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巷越往里走越是狭窄,卖东西的商贩大多靠左边,摆起一小排地摊,放着要卖的东西,而两边也有店铺,卖酒的、卖饰品的、卖香料的样样俱全,还有些不挂招牌,门口两片黑帘子档得严严实实,没人知道在卖些什么。
三人往前走,走在前面的夏洲停了下来,他见了一个小摊贩,卖的全是奇怪的东西,像是有头骨、有乱七八糟的毛发、还有像獠牙一样细长的东西,看似都源自妖怪,见有人感兴趣,卖东西的老爷爷也笑了起来:贵人好眼光,今日我带来的东西,可都是上古宝贝。
蔚凌问:都是些什么?
那人先拿起最右边巴掌大的头骨:这是肥遗的头,熬汤能治麻风病。说完又指了指其他几个东西:这是旋龟的碎壳、青龙的麟、毕方的羽毛最后,他指向一个细长的东西:这是梼杌的牙。
蔚凌静了静,目光转向身旁。
夏洲面不改色将牙拿起来:怎么卖?
蔚凌:
那人伸手比了比数字,慕容尘灏顺手抛给那人一个钱袋,掂量掂量,随机露出了交易愉快的笑容。
等走出了一段路,蔚凌才说:那真是你的牙?
夏洲道:换牙时掉的。他手中腾起一缕黑烟,将那獠牙吞没其中,消失的干干净净:残了些妖力,不要白不要。
蔚凌身心受到了震撼,暗想要那摊贩上的东西全是真的,也不知那老者究竟何方神圣了。
慕容尘灏本来随在他们身后,突然道:在下失陪,二位大人先走。再回头,已经不见他的人影,蔚凌往前看,见一店铺上写着毒字,店前门板微掩,慕容尘灏应是去了那里面。
毒能这样卖?蔚凌大开眼界。
能。夏洲往用折扇指了指旁边:旁边还有卖情药。
蔚凌顺他指的方向一瞟,迅速挪开眼:
夏洲看得有趣,问: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沈非欢如此算计你,你不送他点更烈的?
蔚凌没去细想夏洲说的话,回答道:他年岁不大心狠手辣,不去招惹为好。
夏洲只是笑:年岁不大才好,好色之徒大多喜欢嫩的。
他话语平淡,眼里却透狠光,看来沈非欢莫名其妙结下了大梁子。
但话又说回来,沈非欢确实是危险之人,若不想办法扼制他,不知道还会干出什么鲜血淋淋的大事来。
何况,他昨日所提关于杨繁的事,也叫人十分在意。
蔚凌自顾自地陷入沉思,一路上摊贩很多,夏洲直往前走,他便跟在其后,走了好一会儿,又回过神来觉得奇怪,蔚凌问道:你走一路看也不看,到底是来干什么?
夏洲道:我来见李云云。
蔚凌眼里忽然流露出一种被忽悠的不爽,与李云云见面在蔚凌心中已是大事,竟被夏洲说得像上街买菜似的。
夏洲倒是很享受蔚凌出乎预料的反应,他道:我是为你好。今日与他相约之处不合适带你去,像你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鸟,豺狼见了可要争先恐后地吃。
蔚凌道:你多虑了,最豺的狼就在我眼前。
夏洲一停脚,转身正对蔚凌道:你是在夸我?
他比蔚凌高,蔚凌与他对视得微微仰头,夏洲正为此得意,不料蔚凌一把抽走他手中的折扇,绕身就走:是在贬你。
夏洲笑望他,喜滋滋地跟上。
刚才听了夏洲一席话,蔚凌猜到不会是什么好地方,结果如他所愿,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再暗巷深处一间往地下他通的小道里,连着一间妓馆,名儿取得直白,叫狐妖馆,还没进门就能感到门内阵阵妖气,和浓郁香薰泡出来的呛人味道。
蔚凌把夏洲晾在身后,先踏了进去,老鸨是个花枝招展的大美人儿,迎面来招呼,却嗅到蔚凌一身仙气,柳叶眉皱了一皱,随即又重现笑容:哎哟,稀客呀,我这儿多少年没见过修仙的人来玩了。
但进门是客,也没杀气,老鸨立刻捞手指招来几个漂亮花娘:公子想玩怎样的?
蔚凌轻轻一瞥,见这些花娘还真都是狐妖,不仅妖娆婀娜,媚眼还抛得闪亮。可惜蔚凌向来最爱扫人兴,他波澜不惊道:我们与李云云有约。
以之前的印象,李云云便是这锦川的大红人,他若在此处等人,老鸨不可能不知道。与其拐弯抹角,不如开门见山。
老鸨先作一愣,后又摇摇手让花娘们都退下,她把蔚凌打量了一遍,似乎不太信,蔚凌又道:你去报一声,就说姓夏。
夏洲挑了挑眉,看他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想是蔚大仙终于开窍了。
不料老鸨真唤人去报,没等多久,那人匆匆赶来往老鸨耳边嘀咕,老鸨这才客套起来,撩着紫手帕往里屋带:二位这边请,李公子已等候多时。
第48章 幸会
于要见着传说中的李云云了,蔚凌甚至做好了会见到顾萧的心理准备,老鸨带着他们一路穿过狭长过道,踏过秋莲池塘上横跨的烛红木桥,中间有屏风遮挡,有垂帘,有琴声,有妖艳花娘翩翩起舞。
一男子手中抱着月琴,坐在桌前闭目拨弦,音色空灵温软,像是跟随花娘们美妙舞姿。他五官精致,容貌尚好,眼尾微扬,左眼下有一泪痣,将他浑身气质缀出了些唐突不和的忧郁,蔚凌见他便是如见故人,心中自然明了他的身份。
旁边仆人请夏洲与蔚凌入座,屈下身又加了一副碗筷,斟上玉壶中酒,似对方已知晓有人不请自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男子轻吟一首诗,睁开眼来:此酒名为月下逢,仙尊不妨一尝。
以酒会人,蔚凌一饮而下。
尝是清淡入喉,似清水般无味,却又在唇齿间卷起甘甜,酒气招摇,荡然不散。
在下李云云,今日出门时见雨后七彩跨天,又遇白鹭与我共享弦音,我就在想,今日许有良缘相会。他盯着蔚凌,脸上微微泛红:果然是天不负我。
他声音是轻,是平,不沾染情绪,却有一种刹不住脚的澎湃。
蔚凌恭敬道:敝姓蔚,单名凌,如今一介凡夫,不配仙尊二字,李公子若能以姓名相称,蔚某感激不尽。
李云云垂目弹琴,随意道:叫你小凌吧。
蔚凌淡笑,想着应当是自己年纪比较大,小凌这称呼不太妥当。
李云云道:小凌如此焦急想见我,受宠若惊,没做什么准备,有什么想要的直接提。
蔚凌道:无意冒犯,还请李公子见谅,我今日不过与夏洲同行,顺道而来,二位若不介意我在,随意便是。
李云云将琴音一停:原来是盯梢的。
蔚凌从短短几句已品出些李云云的性情,似乎他说什么都能从容而笑:自家猫总得盯着,不能纵容添乱。
夏洲拿起筷子吃桌上的菜,好似两人谈话与他无关。
李云云抬起眼,光影重叠在他轮廓间,染着些猜不透情绪的飘渺,半晌以后他哈哈大笑起来:小凌你不仅长得好,说话也可爱,我多少懂了父皇会对你这般爱不释手。
蔚凌轻轻一笑,眉眼里的做作总算释然:王爷不打算藏了?
李云云摆摆手:不藏了不藏了,我来交朋友,又不是来跟你躲猫猫。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酒饮尽,说道:不过王爷这称呼太生疏,你管我叫鸢儿罢。
此人是酉王,本名叫顾鸢,蔚凌与他来往不多,但听过的传闻却多不胜书,简言之是个非常复杂的大人物。初次听夏洲提起时,蔚凌便猜测可能是皇城中人,今日一见,他眉宇间那股神气同顾萧如出一辙,几乎可以断定他身上流着顾萧的血。
蔚凌道:我与王爷今日初次相见,生疏那是自然,至于朋友能不能交,就看王爷够不够坦诚了。
夏洲抬头,见着蔚凌满目厉然,似有一股较真劲。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