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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你可以把他照顾到什麽时候?当你救他时,你就得想好救下他,他未来的人生得是怎样的,如果你无法照顾他的一辈子,就不要发善心地将他继续留在这里,不用想也知道,被救下后他会是有怎样的结局,你觉得那些让他献祭的人会放过他吗?会放过他的家人吗?被救下后他可以继续养活自己吗?”
时年愣愣地摇摇头,他无法保证,他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保证,又怎麽有能力去保证别人的未来。
他的确没想那麽多,只是,见到人死时,第一个念头是想要救他,这也错了吗?
“不,这没有错。”
时年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喃喃出声,将自己的想法全都吐露出来。
“年年,想救一个人并没有错,只是,你救下他的躯壳,他那已死的灵魂,无法再操控躯体后,就只能留下一具行尸走肉。”
时年紧紧咬着下唇,不再说话,然后小声问:“那万一这个,不是自愿的,是被迫的呢?”
不聿笑了笑,“那的确适用于大部分场景,可是啊,这个世界,早就烂透了,有时候,自愿和被迫早已经分不清,那个原本分明的界限,如今也变得模糊。”
时年又看一眼台上,那双眼睛望过来,还带着祈求,像是在向时年求救,求时年救他下去,救他离开这炼狱。
时年无法对那样一双眼睛视而不见,那双眼睛在对他说:“我想活下去。”
已经失去求生意义的也就罢了,可他想活下去,时年不想见死不救,那双眼睛的拥有者在渴求着被拯救。
光明圣子(8)
时年并不是滥好心,他只是觉得,如果对别人的苦难视而不见,那他还算是有血有肉的人吗?如果对一切漠视,和死人有什麽区别。
“我要救他。”他说得坚定,脸上也很坚定,想救和要救,这两个词的差别很大。
一个是一瞬间的念头,一个则是深思熟虑后最终的决定。
接着,时年向前迈出几步,摘下深灰色的兜帽,露出标志性的头冠来,他迎着火光,刚才看上去冰冷的眼瞳,又带着他独有的柔软,他高声呼喊:“住手!”
望着前方的时年,不聿只想一个问题,为什麽,在他被献祭之时,没有一个像时年这样的人出现,所有人都在让他死,没有一个人想看他活。
为什麽,时年不能早一点出现……不,也许现在出现也不晚。
不聿很明白,自愿和被迫的界限变得模糊,甚至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当时走上去时,他到底是不是自愿的。
但如今他又想,为什麽当时没有人想救他,果然,还是想活下去吧,于是只能自欺欺人地说,死了也许更好,我是自愿的。
那些曾经站上高台的男男女女们,是否也有这种想法,也许他们有些人是真的想死,有些则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想救他们,于是感到绝望。
等等,不聿觉得有些不对,如果他当时真的被那把火烧死,为什麽他如今还站在这里?
不聿的确是不死族,长生不老,几乎无法死去,但那场来自神的火焰甚至可以将他的骨骼都烧毁,那他为什麽还活了下来。
不聿从前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时间太过久远,记忆变得十分模糊,那场大火后的一切,他几乎都不记得了,就像是有什麽特地抹去他的那一段记忆。
只要一回想这个问题,他就觉得头痛无比,像是有什麽钝器在敲打着他的头,让他无法思考。
周围几人认出时年的身份,刚才的冷漠和狠毒全都不见,变成时年最常见到的尊敬,这种变化的迅速,让时年如坠冰窟。
“天吶!圣子冕下啊!您怎麽来了?”
“真的是神子大人!”
“您的到来是我们的荣幸!”
他们一口一个圣子冕下叫着,时年听到后只觉浑身发冷,手藏在宽大的斗篷下,紧握成拳,隐隐在发抖。
“你们这是在做什麽!谁準你们用活人祭祀的!”
领头的老人并没有害怕,缓缓走上前,语气依旧带着尊敬,“圣子殿下,这活人祭祀,已是长久的习俗,圣子殿下太过年轻,定然是没有经历过,可教皇冕下与国王陛下,都曾来参加过,圣子殿下又何必大动肝火。”
时年冷笑一声,他就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他这个圣子,这老头就是在说他太年轻,没有话语权,还拿教皇和国王的来压他,他叫的还是教皇冕下,可见对教皇的敬意更甚。
不聿身上带着的长剑,时年利落地抽出来,眨眼睛,那把剑就架在老者的脖子上,然后模仿戈尔登的神态,尽力装出严肃的模样,的确是有点唬到对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