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王某旬,女,四十七岁,在禄圆山常觉寺担任志工。记者了解到,目前常觉寺正在举行禅七活动,关于死者的情况,寺方暂时没有任何回应。
曾砚昭带着满腹的心事离开了机场的航站楼,途中,他时而留意这三个学生的情况,见她们交谈甚欢,聊的都是这个周末要去哪里玩,像是决心把常觉寺的生活抛到脑后。
看来,她们没有人知道在鲤城发生的这桩命案。曾砚昭怀疑,她们的手机里纵然安装了新闻APP,地点定位也始终没有改为鲤城,所以才会毫不知情。
不知情也好。他们和王译旬的最后一面,闹得并不愉快。这件事,周启洁不知道是最好的。
曾老师,我们商量着晚上去尚仁里那边吃烤串,你也一起吧!高填艺高兴地邀请道,我们烤点儿豆腐啊、土豆啊给你吃。
曾砚昭回头看向汽车后排的三个姑娘,说:不了,你们和朋友约了一起去吧。我晚上有事。
郭青娜问:一回来就要工作吗?
哎,不是。周启洁扯了扯她的胳膊,虽然是凑在她的耳边说话,声音却是刻意地没有压低,我昨晚听说,郁弭从常觉寺辞职了。现在搞不好,就在曾老师的家里等他了吧!
曾砚昭没想到她才离开寺院,就这么口无遮拦,登时愣了一愣。
高填艺听了,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开起老师的玩笑同样毫无顾忌。
郭青娜却呆住,茫然地问:曾老师和郁弭?
你不知道?高填艺惊讶道,天啊,他和郁弭。你不觉得很般配吗?都是有才有貌的。
她皱眉,置疑道:郁弭有才吗?
周启洁笑说:不是那个才啦。郁弭很有钱,又大方,这回我们修寺院,他捐了好几十万呢。
郭青娜听罢全然没表现出惊喜,而是淡漠地说:我知道。只差没说那句,那又怎么样呢?
她的无动于衷,让本来聊八卦聊得高兴的高填艺和周启洁都哑口无言。
曾砚昭回头,正好见到周启洁忐忑地观察自己。他什么都没说,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给早已到家的郁弭发了一条信息:现在正在回去的路上。
三个学生住学生宿舍,曾砚昭的家也在蓟大的校园里。曾砚昭原本打算先去办公室一趟,但王译旬的死讯令他没有工作的心情,他想着早点儿回家,和郁弭见面。
这么一来,曾砚昭就不和她们三个在同一处校门下车。
出租车的司机把学生送到北门以后,又绕了路,把曾砚昭送往西门。这里距离教职工的住宅区近,曾砚昭下车后,只需要走不到五百米,就能到家。
远处传来下课的铃声,曾砚昭拖着行李箱往家的方向走。
路旁的月季花开得极好,每一朵都娇媚可爱。
空气闷热,天上的云层很厚,似是很快要下雨的模样。
曾砚昭走到自家楼下,抬头望向三楼北面的那扇窗户。他在离家前,把家里所有的门窗都关得紧闭,还把原本摆在窗外铁艺栏杆上的那盆芍药搬到了楼下。
现在,那扇窗户打开了。
曾砚昭走进步梯楼,没有上楼,而是敲了敲一楼那户人家的房门。
不多时,门打了,应门的老人家见到他,惊喜地笑道:曾老师,您回来啦?
嗯,蒲老师,您好。曾砚昭礼貌地问候。
快、快,进家里坐。她连忙招呼道。
不用了。谢谢。曾砚昭忙说,我来拿我那盆芍药。
哦!好。她在门边踟蹰了两步,那,您到外边去,我从院子的栏杆那儿递给您。
曾砚昭正是这么打算的,说:好。谢谢您。
第59章 杂念和妄想9
唯一的一把钥匙,曾砚昭已经给了郁弭。当他手中捧着一盆芍药,站在自己的家门外,这感觉非常奇异,像是一场梦一般。
原来,家里有一个人给自己开门,哪怕没有钥匙也能回家,是这种感觉。曾砚昭在门口独站了片刻,竟有些舍不得敲门。
不料,没多久,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曾砚昭惊讶地看着开门的郁弭,后者对他笑,说:你的钥匙在我这里,你忘了?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曾砚昭进屋,把芍药暂时放在鞋柜上。
我听见你在楼下和邻居说话的声音了,刚才我在窗户旁。郁弭站在玄关,看他换鞋,我还纳闷,你怎么还没上楼呢。等了好久。
好久?曾砚昭换好了鞋,对他笑了笑。
看见曾砚昭以后,郁弭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在曾砚昭的家里。这个家和它的主人都出现了,这令郁弭有些慌张。他不好意思地笑,问:这盆花,放哪里?说着,已经把花盆抱起来。
在北面书房的铁艺栏杆上,那儿能淋着露水。曾砚昭从郁弭的手中拿过花盆,往书房走。
没有想到,他才走两步,就看见客厅的餐桌上摆了几样菜肴,连碗筷都准备好了。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郁弭,只见后者笑得腼腆,挠着脸颊,说:我没什么事做。想你回来的时候也是傍晚了,干脆做了饭。在寺里,差不多也是这时用药石的。
这话让曾砚昭想起了他们还在鲤城时,调笑说过的约定。没有想到,郁弭真是在家里做着家务,等他回家。
假如以后郁弭不回常觉寺当志工了,他留在析津,要做什么工作呢?曾砚昭想不出来。
他把芍药放在窗外,看着可爱的花苞,忽然想:就算郁弭不出去工作,他的年薪也能让两个人好好过活,既然如此,郁弭留在家里也挺好的。
这想法才从曾砚昭的心里冒出来,就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他想起了那个叫做叶懿川的人,不由得回头去看郁弭。
郁弭始终乖觉地跟在他的身后,突然间曾砚昭慎重地打量自己,顿时紧张,问:怎么了?难道,你在家里住的时候,晚上也只吃粥?
真奇怪。曾砚昭忍不住皱起眉头,探究地观察他。他的长相虽然秀气,但身材确实又高又大,身上的肌肉健美,全然没有弱不禁风的样子。可是,为什么还是会令人产生养他的念头呢?
怎么了呀?郁弭被他看得后背发毛,强笑着上前,拉他的手晃了晃。
啊,没什么。曾砚昭为自己突然出现的想法暗自羞愧,问,饭菜都是你做的?
郁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老实承认道:没有。我只做了一个西红柿炒鸡蛋,西红柿和鸡蛋都是在旁边的小超市里买的。其他的,连米饭,都是叫的外卖。
曾砚昭惊讶于他竟然一点也不邀功,忍俊不禁。他捧起郁弭的手,看了看。
嗯?郁弭不解。
除了西红柿炒鸡蛋,你还会做什么菜?曾砚昭问。
他窘然,想收回手,又舍不得,说:顶多还有个韭菜炒鸡蛋吧。我不会做饭,其实。
曾砚昭见他面红,轻声说:我也不会。
郁弭吃惊地看他,不过自己仔细一想,也能想通。曾砚昭从小在寺里长大,寺里有大寮,伙食有人管,后来他辗转于各个学校,学校里都有食堂,他当然也不需要开伙。
难怪,你家里连米都没有。郁弭说着,反握着他的手,低着头揉了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