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了让紫菀儿毛骨悚然的亲昵声音。
所谓一日惊魂,百日难忘,当年紫菀儿正是被这声音的主人一路追杀到贞露观。
沈、沈紫菀儿结巴了,一时间想不起沈非欢的大名。
沈非欢手上没松,另一只手已经摸进了紫菀儿的衣袖,把册子抽了出来:刚才我听你们说,太医署的册子里关于白烈的配药全是后加的?
紫菀儿双手高举,动也不敢动:那是我加的。
沈非欢顿了下,捂着紫菀儿的手突然用力,拽着紫菀儿跌进他怀里:你说什么?
紫菀儿吓坏了,赶紧道:你、你别急,听我说。
说。
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紫菀儿真的怕死他了,越来越想打退堂鼓,可是想了一圈,这事儿又是蔚凌交代的,她不能随随便便就放弃。
前几日御药房的采药人惨死,蔚凌交代给紫菀儿的任务便是在太医署的册子里偷偷加上白烈夫人取药的记录。
说来也是奇怪,太医署对药材的使用通常都会有详细记录,这是薛源定的规矩,因为自打仙丹灵药开始泛滥,太医署就发生过不止一起倒卖稀有药材的事,但正是因为详细记录,这种倒卖情况也渐渐消停了,单单只是这个规矩延续了下来,没有大事发生,也没人会去挨个儿对账。
按理说,白烈为雪狼军统帅,他为国负伤,在太医署取药那是名正言顺的事,可偏偏这件事如蔚凌所预料一样真没留下记录,一次两次也罢,每一次都空空荡荡,难免让人起疑。
紫菀儿也不明白为何蔚凌要让自己将这个记录加上去,为了确认白烈用过的药,她没少花心思,幸好御药房的药童有些印象,能把大致的用药背下来,才有了现在她加在册子里的这一段。
沈非欢听了紫菀儿的理由,随手拿了只蜡烛,拐进药柜后面封闭的仓库,他把蜡烛点燃,盘腿坐下来,仔细查看册子上的记录。
紫菀儿吓坏了,嘴里嘀咕着说:沈大哥您行行好,这仓库里全是干草药,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啊。
你方才吹了烛,再点燃会起疑心。沈非欢随口应她:放心,我烧不死。
谁管你死活啊!
紫菀儿不敢丢他一个人,天知道他会不会真把太医署给点了燃,可她也不敢靠的太近,就这么茫然站在仓库门口,不知所措。
沈非欢问:你的记录是从哪儿来的?
紫菀儿:药童背出来的。
记性这么好?
当然,他们连这成千上万的药柜里放着什么药都能倒背如流,背一个药方算什么。
记错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可能记错。紫菀儿拍着胸膛说:你别小看太医署。
沈非欢把蜡烛放在地上,烛火颤动,把他的影子拉长映在墙上:什么伤配什么药,一般来说差距不大,你写的这套药方,是治疗筋脉和化淤的药。
紫菀儿心叹,这沈非欢,竟然还懂看药方?
沈非欢合上册子:可是,里面怎么没写千月草?
呃。紫菀儿对药草还是有点见识,毕竟这两年跟着太医署也不是光吃白饭:千月草是抑制妖毒用的,怎会出现在这个方子里?
沈非欢道:白府的药是我在煎熬,药材里有千月草。
紫菀儿愣了下:不对啊,今日我们刚点药材千月草一片未少,你是不是看错了,把别的什么药看成了千月草。
沈非欢轻笑一声:那我问你,御药房可有百血草?
紫菀儿的脸蛋唰一下就白了,她小心翼翼地说:这玩笑可开不得,百血草是毒药,以前薛爷爷提醒过很多次,让采药人千万别采错了药。
沈非欢:所以,有吗?
紫菀儿脑袋直摇:没有,肯定没有你问百血草作甚话刚说完,她顿时明白了什么:难不成给百府的药
沈非欢眼中闪烁烛光,看着有些阴冷:要不你再确认下,到底是采错药和千月草放了混,还是真有人居心叵测,在药里动了手脚。
紫菀儿被他目光冻了一下,心跳提到嗓子眼:你、你别乱来,这大半夜的我没法帮你确认,要不、你等我一天?我明天、明天看看
沈非欢低下头,继续研究册子上的记录:行。
其实对沈非欢而言,上面两种可能性都不重要了,他明白蔚凌为什么要让紫菀儿故意在册子上如此明显的加上药方,是要把这个疑点抛给太医署,观察太医署的应对方式,从而更精确地锁定目标。
沈非欢暗中行动,采药人的死与他有关,蔚凌察觉到这点,故意赶在沈非欢之前介入,因为他清楚沈非欢的做事方法,要避免牵连无辜,必须在沈非欢动手前将目标捉出来。
想到这里,沈非欢忽然觉得很好笑,他这人嫌麻烦,就算能找到目标,也会因为考各种意外的可能性而把相关的人通通杀光。现在蔚凌这般画蛇添足,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警告沈非欢不要在太医署大开杀戒。
仙尊还真是费尽心思。
沈非欢盯着册子,又道:小丫头,我问你,你把记录加进去的地方,可与取药顺序有关?
紫菀儿听他声音比刚才温和了些,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没,你看这些记录,写得密密麻麻,我哪儿加得进去,每一页只有最后有点空隙,我只能加在那里。
沈非欢道:那,真正的取药顺序,药童可还记得?
你在乎这个做什么,很重要吗?紫菀儿没懂。
嗯你看。沈非欢把册子平铺在地上:这本册子上每一个药方都是按顺序写的,如果我们能知道给白烈的药是在这里面哪些药方前后,再结合前后开药人的名字,说不定就能推断出是谁开的药了。
紫菀儿听到这里,整个一恍然大悟:真的唉!要不我明天也一块儿问问?
沈非欢对她露出了可爱的笑容:有劳。
可这话刚说完,他忽然听到了什么动静。沈非欢反应比紫菀儿快太多,他挥手灭了烛,又把紫菀儿嘴巴捂住,手中钢丝一甩,缠上头顶屋梁,顷刻间双脚离地,把紫菀儿抓着一起升去了屋梁上。
唔!?呜!
紫菀儿根本没听到动向,吓得一阵挣扎,沈非欢压着她,把她逼到立柱角落,低声道:有人来了,安静。
!?
话音落下没多久,大门传来戳动门栓的声音,细细嗦嗦好一阵,门开了,果然有人鬼祟而来,紫莞儿立马入戏,屏息凝神,她看着那人轻车熟路走去药柜前,拉开其中一个柜子,往里面放了一些东西进去,又拿了一些东西出来。
沈非欢眯着眼睛,周围太黑,他看不清楚。
对方把东西放好,在药柜附近徘徊片刻,突然转身往仓库这边来。
沈非欢立刻会意,这屋子里密不透风,刚吹灭的蜡烛残有味道,那人一定是闻到才会往仓库走,倘若看见有蜡烛在地上,一定会引起疑心。
沈非欢手速快,没等那人走来仓库,他便落下钢丝,将蜡烛缠上,迅速拖上屋梁。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好在,大厅里的蜡烛也刚吹不久,兴许可以蒙混过关。
紫菀儿已经快吓得窒息了,她和沈非欢挨得近,心跳一下一下,仿佛撞到沈非欢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