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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还没有下过雪，冷意却足以让所有人都恨不得永远龟缩在被窝。因为和朋友有约，原本已经在家里躺废几天的陆雪折终于出了家门，习惯于穿黑色卫衣的他也没能扛住这严寒，把压箱底的羽绒服草草套在卫衣外面，但还是被凛冽寒风袭击，忍不住退了一步，打了个趔趄。
他和季忍冬约在市中心的咖啡厅，季忍冬好不容易来了余城，也不过是为了给她那间小小的超市进货，抽空再来看一眼他。
他到咖啡店时，看着过于时髦的店招和装修，顿时生出一种退却的心情。季忍冬比他先到，她站在咖啡厅门口，手里夹着一支烟，还是那么吊儿郎当的，头发少有地温顺散开在她的粉色夹克上，戴着一个粉色耳罩，毛茸茸的，看上去很温暖。
“哟，谈大少爷。”季忍冬扬起头朝他笑，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季忍冬才会这么叫他，劝阻多次无效，陆雪折也就任她怎么叫了，反正也只是代号。
陆雪折的身份证上确实是姓谈，他父母早已离异，母亲改嫁他人，因为各种原因，陆雪折在父亲死后又被母亲重新收养，他的姓氏便由陆改为了谈。
只有一个人从不承认他姓谈，从来都只叫他陆雪折，那个人就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谈凛。
他怎么会在这时想起谈凛，陆雪折定定心绪，跟季忍冬打招呼：“冬冬姐。”
季忍冬抬着头仔细端详着陆雪折的脸，这让陆雪折不适应，平时很少有人这样长时间凝视他。
“怎、怎么了？”他有些不安，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
“是不是又长高了？哦？又多打了一个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和季忍冬这几年见面少了，也难怪她这么大惊小怪，他这个正唇钉已经打了好几个月了。
“没长高。”他今年已经22岁，哪里还有长高的权利，他的身高应该会停留在187了。
从陆雪折的视角去看季忍冬，她活像一只伸着脖子粉色的雪貂，身高158厘米，脸盘圆圆的，五官却毫无幼态之感，反而显出坚忍，很难想象这个人比他还大了5岁。
陆雪折拉开了咖啡厅的门，里面的暖风扑面而来，还有一阵浓厚的咖啡香气。
“先进去。”陆雪折让出了空间让季忍冬先进去，外面实在凛寒难忍。
季忍冬不跟他客气，直接进去点了单，陆雪折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像个保镖。季忍冬知道他不擅与人沟通，便也帮他点了饮品。
“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呆傻。”季忍冬笑着，耳机挂在脖子上，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了，陆雪折也在她对面落座。
“……”他并不反驳季忍冬的调笑，他确实木讷至极，正因如此，即使在繁华的余城，也没交到什么朋友，算得上熟悉的人只有帮他打了两次钉的穿孔师，但他喜欢这种大城市专属的冷漠与事不关己。
“今年也不回去？”季忍冬问，眼看着就要春节了，她还是希望陆雪折能够回去一趟的，别的不说，至少去看看被她翻新过的超市。
陆雪折摇了摇头，他自从上了大学就没再回去过，那个拥挤脏乱的小县城，对他来说并不是故乡，只是一个想要逃离的地方。家里偶尔会打电话，母亲总说想看看他，每一次他都拒绝。母亲应该也不想看到他现在的样子，用她的话说就是“一副死相”。
季忍冬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勉强，只是撇撇嘴，把剩下一点咖啡一饮而尽，豪爽得像在喝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然后我也回去了。”季忍冬开车来的，她有进货的需求，前几年就自己搞了个小金杯，方便她来来回回。
“嗯。”
季忍冬开车的样子总让陆雪折恍惚，在他眼里，季忍冬一直都不像个成年人，她的穿着打扮也像小孩，很随心所欲，一种坐未成年开的车的奇妙违和感。
“盯着我看干嘛？”季忍冬转过头看他一眼，陆雪折才意识到他已经盯着别人看了很久了。
“这个耳罩……”陆雪折指了指她脖子上挂着的耳罩，有些好奇。
“这是耳机！只不过我给它织了个套，冬天戴着舒服。”季忍冬颇为得意，她从小就擅长动手，也喜欢自己做些小玩意，在超市没生意的时候就随便织点东西啦、串个手串啦，正好也打发了时间。
“挺可爱的。”
陆雪折租的房子距离市区远，他也穷，没什么钱，只是想找个落脚点而已，远一些也无所谓。
大约三四十分钟后才到陆雪折的住处，本来把陆雪折送到后就想走的，季忍冬一摸口袋，打开烟盒子发现一根不剩，只能把车停在路边，跟在陆雪折后面，和他一起进了小区门口的生活超市。
陆雪折是打算补给一些速食的，泡面好像没了，速食馄饨也被他吃光了，昨夜饿得厉害，他把一包粉丝和馄饨一块煮了。
季忍冬看着他拿货架上各类的五连装速食，皱着眉头想说什么，看见陆雪折认真的表情又没开口了，他能像现在这样活着也许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吧，她怎么好再去苛责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雪折！”
听到谈凛略带怒意的声音时，陆雪折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记得谈凛说过要来找他。
“你怎么在这？谈小少爷？”季忍冬也十分惊诧，她和陆雪折不同，她心直口快，想问就问。她称呼陆雪折为“谈大少爷”，也自然是因为还有谈凛这个小少爷。
“关你什么事？”谈凛没有多看季忍冬一眼，眼神死死黏在陆雪折身上，跟太阳底下被晒化的橡皮糖一样，紧密粘稠。
“嘿！真不讨喜，破小孩。”季忍冬差点就冲上去，但被陆雪折扯住了手腕。
“谁要讨你的喜？”谈凛仍然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和他身上穿着规矩的学校制服十分不搭。原本还打算继续顶嘴，在看到陆雪折拉她的手时，转身就从两人身边走开，走得一步比一步生气。
“小谈……”陆雪折想叫住他，但他声音被嘈杂人声掩盖，对方仍是朝收银台去了。
两人无奈，只能跟了上去，正好排在谈凛后面，季忍冬让柜台里的人拿了包烟，指了指前面的谈凛说：“一起付。”
“不用！”谈凛被季忍冬气死，最讨厌把他当小孩的人，特别是这个女人。
“我来吧。”眼看两人又要起火星子，陆雪折赶紧把自己要付款的东西也放到收银台，调停两人。
谈凛嘴角下垂，面上仍然不悦，但也没拒绝，陆雪折把三人的东西一同付了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我走啦！拜拜！”季忍冬坐在驾驶位，朝陆雪折挥手，她要赶在天黑前回去。
“再见。”陆雪折也挥了挥手，下一秒谈凛一把抓住他抬起来的手扯了下来死死握住，不让他再和季忍冬打招呼。
季忍冬离开后，兄弟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谈凛抓着他的手不放，他暗中使力想摆脱，却只被抓得更紧，陆雪折忌惮别人的目光，只好放弃，任由他握着手。
“你怎么来了？”良久之后，谈凛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陆雪折只好硬着头皮充当起大人的角色，问他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考完试了。”谈凛答非所问，陆雪折感到无奈，从小时候开始，他这个弟弟就只说自己想说的。
陆雪折住的地方条件很差，老小区的七楼，没有电梯，每次回家堪比登山，大冬天的室内比室外还冷，装修老旧，就连洗衣机都还是半自动的。
两个人无言地爬楼梯，楼梯间的声控灯早就坏了，没有人来修，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只有谈凛握着他手的热度格外明显。
“我这很差，明天再送你回去。”陆雪折打开门，手摸着开关按下去，昏黄的灯亮了起来，他从已经没有门的木头鞋柜里拿出他的冬季拖鞋给谈凛，自己穿了双凉拖。
“我不回去。”谈凛总算松开他的手，打量起这个陌生的地方来，脸上的嫌弃显而易见。
陆雪折看在眼里，自卑又开始拉锯一样磨他的心。本来房间就不怎么样，陆雪折平时也不怎么收拾，虽然不脏，但却杂乱，谈凛一定很看不起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麻烦你将就一晚了。”陆雪折低眉顺眼，这明明是他的家，却如此低声下气。
谈凛不耐地“啧”了一声，把书包放在不远的椅子上，就开始收拾起来。
“我来，我来。”陆雪折怎么也不能让一个孩子给他收拾房间，但谈凛并不听他的，自顾自地捡起被扔在地上的书，又把没来得及扔的泡面袋子丢进垃圾桶，熟练得像在自己家。
见阻止不了他，陆雪折只好呆站在一旁，他想起了什么，小心问谈凛：“你吃晚饭了吗？”
谈凛：“没有。”
虽然只有泡面，也只能让谈凛将就，他平时自己就吃这些，但谈凛处在青春期，吃太多垃圾食品会影响生长，这让陆雪折隐隐愧疚，他不会做饭。
兄弟俩呼哧呼哧地吃了两大碗泡面，不健康但是也暖乎乎的，陆雪折坐在椅子上发晕。
谈凛正想起身收拾碗筷，被陆雪折按下：“你去洗澡。”
谈凛也没坚持，从刚才超市的塑料袋里掏出了一只牙刷、一条毛巾，还有一条内裤，陆雪折把他带到卫生间，自己就去收拾碗筷了。
等他洗了碗出来，谈凛已经洗完了从浴室出来，身上只穿着一条四角裤，陆雪折一惊，转过身在破烂衣柜里找了套贴身衣物给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去床上吧，暖和点。”
谈凛点点头，缩进了陆雪折的被窝，扯过被子盖住，只把那双漂亮的眼睛露出来，看着陆雪折，陆雪折被他看得不自在，自己也拿了衣物去洗澡了。
卫生间很狭窄，刚才谈凛洗澡留下的热气还未消散，比他以往洗澡的时候暖和舒服。
陆雪折洗完澡出来却开始犯难，谈凛愿意和他挤一张床吗，如果是夏天他就睡外面的破沙发了，但冬天太冷，他也没有多余的被子。
这时谈凛的声音传来：“陆雪折，睡觉。”
陆雪折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床，和谈凛之间隔得很远，他记得谈凛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他。
“空的，漏风。”谈凛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不知何时，他原本清亮的嗓音被低沉沙哑的声音替代，传入陆雪折耳朵时像是被沙砺过，让陆雪折感到陌生。
陆雪折只好靠近了些，仍然不敢碰到谈凛。
这时谈凛的声音再次响起：“哥，我冷，你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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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雪折还是第一次听谈凛叫他“哥”，一种奇怪的感觉从他心底涌出，有点难受，又有点恶心，他的动作几乎凝固，一动也不敢动。
是被子太薄了吗，他暗暗抓了一下被褥，确实不怎么厚。窗帘不遮光，外面的光照进来，谈凛背对着他，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着，真有那么冷？
陆雪折莫名抗拒和谈凛有身体接触，但他是没法拒绝别人的个性。内心挣扎片刻后，他伸出手虚虚环住谈凛，手掌正好搭在谈凛平坦的腹部。
“这样没用。”谈凛好像很不满，声音闷闷地从另一侧传来。
陆雪折讪讪地收回手，下一刻谈凛却突然转过身，和陆雪折面对面地躺着，他一只手穿过床面与陆雪折的身体之间，另一只手则环过陆雪折的腰，两只手一闭合，陆雪折就整个被他箍住了，谈凛甫一用劲，两人之间的距离急遽缩短，近到能感觉到谈凛炙热的呼吸。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陆雪折吓得不轻，大气也不敢出，他与谈凛四目相交，谈凛的双眸盛满了无法名状的感情，浓稠黏腻，陆雪折忙不迭移开视线。想尽量把自己的身体往后挪，谈凛的手圈着他，手上的热度如同烧红的烙铁贴在他后腰，让陆雪折极不自在。
“小谈，放开。”
“不。”谈凛声音颤抖，似乎委屈，箍着陆雪折的力道却越发大了。
从小到大陆雪折没跟任何人这样亲近过，他感情疏失，也不知道正常兄弟间如何相处，据他所知，从陆雪折被母亲带回谈家开始，谈凛就很讨厌他，处处针对，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谈，你勒得我很疼。”
陆雪折本来就瘦，谈凛的胳膊抵着他的肋骨，他被这力道勒得发疼。
“那你抱我，哥。”谈凛的瞳仁仍旧熠熠，散发着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青春光彩，里面包含的纯粹让陆雪折望而生畏。
陆雪折拿他没办法，学着他的样子，轻轻环住了谈凛，谈凛丝毫不拘谨，把脑袋贴在陆雪折的胸口，那双眼睛终于轻轻闭上，表情也放松下来，没有以往时候的生硬。
这样抱着一个人陆雪折很难入睡，他本来就浅眠，一点动静就能让他清醒，就在他迷迷糊糊地即将进入睡眠时，觉察到怀里的人有了动作。
陆雪折仍然闭着眼，有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划过他唇下的唇钉，那种轻飘而亲昵的抚摸几乎让陆雪折战栗，他胳膊和后背瞬间生出了无数细小颗粒。那只手没有察觉这具身体的主人清醒着，又在他脸上抚摸着，从左边颧骨轻滑到鼻梁右侧，把他脸上的两颗痣连成了一条线。
随后谈凛的拇指指腹按住了他下唇的唇钉，稍微用力了些将那颗银色钉子往下按。
陆雪折正想出声阻止，又有什么东西贴上了他的嘴唇，温热湿软，薄荷气味也扑散在他的皮肤上，直到细腻潮湿的舌一下又一下舔在他的唇缝时，陆雪折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谈凛在做什么。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却怎么也参不透谈凛这样做的理由，如果现在他对谈凛发出质问，两人之间的关系定然会变得更奇怪。陆雪折从到谈家开始就如履薄冰，目前他最好的选择就是视而不见，只要谈凛不继续下去，他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谈凛并没有继续动作，只是又往他身上凑近了些，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沉沉睡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待到没有动静后，陆雪折睁开眼睛，谈凛陷入黑甜乡，表情柔和起来，连带着五官也没有那么锐利了。
陆雪折叹息了一声，他一宿都没能入睡，以至于早上接到母亲的电话时还是懵的。
“雪折？小凛在你那里吗？”
陆雪折瞥了一眼时间，才早上六点。
“嗯。”
那边像是松了一口气，随后是更长的喋喋不休：“他马上就要高考了，让他好好复习也不听话，昨天期末考试最后一天，半夜也没回家，我们一个一个打给他同学家里，才问到说他要去找他哥，但我还是不放心，这不一大早就打电话问问你，在你那就好，我放心多了。”
“我等下买票送他回去。”
“唉呀！你也要回来？”母亲的语气欣喜，似乎很欢迎他回去，但陆雪折并没有这个打算。
“我不回去，我会把他送去车站。”
“有时间就回来看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明天还要上班，先这样。”
陆雪折毫无感情地把对话结束了，他对那个小县城以及谈家，甚至是陆家都没有任何归属感。
小时候他常常会想，他是否和孙悟空一样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不然他为什么对家庭毫无概念，对家人毫无感情。他好像是个天生的冷血种，谁也捂不热他这颗心。
“哥？你要送我回去吗？”谈凛不知何时醒来了，坐在床上揉眼睛，想是听到他打电话了。
“嗯，还是叫陆雪折吧。”陆雪折一听见谈凛叫他哥就几乎浑身都要长鸡皮疙瘩，他不习惯。
谈凛一声不响地从床上起来，自己去卫生间洗漱去了。陆雪折趁这个时间下楼买了早点，谈凛刚满18岁，身高还有得长，想到这他去超市拿了纯牛奶。
陆雪折在锅子里加了些清水，把那盒牛奶扔进去热，谈凛出来时早点已经好好摆在桌上了。
“吃，吃完送你去车站。”
“陆雪折，我想在你这待一周，行吗？”谈凛的瞳仁跟沉静的寒潭一样，黑沉沉的，没什么光。
“我这太简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