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就好了?
那看来药膳还挺简单的。
桂婶与陈嫂子一同出声,话音相互碰撞,道出众人的疑问,方药尚且要煎制许久,才出一碗。只这般放点藕片和糯米,不是世人谁都会煮,如何算得难。
晏桑枝撤了些柴火,伸手在炉边烤干,眉目舒展,药膳算不得简单,她初时也是这般以为的,可自己真学时,背了不下十几本的书,练刀功、炮制,它讲究辩证施食,首先要会行医,其次疏食会相克,比如小麦面与萝卜相克
她之前过得太寂寞了,没人听她说话,现下一时竟洋洋洒洒说了许多,原本站在那里的汉子老太太或是孩童,都被她说得入迷,要不找个边角坐下,或是靠在墙上。哪管天色将晚。
说到砂锅发出咕嘟咕嘟的冒泡声,雪白的浮沫从边角溢出,麦芽小声地喊道:阿姐,粥,粥,见晏桑枝没听见,鼓了一口气,阿姐,粥、好、了!
哦哦,我竟忘了,火也灭了。来,桂婶你吹凉了给宝哥儿喂下,按照我说的,早晚做个两次便可。吃上两日就能好个大半,到那时再来找我看。
焖出来的粥从开盖起自有一股香,清浅疏淡,色淡白,粥软和,藕嫩生。桂婶自个儿咽了咽口水,把趴在她怀里的宝哥儿叫醒,他哭得累了,眼下没精气神地坐着。
初时他是不吃的,哪怕挨到了嘴边,这小子年岁不大,嘴却很挑。等粥进了嘴,他砸吧着吃出点甜香来,晃荡着小脚张嘴要去尝。有一点没病前的灵活劲,瞧得人心里欢喜。
里面有人是从头看到尾的,也起了心思,不扭捏直问,阿栀,你要不帮我看看。我不爱吃方药,银钱好说。
众人落在宝哥儿上的目光又转回到晏桑枝身上,盼着她应,又想知道银钱几何。
她没如大家期望的那般直接应下,摇摇头道:等宝哥儿后日复诊时,你们想看的再过来。
明日不成?
晏桑枝当即拒绝,不成,我明日还要跟陈嫂子去草市呢。
她太想念乡土的热闹。
作者有话说:
看病不太专业,请勿深究。
治鼻出血的方法出自《本草纲目》
原文:鼻血不止。用新汲水,左鼻出血洗右脚,右鼻出血洗左脚,或同时洗左右脚,即止。或者用冷水喷脸立即就会止血。
肺经热胜来自百度,后面肺喜辛,来自《本草纲目》
藕粥清热止血,来自《很经典很经典的食疗1000方》
出自《饮膳正要》感谢在20220512 00:45:17~20220513 00:4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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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男主出场
◎明江草市◎
去明江草市要五更天起,天黑得星子高挂,月半掩云里。
晏家点了油灯,风吹动光影洒在窗纸上,麦芽趴伏桌上,困得直打哈欠。麦冬稍好些,不过也用手撑起脑袋浅眠。
晏桑枝倒精神,从家里挑拣了还能用的竹篮,塞几个绣上补丁的袋子。她怕丢银子,银钱分了好些个帕子装的,一层又一层包的严严实实,没带上全部的家当。
院外远远能听见车轮滚过的声响,赶牛人摇了铃铛,紧接着有人拍晏家的门。
姐弟三人熄了油灯出门去,秋风肃肃,吹得门檐下的纸灯笼晃荡。门外的陈嫂子见到他们出来,呼出一口气,搓搓手,催了一声,牛车到了,先上来。
牛车并非敞开的,做了棚子,四周全是木板,只有顶上用芦苇编了席子铺上去,坐进去还能感觉到凉风从缝隙里钻进来。
牛车还算大,可坐下十五六人,两头牛拉着,赶牛人收每人十五文的脚程钱。
麦冬不好与各位婶子一起坐,自己留在前面坐到赶车人边上,留晏桑枝搂着麦芽坐到一块,木板很硬,坐着并不舒服。
车厢里俱是相熟的婶子,昨日的事早就在东城巷传遍了,越说越离谱,已变成有个神医连将死的孩童都能救回来。
一个嫂子说得手舞足蹈,若不是她昨日从头看到尾,指不定真信了。说给晏桑枝听的时候,还拍着大腿在那笑,还有人过来说与我听,问我神医是哪户人家的。
其实她们昨日回去的时候,聚在一起聊得也是这个,有人还问晏家以前都开方药的,怎么出个小丫头会做药膳?
七想八想后,大家给找了个理由,祖传留下的。
晏桑枝听得满头雾水,不吭声,果然不管哪里的人都是一个样,三人成虎。
哪怕她不说话,嫂子们的话题还是绕不过她,拢着麦芽,靠在车壁上听她们的笑闹声昏昏欲睡。
明江早市在江淮城外头,坐牛车得要一个时辰,眼下天色暗,车又不稳,晃得人难受。
等天光渐亮,过大桥时,有婶子闲得无趣撺掇陈嫂子来唱一段,她不单单是算盘成精,托生时还带了一副好嗓子。
人也不扭捏,掀起车壁上的帘子,看见无垠的水面,垂了头,捏起手来,再起势,望江楼儿,观不尽的山青水秀。错把那个打鱼的舡儿,当作了我那薄倖的归舟
唱得哀愁渐起渐落,晏桑枝听声去看,陈嫂子那寡淡的脸在曲鸣中似染上几分春色。
她听舒服了,没想到待陈嫂子唱完,其他嫂子就起哄让她唱一段。晏桑枝会唱少有人晓得,她也只有心里舒坦才会哼几句。
我唱可以,不过到时候嫂子你们别笑话我,她声音动人,清丽又圆润,南调的腔拿捏得很好,青梅需用醋来炼,白糖还要蜜来煎,黄连苦加上几块黄柏片,生姜辣,抓上一把胡椒面,四味八样,一同熬煎
只待她一唱完,边上的嫂子搂了她进怀,趴在她肩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陈嫂子拍着腿笑,还怪好听的。
晏桑枝没笑,面上却露出两个小窝,她喜欢这样的玩闹。一路上只就听几位嫂子各出花招,民谣唱完唱号子,等唱歇便到了明江的早市上。
彼时天才刚亮,远山的雾都未散去,明江奔腾的水声也掩盖不了人声鼎沸。
她很久以前才见过这般的场景。
江河满载渔船,长而宽阔的码头,一箱箱货物被草绳层层缠绕,役夫身着短打,嘴里喊号子,从船上扛出一袋袋粮食。
晏桑枝将目光移到青砖古道上的草市,一道道春旗高悬舒卷。道上布衣秋衫的行人穿梭于浮铺间。旁边有樵夫披着蓑衣,挑两筐菜蔬,沾泥带露,边走边喊:萝卜,刚拔的萝卜。
路边蜷腿坐那支根幡布算卦的,边上是卖药的几个道士,和牲畜同列而坐。
草市多农家渔夫支摊,青晃的粗瓷、耐脏布鞋、野柴、灰炭、小鱼、未落壳的米,木甑蒸的糯米热气悬荡;大缸腌菜只消一打开糊的泥,酸香四溢;还有炉灶烧草煨烧饼
晏桑枝的魂都要被勾走了,麦芽拉着她的衣角,踮起脚去看,眼睛睁得很大,自言自语道:好多东西啊。
麦冬侧头远眺,耳边鸡鸣不已,他捏捏自己空荡荡的钱袋,把目光收回来。
阿栀,我们要去看看布匹,你跟我们一道去还是如何?
陈嫂子用手拍拍她,指着前面一处说。
晏桑枝摇头,嫂子你们去吧,我们自个儿四下逛逛,何况嫂子你该说的都说了。
成,你记得别买贵了。
与陈嫂子众人辞别后,她把篮子把自己肩上挎,左右手各牵一个,直往草炉烧饼那走去,起得太早饿得不成。
只买了两个,她尝尝味就成,把两个小孩填饱再说,最要紧的是这脾胃吃不了这些。
刚出炉的饼烫得她甩手,草炉饼颜色黄,酥皮一层起一层,疙瘩中空,沾些许草灰。皮脆,她撕下一块,内里暄软,白的皮菘菜做馅,到嘴里的饼耐嚼。
晏桑枝吃了一些,剩下的让麦冬麦芽慢慢吃,至少逛完肚子也填饱了。
她昨晚睡不着,把要采买的东西给想了个遍,碗筷、针线、布匹、糖油酱醋,得花小几贯银钱,她摸着袖袋里包好的铜板,边走边思虑。
物件太多,看得眼花,路过卖头花的铺子,瞧到一抹红,晏桑枝停下脚步,是拿红线编的发绳,她拿过来问麦芽,喜欢吗?
麦芽嘴边还粘着饼屑,不敢上手,抿起小嘴点点头。
买了两根,两文钱,她以前小时,家里有很多的头花发绳,阿娘手巧会做许多。她想想,又给麦芽买了一对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