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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假意与她好。”
“我先假意与她好。”孟柳寒重複着,因怕忘了。
“然后骗她吞下这颗冷心丸。”
“骗她吞下冷心丸……什麽冷心丸?”
老道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小盒,打开,里面是一颗红色的丸球,桂圆大小。
“是以五毒炼成的,她吞下后,冷心丸会燃烧她的心,届时她将生不如死……比硫磺粉还要让她痛苦一千倍。你不可救她,不可将天机洩露,不可难耐她的求救,你要看着她一直到疼痛至死。”
孟柳寒低头不语。
他不过是个书生,何以能经受这样的残忍?
“等她入眠后,用尖刀剜下她枯竭的心。等我拿到她的心,便会救你,不仅使你长命百岁,无痛无疾,更保你能秋考得重,金榜题名。”
“此话不虚?”
老道未曾回应他,把盒子关上,放置在他的床头——随他取或者不取。
“我只给你三天,这三天我让你活着,三天后,以心换命。”说完浮尘而去。
他一离去,孟柳寒便能起身,看来这老道是来真的。看着那方白瓷盒子,他一时伸出手去取,一时又将手缩了回来。
怎麽说呢,虽不喜那女子,可要杀她,他还是难以做到的。
一缕凉风吹来,阵阵寒意袭人。
“孟公子?”女子的声音由远而近,随之飘进一阵花香。
他厌弃这花香,却想着老道说的,要假意与她好,便忍耐下了。
起身去迎她,面带温润如玉的笑,道一声:“红蘼姑娘。”
红蘼闻语,心头一热。
“你……你醒了?心口不疼了?咳嗽也好了?全都好了吗?”她说着话,将从家里置办好的酒菜一一捧出,放满了一桌。
“是啊,全都好了,多亏了姑娘相救……”
“别……别说这话。”她忽地脸红,手摸向挂在腰间的玉蝴蝶,“你我都已经……”
“谢……谢娘……谢娘子费心照顾。”他忽然说。
结结巴巴的话,一个字连着一个字,结成一张巨大的网。她坠入其间,被层层包裹住,彻底沦陷了。
“你喊我什麽?”她怕是自己听错了。
“娘……娘子。”还是不怎麽畅顺,这两个字,本是与他此生无关的。
“再喊一遍。”
“娘子。”这一回,熟练多了。
梅花糕
一天又过,梨月堂的法事仍未做完。依着林老师父生前的意思,往生咒当念到头七,所以文空一时走不了。
他留下,一来为了念咒,二来,也放心不下那个狠下心伤了自己的小丫头云心。
云心不同于别的弟子,跪在灵堂前痛哭流涕。她当夜趁着万籁俱寂之时,将师父手抄的经书一页一页地诵读。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白烛燃做泪蜡,凝在窗台上,好像寒冬的雪。而窗台上的那枝蔷薇,成了这世间唯一的红。
她的声音也好像雪,缓慢,轻柔,带着一丝不理红尘的冰凉。
文空立在窗外,原本是为了查看她的伤口而来,听得她的读经声,驻足不愿打断她。几朵梨花随风落下,落在他的肩头,也落在云心手里的经书上。
次日一早,云心推门而出,看见靠在窗台下打着瞌睡的文空,心有戚戚。
“小师父早好。”她唤他醒。
文空一惊,由梦里生怵,又见女子未施粉黛,缟衣素服,一如满院的梨花,由不得人不动心弦。他慌忙低下头,后退几步挨着墙上的青苔。
“我是来为你换纱的。”他说。
“好。”云心又没入闺房,文空理了理皱了的袈裟,默念一声佛,跟着进去了。
她把纤细的手架在桌上,看着他,不挪眼睛。他只得低头,手上加快速度,想早些离开这扰人心弦的地方。
“小师父,三日后从京城来的顾公子娶亲,请我们梨月堂过去唱戏祝贺,届时我也要登台。”她说,“虽然师父未过头七,我们本不该去,但师父没了,梨月堂里还有那麽多孩子,总要吃饭的,你说对吗?”
她问了一个问题,该回答她。
“林师父不会怪你们的。”
“嗯,我知道。”
文空将新的纱仔细缠在她的伤口上,左右都注意着,避免压疼她。
“你那天能来看看我吗?我还是第一次一个人登台,没师父陪着,有些怕……”
他一惊,手上的力气大了些。
“嘶——”她咬牙忍着痛。
“对……对不起。”文空连忙松了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