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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拾行装,白色长袍洁白如练,墨蓝色缎带轻手轻脚地系在臂上,像挂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镶有银边的宝蓝腰带扣好,再套上鼠灰色皮靴。面向镜子里的少年,深黑色长发梳在脑后,露出两道浓眉,长睫毛下一对紫水晶般透彻的眼睛在镜中闪烁,他久违地笑了,他要去面见自己的王子。
城堡内部弯弯绕绕,他凭着走街串巷的经验寻到了昨日的长廊,在阳光不时地洒落间,灰影摇曳。风耐心地等着,脑海里回蕩昨夜发生的一切,仍旧不可置信。他是侍卫了,是雪的侍卫。
雪在一人的陪同下走到他近旁,风认出雪旁边的男子是昨夜接过那件外套的人,男子坚毅的蓝眼睛深不可测,鼻梁高耸,颚骨硬朗,浅金色的头发梳理整齐,胡子刮得很干净,而脸上风痕难以遮掩,显露无疑。至少有四十岁了,风暗暗想。
“风,你来的太早。”雪笑容灿烂,拉过男子的手臂,“这是我的老师,岚。”
“殿下,先生,很荣幸见到您。”
男子只是点点头,抽开手,“少主,你今天别忘了预习英语和拉丁文,下午抽查。”
“当然当然。”雪不耐烦地回答。
“那少主用餐,老臣先行一步。”
“去吧。”雪转身面对着风,歪着脑袋盯着他看了一会,他低下头,“你今年几岁啦?”
“回殿下,十四岁。”
“呀,我不小心任命了未成年呢。”雪依旧开心地说,“你应该没吃早饭,和我一同去吧。”
雪完全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孩童模样,风又想起偷东西砍手的律令,对面前的小王子来说,不过是游戏,他哪里晓得那麽多,他大概,也只有十一二岁。
回环曲折,他们绕到大厅,四面冰灯透亮如春日初融的湖水,照出草木新生的光华。
饭桌上已摆好了银盘子,陈着鲜红的肉,旁边摆好刀叉,一个侍女战战兢兢地立在一边。
“王子殿下。”
雪坐到台前,皱紧眉头,“为什麽又是生肉?我不是说过我不吃吗?”
“殿,殿下,是岚先生要求的。”
“我说你不听,他说你就听吗?”雪一脸嫌恶地推开面前的食物,“我今天不吃生肉,你再让厨房重新烧一份。”
“殿下,可是——”
“我说话你听不懂吗?”雪微微笑了,“这样,你不用端上一盘烧过的东西了,你去陪你姐姐吧。”
“王子殿下!”她跪下来,“是岚先生吩咐我,我,我马上让厨房重做一份。”
“晚了。”雪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冰冷,“关,把她带下去。”
风这才发现那个站在角落里,身着蓝白袍的男子,昨天就是他将风抓住的,而他的身边还站着另外两个人,同样的蓝白衣衫。
灰色侍袍的女子跪在地上,关用一只手拽着她的领子,拖到门外,哀求声淡去,风看向一旁的王子殿下,他无动于衷。
“风,你帮我把它扔了吧,或者你愿意吃也行。”
北境的平民基本都以生肉为食,有一段时间烤肉盛行,发生了大规模的败血症,自此只有卖得起蔬菜的上层阶级才会吃熟肉,再说已经饿了两天,他自然吃的下去。只是,风想起刚才的侍女,脊背发凉。
“那殿下早餐怎麽办?”
“不用你操心。”雪静静注视着风笨拙地拿起刀叉,“站着不方便,你就坐在旁边。”
“好了,我不陪你了。吃完去找卫兵统帅的塔房,你去过的,现在里面应该有人,我先走了。”雪起身,银发翩然扬起,暮然回头,“对了,你是贴身侍卫,但我一般不会让侍卫离得这麽近,去问问关吧,有机会的话。”
“殿下,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偷。”关等雪走出大厅后迎面对他说。
“听好了,我的事你管不着,而且,没有活人以后会叫他小偷。”
“是,殿下。”关靠边,自觉站在五步之外。
风起初忐忑不安,诺大的厅堂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加上雪摸不着头脑的话,他昨夜见到的人不就是卫兵统帅吗?照雪的语气像是他扑空了似的。但饑饿促使他放下一切,火腿肉切成薄片,风待雪走后便用手把肉撕下塞在嘴里,鹹鹹的像芝士一般,略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味。肚子里终于填了些东西,分外安心。
塔房是城堡的第二尖顶,楼梯狭窄陡峭,但路不难找。接见他的人今天露出了脸,棕褐短发下一副长面孔,眼窝深邃,内嵌两颗荧绿色瞳仁,鬓角胡茬毛躁,健壮的臂部肌肉突出,显得孔武有力,左腰佩剑,凛然难侵。
但风总有些奇怪的感觉,面前的人好像高了些,可能是装束的原因吧。脑中慢慢浮现出昨夜月色下黑袍的男人,正要细观,却不时闪过雪的笑容。他摇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