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不记得这里?”
李惊漩说话间贴近李惊滢,李惊滢不敢抬头,生恐他会发现自己眼角的泪光。
“就是在这里,你说你喜欢一条四色的鲤鱼,于是我颇为费力的从这池中成百上千的鲤鱼当中抓到了它,只为送给你,搏你一笑。”
李惊漩轻轻地握住李惊滢的双手,柔声说:“那时的天地多么简单,父皇、小滢、滢哥哥,三个人便支撑起我的全部。只要能令你们开心,我便可以不计得失的无偿付出。可是长大了……这份心意便掺杂了太多外因,会开始在意我的付出能得到什么,反而,更不容易得到……”
这是李惊漩第一次如此平静的提到另一个他。每每李惊滢提及那个大孩子时,李惊漩便会怒不可扼,可是此刻,他却心神平和的用一个称谓‘我’,来道出属于那个已经消失的人物的心意。
这是第一次,李惊滢清晰的感觉到眼前的八皇兄与记忆中的惊漩是同一个人。不再被八皇兄拼命的否定,不必再心如刀绞的看着难以捉摸的八皇兄,在心中悲戚他与‘惊漩’的不同。眼前的人就是李惊漩,那个承载了他此生最浓郁一份深情的人。
李惊漩轻轻地挑起李惊滢的下颚,慢慢俯下身来。
望着眼前的俊美面容离自己越来越近,李惊滢混噩的脑海中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在小声的问:我真的可以期待吗?真的能够奢想吗?
嘴唇相贴的一霎那,李惊滢情不自禁地微颤了一下,因为这不是‘惊漩’的吻,而是八皇兄李惊漩的吻……
轻柔、缓慢、虚幻的像一场不切边际的梦境。
忽然两颊一痛,李惊漩蓦然收紧捏住李惊滢下颚的手掌。一瞬间的痛楚令李惊滢从梦幻中激醒,吃痛地睁开了双眼。
李惊漩的笑容依然温柔,只是眼神中已经涌起显而易见的愤怒。
“你终于装不下去了?李、惊、滢!”
呆呆的注视着李惊漩眼中的怒火,李惊滢明白了过来。随即,心脏的收缩令他眼前的一切瞬间模糊,被水雾覆盖的双眼所看到的李惊漩,也随着扭曲的天地变得面目狰狞起来。
“八皇兄……你到底何时是真的……何时是假的……”
为什么我每次想敞开心扉相信你时,你便来点醒我这个痴人的幻想是多么愚昧可笑?
泪珠顺着眼角淌下,滴落在李惊漩的指间。
李惊漩冷眸一闪,不带感情地反问:“那你呢?你又何时是真?何时是假?是有意装疯卖傻、看着我被骗的团团的你是真的,还是此刻用这般幽怨的目光看着我的你是真的?”
“那拥我入怀,说宁可跪在夺魂府门前恳求他们的八皇兄是真的,还是此刻为了揭穿我而不惜愚弄我的感情的八皇兄是真的?”
“你愚弄我在先,就莫怪我设计在后!”
“你先回答我,当时的你,是不是真的!”
李惊滢用脆弱却倔强的目光盯着李惊漩的眸子,妄图从那里看到半分松动。
“难道你以为我会说‘是’来彰显你的演技多么入木三分?”李惊漩不屑地冷笑一声:“若我被你骗过,现在又怎会是你无所遁行?”
“你没有回答我。”
“李惊滢!你不要太自以为是!”
“你依然没有回答我。”李惊滢的口吻变得咄咄逼人:“为何你不回答‘不是’来彻底绝了我的念想?为什么不能毫不犹豫的否定?是不是因为那时的你确实是真情流露?”
“李惊滢!!”
李惊漩怒喝一声,他一把抓住李惊滢,将他重重推向桥栏!李惊滢下意识地抓住栏杆,才不至于被推下虹桥。
心中有些惊诧李惊漩会如此震怒,但莫名的又感觉到一丝开心,那是窥破别人深藏秘密的惊喜,正是因为猜中了他才会这样的生气!
但这份惊喜过后,再想到李惊漩百般不愿承认这份感情,失衡与不甘令李惊滢失控地叫了起来:“就算承认又能怎样?你李惊漩便从此抬不起头了吗?你就引以为耻了吗?!”
李惊漩蓦然捂住李惊滢的嘴,将他发泄般的大吼硬生生的阻截。李惊漩的手劲如此用力,指尖已经没入李惊滢的脸颊,火辣辣地痛了起来。
“那么你告诉我,”李惊漩冷漠的看着泪眼朦胧的李惊滢,他的声音低沉而y森:“你百般追逐的是‘李惊漩’,还是‘惊漩’?”
李惊滢一霎那困惑了,有什么区别吗?那个人,不都是我的八皇兄吗?
这份困惑一丝不漏的看在了李惊漩的眼中,他露出一丝‘早知如此’的冰冷笑容,缓缓松开了手。
“若我告诉你,你想与我有所可能便必须忘了那段经历呢?”
李惊滢一怔,随即本能地摇着头。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忘却那段经历?那么快乐、甜蜜、幸福的岁月,我怎能忘记?
李惊漩眼底的火苗随着李惊滢的摇首而再度燃起,他倏然一推,毫无防备的李惊滢顿时被推下了虹桥,扑嗵一声掉入了池中。
有些懵懂地浮出水面,高立在桥上的八皇兄抽出一把短匕,一把割下长袍下摆,冷声道:“李惊滢,今r,i你我就效仿古人割袍断义,从此恩怨两清,我不再是你的八皇兄,你也不再是我的九皇弟!”
说罢,李惊漩将手中的断袍高高的抛向了空中。李惊滢呆呆地看着那块残布随风飘扬,眼前的景象仿佛随着断袍被丢出的那一刻变得异常缓慢。转身离去的八皇兄、悠悠飘荡的残布、昏灰而压抑的天空、寒彻心肺的池水,渐渐的麻痹了李惊滢的知觉。
割袍断义、恩怨两清……
呵呵,被唱烂的戏词,真实的应验在自己的身上时,竟如万蚁噬心般难以承受……
那截断袍落到了池水之中,池中的鲤鱼好奇的围着它转圈,一朵没来得及绽放的白色牡丹花在水波中慢慢飘向了它。
一朵被八皇兄微笑摘下的牡丹,一块被八皇兄冷酷割断的衣袍,撞在一起时,如同在蓄意嘲讽着浸泡在水中呆呆出神的男子。
李惊漩怒火中烧的离开了滢王府,虽然怒气冲冲,但并没有影响他的敏锐,他的眼角余光依然清晰的捕捉到了王府四周一闪而逝的人影。
有人在监视滢王府?
深邃难懂的笑了一下,李惊漩不动声色的翻身上马,一夹马肚,扬尘而去。
第五十章
翌日,李擎煊便赐予李惊漩莫大恩宠:上殿听政。
无形中昭告天下,他李擎煊意属的接班人到底是谁。
朝中时局,因李惊漩的加入而发生了微乎其微的变化。而李擎煊知道,这种变化会越演越烈,直至汇聚为第三股朝廷势力。
李惊漩积极主动的与朝中官员攀谈结交,ji,ng辟独特的见解很快吸引了不少年青的新派文官,ji,ng湛的骑s,he之术又得到诸多武官的敬佩。而李惊漩每每拜访过一位朝中老臣之后,便会有股似有似无的猜忌悄悄的在朝中蔓延,至于是谁在不动声色的传播这缕不安,那就不言而喻了。
不足两月,李擎煊便感觉到朝中剑拔弩张的窒息感被另一种y沉的紧张气氛所代替,而李惊漩的身边也开始出现伴随出入的官员。再加上李擎煊有意无意的偏袒与纵容,他所希冀的第三股势力形成的比他想像中还要快,再略加时日,李惊漩的势力便可令李惊涛、李惊鸿都有所削弱。
李擎煊对这位八皇儿的表现非常满意,眉宇间的郁结也舒缓了许多。但是他并不知道,李惊漩也有着他自己的打算。
比如,他从没有告诉过李擎煊,大皇兄李惊涛早早便私下与他交谈过。
李惊涛依然无心政事,曾对李惊滢说过的话又再次对李惊漩说了一遍。而与李惊滢的毅然拒绝不同的是,李惊漩选择了模棱两可的回答,并在有意无意中表现出有意偏向六皇兄李惊鸿。
李惊涛见他对自己的提议没有兴趣已是非常失望,又见他竟有意与李惊鸿交好,暗暗心惊。虽不至翻脸,但二人最终仍是不欢而散。
李惊漩深知这下李惊涛再不敢懈怠,会愈发小心谨慎,也会开始对付自己这方的势力,而这样的局面,才是李惊漩想要的结果。
如果他接受了大皇兄的提议,等于瞬间汇集了两股朝中势力,六皇兄一方便会马上呈现弱势,这样便会提前达到李擎煊的希望。但是,三足鼎力才是最有利于李惊漩本意的局面,他不能让这个局面早早结束,所以李惊涛一方的势力必须存在!
而此刻的李惊漩还并不知道,李惊涛的拜访和他的拒绝,竟都在李惊鸿的监视之下,也因为他的断然拒绝,在无形中避免了被李惊鸿列入敌对的行列。
所以,李惊漩的势力虽然受到了来自大皇兄一方的阻碍,但六皇兄一方却只是表面剑拔弩张,并无实质冲突。李惊漩的势力范围依然在扩张,而同时应对两方的李惊涛的实力却有所削弱。
在李惊漩周旋于权势之争时,李惊滢像是被世人遗忘一般,独自藏匿在他的滢王府,足不出户,少言寡语,仿佛成为了这座大宅的一缕幽魂。
李惊滢敏感的觉察到王府门前弥漫着某种危险的讯息,仿佛一踏出这道大门,‘滢王’这个护身符的威力便会消失殆尽,早已伺机在旁的爪牙便会将自己撕裂生分。
李惊滢无从解释这种感觉的由来,但是这种感觉清晰的令他不能不正视。消极的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就这样被动的窝在尚还安全的滢王府内,多过一日是一日。
偶尔,他会骑上那匹灵马在王府中慢慢踱步,从日出踱到日落。充满灵性的马儿也从不因狭小的过道不能疾驰而发起脾气,就这样驮着他的主人慢慢消磨时光。
李惊滢为它取了一个名字:无痕。
古来名驹多以风驰电掣、迅雷闪电的‘快’为名,李惊滢思忖了许久之后,却为它取了一个‘静’的名字无痕。福海曾好奇地问他为何取这样的名字,李惊滢却微笑着摇摇头,让他自己体会。
有时,李惊滢会若有所思的对无痕说:“我再为你找一个更好的主子吧……至少,他可以带你去广阔的平原随风驰骋,而不是随我一同慢慢枯死在这座宅邸……”
这时的无痕,便好似能听懂一般不乐意的嘶鸣几声,将李惊滢甩下马背,气冲冲地跑掉。
但是当李惊滢沉默着走到它身边时,它又会亲昵地舔着李惊滢的手心,半跪下身,邀请李惊滢上马,然后继续驮着他在王府中慢悠悠的闲庭信步。
福海在李惊滢的示意下逐渐遣散府内的婢女奴仆,甚至没有问一句为什么,就这样无怨无尤、不闻不问的履行着管家的职责,更加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李惊滢。
有时候李惊滢会戏谑的说,他已经可以预见未来白发苍苍的滢王身边,会有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仆,和一匹再也跑不动的老马。
那这座大宅呢?
福海笑着追问,李惊滢却怔了一怔,便笑而不语了。
因为,这座充满回忆的大宅,并没在存在于他对未来的假想之中。
有时,他用手抚摸着妖娆美艳的似锦繁花时,便不忍去想这里花萎树枯、池干地裂的萧索模样。那一幕幕荒凉的场景如同尖针般扎向李惊滢的心房,但他也知道,那幕景象迟早会随着滢王府的败落而慢慢呈现。
我与这座大宅,谁会先耗至油尽灯枯?第一个支撑不住?
如果是我……那这座宅邸或许还有救,父皇会为它找一个新的主人,它会随着新主人的进驻而再现生机。然后,属于李惊滢的回忆便会在新的欢声笑语之中悄然风逝,再也无人记得……
其实……我能保有的,也仅仅是我脑海中回忆罢了……
一天深夜,忽然一声凄烈的惨叫声从李惊滢的卧室内传出。
福海慌慌张张奔到王爷的卧房内,只见仅着睡袍的李惊滢跪倒在诺大的鱼缸旁,手中捧着一条毫不挣扎的四色鲤鱼,无措地看着福海:“我正想入寝,忽然发现它不动了,为什么会这样?”
福海急忙扶起李惊滢,见他的衣服shi了大半,生恐他着凉,赶忙往他身上披了一件外套。李惊滢浑然不觉般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尾死鱼,久久沉浸在震惊带来的茫然无措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到底为什么?”
眼见福海只低头忙碌,不肯回应,李惊滢情急的抓住他大声的叫了起来:“要怎么救它?福海!你家乡不是有这种鱼吗?你一定知道怎么治好它对不对?”
福海看着眼前好像随时会哭出来的李惊滢,不经意地轻叹一口气,轻轻的说:“它死了……王爷,这条鱼已经死了,救不活了……”
李惊滢的眼神中刹时涌起心碎的绝望目光。
福海又怎会不知这条鱼对李惊滢的意味非凡?即使他为了避免心酸而刻意的回避那段过去,可是目光依然会在不知不觉中循向它所在的方向。每每它在水中发生声响,李惊滢便会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急忙奔过去,直至确认它只是顽皮淘气后,才放松的露出一丝温柔怜爱的笑意。
这条四色鲤,是一个不再存在的人留给李惊滢唯一的一份礼物,再也不会有第二份。而现在,连这唯一的一份纪念也被上天收回了……
李惊滢觉得这仿佛是老天爷的警示,在警示他应该早早的从深陷的泥沼中挣脱,在被溺毙前尽快离开这个深不见底的无望沼泽。
李惊滢,放弃吧……不要再被一份无望的感情流尽你最后一滴ji,ng血了……
理智在叫嚣着、劝解着,但李惊滢却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四色鲤鱼。
他的眼前浮现着那个抓着它一脸喜悦奔来的大孩子,他炫耀的向自己大声的喊着‘抓到了!’、‘抓到了!’……他俯在缸前,坏笑着戏弄缸中的鲤鱼,玩的不亦乐乎,而自己就站在一旁,只看着他欢快的笑容,便好似感染到所有愉悦一般莫名的开心起来……
恍惚间,这些画面都顷刻间模糊,仿佛被一层看不清的薄雾笼罩,连带着那份快意爽朗的笑容都变得无法辩识了……
李惊滢忽然像疯了一般冲了出去,福海吓了一跳,正想追过去却被脚下的水渍滑倒,眼睁睁地看着身着单衣的李惊滢跑到外面,急得只能放声大叫:“来人啊!快来人啊!王爷!!”
第五十一章
李惊漩与数位大臣促膝长谈,直至亥时将尽才返回王府。借着马车内的明灯,李惊漩抓紧时间翻看着几封信函,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恨恨地将信纸揉作一团,低骂一声:“一帮蠢才!”
他疲惫的闭目靠向软垫,额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勒紧般无法放松,两边的太阳x,ue突突的跳着。这已经不知道是李惊漩第几日不眠不休了,虽然李惊漩的表现令众臣刮目相看、父皇龙颜大悦,但这其中的艰辛苦楚,却只有李惊漩自己才知道。
削弱两位皇兄势力的同时又要维持三方的平衡,这比想像中更加困难。一个不经意的小失误便有可能打破现有的僵局,令形势一面倒戈。李惊漩不敢放松片刻,更不敢大意半分,他小心翼翼地招架着来自各方的试探,几乎ji,ng疲力竭。
但是,比起沉江内敛谨慎的布局,李惊鸿不闻不动的忽视策略更令李惊漩隐隐不安。
沉江行事三思而后行,绝不冒险,只要李惊漩能令沉江感受到一丝不安,他就会劝李惊涛不要贸然出手。这是大皇兄一方的优势也是劣势,稳如泰山、却也难以扩张。何况这几月的数次试探性的冲突后,有所损失的大皇兄一方已经更加谨慎。
但六皇兄李惊鸿则完然不同,李惊漩这两个月的诸番动作都石沉大海,他就好似一个深渊,悄无声息的吞没着李惊漩的城府,没有半丝破绽。而他的主要矛盾都集中在与大皇兄的纠纷上,连李惊漩看似无意的故意挑衅也不闻不问,仿佛从未将李惊漩的成长放入眼中。
相反,偶尔李惊漩与李惊涛有矛盾时,事态的发展便会异常顺利的进行。虽然李惊漩没有什么损失,但这种好似有人暗地推波助澜的感觉却令他惶惶不安,而他知道,那个幕后之人不是他的父皇。
李惊漩曾成功地将李惊鸿手下两员倍受重用的新锐大臣挖到了身边,可是这两人虽见识广博、见解独到、辩才了得,却只爱纸上谈兵。一旦问及详情,头头是道的大蓝图中便会有诸多微小却致命的漏洞,常令李惊漩无语,不止一次怀疑他挖到的只是六皇兄有意设下的诱饵。
与之相应的,虽然李惊漩有意离间两位皇兄的亲信,却也发现自己的亲信之间产生了裂痕,好像有股他看不到的暗流也在悄悄对他下手。
两个月的突飞猛进后,便开始停滞不前。好像莫名地陷入了胶着,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总有种束手束脚的错觉。明明父皇一直在倾力相助,那这股阻碍的力量到底来源于哪里?
李惊漩烦躁的揉着好似要炸裂一般的脑门,苦笑不已。早知这是一件苦差事,却没想到自己使尽浑身解数也这般吃力。
忽然车身一顿,马车倏然停下,紧接着是马夫的大喝声:“什么人!”
“出什么事了?”李惊漩问道。
“回王爷,王府门前有一个人影,一动不动,不知有何目的。”
李惊漩狐疑的掀起车帘,隐约可见漩王府的看门石狮旁站着一个人,只是夜色幽深看不清他的样貌衣着,一时无法判断是不是王府的下人。李惊漩怔了怔,忽然一颤,立刻跳下马车,大步的走了过去,一把抓住那个僵立不动的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李惊漩冷声问道。
但是在手接触到李惊滢身体的一瞬间,李惊漩脸上的冷漠当即转化为惊诧,他这才发现李惊滢仅着一件单衣,全身冻的好似冰块一般,不知道在这寒风之中已经等待了多久!
李惊漩急忙将身上的披风披到了李惊滢身上,愤怒的冲紧闭的王府大门一阵狂吼:“来人啊!!”
王府的朱栏大门匆匆开启,几名下人慌慌张张地奔了出来,李惊漩怒不可扼地吼叫着:“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将滢王关在门外!!”
几名仆人当即吓的跪倒在地,拼命磕头求饶:“奴才们有几个胆子也不敢将滢王殿下关在门外啊!因为一直无人扣门,奴才们不知门外有人,确实不知滢王驾到,请王爷明察!”
李惊漩见他们各个十分委屈惶恐,倒也不像是有意推委。感觉着掌中所握的双手已经完全冻僵,再看李惊滢仍在不断发抖,李惊漩随即更加怒火中烧。
他几乎是疯狂地冲李惊滢大吼起来:“你到底想玩什么花样?!衣衫单薄又不敲门,若我今晚没有回来,你是不是就打算在这里冻死?!”
李惊滢冷的上下牙关直打战,温暖的披风令他稍稍回神,待他看清眼前的人是八皇兄以后,便本能地窝进他的怀中汲取暖意。李惊漩僵了一下,随即紧紧地搂住李惊滢。
他无法形容自己在感觉到李惊滢过低的体温后的震怒,但他只要一想到如果今夜他没有回来或过早回来,李惊滢就这样默默的守在漩王府门外不声不响的情景,他便后怕的整颗心都倏然失控!
隔着衣服的寒意令李惊漩微颤不已,他立刻命人备上热水,煮上姜汤,急急地拥着李惊滢走进王府。
忽然,一个微乎其微的声音泣不成声的哽咽着:“死了……”
“什么?谁死了?”李惊漩下意识地问道。
“你送我的四色鲤……死了……”
李惊漩的脚步倏止,他忽然一把推开李惊滢,y森森地说道:“‘我’没有送过你四色鲤!”
被否认的李惊滢不知哪来的力气紧抓住李惊漩的胳膊,几乎是用恳求的口吻泣不成声的说:“求求你……哪怕只有一刻也好,不要否认那段过去好吗?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悲哀的令人心酸的乞怜声只令李惊漩更加愤怒,他一把甩开李惊滢的手,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道:“你先分清楚你在向谁乞求吧!”
说罢,李惊漩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入王府大门,冷冷道:“关门!”
“王爷?”
仆人们面面相觑,看看呆立在门前哭的肝肠寸断的滢王,再看看自己的主人,一时不敢妄动。
“本王叫你们关门!!”
李惊漩一声怒吼,几名下人再不敢犹豫,急急忙忙把大门关上。沉重的关门声将李惊滢的哭泣声隔绝在了门外,李惊漩静站在大门这端,粗重地喘了几口气,便恨恨的扭头就走。
“王爷……滢王殿下那个样子呆在门外,万一出什么事……”漩王府的管家小声提醒道。
“不用你多事!”
“是是是!”一句话吼的管家不敢再多言。
李惊漩心浮气躁,呼吸不稳,明明已经听不到的哭声却仿佛犹在耳边,直令他心乱如麻。
他只穿了一件睡袍真的没事吗?虽然我的披风不薄,但真得能够抵住寒风吗?他不会又呆站在门前一动不动吧?他是不是疯了,居然穿成那样等在门前!他到底想怎样?!
眼前没来由得闪过关门前李惊滢脸上一闪而过的悲哀和绝望,李惊漩莫名地停下了脚步,呼吸再度急促,双拳渐渐收紧。
“该死!”
一声愤恨的低咒后,李惊漩当即转身折了回去。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惊叫声“你们做什么!”、“来人啊!”、“快放下滢王!”,紧接着门外便一片混乱。李惊漩本能地涌起不祥的预感,当即拔腿奔了过去,只见一辆马车急奔而逃,门前的李惊滢却已经不知所踪!
“王爷!一群不明身份的人绑走了滢王!”
李惊漩呆了一下,马上发疯一般追了出去:“惊滢!!”
马车内的李惊滢因为这声呼唤而微弱的动了动,但鼻间浓郁的药水味令他很快便再次陷入了黑暗。
第五十二章
疾驰的马车带走了李惊滢,伺机守候了许久的暗手终于行动,此刻的李惊漩还不知道是李擎煊带走了控制他的筹码。就连李擎煊也没有预料到,这一夜过后,僵持的三方势力将急转直下,迅速瓦解。而他更没有料到,禁锢李惊滢、控制李惊漩的主意,会将他最不乐见的局面逼上水面。
当李惊滢从药物的麻醉中清醒时,首先闻到的是一缕清淡的幽香。慢慢地睁开双眼,床头的碧玉九孔香炉正升腾袅袅清烟,他的身上换了一件干净的雅白色丝制睡袍,全身的寒意早已驱退。
第13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