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王乃二皇子,皇族血脉,郭献侯张口一个杀字,说得简单,却叫周围无人敢动分毫。这其中道理谁会不懂,鸿门宴是设给蔚凌的,若被酉王发现,定是大做文章,此时不杀酉王,等消息传到皇宫里,只怕比杀了他死得更惨。
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酉王只带一人来,若是死了,多的是方法糊弄过去。
杀
只能是杀。
一个武官动了起来,其他武官也纷纷动身,他们走到门口,见那二人沿阶梯而来,可真当看清人的面目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顾鸢一身艳红长袍,看着格外喜庆,而他身边的人则身覆银甲,披风上绣金为誉,黑发束冠,五官英俊,锋利的剑眉下一双凛然眼眸如栖息于夜色的狼。
郭献侯见此人,心中已然死灰,他立刻吆众人收剑退下,自己亲自上前,毫不犹豫便撩袍下跪:臣,郭献侯,参见酉王,白烈大将军。
武官顷刻全数跪下,以头贴地,动也不敢动。
方才还被津津乐道的雪狼军统领白烈就站在他们面前,这群耀武扬威的将士却只能噤若寒蝉,胆战心惊 ,连个敢抬头的人都没有。
想来能让这么多武官乖乖就范,除了白烈,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传是此人动时如疾风,掠时如火焰,昭阳第一武将,绝非浪得虚名。
蔚凌远远看向他,正好白烈也看见了蔚凌,二人目光对视,换来白烈眸间稍许惊讶。
郭大人。顾鸢唇间带笑,眼角那颗泪痣更是销魂:怎么跪下了?本王听闻你府上热闹得很,想必是在商讨昨夜书院惨事,哎,这事儿可真够严重,传去煜都该如何是好啊,哎,本王不忍心看你独自烦恼,这不,特来帮你出出主意?
郭献侯闭唇不言。
顾鸢见他不敢看自己,索性把视线挪开,对着大殿里的夏洲和蔚凌招了招手,用口型说道:过来。
怎知招呼的人没得反应,却听郭见朝指着顾鸢瞪目大吼:李、李云云!!
郭献侯今日已经收获太多震惊,再听郭见朝胡言,他大脑遁入麻木,变得无法思考了。
爹,爹他是李云云他、他竟然假扮成酉王想骗你!郭见朝越说越气,往前跨了两步,竟往酉王面前走去。
郭献侯愤然一声哎!,别过头不再看,郭见朝则笔直往前,快要走到酉王面前时,白烈上前一步,只将腰间剑柄轻轻一推,听郭见朝哎哟一声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那速度极快,甚至没人看清白烈做了什么。
令郎好眼力,李云云乃本王艺名,芸芸众生,李云云。顾鸢笑道:本王是有些业余爱好,叫献侯恨之入骨,一直没机会解释,还请多多包涵。
郭献侯仓促抬头,正欲说话,却听顾鸢悠然叹息:不过,不知者无罪,怪只怪本王道听途说,什么都拿来唱,献侯别介意呵,别介意,快快起来,本王又不是皇上,你们跪着干啥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郭献侯带头缓缓起身,其他人也随之站了起来。
在刚才的时间里,白烈已经大致看过了周围情况,他不禁凝眉,将在座所有人的脸默默看进眼中。
顾鸢瞟着白烈,无奈摇头:所以说啊,白将军,来人家里得先打招呼,你看,多尴尬。
白烈没作声,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捂着断手背过身的郑屿陆。
郭大人,我奉军令来带走郑屿陆,无意冒犯。白烈走进殿中,垂眸看了一眼郑屿陆的伤势:不知能否借我二人,将此人带回雪狼军中。
郭献侯朝旁边官兵使了个眼神,官兵立刻低头小跑着过去帮忙。
白烈,我草你全家!郑屿陆已经痛得神志不清,可那股莽劲却不退半分,他瞪着白烈,咬牙切齿,几乎想把血水往他身上吐:你不得好死。
白烈不看他了,又往大殿里走,那锐利的视线掠过殿中已死的女子尸体,再看残留血迹的酒杯,最后看向蔚凌,在他面前停下脚步:蔚大人,好久不见。
蔚凌拱手为礼:白将军。
夏洲把白烈近距离地打量一番,莞尔而笑:我叫夏洲,白将军幸会啊。
好难得夏洲会主动打招呼,小猫咪定是没安好心。可白烈并未察觉,只当他是主动问候:雪狼军白烈,久仰夏阁主大名。
夏洲缓缓点头,凤目流转光晕,看似兴致勃勃,蔚凌低声道:不得无礼。
此时白烈已转身往回走,夏洲趁机到蔚凌身边说:这人挺好吃,不愧是与你齐名之人。
蔚凌道:我何时与白将军齐名?
夏洲嘻嘻道:将士眼中两支花。
蔚凌:
这破猫,成天好的不学。
王爷,你看诶,我们这不,也是见了蔚仙尊,招待他来府上乐乐,地上躺的那个是只妖怪,王爷千万别误会。
此时的郭献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一脸横肉堆起笑容,声音又是颤、又是媚。
本王是听从父皇安排,带仙尊回宫,想着锦川是个好地方,既然来了,自然得玩乐几天。顾鸢笑得十分随意,好像完全不介意眼前这烂摊子:今天城里出了乱子,仙尊又不辞而别,我担心得很,听掌柜说是郭大人邀请了去,我才急忙赶来,结果巧是遇上了白将军,他奉命于此处理雪狼军的军务,带了好些人要上你府上拎人
白烈沉默盯着郭献侯,这位不苟言笑的大将军虽然生得貌美,却又浑身散发出一股叫人寒战的魄力。
郭献侯哪里敢看他?掌心已经渗得满是汗水。
既然同路,我便带白将军来了,瞧,就我俩,咱们公事公办,绝不是来闹事,现在白将军要的人捉到了,本王找的人也找到了,今日冒犯之过改日我再登门致歉,献侯你说好与不好?顾鸢这白脸扮得客客气气,丝毫不摆架子,倒像真是顺路过来溜溜罢。
郭献侯连连赔笑:王爷哪儿的话啊,能帮上忙才是下官荣幸之至!
啊,还有,献侯你千万别介意本王在街上唱你不好。
怎会,王爷唱得好,唱得妙,下官引以为戒,深刻反省。
这俩人一唱一和,脸上挂的笑容一个比一个真诚,都不是省油的灯。
只是周围气氛冷得要命,天色也暗了些,府上甚至没来得及生火,那团挥之不去的阴霾笼在上方,压得所有人都透不过气。
就在这个时候。
老爷,大事不好了,那个慕容、慕容不见了
突然有仆人惊呼着从长廊跑来,他一股脑地冲,根本没看路,等他再看路时,才后知后觉气氛诡异,赶紧止步原地。
郭献侯深呼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过会儿又深呼吸一口气,一句话也说不出。
今日是郭献侯的□□凶日。
他想,还会有比此刻更糟糕的情况发生吗?
有啊。当然有。
郭献侯大概做梦都想不到,那个看起来稀里糊涂呆呆憨憨的墨池,却在无形中造就了他所有计划最大的败笔。
就在不久前,墨池离开了宴庭,打着找茅厕的旗号偷偷摸摸把郭府给逛了个遍。
真要说,蔚凌这小徒弟真不是忽悠的料,郭府里的官兵大多都是修为中规中矩的普通人,怎么能看得住他堂堂琉璃山天羽尊师的关门大弟子?
你们把慕容尘灏藏哪儿去了?
如此,墨池随手逮一个官兵就像逮住一条毫无防备的狗。
郭府大得令人发指,要找慕容尘灏简直大海捞针。墨池轻功不差,在旁人眼里堪是来无影去无踪,可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慕容尘灏的影子,迫于无奈,他被迫使出挟持逼问的法子,把一官兵拖到角落里,短剑亮晃晃,顶着他紧张翻动的喉结,声音也是沉了又沉,人生至此还没对谁如此凶狠说过话。
小、小的也不知道、啊大、大侠饶命。那人极是可怜,膝盖啪嗒啪嗒颤个不停。墨池手里的短剑往他喉咙上印下了一条血痕,吓得他牙关直抖,结结巴巴再道一次:可、可能在、在、后、后院地牢里。
墨池惊:地牢?
地、地牢、地牢
他忽然用力,胳膊肘往官兵后脑勺去了一击,人当即昏了过去,墨池将他丢到暗处。
刚才他在郭府悄然走了一圈,对后院地牢方向也有点印象,再瞥眼瞧见排着队巡逻的官兵走过,他尾随后面,纵身再跃上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