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誉见她问,解释道:是我夫本想说夫人,但思及花朝身份,还是改了口:是我乡下来的妹子。
哦!妹子!
妹子会与兄长谈论月事之事?大娘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笑,见他神色似乎有些尴尬,不再为难他,道:大人莫要太担心了,女子来月事腹痛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熬一熬就过去了!
熬?杜誉皱起眉头。
大娘见他如此,笑道:大人要实在心疼,就给她煮碗红糖鸡蛋。奴等粗陋没见识的妇人,都这么吃,让大人见笑了。
杜誉躬身致歉:谢大娘,大娘自谦了。
这大娘见他斯文俊秀,又不大摆官架子,一向十分喜欢。此时见他手忙脚乱点柴烧水,二话不说,撸起袖子给他帮忙。将一枚鸡蛋磕进锅中,又想起什么,提醒他:这种时候啊,切忌凉着了,大人记得提醒妹子保暖不过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忧了,多数女子都有这毛病。有些生完孩子之后,自然就好了
生完孩子?杜誉露出懵懂的神情:自然就好了?
大娘笑着点头:道理奴也不懂。只是身边确有这个先例。
大娘噼里啪啦说着话,那红糖鸡蛋一会就好了。杜誉又想起她说的不能受冷,另外烧了一大桶水。
方才都怪他,拉着她淋了那么一场雨。
大娘见他胳膊上受着伤,自告奋勇地要帮他提水。他却不肯,只将那轻便不少的食盒交给她,托她帮忙送过去。
回到房间,花朝已痛的有些迷迷瞪瞪,蜷缩在贵妃榻上,一手捂着小腹。出了不少汗,额头已让汗水打湿,几绺湿漉漉的碎发挂在眉前。眉头紧锁着。
杜誉望见她这模样,心头如被针刺了一下,一下抽紧。蹲到她身前,抬手轻轻将她的碎发拢到鬓边。
花朝觉察到,缓缓睁开眼。因为疼痛,她看起来非常虚弱,眼睛里一片茫茫然,在看见杜誉之后慢慢聚焦。
她逃婚之后的茫然心境亦是因杜誉而有了焦点。
她低头一眼瞥见杜誉身上的湿衣,眉头忍不住蹙地更狠:书呆子,你怎么还穿着湿衣?
杜誉却不理会,一只手从她颈下穿过,将她扶起来:乖,喝点东西。将那红糖鸡蛋移到她跟前,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一口一口喂到她嘴边。
那汤水仍冒着热气,暖意融融的,薰湿了她的眼。
已经很多年再没人给她喂过吃食了。氤氲水汽之中杜誉的眉眼显得格外温柔,似冬日里的暖阳,足以令再坚硬的冰都融化。而她的心,本就不是冰做的。
书呆子。
她觉得心头一酸,一股冲动就要往眼眶上涌。为了抑制这股冲动,她张嘴喝了一口那汤。一股甜甜的热流自喉间一泻而下,她觉得胸腔和腹部霎时蓄满暖意。
她抬目看了杜誉一眼,伸出手:给我吧,我自己来。你快去更衣。
杜誉嗯了一声,将汤碗递给她。
却并不就去更衣,反拖过来一个盆,将方才烧好的热水倒进去。伸手欲拉她脚,她却已觉出他意图,下意识往后一抽。
杜誉锲而不舍地伸手去捉她脚:泡泡脚,暖暖身子。
花朝尽可能地将脚往榻下藏:不、不用了吧。
杜誉轻轻笑了笑:又不是头一回了,不好意思什么?
花朝一怔,忘记了挣扎。只这么一瞬,他已捉住她的脚,取下袜带,将它们缓缓浸入水中。一时,那带一点刺激的暖意自足底升起来,花朝霎觉自己被密密的温暖包围,腹中刀绞似的痛也轻了些。
那缓缓上升的水汽中,她仿佛看到一张红的通透的眉目如画的脸。
那时花朝跟着杜誉去河边洗衣。实在无聊,就取了网兜下河捞鱼。捞了半天工夫,全身的衣裳湿透了,额头磕了一处,手上磕破两处,才好容易捞到一条发育不良的小鲤鱼。
而后果就是,因为磕破了手怕伤口恶化,晚上杜誉难得严厉了一回,说什么也不肯让她碰水。
她要洗脚,他就红着一张脸,蹲到她跟前,替她洗。
那时的花朝因自幼长在行事随意的女帝身边,没多少人教她这些男女大防之事。因而伸脚伸的格外坦荡随意。
杜誉却自蹲下来后脸就没褪过红。仍然硬着头皮将手伸进水中,微微颤着握住她白玉一般的脚。
她的脚小巧纤细、温腻柔软。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一触到,心神还是不自觉一荡,像碰着了块烧的赤红的铁,被狠狠烫了一下,手下意识从水中一抽出来
因这动作太大,带起一串水珠,溅地花朝满头满脸满衣裙俱是。
花朝气鼓鼓瞪着他:书呆子你戏弄我!又伸手去够那毛巾:用不着你帮忙,我自己洗!
杜誉自茫然中醒过神,夺过她手中毛巾,红着脸:我、我帮你。
花朝只是做个样子,任由她抢去毛巾,并不挣扎,心满意足地往身后椅背上一靠,老气横秋地再一次将脚伸出去,唇边绽开一点笑。
杜誉勉强压制住心中的激荡,垂首继续替她洗脚。然没想到手一放进去,她脚冷不丁往上一撩,水花直冲着他脸溅开,伴着她咯咯咯的笑,他整个人淋成了个落汤鸡。
那温暖的水自他脸颊流下来,顺着他脖子,流进了衣襟里,流进了被那衣裳遮挡住的心底。也将她明灿灿的笑,映进了她心里。
杜誉呆呆看着她的笑,心中涌起一股要将她整个人和那白玉一样拥进怀里的冲动。他强抑住这冲动,低下头:水有些凉了,我去添点。话一落,转身逃一般的离开。
花朝见他这样子,却以为惹恼了他,脚都没来得及擦,当即趿了鞋追过去:你不会恼了吧?阿誉!阿誉!
他听到她喊,马上转过身。却没想到她追得急,他停的快,她整个人直直撞进了他怀里,撞的哎呦一声。
他立刻扶住她肩:你没事吧?
花朝一手捂着额头,另一只手在他胸前轻轻打了几下:都怪你!让你恼我!让你恼我!
杜誉被她一打,反而笑了笑:你看看这样子,究竟是谁恼谁?
花朝一怔,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别过身去,轻轻一哼:反正你不许恼我,方才明明是你先挑起的,我们扯平了!
杜誉无奈一笑:我本就没恼你。
花朝听见这话,头微微转回来一点,试探性地拿眼角觑他:真的?
杜誉认真点点头。
花朝仍有些不确信,鼓着腮帮子问:那你走那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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