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沉寂过后,不可遏制地多跳了几拍。简迟抬头看去,学生会三楼的窗户敞开一半,风吹得季怀斯额前的碎发微微浮动,嘴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掺杂些无奈,望着楼下拿着手机,依然没有反应过来的简迟。
要上来坐坐吗?
在这样的眼神与询问下,简迟好像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季怀斯一个人,他倒了一杯茶,放在有些无措的简迟面前,坐在沙发边:如果习惯自习室里的环境,为什么要提前离开?
他的声音轻而缓,落在耳边却像波纹般一阵扩大。简迟发觉季怀斯总能轻而易举地看透事实,看着水杯中模糊的倒影,一时间乱糟糟地想不出更好的回答。
寂静过后,季怀斯的声音轻轻划开了一道口子。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简迟空白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问号。
仿佛没有发觉他的迷茫,季怀斯继续慢条斯理地开口:图书馆需要三周以后才能重新开放,我知道你下周有一个重要的经济考试,这间办公室比自习室更加安静宽敞,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在这个房间里自习。
这些话里的信息量交织在一起,堵塞住了大脑,简迟对上季怀斯丝毫不掺杂玩笑的眼底,第一次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这样不会很麻烦你吗?我记得不能随便出入学生会。
简迟,季怀斯叫出他的名字,目光闪动着不容抗拒的认真,你和我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麻烦,如果我真的这样想,一定不会过来找你说这些话。你放心,我没有勉强,更不会觉得麻烦,如果你认为这样就算得上是麻烦,我未免也太脆弱了一点。
说完,季怀斯露出一点无奈的笑,夹杂不明显的纵然,我明白你的顾虑,可是我也有自己的私心,你一直在推开我,有时我也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如果你肯告诉我,我愿意适当地做出调整,但是,我不希望你总是这么快的拒绝,好吗?
像是掷入平静湖面的一枚石子,动荡久久不散。简迟抿了抿唇,似乎听到有什么东西碎开一角的声音,不是你做的不够好,而是
季怀斯问:而是什么?
而是他不得不保持清醒,不忘记所有人的身份,不向这个藏有太多秘密的世界妥协。
简迟垂下眼,闪避开季怀斯凝望而来的视线,没什么。
每次看到你,你都好像藏了很多心事。
季怀斯轻叹一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按上简迟的眉心,温热的指尖朝两边舒展,徐徐说道:你笑起来其实很好看,不要总是皱着眉头,你看,这样好多了。
眉间的触感不同于邵航不容抗拒的强迫,季怀斯指尖碰到的地方像是有一小簇电流划过皮下,麻麻的,痒痒的。简迟想要忽略那点异样,别开眼,沉默过后低声道:考试之前,我可以暂时在这里复习吗?
季怀斯笑着弯了弯眼,当然可以。
算了。
简迟已经越来越难对季怀斯说出拒绝的话,他忍不住问自己,如果没有那场梦,那本书,他是否真的会像现在这样拒绝季怀斯的所有好意?答案是不会。
他或许会和季怀斯成为朋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说什么话都要再三斟酌。那场梦让他预见了未来,可他宁愿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生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
简迟选择留了下来,拿出笔记本和课本继续没有完成的复习。旁边的季怀斯安静地办公,容纳两个人的房间弥漫淡淡的花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和谐舒适得恰到好处。
复习到尾声,简迟忍不住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季怀斯依然沉浸在手头的工作中,没有看向这里。简迟感到莫名的安心,目光停留在季怀斯专注的侧脸上。
季怀斯面对旁人时总是习惯带上微笑,事实上,他不笑时的样子也很好看,周身多了些沉稳可靠的气场,不同于年龄的成熟稳重。简迟片刻后才收回视线,掩唇打了一个哈欠。
原本只是想趴在桌子上小小休息一下,可当简迟再次睁眼,窗外的天空已经彻底被黑色替代,映出淡色的星光。
简迟直起有些僵硬的背,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披了一件外套,胸前的位置别着一枚紫宝石胸针。
你醒了。
坐在桌后的季怀斯抬头一笑,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衫。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睡醒的缘故,简迟对上季怀斯眼底的关怀,心底无缘无故冒出一点难以言说的沉闷。
故事的最后,所有人都拥有了称得上美满的结局,为什么偏偏要季怀斯走向悲剧?
季怀斯的人生,明明不应该被那场书写下的车祸毁得彻彻底底。
第26章 抚摸
学生会选拔的结果在两日后发布在了公告栏上,简迟停下寻找了两圈,薄薄的名单上没有白希羽的名字。
意料之中的结果。
柔软的水包裹住身体,驱散了一个上午的疲惫。高岩今天不在,代课的老师在岸边催促几个聚在一团聊天的学生,简迟难得的想要偷懒,慢慢地划过身下的水,感受托着脊背的浮力。
结束以后冲澡更衣,简迟习惯性地早早离开,走出游泳馆时,转角处碰上一个人影,正准备绕开,对方却动身,挡在他的面前。
简迟抬起头,脑海空白了几秒。
闻川微湿的长发披在身后,几近完美的五官像那天倒过来时一样在眼前放大,望进来的双眼冷然得看不出多余的情绪。简迟屏住呼吸,向后退了一步,有什么事情吗?
沉默几秒,闻川偏薄的唇形翕动,吐出一句话:高老师让我告诉你游泳赛的报名在两天后截止。
话音落在耳边,简迟的心一点点放了回去,我已经和高老师说过不参加。
闻川没有说话,简迟试探性地问道:我先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闻川时简迟总有一种莫名的心虚,可能是忍不住回想那天闻川晕倒在他身上的情形和在医务室里的误会。不过不等简迟继续想下去,就听见闻川问:为什么不参加?
简迟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怔了一会。
因为没有兴趣。
闻川淡淡地瞥开眼,我还以为你是想要避开我才拒绝。
简迟的太阳穴抽了抽,有些怀疑眼前的闻川是不是被人掉包了。回顾以往,他们之间的对话屈指可数,闻川更是向来冷漠得不像话,忽如其来的关注让简迟不得不提起防备,不过避开算不上是完全的假话。
他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不是你的原因,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闻川抿了抿唇,眼底染上一丝微沉的色彩,没有让开,低声吐出两个字:药膏。
简迟感觉和他交流起来格外的费劲,什么?
你不是说我可以找你拿药膏吗?
闻川说这话时的声音与表情无不冷硬,如果忽略话里的内容,简迟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要被拦下报复。可是说到最后,只是为了一管药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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