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看着那已然断掉的桥梁,和逐渐恢复平静河流。
她一字一顿,仿佛是在提醒着自己。
凡人都该死。
第100章 蛇腹
白烈依然记得那一日的画面。
那时天地昏暗,雪狼军被困在狭窄的山道中。
父亲与一只名为九婴的妖怪战斗时,被妖怪咬断了手臂,又被利爪刺穿了背脊,死的时候,他把白烈藏在身下,对他说:不要哭,不要怕,你要活下去。
从今以后,你就是保护皇上的剑。
那时白烈就在自己父亲的下方,森白的利爪刺穿父亲的时也割破了白烈的侧腹,他蜷缩在父亲怀里用力捂住嘴,眼泪无声地往下掉,被父亲的鲜血浸一身。
他并非是憎恨妖怪,而是害怕,倘若他能像普通孩子一样想法,兴许见着妖怪出现也会吓得抱头乱窜。
可他是白家唯一的继承人,从出生直至死去,世世代代忠于天子,那是刻在他的血液与骨髓里的东西。
他怎能害怕。
你爹跟你娘就是傻子,合着生了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介凡夫妄想屠妖,不是明摆着送死?我以前好言相劝,结果你爹却厚着脸皮问我要刻印他所谓的天下无敌,在我眼里根本就是自取灭亡,他啊,死了才正常。
剑上有光,黄金色的剑纹。
偏偏在这种时候,想起来了那个人的话。
行了,白家要是断子绝孙,你爹肯定会从地狱里爬出来追杀我,别在那儿跪着,给我起来,把剑拿起来。
你没有退路,只能向前看。
金色的光愈发强烈,白烈的意识也愈发清晰,他单手握剑,扬手间光耀刺眼。
白烈,你从往右侧,我从左边过去,由下往上,割狠一点儿,听蠕动的声音应该是腹部。
耳边传来了蔚凌的声音,他总是如此沉静,好似大风大浪,也激不起他半点心绪。
然后呢?白烈应他。
如果能顺利划开他的肚子,出去后你找准他的头,两只眼睛中间的位置,我看你剑上有诛妖的刻印,这条巨蟒少有百年以上修为,能不能杀只有试试看了。
能。白烈道:剑上有辰枭的印。
蔚凌停了一下,声音听着在笑:不得了,昭阳最强的诛妖印。
白烈随着他笑,很快又正声道:下令吧,我听你的。
好。蔚凌将忘川剑握紧手心:就是现在,上!
剑光如丝,辗转随风,耳边响起血肉撕裂的声音,黑暗在翻滚,把汹涌的妖气近乎于无限扩大般释放出来。
在蔚凌心里,白烈是一匹孤傲又凶狠的狼。
他出剑果断,收放自如,剑锋掠过之处无物可阻。
蔚凌破开巨蟒,听着震天动地的嘶吼,落到丛林之间,他迅速看清周围的情况,夜幕,丛林,只是月光深红,萦绕诡异气氛。
巨蟒身姿至高于天地,时不时从头顶落下碎粒,白烈身影带着金色光线,一丝一缕翻飞风中,他剑过蛇身,留下破裂的碎痕,无数碎块、血沫在扭曲的光影中徐徐,仿佛一个被摧毁了的巨大高塔,瓢泼成秽雨,被剑过时扬起的呼啸气流卷上无尽黑夜。
蔚凌在下方看不清白烈的身影,他想着这人是真的很强,以凡人之身与妖神作战还能这般骁勇,少有见得。
实际上白烈要迎击巨蟒也很困难,他不会飞,得依靠着蛇身才能上前,不知不觉人已经在高空,往下看是一片浑黑的树顶尖儿,像密密麻麻黑色的刺。
白烈不敢分神,巨蟒挣扎得厉害,甚至撑开浑身鳞片来反击,他手中剑在鳞片上磨得咔咔作响,带起一抹火花飞离无数朝他而立的尖锐鳞锋,而更致命的是,狂乱的飓风中突然闪现了血红的双目,巨蟒的头颅张开染血的牙,一股股的骇人的妖力绞缠在长满眼珠的口中,白烈微微眯起眼,妖红在他眸间闪烁,妖气穿过他的身体,像是要撕裂他恶血肉,可他架势已起,紧盯着巨蟒双目中心的位置,如一根从天而降的雷光,以天罚之态坠下
上方下起了鲜血的雨,还没砸到地上,就被暴风吹成猩色雾霭。
金色的刻印染满巨蟒全身,它扭动着嘶吼,慢慢地像是石化一般褪去了颜色,蔚凌看着上方,那闪烁要的光正极速落下,缥缈间打碎了巨蟒退去血肉后留下的骨,把雪白的尘洒落整个林间。
妖死后化成了灰,连尸体也不会留下,白烈沿着巨蟒追到高处,却在一瞬间失了所有落脚之地。
蔚凌离地而起,踩上身旁树干追上半空,在白烈从天而降的瞬间扑了上去,抓住白烈的手腕,另一只手拔出忘川剑插进旁边高大的树杆,一路直劈而下,总算撑住了两个大男人的重量悬在离地面不足十尺的地方。
要不是我这把剑坚固,昭阳第一的武将就得摔死了。蔚凌的胳膊被扯得脱臼,他忍着痛拿白烈开玩笑。
白烈仰起头,风吹着他乌黑的发,锐气的俊脸露出歉意:老想着戳它脑门心,忘了离地这么高,多谢蔚大人出手相助。
蔚凌吃痛送了手,放白烈下去,自己也随之落地,身后被忘川劈开的树枝慢慢裂开,轰然倒地。
白烈走过来,扶住蔚凌的胳膊:忍忍。
他话还没说完,掌心已经用力,一阵轻响,脱臼的骨头被塞了回去。
蔚凌痛得皱起眉头,可骨头塞回去了,痛也散去,他觉得稀奇,揉了揉肩膀,转头问:还能塞回去?
白烈道:当然。
以前在琉璃山,任何伤都可以在仙池里泡,蔚凌从未体会过人间的病痛折磨,很多事情对他来说都是新鲜事。
我见识短浅,以为凡人不通仙法不懂妖性命脆身子弱,见了妖怪只会求助于仙门中人,今日是大开眼界了。蔚凌很认真地夸。
早年在昭国,仙法与人间互不相干,妖邪远在东境,亦是少于往来,带兵打仗的将领大多都是凡身。
白烈一边与蔚凌交谈,一边观察四周,这里气氛诡异,四处透着阴森,尤其是头顶那盏红月,又大又亮,见所未见。
蔚凌看出白烈的疑惑,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应该是妖域。
白烈骤然张大双眼:怎会
巨蟒在吞下我们之后折回了妖域。蔚凌抬眸,月色的红染进他淡泊的眸中:它之所以没把我们撕碎,应该是想带我们去某个地方。
白烈道:去哪儿?刚说完,他便有些恍然:难道是去见梼杌?
最好是,不然遇上其他妖怪,以我现在的状态很难对付。蔚凌身上还沾着巨蟒落下的血,闻着特别腥,他不太舒服,想找个什么地方洗洗,于是迈步往前走去。
你真想见他?
嗯。
白烈跟上蔚凌,正欲认真询问,可突然旁边树丛有细细嗦嗦的声音,他目光一侧,冷声道:谁。
别、别!
别杀!别杀!
树丛里同时冒出两种声音。
白烈的手抚上剑柄,淡漠道:出来。
这就出来、这就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
树丛里又是一阵骚动里,两只小妖怪钻了出来。他们一只胖,一只瘦,脸长得像蝙蝠,身子却是幼童般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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