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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羽只在古书上读过半妖的可怕,总觉得一切不过是无稽之谈,故而未料孟柳寒比他所想的要顽强。
孟柳寒并没有倒下,只是垂下了头。
只一瞬间,他又猛地擡起头,瞪着兇恶的双眼,龇出一嘴挂着血肉的獠牙,朝着凰羽扑过去,想咬断他的喉咙。
凰羽未曾防备,始料不及,当下只顾自保,举到向他砍去。
孟柳寒恰好躲开,又趁着凰羽恍惚之际,将他狠狠扑倒在地,占了上风。
凰羽被他压制,无法挥刀。好在挣扎一番,慌乱中一脚踹中了他的心口,又死死掐住他的脖子,令他不能呼吸。
孟柳寒捂住心口,晃晃悠悠站起身,后退了两步,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最终摊到在地。
凰羽不敢怠慢,起身提着刀站在已经昏迷的孟柳寒身边,举起刀对着他落下。
刀尖离他的脖颈只那麽三寸,唬的红蘼一惊,跌跌撞撞跑过去扑在孟柳寒身上,抱着他直往后躲,离那刀能多远有多远。
“凰羽,你打晕了他就罢了,为何还要杀他!”
“不杀他,等着他醒了来害你吗!”
“不,他不会害我的!他与我起过誓,鸾凤和鸣,比翼连枝,矢志不渝!这是他说的,所以他不会害我!”
凰羽听罢,禁不住冷笑一声,轻声道:“红蘼,你真是天真。这种人说的话你也信,他要真如你所说的那样,一心对你好,那即便变成了妖,也绝不会伤你半分。可你好好想想,他与你在一起时,对你真的好吗?”
红蘼沉默片晌,咬着牙说:“无论如何,你不许杀他!”她说话已没了底气,却仍故作姿态。但她也不是故意要气他的,她不过是顺从着认知说出这句话的。
他给了自己定情物,他们又一起喝了合欢酒,便是夫妻无疑了。听闻人间的女子,一生只能跟一个人,所以他若是死了,自己岂不是就要守寡一生?她还年轻,她不想一个人孤独终老一辈子。
“你先出去,我不杀他,我答应你。”凰羽淡淡道,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低头细细擦着刀身上。
“你在骗我,但凡我出去,你就会要他的命!”红蘼咬了咬唇,小声嗫嚅道,“凰羽,你我在一起几百年了,我太了解你了。”
几百年了,她竟也知道他们在一起几百年了!可这几百年里,他对她如何一片癡心,她又知道几分?
他心中忽然无限酸楚,火红的双眸竟渐渐黯淡。他看着眼前紧紧抱着孟柳寒的红蘼,一时陷入迷惘,不知自己修行千年到底为了什麽。
*
红蘼看着怀中的人,因为昏迷,孟柳寒渐渐褪去了妖像,又变回了那个俊美清秀的书生模样。
她想起自己初见他时的惊喜与慌张,一双眼不知该躲开还是该再看他一眼。
她那时不懂什麽是情窦初开,只想着每天能看见他,只要看见了他,就会很高兴。所以她搬来了他的隔壁,与他做邻居,想方设法接近他。
第一次与他说话,第一次为他送吃食,第一次在他念书的时候,化作一朵小小的花,落在他的书桌旁。
她想起这一切,忍不住笑了。
可一剎那,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小师父的身影,想起他走在开满了花的山坡上,蓦地回首相劝一言:“那个书生,他不会爱你的。”
她的心一惊,猛地睁开眼。
屋里屋外,满地的血肉,以及自己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臂,让她稍稍清醒了一些。
似乎,孟柳寒除了给过自己那只玉蝴蝶,还有那几句誓言,再没对自己做过什麽。
他嫌弃自己屋前的花,嫌弃自己为他精心做的鲜花饼,嫌弃自己不懂三从四德,不是他理想中的女子。
他总是嫌弃自己,只在成亲那一晚,才突然说了那些好话。
红蘼越想,越觉得心慌。她不愿承认自己已经托付终身的情郎,满心没有一点是爱自己的。
不,这不可能!他是爱自己的,如果不爱,又为什麽要与自己成亲呢?人间的姻缘,不都是由爱促成的吗?
“红蘼,放手吧,他会害死你。”凰羽蹲下身,轻言劝道。
“凰羽,你走吧。”红蘼低声道,“我知道自己任性,你不要管我了,我迟早会拖累你。谢你这些年照顾我,如果他真的要害我,我也无奈。若有来生……”
“妖没有来生。”凰羽冷冷打断她的话。
“……”
“妖不入六道轮回,只这一世,你若不知珍惜,一定会后悔的。”他不顾她的反对,强行握住她的手,“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语气生硬,不容反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