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砚昭原以为当他和郁弭相拥的时候,郁弭是专注的,就像那时的他很难考虑除了郁弭以外的别的事情。他闻之错愕,说:原来这么不专心。
不是的!后来郁弭紧张地看他,很快又看向别处,后来顾不上,就想别的事情了。
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曾砚昭愣了一愣,顿时也变得赧然。
不说这个了,不然,又得想了郁弭晃了晃脑袋。
看他苦恼的样子,曾砚昭既觉得同情,又觉得可爱,说:是你先提起来的吧?
对不起。他低声说。
曾砚昭没有恋爱的经验,人情世故,多半全靠参悟。他不得不承认,对于怎样才能好好谈一场恋爱,他一窍不通。
郁弭从前谈的恋爱,是怎样的?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像现在这样充满情欲和妒忌吗?曾砚昭忍不住想了解是什么样的境遇造就了如今的郁弭,可是,又不想听见郁弭说起过去的事情。
曾砚昭惊讶于自己会怀有这番纠结的心绪,这应该也是嫉妒吧。
这就是别人口中说的占有欲吗?但是,怎么办呢?就算他对郁弭产生了占有欲,能占有的,顶多也只有现在或者未来的他罢了。他还是拿过去毫无办法,而令他嫉妒的,恰好又在过去。
曾砚昭问:你今年几岁?
郁弭答说:二十五了。
他想了想,宽慰道: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会想那些很正常吧。
我不是什么孩子,郁弭蛮不高兴地说,您也没比我大几岁吧?
他失笑道:也是。
郁弭迟疑了一会儿,问:您不会想吗?
曾砚昭一愣,道:不是说不提吗?
啊呀。他懊恼地叹了一声。
曾砚昭怀疑道:其实一直在想吧?
没有的事。郁弭执拗地否认。
曾砚昭不禁有些生气,皱起了眉。
郁弭左思右想,说:您说想念我、喜欢我,却什么都不想的话,我觉得很奇怪。
一定得想吗?曾砚昭问。
两个人谈恋爱的话,怎么可能不想和对方亲近呢?郁弭无法想象,或者说,他根本想象不到恋爱中的两个人除了亲近以外,还能做些什么。
我不知道。应该都会想吧。以前郁弭说到这里,终于借着月光看清曾砚昭难看的脸色,心中大惊,改口道,没什么。
第34章 一重帘5
为什么会这么自然地说起从前这两个字?是因为除此以外,他已经没什么可说的吗?
这天夜晚,郁弭在入睡以前,脑海中仍时不时地闪过曾砚昭变得难看的面色。
当他们开始有一点分歧的时候,曾砚昭是从哪句话开始不高兴的呢?郁弭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形,不禁为当时自己的疏忽后悔。
与此同时,一旦想起曾砚昭说不定是不喜欢他说从前,郁弭的心里又有些不可言喻的甜美。因为这或许意味着曾砚昭开始计较了。曾砚昭在乎他拿自己和从前的人做比较,这不就是嫉妒吗?
这一点点的,被曾砚昭在乎的滋味,哪怕明知曾砚昭心里不舒服,郁弭还是偷偷地高兴了。
郁弭仔细回想,觉得只要曾砚昭确实喜欢他,会在乎也是正常的。
因为,最初他在罗汉殿坦白自己很寂寞的时候,就是说了会梦见叶懿川,而且,会做那种梦。而现在,他给曾砚昭留下的又是一个贪恋于肉体亲密的印象,曾砚昭怎么可能不把他的过去和那种事联系在一起?
和曾砚昭争辩的时候,他会在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想起和叶懿川在一起的时光。那虽然并不具体,但是作为他唯一类似于恋爱的经验,仿佛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可是,他没有办法告诉曾砚昭其实自己没有真正恋爱过。曾砚昭没有恋爱的经历,他也没有。他只是被包养了。
被包养,说白了就是娼。别说是佛门信众,就连在普通人的眼中,也是一件非常低劣的事。郁弭不敢向曾砚昭诉说那些,而那挥之不去的过去如影随形,连他自己都没有办法控制。
为什么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他还是还没有忘记过去呢?过去的念想本来就不可能实现,现在又成了回不去的从前,郁弭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是没有忘掉。
他想过新的生活,没有那段过去、不会再想起叶懿川的新生活。他想好好地和曾砚昭在一起。
不管他们能在一起多久,两个人究竟是不是合适,他真的希望可以毫无眷恋地迈出这一步,不再回头。可是,为什么会这么难
当务之急,郁弭只希望曾砚昭可以快点儿消气。
怎么才能让曾砚昭消气?他想不出法子,又无从解释原因。
如果只是一味地撒娇或讨好,曾砚昭会不会因为高兴就算了?偏偏,郁弭完全不明白假如两个人连贴近的机会都没有,自己要如何讨好。他讨好一个人的手段是那么笨拙和原始,亲亲抱抱,或者更多。
郁弭悲哀地发现,他又不得不回顾从前了。
早课以后,郁弭就再没有见过曾砚昭。
他没有在伽蓝殿见到郭青娜她们,便猜想他们师生四人应该是去长秋寺了。
郁弭的心情始终烦闷,向前的脚步耽搁了,他忘记了要怎么走路。他不想回头去看以前是怎么走的,所以面对前面的路,连先迈哪一只脚都没有答案。
午斋过后,郁弭和大伙儿去常觉寺外面的小山坡种菜。
最近当季的蔬菜是豌豆苗和南瓜花,前些日子志工们跟着师父种了一些。
现在他们每天下午都会分一些人来护理,浇水、施肥、除草,如果见到已经可以收成的,就记下来,翌日上午采摘回去,用作当天的食材。
郁弭的力气大,水全是他一个人挑的。挑完水后,他又蹲在菜地里拔了一些杂草,并把肉眼可见的菜虫子抓走。
出坡有一定的意义,在专心致志做农务的过程中,郁弭暂且忘却了压在心底的烦心事。
两个小时的农作结束后,一行人结队回寺里。
他们采摘了一批成熟的南瓜苗,晚上的药石,用来煮蔬菜粥。
郁弭担着两个空木桶走在后面,半途中,发现王译旬放慢脚步,心生疑惑。
王译旬等到他跟上来,客气地笑道:这一来一回地挑水,还是得靠你们年轻人。
郁弭笑了笑。
她低头走了一会儿,扭头看向他,问:晚上你会和曾师兄见面吧?
闻言,郁弭险些平地摔一跤。他脑袋空白,应道:啊?
王译旬面露羞怯,说:常看见你们俩走在一起,觉得你们应该每天都能说得上话?
如果说,苏春媚觉得他和曾砚昭走得近,是因为曾砚昭是她的孩子,她对曾砚昭有所关注的话,连王译旬也这么说,怕是在很多人眼中都认为他和曾砚昭的关系好了。郁弭万万没有想到会这样,心头忐忑,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可能因为我们都从析津来?郁弭没头没脑地回答,末了奇怪为什么王译旬要忽然和他说起曾砚昭。
她点头,似是接受了这个解释,说:他和他的学生们一起修寺院,真是大福德。那天,我听他们中那个蛮帅气的男孩子说,已经在做方案和画稿了。曾师兄和你聊起过吗?
没有。经她这么说,郁弭想到自己可以和曾砚昭聊一聊后者的工作,虽然他对此一窍不通,却有机会听曾砚昭多说说话。
王译旬试探着问:你和曾师兄走得那么近,下次可以问一问他,伽蓝殿的斗栱和罗汉殿的柱子,他们打算怎么处理吗?
斗栱和柱子?郁弭的印象中好像听那些学生说起过这两样东西,不过那和他没关系,他没往心里去,没有想到王译旬却在意到拜托他去问曾砚昭的程度。郁弭惊讶得很,也纳闷得很。
那些斗栱和柱子,有什么问题吗?郁弭不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