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说几句,余挽风便让出路来,他从头到尾都没看蔚凌,也没看蔚凌身上背着的布袋子,临走时,顾鸢走在前面,蔚凌稍微比他慢了些,余挽风果然看准这个机会,故作擦肩地绕过蔚凌身后,低声一句:昨晚我察觉到混沌的气息,他潜在山上。
话到此处,余挽风不等蔚凌回答便走开了,蔚凌没多问,目光追他片刻,随后慢慢收回,继续往前走。
山中的有强大的结界镇守,让饕餮自愿守在山下,让梼杌化身成猫回避影响,同为四大凶兽的混沌却硬碰硬地潜于山上?不应该啊。
蔚凌于混沌不过一面之缘,却从那只凶兽眼中识得不羁狂放的血光,他在妖域时被白烈所伤,通过依附在白烈身上追来人间,这样说,混沌应当是妖力受损才会直到现在也未从白烈身上脱离
结界不破,就算是混沌,也只能变成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狗狗。夏洲在布袋里对蔚凌说:所谓千里送狗头~
蔚凌明白夏洲的意思,在这个节骨眼上,东境势力正愁找不到强大的妖怪来支撑刻印在煜都各地的招妖阵,倘若混沌落到了他们手里,就成了瞎猫逮住死耗子,歪打正着。
他在白烈身上藏了这么久,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来?蔚凌若有所思。
顾鸢瞥了他们一眼,也许是话题说得太正经,他有些被逗笑。可他一笑,眉眼便漏出了瞧瞧我的小可爱又要说什么的无声感慨。
蔚凌知道顾鸢这人心机深,不简单,但是平日里相处时他老是会忽略这一点,这会儿被顾鸢的笑刺到,他当是自己缺心眼,只能本着言多必失的原则,不再细谈自己的心思。
夏洲接着蔚凌的话,继续道:他经不起挑衅,一挑一个准。
有机会夏洲真想给蔚凌好好讲讲混沌以前干过的傻事,也不管蔚凌想不想听,至少能让他认识到,同为四大凶兽,梼杌的聪明程度绝对能甩上混沌好几千万里。
但想归是想,混沌好歹也是和自己同等声誉的妖怪,在人间诋毁他也没什么意义,夏洲思考了一下,本着自己对混沌的了解,继续推断:混沌会暴露,应该是和白烈之间发生了什么,顾鸢,你不是自称自己和白烈关系好?不如找他一问究竟?
大白平时呆头呆脑,固执起来可是要人老命的。顾鸢揉了揉眉心,在台阶前停下脚步:他素来吃软不吃硬,不管是混沌还是想趁火打劫的人,到底是小看了他。
蔚凌会不出顾鸢的言外之意,问道:王爷觉得,混沌不会对白烈构成伤害?
恰恰相反,坏人装好人简单,好人装坏人却很难,尤其是善良正直却技高一等的人,我若是坏人,我一定会拿他们来动刀,避开与他正面冲突的可能性,慢慢磨掉他的利刺。
寒风卷着雪,从山脚扬上山峰,顾鸢逆风而立,把他一身雍容的大氅吹得猎猎翻飞。
局中自有局中计,无论是对大白,还是
他话没说完,闲适的笑容黯淡得很快,蔚凌注意到顾鸢在看自己,是那种打量、又带着些无奈的眼神。
小凌,上回你救我有恩,这回不如给我个机会,让我帮帮你。
他眼里映着落雪,与蔚凌相视时,竟莫名有了一种威压的错觉。
蔚凌愣了片刻,道:我何时救过你?
顾鸢捻开头发上沾的雪:不是吧小凌,你那天冲进火海英雄救美,这么快就忘了?
英雄救美?
蔚凌自然知道顾鸢说得是百花楼那场大火,可那天蔚凌赶到时,顾鸢已经脱离危险,所有暗杀者都死了,大火的真相至今没有水落石出,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在蔚凌看来,顾鸢绝不像是会在火海中束手无措活活被烧死的人。
所以,顾鸢刚才一席话明显是有别的意思。
火海之中顾鸢是如何脱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合情合理能够救他的人。
而那个人,就是蔚凌。
好一个局中自有局中计。
顾鸢转过身,沿着台阶往上走:本王一向喜欢愿赌服输的人,你在锦川输给我,我说让你救我的命,你也救了,当初的那个赌,咱俩算扯平。
如果我没记错,王爷的赌约所说是让我在顾煊承出手时出面保你才对。蔚凌踏上台阶,寒风迎面而来,脸上的胡子贴的不稳,多吹几下,胡子便毫无招架之力的飞走了。
细微不同罢,本王不拘小节,你也不必客气。顾鸢眯着眼睛笑,笑得分外柔情:不过,那时是我高估,现在想啊,就算真有这么一天也犯不着别人来保。
他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蔚凌听出一些失落感,两人因此谁也没再继续说话,耳边只剩茫茫大雪和呼呼风声。
*
等顾鸢带着蔚凌走到陵庙前,天空已经近似昏黑。
陵庙点起火光,在大雪间亮起与世不同的温暖光芒。雪狼军驻守在陵庙外,除了皇族外任何人都不得进入,正门口驻守的人就是白烈,他一眼便瞄见了顾鸢带着的蔚凌。
因为胡子被吹掉,蔚凌换了根脏兮兮的围巾挡住脸,但这样一来,他就显得更加可疑了,顾鸢让蔚凌在远离陵庙的大树下等着,他与白烈说了几句,随后独自进了陵庙。
也不知道顾鸢到底说了什么,白烈不仅没为难蔚凌,还让雪狼军的将士给蔚凌面前的空地生了把火,将士也是坦诚人,直说祭祖得等上一整晚,这里天寒地冻,只能凑合着过。
蔚凌默默点头,他看了眼陵庙周围的结界,那诡异的光纹依旧凌乱不堪,这四周全是雪狼军,要想调查出名堂也是难上加难,他能做的只能静观其变,干脆把布袋拉过来抱在怀里,里面的猫软乎乎热腾腾,抱着挺舒服。
时间慢慢过去,陵庙里没什么动静,雪狼军的将士又送来了袄子,让蔚凌披在身上,同时满目同情地说:酉王可真是心善,小兄弟,吃了不少苦吧,你可要坚强的活下去。
蔚凌越发好奇酉王到底撒了什么谎了。
阿凌,告诉你个秘密,我其实不喜欢变成猫。等雪狼军将士退去,布袋里传出了夏洲低沉的声音。
这算哪门子秘密。
是吗?没看出来。蔚凌把袄子披在身上,上面一股男人的汗臭味,夹杂着身上大褂的酸臭味,别提有多刺鼻。
夏洲喃喃道:我化身为猫时,妖力会严重受阻,我怕我自己保护不了你。
嘿,这小破猫,怎么突然说起风凉话来了。
蔚凌往火堆前靠了点,大雪飞扬,被火光撩得绚烂。
小猫动了下,这次换尾巴从布袋里身出来,轻轻挠了挠蔚凌的掌心:你在我面前死过一次,你忘了,我却忘不掉。
他说的是沧溟寺的那场梦魇,蔚凌以赐名束缚夏洲,被追来的仙道中人残忍杀害。
可那一切都是蔚凌的预谋,他没想过要活,而是想以自己的死来将梼杌彻底封印。
倘若那场封印他能够成功,也不会有今天这般风雪天里一人一猫相拥取暖了。
蔚凌闭了闭眼,把声音沉得很低:我怎会忘,那可是我在算计你,你是大妖怪,我为了封印你费尽心思,你该恨我才是。
猫尾巴用力钻进他的指缝里,像是在挑逗他一样。
是啊,你害我好惨,我这辈子没尝试过自己想要的东西被别人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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