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想压压慕容尘灏那股让他讨厌的从容劲,可越说,慕容尘灏越是笑他,墨池恼羞成怒,直道:速战速决赶紧完事,不然我咬你。
两个年轻人就这么吵吵闹闹地出门了,别说,气氛还挺融洽。
就是他们一走,周围就静了下来,蔚凌想着有些不习惯,再细细一想,原来是他的猫又没了影子。
前几日他把夏洲给气走了,这一走,白天夜里都没了归数,蔚凌没找他,只跟花江阁的掌柜询问了一些情况,掌柜说得很肯定,自那天夜里夏洲离开后,一次也没回来过。
这小气猫心情不好就往外跑的毛病究竟是跟谁学的。
哥哥,今日天气真好,听说夜里有赏花灯的活动,菀儿想去看。紫菀儿换了一身新衣裳,蹦蹦跳跳地跑来蔚凌面前。
平日蔚凌被夏洲缠得紧,今天难得机会二人独处,紫菀儿当然不会放过。
看她满心期待的样子,蔚凌笑了笑:好啊。
锦川城中有江河相会,河流自北向南,波涛不似江水那般汹涌。天气晴朗时河上游舟胜多,沿途一路都是风光城楼,银杏绕城,满目秋色怡人。到夜时,舟起彩灯,与夜空相映生辉。
每逢月末,城边不少商贩卖起纸灯,以纸折出各样小船,浮于河间颠簸,纸船间点起一盏烛,长河点缀宛如夜幕。
紫菀儿带着蔚凌到河边,缠着卖折纸的老奶奶学折船,蔚凌听着人声吆喝,又往河上看去,远处光影斑斓,十分好看。
他虽是喜静,却不讨厌热闹。
准确来说,蔚凌喜欢的静是融于山水之间的清静,绝非是空空荡荡凄凄凉凉。来人间的这些时日,他已经习惯了城人来人往的景致,这种新鲜的感觉起初还让他介怀,可现在走在街道上,倒也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哥哥你看。紫菀儿举着纸船凑到蔚凌面前:这是夏猫猫。
她把纸船折成了一只小猫形状,模样挺可爱,但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浮在河面上的样子。
夏猫猫的眼神再凶一点。紫菀儿指尖沾了墨,在那小猫折纸上花了两个倒三角的凶巴巴眼睛。
蔚凌接过折纸,被她逗笑:你给他取了这么可爱的名字,结果却画得这么凶。
对啊,夏猫猫长得很好看,但是凶,可凶了,上回我说哥哥长得漂亮百看不腻,他说要挖了我的眼睛。
蔚凌握着折纸的手僵了一下,这还真是夏洲说话的风格,不知道该当成玩笑,还是当成恐吓。
哥哥你别怕,菀儿长大了保护你。紫菀儿又拿起一张纸,继续折小船:他要是敢挖我,我也挖了他的眼睛。
再是童言无忌,听着也有些骇人,蔚凌摸摸她的头,温和地说道:你别学他。
紫菀儿专心折腾了好一阵子,忽然把手举起:这个是哥哥。
她折了一只小鸟。
为什么是我?蔚凌奇怪。
因为紫菀儿想了想,把小鸟放在蔚凌的手心:哥哥看起来总是心事重重,菀儿希望哥哥能像小鸟那样自由自在。
蔚凌心里一暖:谢谢菀儿。
他眼中是尘世光影交叠,映着菀儿的身影,像是这绚烂中唯一的纯净。
啊。紫菀儿目光越过蔚凌,看到河的方向:哥哥你看啊!好厉害!
她惊呼着往河边跑去,吸引她目光的是一条长长的、连在一起像龙一般盘绕的河灯,波浪起起伏伏,翻腾扬起,将那河灯一点点推到河中,亮起了一片绚烂。
蔚凌起身,把银子给了卖折纸的老奶奶,道了声谢,在慢慢随在紫菀儿身后往河边去。
哥哥,哥哥,我们也把河灯放进河里吧。紫菀儿开心地走在前面。
好啊。
他走在紫莞儿身后,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身影。一时间,这样的影子与记忆里某些东西重叠,那是很多年以前,在琉璃城里,他,程英桀还有顾煊承,四个人也曾这般无忧无虑,偷偷享受着人间的乐趣。
这样静谧的时光,很久没有过了。
如今,墨池在,程英桀在,如果顾煊承也在,是不是又能回到从前那样呢?
河边风大,吹着有些凉。
紫菀儿张望了好一会儿,发现忘了拿点灯用的烛,正在失落,忽然身边有人靠近,伸手递了两只蜡烛给她。
谢谢!紫菀儿开心接过蜡烛,再抬头,笑容立马消失:夏猫猫?!
夏洲眯着眼睛笑,没吭声,在紫菀儿充满敌意的注视下,他转头看向蔚凌。
蔚凌不知该说什么,鬼使神差,把猫猫折纸递给夏洲。
菀儿折了一只猫,说是你。
夏洲看了眼凶神恶煞的猫猫折纸,笑着接过:挺像。
夜色浓重,风扬衣摆,夏洲一身玄衣融于眼前之景,竟无端端生出了一股陌生感来。
蔚凌目不转睛注视他,看他蹲下身,捧着那猫猫折纸,紫菀儿点了蜡烛放在上面,再双手轻轻放到河中去。
河中灯火映着他的身影,把他安静的五官渲染,他长长的睫毛挡去了瞳孔中的万澜,好似在夜幕中漂泊不定的光,轻轻一碰就随涟漪涣散。
还真能浮起来?紫菀儿看着猫猫折纸越飘越远,一双大眼睛眨呀眨呀,满是惊讶。
夏洲道:许愿吧。
紫菀儿哦一声,立马双手合十:菀儿希望以后能一直陪在哥哥身边。
夏洲蹲着身,单手托着下巴:小丫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紫菀儿:啊?小脸立马变得委屈巴巴。
蔚凌把手中的小鸟折纸给她:没事,重新来。
夏洲歪过头看蔚凌:多少次都一样,反正明儿天一亮,这些河灯都是垃圾,官府为了请城里船工把河灯残迹打捞上来,每月得花好几百两银子。
他就这么撕碎了小女孩的梦想,自己毫无自觉,蔚凌早就习惯了夏洲的恶习,还没出言安慰,紫菀儿的眼里却泛起了光。
几百两银子?!船工还招人吗?!
要招也不招你这种黄毛丫头。
你可别小看我,什么脏活累活我没干过。紫菀儿不甘示插着腰。
夏洲伸手往她额头上一点,吓得紫菀儿捂住额头连连退步,使坏后他站起身来,本想再接再厉继续欺负一番,余光转来,却被身旁的蔚凌吸引了注意力。
蔚凌也在看紫菀儿,他嘴角轻扬,带着温和的笑,夏洲看得一阵心灵荡漾,念叨着:我家阿凌可真好看。
许是感受到夏洲的目光,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了过来,两人视线撞上一瞬,夏洲先凑上前。
阿凌有什么愿望?
我?蔚凌愣了愣,乖乖垂眸看着手中折纸,先不说许愿,依他看来,这折纸根本没办法浮在河面上。
夏洲把折纸接过,细长的指尖轻巧翻弄,很快把下面折成了一块平面,像一个小小的纸船。
你还会折纸?蔚凌好奇看他。
我有什么不会的。夏洲一把夺回了先前自己递给紫菀儿的蜡烛,轻轻吹了吹,蜡烛就燃起了火光。
他妖力极高,当着蔚凌的面使妖术,也极不起些许波澜。
我的蜡烛!紫莞儿嘟起嘴。
有借有还。
你!你!臭猫,就会在哥哥面前挣表现!
夏洲嘿嘿笑,不理紫莞儿,他把小巧的蜡烛搁在纸船上,再捧着纸船递给蔚凌:来,阿凌,试试。
蔚凌盯着那火光,学着刚才紫菀儿的样子蹲下身,轻轻把纸船推进河中。
纸船轻轻沉浮,随涟漪摇曳。
他脑子里空空荡荡,不知道该许怎样的愿望。
或者说,他打从心底觉得,愿望无非是凡人安慰自己的无聊之举,曾为天羽仙尊的他怎么会将心愿寄托在这么无趣的东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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