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译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没什么,只是好奇。其实,罗汉殿和伽蓝殿在不久前修过一回,到现在还没十年。那时候伽蓝殿换了几个斗栱,罗汉殿的柱子也换了。我觉得既然才换没多久,修的时候就不用考虑了。毕竟那也是一笔钱呢。
原来如此,郁弭点点头,说:我今天没有见到曾师兄和他的学生。
她说:他们晚上应该在图书馆三楼西侧的藏书室。那个房间比较空,没什么书,昨天寺里让我们几个收拾了一下,借给他们用作工作室。他们昨晚开始就在那里工作了。
那间藏书室和经堂在同一层,要去往楼梯间的时候,会先经过经堂的门外。这么说来,曾砚昭昨晚之所以会去经堂,应该是路过。王译旬分明是对问题的答案十分迫切,所以才连怎么才能找到曾砚昭也调查清楚了,告诉他。
郁弭的心中疑虑重重,在答应王译旬以后,发现自己又在不经意间做了传声筒的角色,而且,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王译旬要知道那些。
无论如何,能帮上忙固然还是好事,而且,他也找到借口和曾砚昭说话了。
曾砚昭会不会觉得他是为了帮忙问这些才去找他的?带着这份顾虑,郁弭晚上在图书馆抄完经后,去了西侧角落的藏书室。
曾砚昭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到寺里的,至少,郁弭来经堂抄经的时候,还没有看见那个房间的灯亮着。
等他离开经堂,看见挑廊上落着从藏书室的窗户里透出的光,毫不犹豫地就走过去了。
藏书室的门虚掩着,窗户被半透明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
郁弭在门外侧耳听,没有听见里面有动静。
他敲了敲门,没有回声,于是小心翼翼地推门。
看见曾砚昭趴在书案上睡着,郁弭的心头轻盈地一跃。他迅速环视了藏书室一番,果真没有看见有其他人在。
郁弭轻手轻脚地走进屋里,把门关上后,在门内脱了鞋,踩在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走到曾砚昭的身旁坐下。
曾砚昭睡得很安然,没有表情的面孔透着一丝慈悲的宁静,又长又密的睫毛静静地垂着,无争无扰的神态像极了殿上俯看众生的菩萨。
郁弭向来不敢直视菩萨的面容,揣测菩萨在想些什么。
可是,他却目不转睛地端详曾砚昭熟睡时的脸。他没有心思考虑曾砚昭是否梦见了什么,只觉得这份安宁搓手可得。
他知道曾砚昭在他的怀里时,会发出脆弱的呻吟。那些念想诱惑着他像舀碎一池月光般,践踏这份宁静。
忽然,郁弭回过神。
他晃了晃脑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背上居然已经渗出汗来。
郁弭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瞥见案上放着曾砚昭的眼镜,可想而知曾砚昭并非不知不觉间睡着的。
他拿起眼镜看了又看,刚戴起来就有些晕晕乎乎。
他来不及确认透过这副眼镜看见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就连忙把眼镜摘下。
郁弭低头摩挲着镜脚和镜腿,鬼使神差地,拿起眼镜,在一只镜脚上亲了亲,这是贴着曾砚昭耳背的位置。
不料,郁弭的嘴唇刚离开镜脚,就看见曾砚昭睁开了眼睛。
他吓得把眼镜掉在了地上,又手忙脚乱地捡起来,放在案上。
面对曾砚昭宁静得有几分空洞的目光,郁弭尴尬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半晌,他故作若无其事地讪笑,说:您醒了?
曾砚昭没有想到当自己醒来,映入眼帘的居然是这一幕。郁弭是肉眼可见的如坐针毡,曾砚昭淡淡一笑,说:什么时候来的?
曾砚昭的平静让郁弭愣了愣,不由得放松许多,回答道:才来不久。我看门没关,就直接进来了。
他听罢看向门口,问:那现在门关了吗?
郁弭抿起唇,险些在他的话音落下时吻过去。
关了。郁弭回答说。
嗯。他收回目光,对郁弭温柔地微微笑了笑。
他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对之前的矛盾已经既往不咎。郁弭不堪忍受这样的笑容,情不自禁地握住了他放在案上的手。
曾砚昭刚才睡觉时枕着这只手,醒来时整条手臂已经发麻了。忽然被郁弭这么握着,清楚的知觉里有一丝辛辣感。
郁弭尽管已经握住他的手了,眼神中却有忐忑,生怕他会甩开或者问一句为什么似的。曾砚昭说:刚才睡觉压着了,有点麻。
啊。郁弭捧起这只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低头沿着掌骨的轮廓揉捏着,小声道,我帮您揉一揉吧。
他的力道不重,可到底是用了力。每次捏的时候,曾砚昭都看见他手腕内侧的筋在随着动作起落,像是钢琴上随着韵律跳动的琴弦。
曾砚昭看了一会儿,问:外面凉吗?你穿短袖。
还好。郁弭回答,手在不知不觉间,摸到了曾砚昭的腕上。
他的手指已经钻进曾砚昭的袖口里,停了停,他抬头问:您的手臂麻吗?
曾砚昭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点头道:嗯。
听罢,郁弭解开他衬衫袖口的纽扣,撩起他的袖子。
曾砚昭的皮肤很白,在灯光下泛着些许青灰。
您太瘦了,手臂好细。郁弭用一只手就能握住他的前臂,假装自己说这话时,心里只有怜惜。
嗯。郁弭的手用力握紧的时候,曾砚昭把他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看得清清楚楚。
郁弭始终低头,只看自己手中这条白生生的手臂。他揉捏了一阵子,掌心贴着曾砚昭的皮肤,从手肘到手腕,慢慢地,像是擦拭一件艺术品一样摩挲。
好像再用力一点,就会折断似的。他小声道。
因为睡觉而压麻的手臂,被按摩过一阵以后,渐渐恢复应有的知觉。曾砚昭垂眸看着他的手,听见这话,心却像被电击了一下似的,连手臂上的皮肤也产生了些酥麻感。
但曾砚昭没有把手挣开。
第35章 一重帘6
郁弭不知道曾砚昭的手是不是被他握得太久的缘故,居然有汗积在掌心的纹路里。
他用拇指沿着那些纹路一遍一遍地擦拭,忽然间,曾砚昭的手猛地往回收了一下。
郁弭一时没回过神,没松开手,等到意识到要松手时,曾砚昭却没有把手收回去。
郁弭感觉心脏砰砰跳了两下。
他谨慎地抬头看向曾砚昭,只见后者在目光与他相遇的一刹那,抿了抿嘴唇。
郁弭心中暗喜,捧起曾砚昭的手,拇指又沿着他掌心里的纹路慢慢地、带些力气地滑过去。
曾砚昭被他捧着的右手明显地僵了,郁弭觉得那些汗好像永远不会被擦干一般。
曾老师,您掌上的天纹好浅。郁弭说。
曾砚昭意外极了,道:天纹?
就是这一条。郁弭说着,食指的指尖轻轻地从曾砚昭的小指下方朝食指方向滑过,也叫做感情线。
曾砚昭忍俊不禁,问:你还会看手相吗?
他腼腆地笑了笑,说:小的时候,村里有一个看手相的婆婆。我妈妈带我去看过手相,后来,我时不时去找她玩儿,也听她给别人说过一些。
嗯。曾砚昭点了点头,问,你相信吗?
郁弭依旧笑得赧然,摇摇头,答说:不大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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