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弭只在户外多待了这么些时候,胳膊和脸上接连被蚊子咬了几个包。
他挠了好几回,再听见有蚊子在身旁的嗡嗡声,就挥着手把蚊子赶跑。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天色已全暗下来。郁弭可算看见有一点灯光从远处晃晃悠悠地过来,照着人影,是一个背着登山包的男生拄着登山杖,沿着坡路气喘吁吁地往上走。
郁弭本来对他的晚到有点埋怨,见状却忍不住笑起来了。
是余森辉吗?郁弭快步下了台阶,迎上前问。
或许是汗,或许是夜露,男生的头发湿了。他看见郁弭,像是看见救星似的,急忙迈开步子走过来,说:你好、你好!我是来当义工的。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帮你背包吧。郁弭说着伸手。
他转身避开,笑道:没关系,我自己背就行。哎,可算到了。累死我了。
郁弭看得出他确实累坏了,也笑说:直接回宿舍休息吧。我叫郁弭,是这里的志工,苏春媚师兄让我来接你,她在禅修。
哦,好。谢谢。余森辉点头,惊讶道,苏春媚是男的?
这个男生长得干干净净,虽然不是出众的外貌,可看起来单纯憨厚,这一惊一乍的样子着实可爱。郁弭忍住笑,说:不,在寺里所有修行的人都是师兄,不分男女老幼。
哦他每说一句话都带着大口喘气,那我叫你郁师兄了?
郁弭点头,问:你确认不要我帮你背包吗?
他肯定地摇头,说:不用,这点东西。
郁弭看这个硕大的登山包像是装满了东西,撑得很,问:你来做义工,做多长时间?
两个星期。他回答。
郁弭推开第一道山门,等余森辉进门后,将门虚掩。
这么长时间,学校里不上课?郁弭知道他是在校大学生。
我今年大四,工作已经签好了,等着毕业。学校基本不管我们了。余森辉说完,停下脚步,对着夜景满是感慨地哇了一声。
这第一道山门内的院落里只有石桥两端各有一盏路灯,桥头的这一盏灯泡出了点问题,现在一闪一闪的,十分扎眼。除此以外,院子里全是黑漆漆的,郁弭不知他在感慨什么,问:怎么了?
哦,没。什么都看不见,哈哈!他尴尬地笑。
原来是提前感叹,却发现没什么可感叹的,郁弭哭笑不得,走在前面带路,说:明天得把这盏灯修一修了。
因其他人全在禅堂修禅打坐,义工宿舍里只有几个房间亮着灯,那是修葺常觉寺的师生们住的房间。
寺中将他们视为上客,所以他们的宿舍不是单间就是双人间,至于像郁弭他们这样普通的志工,则是住在四人一间的宿舍里。
宿舍有两张高低铺,郁弭现在住的房间内只有他和莫舒云二人,分别睡了两个下铺,余森辉既然来了,就只能选一张上铺来睡。
郁弭一边带路一边把住宿的情况告诉余森辉。
后者毫不介意地说:没事,我在学校的时候也睡上铺,睡得习惯。
那就好。郁弭带着他上楼,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他们还有半个小时就回来了。
余森辉好奇地问:和我们住同一间的那位师兄,也是二十几岁?
不是,他四十了。在寺里当了八年多的志工。郁弭说。
啊?他听完困惑极了,犹豫了一下,问,在这里当志工,是有薪水的吧?一个月多少?
郁弭没有想到他竟然问得那么直接,心中错愕,如实说:一个月三千,食宿都是免费的。
他眨巴两下眼睛,喃喃道:那也挺好。不过当志工是一直住在寺里?他没有老婆孩子吗?
郁弭在寺里住了一个多月,还是头一回遇见对别人的事这么好奇的人,亦或者说,别人就算好奇,也不会这么直接打探。
关于莫舒云的种种,郁弭也是好奇的。但是直觉告诉他,在这里当志工的人每一个人的过去都有秘密,他不愿别人知道自己的,自然不会去追问别人的。而余森辉,郁弭想:他说不定有个坦坦荡荡的过去,所以才会这么毫不顾忌。
这我就不知道了,没有听他说起过。郁弭只好这样回答。
好奇怪啊,如果没有老婆孩子,又一心向佛,能在这里做这么长时间的志工,怎么不直接出家呢?余森辉纳闷地摸摸后脑勺,末了唉了一声,好像是放弃了对别人经历的打探。
其实他的疑问,郁弭也有过。
寺里的大部分志工仍保留着外面的社会关系和家庭关系,有的住在市里或附近的村子,有的住在寺里,而住在寺里的,遇到节假日和休息的日子,多是会回家看一看。但莫舒云没有,他从不提及他的家人,好像没有家。
过了没多久,余森辉又问:郁师兄,你当志工多久了?
没多久,一个多月。我过完年以后才来的。郁弭说。
你是鲤城人?
不是,我是花马州的。说完,他看余森辉茫然,解释道,滇省的一个小城市。
哦余森辉点点头,奇怪道,但是听你的口音不像啊!感觉是北方人,而且你这么白,南方很少见到这么高、这么白的。
郁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钥匙,说:到了,是这间。
哇,不错诶。余森辉在宿舍开灯后,对着里面感叹,正要进屋,低头一看脚上的鞋,又犹豫了。
郁弭这才发现他的鞋底全是泥,登山杖上也是,说:没关系,直接进来吧。等会儿拖干净就行。
余森辉走进宿舍,把两旁的上铺看了看,指着莫舒云的上铺,问:我睡这张?
郁弭点头,说:行啊,你随便挑。
他卸下登山包,吐了一口长气。
郁弭看见笑了,说:你先坐吧。他把一张板凳放在余森辉的身后。
他坐下后,打开登山包。里面的东西一下子涌了出来,随即掉出一只拖鞋。
郁弭看他真是有备而来,觉得好玩,走到桌边给他到了一杯白开水,转身看见他已经拿出自己的矿泉水,咕噜咕噜喝起来。
余森辉个性开朗,做事十分主动。他换了拖鞋以后,见郁弭从卫生间里拿出润湿的拖把,马上接过去,把自己踩脏的地板拖得干净。
郁弭坐在床边,趁他收拾行李,把寺里的作息、志工义工每天要做的事给他简单做了介绍。
真的是三点半起床?!余森辉瞪圆了眼睛,原来网上说的都是真的啊。
郁弭忍俊不禁,问:你在网上查过了?
肯定查过嘛,不过我看网上说,有的寺院是三点半,有的是四点半,有的是四点。没想到这里是选了个最早的。他一脸苦笑,那晚上几点睡觉?
九点半。郁弭说,其实你算一算,睡眠时间也有六个小时了。
果然来寺院住是修行哎。他依旧这样感慨。
觉得苦的话,为什么要来呢?为了体验生活吗?郁弭听他抱怨,心里多少有些莫名其妙。
平时郁弭和莫舒云都选择在禅修结束,回到宿舍后洗澡。但是现在宿舍里多了一个舍友,洗澡的时间自然没有从前那么充裕了。
趁着莫舒云还没回,郁弭在确认余森辉不用卫生间后,先洗了澡。
这一整天没做什么脏活累活,郁弭把澡洗得很简单。
他洗完澡,正在擦干身子的时候,隐约听见有雨点打在窗户上的声响。他愣了愣,穿好衣服,走到窗前往外一看,果真是下雨了,雨点淅淅沥沥地打在树叶上,地上的水洼也慢慢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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