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弭想去看看戒坛以后要建在什么地方,又恐耽误了曾砚昭的时间,问:曾老师,您先前说下午原本打算来长秋寺?是有什么正事要办吗?您先去办,我四处走走,到时候您给我打电话,我们一起回去。
曾砚昭没有什么正经事要办,只不过下午有些时间,想着到长秋寺来仔细看看建筑群的特点,简单记在心里,下次带学生来的时候好布置工作。这样的行为,多带有游览的性质,和郁弭口中的四处走走差不多。
现在听完郁弭说的,曾砚昭少有的不知该如何回答合适。
我没有什么正事要办。曾砚昭如实说道。
他应该不会说谎,思及此,郁弭的心头不由得有些乱了。
见他不知所措,曾砚昭补充说:我只是想来随便走走看看而已,明天会带郭青娜她们过来。
啊。郁弭犹豫了一下,问,那我能跟着您四处看看吗?光我自己看,看不出什么门道来。我觉得您肯定比那个导游强
话音未落,郁弭的身后便传来哗啦一声响。
他惊得缩了缩脖子,回头一看,是廊下卷起的竹帘被风吹落了。
这忽如其来的风虽不大,却吹得廊外的竹林沙沙作响。竹叶颤动的声音是风的声音,而廊下的光随着竹帘的摇摆明暗不定,便是风的颜色。
被风吹落的竹帘只有一席,可能是帘钩松动了才被吹落的。
垂下的竹帘随风摇动,帘外的芭蕉树和菩提树郁郁葱葱,隔着帘子,看得人分不轻虚实。
曾砚昭上前抓住竹帘底部,把帘子向上卷起,原本虚化的景色慢慢变成一幅写实的画卷,而郁弭看景的目光在不知不觉间转移到曾砚昭卷帘的侧影。
他腕上的佛珠借着天光泛着温柔的光泽,风将他的额发吹开了,露出俊朗的眉和干净的额。
忽而,本应用帘钩固定卷帘的曾砚昭转头看了过来。郁弭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
曾砚昭若有所思地看了他片刻,收回目光,把卷帘固定好。
郁弭离屋檐远,有一侧的身影是暗的。曾砚昭再度看他,后者拘谨地站着,过了一会儿,走到曾砚昭的近旁。
那边大殿,屋顶上有好多动物的雕刻,顶上最大的好像是龙。郁弭指着大雄宝殿的正脊,仔细看了看,笑说,戗角上也有小兽。
不需要多看,曾砚昭已经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看着因为往外站而全然站在光里的郁弭,说:那是脊兽。正脊两侧的是鸱吻,龙头鱼身。
郁弭定睛眺望,道:还真是!
鸱吻是龙的第九个孩子,会吞火,张嘴可以喷水降雨。古建筑多是木结构,为了避免火灾,把它放在房顶镇宅。曾砚昭说。
大殿上的小兽或大或小,成对分布在屋顶的两侧。屋下有铃,铃声随风动。
郁弭好奇地看了半天,回头笑道:跟着您真的学到很多东西。
不知是不是站在光里的缘故,曾砚昭觉得他此刻的笑容也格外明朗。
跟着我吗?曾砚昭问。
听罢,郁弭一怔,抿起唇,赧然望向了帘外。
风在这时停了。
第10章 一雨惬群情1
想来曾砚昭要在长秋寺中随意走走,多有经行之意。又或者,他生性寡言,哪怕是和别人结伴同行,如果同伴不开口,他也是不出声的。
郁弭跟随他的脚步在寺院中闲逛,起初遇到自己好奇的、认为曾砚昭知道的,会开口问一问,但后来察觉了曾砚昭的沉默,就算后者没有露出厌烦的表情,郁弭也不问了。
曾砚昭果真不会主动说些什么,郁弭一度为彼此之间的不语感到困窘,可渐渐地,心境像是平静了下来。
曾砚昭的身上有一抹淡淡的香味,郁弭平时在禅堂里会闻到。所以即使只是这样结伴走一走,郁弭也能感受到像是坐在禅堂中那般清净。
二人沿着寺院的中轴线将整座庙宇走了一遍,除了寮房、居士楼这些地方没去外,基本都看过了。
曾砚昭在碑亭停留的时间最久,郁弭猜测他是在为设计千叶戒坛做准备,而他究竟想些什么,郁弭不得而知。
碑亭中的石碑,郁弭仔细看了,上面雕刻的字迹早已模糊,加之全是没有标点符号的文言文和繁体字,他几乎认不出上面写了什么。
天色有了变暗的征兆,郁弭就开车和曾砚昭一起回常觉寺。
这段山路因泥石堆积,在雨后变得泥泞不堪。
郁弭小心谨慎地开着车,光是听见车轮的声响就预感走过这一段后轮胎和挡板肯定惨不忍睹,明天无论是不是下雨,都得把车洗一洗了。
二人回到常觉寺,郁弭照旧把曾砚昭在第一道山门前放下,自己去停车场停车。独自停好车后,郁弭总算可以好好地看看这辆车被折腾成什么样子。
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样,四个轮胎和挡泥板上全是黄泥,后面的车牌也沾满污泥,连字都看不清了。
他打算找纸巾把车牌上的泥擦一擦,打开车门却先看见了曾砚昭的雨伞。
怕是因为没下雨,曾砚昭下车时就忘记了。
郁弭拿出伞,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黑压压的云层遮住了天光,也不知是天黑了还是快要下雨了。
他关上门,给车上了锁,拿着伞匆匆往山门赶去。
这时正值晚课,师父们念诵着《慈云忏主净土文》,诵经的声音在寺院中回荡着。
既然已经念诵至《慈云忏主净土文》,郁弭猜测曾砚昭应该不可能赶往禅堂,中途加入晚课了。
他往居士楼的方向走,果然在罗汉殿外看见了曾砚昭和他的同伴们在一起。
曾砚昭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学生和他站在一起,两人与方训文说着话,不知正在讨论什么事,其他人则在罗汉殿旁做测绘。
曾砚昭的表情看起来并不轻松,使得郁弭在不远处看了,不由得停下脚步,犹豫着是不是该走上前去。
正巧曾砚昭发现了他,虽然只是稍稍看了一眼就继续和方训文说话,郁弭也因此决定把伞送过去。
做不来七开间,周围的建筑限制住了。曾砚昭说完这句话,瞄见郁弭朝他们走来。
郁弭上前说:曾老师,您的伞,刚才落在车上了。
哦好,谢谢。他接过雨伞。
他笑了笑,看他们没有继续交谈,自己便没有马上走。
没有想到,方训文却说:找了个小跟班?
闻言,郁弭险些被唾液呛到,喉咙哽了一哽,脸上就被气堵得有点发烫了。
曾砚昭解释说:今天去市里开会,拜托他送我去的。后来一起回来,我要去长秋寺,就一起去了。
哦方训文对郁弭笑道,开个玩笑,别放在心上。
郁弭挠挠脸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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