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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臣(重生) 第67节(2 / 2)

“如今这盆脏水泼下来,我是怎么也洗不清了!”淑妃绝望道,“不就是一死么?我会上书陈情,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绝不拖累我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冷声喝道:“你想得倒美!”

淑妃被吼得一震。

“淑妃娘娘,你睁开眼睛看清楚,这和李皇后当年不一样!”步练师直视着淑妃干枯的双眼,“李家倒台,皇后自缢,周望仍能稳坐东宫,这是为何?——是因为李家没有谋反!你若是认下此罪,那就是诛九族的塌天大祸!”

“到时候,秦王殿下,会在宗人府里,任人糟/践,度过残生!”

淑妃脸色发白,唇瓣颤抖:“我儿可有大功勋在身……”

步练师匪夷所思地看了淑妃一眼。

——她刚刚好像说的,是诛九族的下场吧?

这女人眼里竟是没有父母亲族,只有自己的好儿子周琛吗?

关西张氏如何抄家斩首,血流千里,淑妃竟是不关心的吗?

也是,步练师恍然,这世上有几个傻姑娘戚英呢。

戚英被亲族相挟,被迫脱下战袍,在深宫里十年如一日——什么梦想,什么期盼,什么追求,从此都烟消云散了。戚英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女将军,只是“皇帝的妃子之一”,从此百年的苦乐皆由他人决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必淑妃也是如此吧?当年在西域商道上纵横捭阖的关西巨富,人称财神奶奶的张氏嫡女,往昔又是何等风光呢?

戚英心胸豁达,不与亲族计较;但能有几人能做到?淑妃被父母亲族断送了自己的事业前程,从此只能在方寸的天地里和一群女人勾心斗角,心中积攒的愤懑和怨恨又该有多少?

步练师垂眼看着淑妃,心里生出极大的悲哀来:

……这个时代,吸干了女人的血。

“功勋也是陛下赐的。”步练师淡声道,“如今陛下已去,谋逆之罪压下来,什么都算不了数的。”

淑妃如遭雷击,浑身一震,脸上毫无血色。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步练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淑妃娘娘,薇容是来指一条活路的。”

淑妃颤瑟道:“你为何要帮我?”

你既已不心念琛儿,为何要拉我们一把?

“我并不是在帮你。”步练师淡声道,“若淑妃娘娘殁了,秦王殿下定会与吴王殿下,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届时,家将不家,国将不国,朝野动乱,生民烦忧,谁能得到好处?”

淑妃眼睛亮了起来:“你与周瑾竟不是一条心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本以为步练师会站在周瑾那一边,巴不得秦王集团倒霉倒霉再倒霉才好;如今这番话说下来,倒有端水的意思在里面了。

“淑妃娘娘可误会步某了。”

步练师抬起眼睛,烛火映入眼瞳,烧灼出惊心动魄的华彩来。她已是不惑之年的岁数,不是年轻貌美的小妹妹了,却风华依旧,神采翩然。

那是浸入骨子里的美丽,沉入气质里的风情;它不会随着岁月而褪色,反而会因为时间而深厚。

步练师轻笑一声:

“——我与天下人,才是一条心。”

淑妃怔然睁眼,默然片刻,低低道:

“我这会儿才明白,琛儿为什么着了魔似的喜欢你。”

步练师笑了笑,不置可否。如今秦王和小戚王妃感情甚笃,她和周琛早已断了个干净,这种马后炮她没必要接。

淑妃见她不答,心下更放心三分,随即才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活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静静地看着淑妃:“这段日子,会很艰难,相当多的人,会盼着你死。——你要活着等下去,等到我给你翻案,把你从天牢里捞出来为止。”

淑妃心下愕然,步练师竟有法子,把她从谋反的滔天大罪里捞出来?

“这个女人太聪明了……”淑妃心下思衬,“还好不是我家儿媳。我哪里镇得住这等人物?还是戚华容这种心直口快的暴脾气好。”

淑妃转念一想,这等人中龙凤,本就不是一纸婚书可以栓得住的,怅然地叹息了一声。

她当年,也是铆足了劲,想成为步练师这般的大女子啊……

淑妃并不是蠢物。既然步练师不说怎么翻案,淑妃也不会去问,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她本人反而更安全;淑妃心思如电,随即关心起,另一个利益交换问题:

“我要如何报答你?”

明人不说暗话。步练师想要稳住秦吴二王,也不是没有其他的法子;只是在淑妃存活的前提下,有更多的转圜之机罢了。既然步练师愿意对秦王集团友善到这个地步,一定也有条件吧?

步练师清冷的眉眼,攒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淑妃虽然斗不过薄将山,那也算是后宫娘娘里的智谋天花板了;她懂得在政/治/斗/争中,欠人情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没有答应什么,就是答应了所有;这种亏本买卖,淑妃才不会做。

还不如现在摊开说得清清楚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然如此,步练师也不矫情,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需要知道,当年我重生的真相。”

淑妃脸色一变:

“你怎知此事与张氏有关?”

“……”步练师闻言歪了歪头,耳下明月珰微微摇晃,“哦,淑妃娘娘竟然不知,当年吴江水患前,秦王殿下来梧州找过我么?”

……

“琛哥,你擅长的是排兵布阵,论起权谋之术,你根本没有如此深重的心机。……”步练师闭了闭眼,指节攥得发白,究竟是忍住了,“——你前来梧州找我,是受了谁的指派?”

周琛默然不语。

步练师太过聪明,这般冰雪剔透的女子,“爱情”二字太轻太轻,根本蒙不住她的眼睛。

“你不想说,我来替你说。”步练师吸了吸鼻子,“淑妃娘娘本就是李家人。你来劝我与你一同回到关西,是受了北恒公的提点,对么?”

周琛急急道:“阿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抬起眼睛,她像是哭累了,又像是根本没哭:

“我知道你不会害我。北恒公定是这般劝你的:‘只要步练师答应此生不再踏入朝堂,便给她安排一个门当户对的好身份;你能风风光光地把她娶进秦王府,她就踏实本分地做那秦王妃。’——是不是?”

……

淑妃的脸色格外震惊,像是被人一马桶拍在了脸上:“……”

饶她是个儿子控,此刻也只想倒拎起周琛,往死里猛甩——甩甩甩,甩足三百六十天,甩干净这大猪蹄子脑袋里的水才好!!

二百五!!!

步练师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你竟敢瞒着你老子娘,跑去薄将山的眼皮底下,和他看中的女人私会?!

——薄将山要是再胆大些,完全可以把你的人头留在梧州!!!

不,说不定他就想这么做……淑妃越想越胆战心惊,薄将山之所以不这么做——那是因为步练师的缘故。

若淑妃站在老天爷的位置上看,定会知道步练师当天晚上就和薄将山睡了。

不过这种床帏交易,淑妃就算不知,也能猜到个大概;当时步练师一无所有,能绊住薄将山的手段,不就是个花容月貌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么一想,步练师简直是有情有义的真性情,而周琛才是那个恋爱脑上头的二百五!

淑妃气得无话可说,她一生精明谨细,怎么生出了这么蠢的儿子?

步练师看这淑妃脸色变化,心里猜到了七八分,跟聪明人交流真是舒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步练师当时委身薄将山,傻幼娘还以为步练师是被强逼的,还哭哭啼啼了好一阵。

步练师心情复杂,小女孩心思就是单纯,成年人的交易向来是各取所需:套了层“被逼无奈”的遮羞布而已,怎么还真觉得是她步练师吃亏了?

这件事算是步练师和薄将山不清不楚的开端,还有得掰扯,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周琛在梧州现身这一事,结合淑妃如今的反应,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周琛是瞒着老妈,在外公北恒公的指点下,跑来梧州找步练师的。

——也就是说,北恒公知道,步练师在乌苏江复活了。

太吊诡了。这件事,李家肯定是不知道的,若是李家人知道步练师复活,一定不择手段也得把步练师做了;而戚家……若是戚家人知道步练师还活着,那吴江水患这事就用不着周瑾出面了——戚家人对周瑾这大废物向来没有信心,大可以拜托步练师帮忙解决呀。

是以,关西张氏,是五柱国之中,唯一提前知晓,步练师离奇重生一事的。

为什么?

步练师看着淑妃的眼睛:

“张氏在我复活一事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淑妃揉着爆炸的太阳穴,无奈地叹了口长气。

“这件事隐秘至极,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淑妃按着额角回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父亲替皇上做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了。”

步练师眼皮一跳。

……

黑影低低地笑了起来,像是两块冷铁在相互摩擦:“步大人,世上不止你一个人,是重生的亡魂……”

不止?

步练师浑身一震:这世上的重生之人,竟然不止她一个?

确实。这重生之法,又不是被周泰垄断的;就算周泰掌握着这批方士资源,也没有道理只复活步练师一个人。

……

“父亲做这件事情,从几十年前就开始了……”淑妃艰难地回忆道,“对了,令公可还记得,身死关外的三殿下周玙?”

步练师脸色一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注】

*1:“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出自刘向《触龙说赵太后》。

第68章他是谁记忆禁区

——周玙?

谁?

“这是何人?”步练师闻言愕然道,“我不曾相识。”

淑妃匪夷所思地看了步练师一眼:“你怎么可能不认识?”

步练师:“……”

这很奇怪么?

——天地良心,她是真不认识。周泰身体力行地为国做鸭,崽那是生了一个又一个;这些皇子公主之中,也只有经常去大明宫的几位,能与步练师混个脸熟。

至于那些在后宫窝着的,尤其是母妃和戚英关系不怎么样的,步练师哪里会认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且这三殿下——听这排行次序,是紧排在周琛后头的皇子,步练师是一点印象也没有,想必是幼年早夭的皇嗣。

步练师奇怪道:“我该认识么?”

“……”淑妃面色说不出的古怪,“令公,你差一点,就要嫁给三殿下了。”

步练师闻言一惊:

什么?

步练师离开天牢时,暮色低垂,夕阳西下。晚霞像是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源源不断地渗出惊心动魄的红来。

步练师心里有事,正怔怔地出神,突然感觉有人在看她,一撩眼皮才发觉,一辆八马车轿正停在不远处。

八头骏马皆是品相不凡的乌云踏雪,马辔是由生铁打造而成的古怪形状。车框花纹雍贵,底色醇厚深黑,四面垂着深红色的帷帐,乍一看像是一滩被黑铁框住的鲜血。

陆从庸站在车旁,双手笼在袖子里,像头过分温驯的黑鹰。

“……”步练师愕然道,“你怎地在这里?”

陆从庸凉悠悠地答道:“姐姐,出门不带丫鬟婢子,连个侍卫护院都没有,是个很坏的习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闻言眉头一皱,她最讨厌的就是官老爷的排场,上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乌泱泱一片;再说了,这里可是太微城,哪里用得着这些?

眼下她来提审淑妃,也没惊动太多人马。步练师只消在天牢前等待片刻,步府的马车便能赶来接她。

——影不留的首领太监亲自来接,那得是周泰才有的待遇了;她步练师算是个什么东西,哪里担得起这等排面?

“姐姐如今是监国大公,自然得小心伺候着,不然留我们这群奴才做什么?”

陆从庸一手掀开车帘,一手放得极低:这车门装得太高,步练师裙摆又不方便,得踩着他手上去。

步练师不喜欢如此,但思忖片刻,还是踩了上去。

陆从庸此话无错。她如今是监国大公,周泰秘不发丧,新帝人选尚空,这等节骨眼上的时候,步练师的人头一定很值钱。

影不留这般大张旗鼓,就是为了敲山震虎:

步练师如今是影不留的重点保护目标,想杀步练师便是与整个影不留作对。

世上也没有太多人,敢去得罪一群,无牵无挂的杀手太监。

——是以,陆从庸这个面子,步练师得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影不留的太监惯会伺候人。轿厢中炭火温暖,熏香昏聩,小几上摆着步练师最爱吃的点心。

步练师摸着自己的小肚子:“……”

陆从庸这般贴心,步练师被惯出了馋嘴来,整个人都圆润丰腴了不少——和薄将山相处令人暴瘦,和陆从庸相处令人长膘,步练师心说干脆你俩绑在一起得了,起码能平衡一下我的体重。

几块冰凉甜润的软糕下肚,步练师终于没这么郁闷了,脸色都红润好看了不少:

“陆公,帮我查一个人。”

陆从庸替步练师剥着晚柑:“姐姐吩咐便是了,咱家定把他底儿给刨出来。”

步练师也不客气:“周玙。”

陆从庸手上一顿,倒也没多问。

步练师补充道:“此事关系甚大……”

陆从庸从善如流地接话:“——定不走漏半点风声。”

“不,”步练师摇了摇手指,“得漏,得漏点风声,到薄止的耳朵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从庸奇道:“这是为何?”

“陆公,你得明白一件事。”

灯火明灿,薄烟轻晃,步练师粲然一笑,惊心动魄的妩丽:

“——没有人,是永远的敌人。”

“陆从庸在查周玙?”

煌煌地龙烧得满室皆春,烛火打在薄将山的面庞上,牵扯出错落有致的阴影。

连弘正便没薄将山这么潇洒了。即使地龙烧得再旺,老人抱着两个汤婆,也照样瑟瑟发抖:

“令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薄将山单手支颐:“不,她什么也没发现。”

“她要是真知道什么,定不会让我知道。”薄将山随意地一挑手边灯芯,“影不留那群阉臣,嘴巴比铁浇的还紧。我们之所以能知道这个动静,就是因为——”

连弘正闭目答道:“她什么也查不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笑而不答,这自然是废话。

周玙暴毙关外一事,是大朔的阴谋,是周泰的血债。周泰亲自动手建起的信息壁垒,加之又相隔了如此多的年月,哪里是步练师能调查出来的?

影不留是周泰一手打造的。陆从庸惯是条知道分寸的忠诚好狗,怎么会去揭露主人刻意隐藏的秘密?

是以,步练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通过影不留查出真相。

连弘正沉吟片刻:“这是在招揽。”

步练师故意放出这个风声,就是想引起薄将山集团的注意。这是一道橄榄枝,若是薄将山识趣相握,他们还能再次结盟——

“难不成,”连弘正微微讶异,“令公不再追究养龙蛊一事了?”

薄将山笑眯眯道:“你信吗?”

连弘正沉默不答,心说谁要在你面前猜你老婆的心思。

薄将山笑意盈盈,在诡谲烛火下,更显得森然鬼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是政治大家。在一国之得失面前,一人之恩仇,便显得无足轻重。若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拿到我的支持,步练师想稳定局势,便容易得太多。”

连弘正叹了口气:“可是相国,你是……”

——你是要反的。

你怎么可能如步练师的愿?

薄将山看着眼前灯火一豆,默然不语。

他想起了漫山遍野的红梅,想起了亭中比梅花还要烈艳的女人,想起了那些犹似铁骑突出、刀枪齐鸣的棒喝:

“——而现在,都是因为你!薄止,你耽于幻想,湎于仇恨,窝藏祸心,竟还不甘苟且!——百代忠良贤能,何不愧杀你也!!!”

步薇容这是在叫他迷途知返,悬崖勒马,浪子回头。

薄将山出神地望着这剪温暖的烛火:

——你怎么还不肯放弃我呢?

难道你仍觉得,我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不合时宜地想起,少年时在那皇家晚宴上,他薄将山被一条狼狗欺辱时,也是没人敢来救他。

只有——

……

步练师单手持鞭,鞭上鲜血兀自滴沥不止;女孩静立于庭中,像是一道明灿的银色月光,唰然劈开这昏聩糜烂的黑色雾瘴。

薄将山的眼睛里,渐渐地有了光。

……

——好像在故事的最开头,她就是那道明灿的月亮。

步练师不同于一般的温柔月光,她凛冽至极、霸道至极、蛮横至极,一鞭下去都是腾腾的血气,一眼看来都是森森的轻蔑。

但是就是她,但是就偏偏是她,但是就只有她。

只有她步练师,在所有人都以为薄将山,要活活被一条狗咬死的时候,一鞭子抽碎了所有的麻木和沉默:

“——畜/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所有疯狂的爱意和迷恋,都源自于这鲜血淋漓的一记鞭/笞;她强大、她美丽、她神圣、她庄严,薄将山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叫嚣起来,要把这个女孩的名字,刻进神魂、融入骨血里:

步练师。

薄将山幽幽道:“我对她并不好。”

她怎么……还不愿意放弃我呢?

连弘正急急道:“相国,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

薄将山静静地看了连弘正一眼。

老人突然感觉到一股砭肤刺骨的冷意,默默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她可不是我的至亲。”薄将山懒散道,“你我皆是人间的孤魂野鬼,哪里来的至亲呢?”

她是我的檐边月;她是我的巅上雪;她是我的颈中刀。

而我——

薄将山十指交叉,抵住下颚,双目像是野狼的眼睛,在暗夜里飘摇起磷磷的碧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在烂泥里头,苦苦挣扎不得解脱的,一头丧家之犬罢了。

是夜,步府,慎独居。

窈窈偷偷摸摸地从窗户里翻了进来,一把将林慎从拔步床上拽了起来:

“走,陪我喝酒去!”

因为林慎和窈窈闯进云裳楼那件事,窈窈挨了不少的家法伺候;而林慎——林慎没有功夫傍身,又生得细皮嫩肉,一棍子打下去怕打出个好歹——步练师揉着太阳穴,喝令林慎闭门思过:

算是罚了,但没完全罚。

窈窈倒没什么意见。她虽然泼辣刁蛮,但也能分是非:去云裳楼的馊主意,本来就是她出的;况且林慎差点因为她,搅进红白刀子的打杀里。

只重罚她一个,窈窈也没什么屈——打就打嘛,她又不怕,步练师又不能真把她怎么样,打完不还是放她去玩。

只是最近不同了。

窈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依照娘亲没日没夜的加班议事,和师父日愈暴躁的言行来看,——这大明宫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糟心事,还是不能让普通老百姓知道。

——难不成那皇帝老儿驾崩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乌黑的眼珠转了转,随即向上一翻:管他呢,她又不关心,倒是林慎这种书呆子,肯定得哭鼻子。

步府最近戒严,连泼猴窈窈,也不能随意乱跑了。

窈窈一开始还听话,过了几天就觉得憋得慌:

——她一定得出去玩!

林慎忍无可忍道:“步窈窈,哪座花果山才能养出你这种泼猴来?”

【注】

*1:“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出自徐克《狄仁杰之通天帝国》。

第69章周郎顾薄周对峙

半夜被女孩子从被窝里拽起来,林慎的人生又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林慎光着上身,双手抱胸,恼羞成怒:

“你大晚上不睡觉作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从小和林慎一起长大,俨然把对方当做了知心男姐妹,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好害臊的。

眼下窈窈金刀大马地往塌侧一坐,长刀斜斜地抱在怀里,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

“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

“——‘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是吧?”林慎愤怒地打断她,“步窈窈,背书背全了,后边可是接了一句‘怀民亦未寝’!”

我可是睡得正熟!!!

林慎性格向来温软,只是这起床气分外怵人。窈窈扁了扁嘴,开始扯他被子:“我错了嘛!你陪我玩,陪我玩陪我玩陪我玩……”

林慎:“……”

令公所言极是,窈窈就是被他林慎娇惯得无法无天!

“不行!”林慎态度格外坚决,“这都宵禁了,还有哪里好玩?去睡觉。”

窈窈噘起的小嘴都能挂个葫芦了:“不是还有夜市嘛。”

林慎瞪眼:“良家女从不去夜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抱着枕头开始蹬腿:“你给我裹小脚算了!”

“你少给我偷换概念!”林慎大怒,“步窈窈,眼下时局非同小可,令公既然让你安心待在宅中,自然有她的理由!——你少给令公添乱!”

小女孩哪里管这么多,窈窈委屈成了一条猫猫虫:“你和师父都一样!张口我娘闭口我娘的,都没人想着我!”

啪!

林慎一拍床板,厉声训道:

“——你也该懂事了!若你不是令公所出,又有谁会多看你一眼?!”

这刻薄话脱口而出,林慎立刻就后悔了。

窈窈一下愣在原地,大眼睛闪了闪,立刻盈满了眼泪。

她性子素来要强,几棍家法打下来,窈窈眼皮都不会眨一下;如今林慎这一句恶言,窈窈却立刻见了眼泪。

“不是,”林慎自知失言,连忙找补,“窈窈,我不是这个意思……”

窈窈霍地起身,哽着嗓子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慎,你愿意跟着我,就是因为我娘亲是步练师,是不是?”

——若我不是步练师的女儿,你是不是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林慎讷讷道:“窈窈,很多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小女孩哪里听得进这种话,窈窈立刻哭着跑走了:

“我以后都不要理你了!!!”

林慎披着兽毛大氅御寒,提着八角灯笼照路,一脑门官司地溜出了步府。

——窈窈不见了。

窈窈哭着跑走后,林慎立刻起身去追,结果自然是没追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毕竟窈窈那个级别的轻功,整个步府的护院家丁都追不上,何况林慎一个没功夫的。

唉,这天寒地冻的晚上,窈窈能去哪里呢?

林慎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也不知她添衣服了没有……

他不敢惊动步练师。林慎自幼早慧,熟悉官场,这大明宫里发生的事,他暗暗猜出了七八分;甚至步练师突然与薄将山交恶,这其中的原因,林慎也能猜出个三四分来。

眼下正是步练师焦头烂额的时候,怎么好拿小儿女的吵嘴去烦她?

加之步练师性情暴烈,教训起女儿来绝不手软。要是因为林慎一句刻薄话,惹得日后母女生了间隙,他林慎一头撞死在步府也难辞其咎了。

唉……

林慎叹了口气。

——他确实嫉妒窈窈,方才那句刻薄话,才会说得如此难听。

为什么她可以父母双全,出身显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什么她不用寄人篱下,不用看人脸色,不用仰人鼻息?

为什么她每天都能活得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但这又不是窈窈的错;他因为自己的不如意,去伤害一个全然无辜的女孩,又算是什么道理呢?

林慎愧疚不已,加快了脚步。

林小公子在上京颇有名气,毕竟是步练师培养的后辈,这里头隐隐就有和朝堂新秀沈逾卿较量的意思。林慎偶遇夜里巡逻的金吾卫后,靠刷脸蹭了好一段的顺风车,独自一人钻进了繁华绮丽的夜市里。

窈窈啊窈窈,你去哪里了?

眼下正值子时午夜,上京夜市人声鼎沸,灯火连云,千街错绣。

窈窈平日里最爱念叨一家江湖酒肆,正位于上京卧龙江畔,夜市里最高的楼阁顶端,四面皆无楼梯攀附,好一个无天无地之所。

这便是传闻里轻功高绝者才能够进入的“下西楼”。

弥天夜幕飘起了些零星小雨,被香烟暖雾卷裹兜起,像是一笼柔媚的轻纱,若隐若现地遮罩在高楼/身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林慎作为一只走地鸡,正愁不知怎么上去。

猝地,满耳筝琶之声陡地一乱,又蓦地回轨;似是夜市里的琴师一同约好,共同错了这一拍的弦。

林慎莫名其妙地问路人:“这是怎么了?”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哪。”路人笑眯眯道,“你看这动静,就知道,是周公子来了呀。”

周公子?

林慎听得一头雾水,抬头远眺而去。

只见那卧龙江上,泊来一道小舟。

琴音愀然空灵,悠远禅意,像是大江的一声沧桑的叹息。小舟顺流而下,驶出飞渺烟云,林慎这才看见一袭红衣如火,在江风里缥缈无定,仿佛谪仙降落世间。

红衣、古琴、孤舟、冷雾、寒江,共同谱成了一曲古意而雍艳的雅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慎惊道:

“——窈窈?!”

窈窈被人点了穴道,被迫“乖巧地”坐在船边:

若是眼神可以咬人,这个红色的神经病,早被她嚼碎活吞了!

窈窈怒道:“放开我!”

红衣人端坐船头,淡然抚琴,闻言轻笑:

“为什么呢?”

窈窈瞪眼:“……”

她确实是想负气出走的:但刚到巷头,窈窈就后悔了,她要是这么闹,她老子娘非得气出个好歹不可。

所以窈窈灰溜溜地打道回府,没成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男人:

——却不料被这神经病截了胡!

窈窈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来人暗中发难,动手奇快,窈窈居然连来人的长相都没看清,就被打晕了;

等窈窈醒过来,便是四面江水,孤舟二人的情形。

窈窈四肢动弹不得,只能愤怒地龇着白牙,好比一条被踩着了尾巴的柴犬: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红衣人正背对着她,一方漆黑长发如同悬瀑,发丝间坠着暗金丝缕白玉佩。

窈窈心头火起,这神经病一直在笑,根本没停过!

来人的声音温雅而醇厚,窈窈总觉得有些耳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你是谁呢?”

“哈!”窈窈得意起来,“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绑架我!说出来吓死你,我娘可是——”

红衣人笑着接口:“监国大公步练师。”

窈窈:“……”

窈窈噎了噎:“你、你知道你还问我?”

“是你太蠢了,”红衣人笑着指出,“我刚刚,并不是,疑问句。”

——是反问句。

窈窈茫然地眨巴眨巴眼睛,大大咧咧地嘁了一声:

“妈/的,搞这么复杂干什么,合着你就是想骂我呗!”

红衣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饶是红衣人巧舌如簧,也被窈窈噎了一下:“……你说得对。”

窈窈得意了:“哼哼!”

红衣人:“……”

薄将山和步练师怎么会生出你个二百五来。

“你是谁?”窈窈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你既然知道我是谁,怎么还敢绑架我?”

“按辈分……”

红衣人顿了顿,笑着回头:

“——你该叫我二叔。”

窈窈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男人眉若刀锋,鼻似折剑,五官端正,俊美无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长相简直跟她爹一模一样!!!

不不不……首先发色就不对,她爹可是上京出了名的白毛男;其次是气质神态,若说薄将山是马背上的王侯,那么此人便是草庐里的君子。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这是我二叔?

我那狗爹竟然还有兄弟么?

“二叔?”窈窈舌头都捋不利索了,“那,那你是薄……”

“我不姓薄。”男人淡淡地打断她,“我姓周,名玙,字云容。”

我是周玙。

窈窈歪了歪头,表情茫然,陡地“啊——”了一声,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大道理:

“我懂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玙温和地笑道:“你懂什么了?”

“我懂了,我懂了,”窈窈恍然大悟,“你们不是一个爹!!!”

所以才不同姓!

窈窈得意地想:我真聪明!

周玙的笑容出现了裂痕:“……”

周玙强自笑道:“你还真聪明。”

窈窈得意地摇头晃脑:“哪里哪里。”

周玙:“……”

周玙默默扭过头去,不想和这个二百五说话。

周玙闭嘴了,窈窈可不肯闭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既然是我二叔,你为何要绑架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还点我穴道!

周玙笑道:“我为何不能绑架你?”

窈窈一梗:“……”

周玙这人真讨厌,说什么都要反问,问得窈窈很是恼火,这男人真是一点也不爷们儿!

窈窈转了转眼睛:

“喂,你是不是和我爹有仇?”

周玙笑了笑,还不算太傻。

“那你可就绑错人了。”

窈窈冷笑一声:“我爹娘不是夫妻,顶多算是野鸳鸯,我都跟我娘一个姓呢!”

“你若是想要挟我爹,还不如去沈府绑架沈逾卿,我爹可能来得快一些。”

周玙突然觉得这傻姑娘,与心机深沉的父母浑然不似,倒是有几分难得的天真可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去吗?”

窈窈翻了个白眼,鬼知道你为什么。

周玙摊手:“我打不过沈钧。”

窈窈:“……”

“草,”窈窈大受震撼,口吐芬芳,“沈叔如此厉害?我也要跟他打一架!”

他看上去黑不溜秋一猴儿,没想到还是尊斗战胜佛!

周玙差不多习惯了窈窈的人设,再也不会被她的雷言雷语给无语到了。

也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周玙竟然和仇人的女儿,就这么聊了起来:

“你可知沈钧不是沈家所出?”

“啊?”窈窈莫名其妙,“沈叔不是沈家所出,难道还是你所出?”

周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玙还是不能习惯窈窈的人设:“放肆!”

窈窈继续放肆:“——呸!”

不容我放肆,我也放肆多回了!

周玙:“……”

这到底是哪座花果山的泼猴成的精?

“沈钧不是沈侯所出。”周玙闭上眼睛,平心静气,劝告自己,不要和野丫头一般见识,“他的生父,你很熟悉。”

窈窈惊恐道:“还真是我爹啊?”

周玙:“……”

——在你眼里你爹就是这么个人设?

看来薄将山混得也不怎么样嘛。

周玙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连骗人的语气都愉快了三分:“是当今圣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惊呆了:“啊?”

啊?

啊??

啊???

——等等,不是,沈叔原来是皇子么???

“算不上皇子。”周玙冷嗤一声,难掩轻蔑之色,“只是皇家丑闻而已,沈侯也真是能忍。”

窈窈听明白了,是沈老夫人,跟皇上有过一腿;所以这沈家长子,其实是……皇上给臣子戴绿帽的产物?

怪不得沈侯的爵位是传给沈家次子的!

“沈钧知道自己身份尴尬,懂事起就领命去外历练,想来也是待在上京难受。”周玙轻描淡写道,“——沈逾卿那一身本事,可是实打实的边军功夫,我可不敢招惹他。”

窈窈突然道:“你在骗我。”

周玙微笑道:“为什么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皇上是沈叔他爹,定不会把静安公主许配给他,哪有兄妹成婚的道理?”窈窈皱着眉毛,“你说八卦就说八卦,怎么连八卦也要骗人?”

周玙笑得格外恶劣:“因为好玩啊。”

窈窈怒道:“你是坏人!”

一点也不好玩!

周玙饶有兴致地逗她:“你没见过坏人吧?”

窈窈嘁了一声:“你怎知我没见过……”

她瞳孔骤然一缩。

周玙随手拿着窈窈的佩刀,锋利凄冷的刀锋,正悬在窈窈的头顶。

周玙温和地问道:“你知道怎么剥人皮最快吗?”

窈窈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结成了冰。

“在头顶这里画个十字。”周玙笑得温柔极了,“然后把水银灌入……就能得到一张新鲜完整的人皮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骂道:“……你有病!”

“啊,我确实是药石罔效,无药可医。”

周玙凑近窈窈,他的脸在月色下,动人心魄的昳丽,散发着罂粟那样陈腐又魅惑的甜香:

“……怎么,你能救你二叔吗?”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噗!

窈窈突然听见耳边风声一掠!

周玙淡淡地啧了一声。

这支弩/箭钉穿了周玙的手掌,刺棱棱地卡在了他的骨/肉间。

赤红的鲜血蜿蜒而下,周玙却连眉毛都没动,饶有兴致地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蘸了一些,在窈窈的脸上写道:

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个鲜血淋漓的标记。

窈窈脸色发白,如坠寒窟,这个男的看起来正常,其实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一个!

这人可比她爹疯多了!!

“——大哥,这么凶做什么?”

周玙看向飞渺的江烟,一艘乌蓬船缓缓驶来,窈窈认出了银白色的长发:

“爹!”

薄将山看见闺女脸上那个“玙”字,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好二弟,你找死?”

【注】

*1:“解衣欲睡……”及下文引用,出自苏轼《记承天寺夜游》。

*2:“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出自许浑《送谢亭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3:“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出自李端《听筝》。

第70章同根生娘,甜不甜?

周玙记得自己见到母妃的第一天:

“——娘,娘,娘!!”

他踏过柔软的青草,他扑向和煦的天光。伊雅公主闻声撩起轿帘,她的眼神像是破碎的琉璃,静静地望着周玙的面庞。

伊雅公主似乎认出了他是谁,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像是天真稚幼的女孩,看见了心爱的布娃娃,眼角眉梢都是动人的光彩。

周玙也跟着嘿嘿傻乐,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小盒,从里面拈出一小块糖来:“娘,你吃,甜的!”

——甜的,你吃!

——娘,好吃吗?

——都给你,都给你!

周玙自小在草原长大,以为草原上罕少的糖糕,便是世界上最珍贵的食物。伊雅公主吃着比皇宫点心劣质太多的糖糕,却露出了幸福又满意的笑容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一天也是周玙最甜的日子。年幼的三殿下天真地以为,自己终于和其他人一样:

我有娘亲啦!

我娘亲爱吃甜的,和我一模一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娘亲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女人!!!

周玙记得自己见到母妃的最后一天:

“——娘,娘,娘!!”

他踏过泥乱的土地,他扑向燃烧的毡房。伊雅公主闻声抬起头来,她的眼神像是破碎的琉璃,静静地望着周玙的面庞。

伊雅公主似乎认出了他是谁,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像是天真稚幼的女孩,看见了心爱的布娃娃,眼角眉梢都是动人的光彩。

“娘,跟我走!”周玙心急如焚,去拉伊雅公主的手,“波斯人打过来了,你快跟我离开!”

——我带你走,你跟我走!

——你为什么不愿跟我走?

……你不要玙儿了吗?你不要玙儿了吗?!

伊雅公主呆呆地望着暴怒的儿子,她神智只比三岁的孩童,眼下竟生出几分委屈,垂着头默默地摇了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玙震恐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七窍都渗出紫黑色的鲜血来;这时周玙才注意到胡几上的酒杯:

鸩酒!

——娘,你喝了什么?!!

——谁让你喝的?!谁让你喝的?!!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伊戈加北狄语:医生!伊戈加!!我要伊戈加!!

伊雅公主惊恐地看着自己儿子,周玙撕心裂肺地大喊,状若疯癫,涕泗横流。

她的智力理解不了前因后果,只能尝试着展开双臂,把周玙拥进自己冰冷的怀中。

周玙还记得那一天,波斯人得到大朔的默许,攻打北狄挛骶王廷,烧了八百里的营帐。

而他就在王帐正中,四面都是燃烧的烈火,母亲怯怯地抱着他,眼尾挂着紫红色的鲜血,像是两道被诅咒了的眼泪。

伊雅公主拍着儿子的后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哭不哭……玙儿不哭……娘抱……不哭不哭……”

大火点燃了一切,四面皆是熊熊烈焰,周玙紧紧地抱着饮下毒酒的母亲。

他从未哭得这样绝望,这样纵情,这样声嘶力竭。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

原来这人间,正是地狱吗?

周玙大放悲声,不如他和母亲,一同离去罢。

……娘,那杯鸩酒,苦不苦啊?

然而周玙没有死。

周玙死在王帐,没有任何意义,周泰不会放任任何一只棋子,毫无意义地出局。

若说伊雅公主的死,是为了挑起波斯和北狄之间的新仇旧恨;那么周玙的死,就是大朔进攻北狄的理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周玙没有和母亲一同死去。

一群死士冲进了王帐,带走了号啕不已的周玙。从此世上再无那位风雅清和的三殿下,只有大朔天子手里的一颗——

小小棋子。

……

史书记载,挛骶邪向大朔借兵五日之后,数十个北狄饥民抢劫了三殿下周玙的车马,把周玙及其仆从二十余人,一并杀害于玉门关外。

……

痛失皇嗣,家国受/辱!

鸽派大臣缄口收声,鹰派大臣群情激奋,永安帝顺利地向北狄全面宣战。原本协助北狄攻打波斯的大朔军队,闻令瞬间调转枪口——

至此,“天子北伐”爆发。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记得自己见到周玙的最后一天。

风沙漫天,衰草连绵。

周玙的车驾被薄将山的兵马,堵在了无人突经的小小栈道上。

冰冷凄寒的铁骑刀枪,围堵着大朔皇子的车辇,后者显得格外的孤弱可怜。

在周泰的计划里,薄将山一众,便是宣战借口里的,“北狄饥民”。

薄将山淡淡地觑着周玙苍白消瘦的面庞,低低地笑了起来;少年将军笑得嗓音嘶哑,笑得浑身发抖:

“三殿下,害怕吗?”

“……”周玙自嘲地笑了一声,“真不愧是父皇。”

虎毒尚不食子。

大朔天子,东陆帝王,果然是比虎狼还要狠毒的男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也别得意。”周玙淡声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迟早有一天,也会死在父皇的手上。”

薄将山哈哈大笑:“——我又不是你!”

“我生在泥沼里,长在战场上,知道自己命如草芥,贱如纸张,从不奢望,从不念想。”薄将山眸光阴冷,表情微笑,“周玙,你的胃口太大,你想要的太多,陛下都容不了你!”

是以,你会死在周泰手上;

是以,周泰会死在我手上!

“我要的东西太多?”周玙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薄止,我毕其一生,只想为母亲养老送终,做个清闲本分的小王!!”

我很贪心吗?!

我很贪心吗?!!

想和母亲生活在一起,薄将山,我很贪心吗,我很贪心吗——?!!

薄将山不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宜妃娘娘已经死了:你却想让她活着。人死不能复生,注定你要恨陛下一辈子。”

陛下怎么可能容你?

怎么可能容得下一个对他怀着弑母之恨的皇子?

——这玉门关外,你非死不可!

周玙双目尽赤:“这是我母亲!!!”

薄将山厉声断喝:“这也是我母亲——!!!”

伊雅公主是你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

你以为当时伊雅公主饮鸩自尽时,撕心裂肺嚎啕大哭的,只有你一个么?

周玙,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么?

……母亲不认得我,她根本不记得我。她不会吃我给的东西,也不会对我展开灿烂的笑容,更不会主动拥抱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才是、我才是、我才是被全世界遗忘的那一个!!!

周玙,我薄将山,最嫉妒的就是你!

薄将山记得周玙的死法,和母亲一模一样。

“……”周玙端着白玉双耳杯,晃了晃里边的鸩酒,“薇容知道么?”

薄将山默然不语。

她当然不知道。

——但她必然会知道。

她会知道玉门关外,发生了怎样一场谋杀;她会知道亲手赐周玙毒酒的,正是边军都尉薄将山。

步练师不会恨周泰,也不敢恨周泰;她无处安放的仇恨,只能转嫁到薄将山的身上。

“原来如此。”周玙见他不答,冷笑一声,“——兄长,你也得不到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算我死了,她也会恨你一辈子;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碰不到半分!

薄将山淡淡地觑着他:“所以呢?”

“她恨着我,也是心里有我。”

薄将山懒洋洋地张嘴,字字诛心,句句见血:

“——而你死了,在她心里,连半点尘埃也不剩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后来,周玙身死玉门关外。

后来,步练师得知真相,泣血不止,大病数日。

后来,步练师重回朝堂,与薄将山相遇。

阴差阳错,造化弄人。步练师既不记得她曾经在皇家宫宴上,救过一个汉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小将领;也不记得当时波斯人火烧北狄王庭,是薄将山把她救出了燎燎火海。

步练师冷冷地看着薄将山,只能想起被他一杯毒酒赐死的周玙,只能想起刻骨钻心的血海深仇。

步练师啐他:“你不要脸!”

薄将山大笑不止:“多骂点,我爱听。”

薄将山与步练师作对多年,本以为天意如此,缘分如是,只要步练师还恨着他,就算是心里有他。

直到钟雀门外一斩,薄将山才幡然醒悟,当年周玙自尽之前的遗言,多像一句刻毒的诅咒:

“——兄长,你也得不到她。”

就算我死了,她也会恨你一辈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碰不到半分!!

但如刀的天意,弄人的命运,又急转向另一条路:

步练师死而复生,不知哪里出了差错,竟全然忘记了周玙一事;阴差阳错,造化弄人,她居然与薄将山,真的做成了一对野鸳鸯。

然而天底下哪有完全的好事——

周玙也从地狱走来,背负着刻骨的仇恨,一袭红衣,一把古琴,在卧龙江上现了身。

白露横江,水光接天。

卧龙江上,云烟浩渺,薄雾掩映;舟前孤零零坠着的渔火,也被迷蒙的水汽包裹成了茧。

薄将山静静地看着周玙。

两人虽说长相酷肖,气质却迥然不同。若说薄将山是金玉樽里的鸩酒,入喉如饮下一把刀;那么周玙便是山间融化的雪水,清雅寡淡,与世疏离。

薄将山低低地笑了一声,他知道周玙这身是什么意思:

——厉鬼索命,自然是身穿红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薄将山低低重复了一遍,“弟弟,你真是大胆,竟敢如此高调地在上京现身。”

“该死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周玙笑得也很随意,表情与薄将山别无二致,“我为何不敢现身?”

——周泰都死了,我又有什么好顾忌的?

“倒是你薄将山,居然能和薇容喜结连理,诞下子嗣,天有何公?!”周玙脸色一变,冷声断喝,“我周玙一日不看到你的死状,我周玙一夜难以安眠!!”

窈窈大怒道:“二叔,你就是见不得人好!你心/理/变/态!”

薄将山倒是一静,没接周玙的话茬。

薄将山突然问道:“你不问窦蔻可安好么?”

你不问红豆的下落么?

“——她?”周玙冷笑一声,“她这般痴迷于你,定是为你鞍前马后、万死不辞了。怎么,这也要和我炫耀么?”

薄将山淡淡地打断他:“她死了。”

周玙陡地一静,像是突然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这些年来,很是想念你。”薄将山从袖中掏出一物,远远地扔给了周玙,“这是她的荷包,放在你这里,我想更合适。”

……

窦氏太极?

蔻红豆、蔻红豆、蔻红豆……步练师心思急转,薄将山的这个侍女,难不成是当年窦尚书的爱女,百年难见的女武状元,窦家太极传人窦蔻?

……

当时陪同伊雅公主省亲的上京贵女里,除了步练师和白有苏,还有窦尚书之女,窦蔻。

……

蔻红豆抬手一招,昆山雪扑棱棱地掠来,稳稳地立在她的肩头。她身段宛曼,款款一福时,千般妩媚,万种妖娆:

“令公这是要去何处?”

……

她们早就认识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时隔多年,物是人非,步练师早就忘记了。

周玙已经快忘记窦蔻的模样了。

他踏过柔软的青草,他扑向和煦的天光。窦蔻会如约等在第三个帐篷的拐角,白马温驯地立在她的身侧,红裳女孩静静地站在热烈的灿阳下,像是绣在草原上的一簇烈火。

她也曾明媚过,她也曾快乐过。她也曾像万千少女那样,一心一意地等待着心上人的到来。

周玙从来都不好好叫窦蔻的名字。

他爱叫她——

“红豆!红豆!”

……当时只道,是寻常。

【注】

*1:“三界无安,犹如火宅”出自鸠摩罗什《法华经》。

*2:“飞鸟尽……走狗烹”出自司马迁《史记·越王勾践世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3:“白露横江,水光接天”出自苏轼《赤壁赋》。

*4:“当时只道是寻常”出自纳兰性德《浣溪沙》。

第71章大争世小酌之时

大夜弥天,冷雨如浇。

一星微微灯笼火,把潮湿的雨幕,烫开了一个橘红色的洞。长街尽头驶来一辆古朴无华的青蓬小车,毂道镶银的车轮辘辘地滚过道旁水洼,不动声色地滑入了悄然敞开的豫王府侧门。

步练师端坐轿中,闭目养神。待到青蓬马车停下,马夫掀起了轿帘,步练师这才撩起长长的睫羽,投来静水寒潭一般的目光。

周理站在挂着雨流的屋檐下,鼻梁上夹着单片的西洋目镜,双耳下坠着碧绿的菱形耳坠,灿金色的长发在腰间堆叠成波浪一般的绚锦。

比起中原的王爷,周理生得金发碧目,看上去更像是位阿碧司河畔的学者,举手投足间都是由波斯语编织而成的睿智和风情。

这便是豫王殿下。

他由波斯公主阿黛所出,在皇子中排行第四,名理,字云机。

周理躬身作揖:“理,见过令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步练师的品级地位,倒是皇嗣向她先行礼了。

步练师抬手一揖:“豫王殿下。”

周理平生不苟言笑,闻言也只是一眯眼睛,算是敷衍了一个礼貌的笑容。

这位波斯雕塑一般冰冷的四殿下,向一旁展开手臂,是个请的姿势:

“令公,请。”

《朔史稿》有载:平安七年有雨夜,监国大公步练师,与豫王周理夜雨密议。

这时的步练师也没料到,这次密会将改变整个朔史的走向,也将改变自己的命运。

夜色潮湿,冷雨潇潇,史官将这次密会,称作“敏豫协定”。

敏,为步练师百年后的谥号,她被追赠为太子太傅,也是大朔史上唯一一个被单谥为“敏”的臣子——

那步练师和周理,究竟协定了什么呢?

步练师是为了淑妃的事来找周理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理其人说来简单,他是个很安分守己的皇子,既没有周琛那般优秀得令群臣不安,也没有周瑾那般废物得令众人生疑。周理这一辈子都泡在大理寺,断案以外的事他一律都不关心。

周理其人说来也复杂——他身为大理寺卿,就是大朔最高法院法官。能到他手上的案子,哪一件不是塌天祸事,在周理这双手上都能断个干净。

步练师曾向周泰进言,觉得大理寺卿这个位置,还是埋没了周理的才华。

周泰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步练师吃茶,这个话题就不要再谈了。

当时步练师还觉得是周泰偏心,为了巩固东宫的地位,有意弹压周理的大好前程——如今看来却是最明智的举措,周泰此人何等深谋远虑,周家的男人不可能全搅进政治旋涡里,总得有一个高高挂在局外的看客。

这个看客,便是周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如今周泰已死,淑妃落狱,秦王和吴王随时都能兵戎相见,大朔恐有分裂割据的危难——

周理,你还要再看下去么?

没成想甫一落座,倒是周理率先开了口:

“令公,泰山也。”

步练师顿了顿:“泰山何解?”

“卧龙江上,正是兄弟相残,手足相戕,血流漂杵之时。”周理面无表情地替步练师斟茶,“令公却还能稳坐豫王府,与理商讨别人家的事。”

“天子无私事,皇事即国务。”步练师闻言一笑,“步某食朔禄,为朔臣,自然以国事为先。”

步练师这句话轻描淡写,实则点明了两个事实:

一,步练师知道,此时卧龙江上,薄将山在和谁厮杀;

二,步练师知道,却依旧坐在这里,和周理协商淑妃行刺一事。

公与私,大与小,国与家,她选择了前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理这时才抬起眼睛,静静地觑着步练师。

步练师表情微笑,淡然回望,周理说得半分不假,她正像是一座泰山,压住了魑魅魍魉,抵住了旋涡急流,仿佛是大朔的定海神针。

——她坐得住,她当然坐得住,就算亲生女儿如今生死不明,她依旧坐得住!

因为穿上这身官袍,她不再是谁的母亲,她不再是谁的爱人,她只是监国大公步练师!

周理感慨道:“果真是‘无毒不丈夫’。”

步练师笑靥如花:“比起这句话,男子似乎更爱说另一句——”

“‘最毒妇人心’。”

轰!

惊雷劈过,烛影摇颤,步练师凉凉地看着周理,眼睛里仿佛也下着一场潇潇冷雨。

周理终于收起了成见、傲慢和骄矜,像对待一位万钧重臣一样,放低了自己的冰冷语气:

“令公想让理如何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然是替淑妃娘娘翻案。”步练师一展眉宇,周理不算难搞,起码是识时务的俊杰,“此事正适合豫王来做。淑妃娘娘从陛下驾崩一事中脱身,秦王殿下才有收手的理由,大朔才不会陷入内斗的险地。”

周理面如平湖地听完,一点惊异之色都没有:“令公是绝有把握,此事不是淑妃娘娘所为?”

步练师粲然一笑,好似春花盛放,饶是不近女色的周理,也被这无俦丽色恍惚了心神:

“——真凶在卧龙江上呢。”

是以,于公而言,无论是薄将山,还是周玙死了,步练师都毫不关心,都当是为民除害。

于私……

步练师感觉心狠狠地被扎了一刀,撕心裂肺的痛楚一闪而逝,但她脸上依旧神色淡淡,没有任何反应。

她没有私。

大公无私。她没有私。她没有私。

周理听完步练师的计策,眨了眨碧绿的眼睛,活像一只懒散的波斯猫儿:

“善。——理便这样做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行。

步练师:“……”

这会儿轮到步练师懵逼了:“……”

等等,原来豫王殿下,大理寺卿,周理这般好说话?

——不对啊,步练师匪夷所思,周理是何等油盐不进,步练师可是早有耳闻。

无论是周琛还是周瑾,应该都先后拉拢过这位金毛豫王,然而周理就好似一只铁石心肠的老猫,理都不理这俩人一下!

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还是天上下红雨了?

波斯老猫竟然如此好说话!

步练师不可置信地看着周理俊美到令人屏息的面孔,简直能在这帅哥脸上找到“乖巧温顺”四个字。

女人生性好奇八卦。

“……”步练师也不能免俗,还是没按捺住,多嘴问了一句,“豫王殿下竟如此爽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什么?

周理冷冰冰地喝茶,权当步练师在夸她:“嗯。”

步练师:“……”

她讨厌高冷的猫咪!!!

周理似乎是终于反应过来,听出了步练师言外的问句,撩起鎏金的睫羽,奇怪地看了步练师一眼。

步练师微微点头:?

“……”周理眨了眨眼,“令公。”

“无论是秦王殿下,还是吴王殿下,都是我的皇兄皇弟。”

“——世上哪有看着家人刀兵相见,宛如仇人相杀的道理?”

步练师浑身一震,不由得神魂一肃。

“……我母妃薄命,已薨数载有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理转过头去,看向珠帘之外,绵绵不歇的冷雨。

他的话很轻很轻,像是一声微渺的叹息:

“我在这大朔的家人,只有这几个而已。”

周理静静地闭上眼睛。

都说四殿下梅妻鹤子,清闲凉薄,大公无私,最是无情之辈。

——其实他心中最为长情,也最爱咀嚼过去的时光。

他总爱回忆往昔,届时鲜衣怒马,青春年少,没有人为江山愁白了鬓角。

周理经常被大哥和二哥带出宫去玩耍,而周望和周琛总爱互相别苗头,而周理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说最少的话,吃最多的鸡腿——后来有了九弟,最能吃的就变成了周瑾。

常常是周望和周琛打架,周理和周瑾在一旁围观吃瓜。

周瑾总是感慨:“大哥和二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周理冷冷道:“总是这样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噫,”周瑾怪叫道,“四哥,你好怪哦——”

周理默默撇开脸去,假装自己不认识这个丢脸的活物。

为什么不好呢?

如今周望身死含元殿,不知尸身还剩下几根骨头;

周琛在亓那古城痛失一臂,也不复当年的明朗潇洒;

周瑾则性格大变,心机暗藏,城府极深,嬉笑怒骂,皆是计算。

——回不去了。

周理望着凄神寒骨的雨,回不去了。

大哥、二哥、九弟,都已经走了。只有他周理还站在原地,形容狼狈地淋着泼天的冷雨。

今来古往,物是人非,天地里,唯有江山不老。

“令公,”周理轻轻问道,“何时雨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轻声回答道:

“快了。”

——就快了。

周理遥遥举杯道:“敬这大争之世。”

步练师一饮而尽:“敬这小酌之时。”

【注】

*1:“今来古往,物是人非,天地里,唯有江山不老。”出自林外《洞仙歌·飞梁压水》。

*2:“敬这大争之世……”出自《大秦帝国之纵横》台词,仅为致敬,无冒犯意。

第72章时间到开始降魔

与此同时,卧龙江,孤舟夜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哗!

一道刀光如惊雷掣电,乍然切碎了整个雨幕!!

一颗颗水珠次第爆开,惝恍间焕发出瑰艳的光彩;薄将山一刀推出,刀鸣仿佛虎啸龙吟!整个江面都被他的气劲所殃及,激卷起通天的碎浪来!!!

周玙面无表情,不闪不避,反手从琴中拔出了一泓冷刀。

锵——!

这场对决已经超出了窈窈能够围观的范畴——两厢刀锋激撞在一处,酷烈的气劲爆散开去,窈窈只感觉自己体内气息紊乱不已,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窈窈恍惚间想:

这才是……真正的……

北狄刀么?

冷锋相击,金石狂响,眨眼之间,薄将山与周玙,在半空对了十三刀。每一次刀锋交击,都会炸开灿目的火花;猛烈的气旋由此生发,天风、海雨、碎云、狂潮齐齐狂飙四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玙乱发披拂,衣袂怒张,纵声狂笑!

他一袭红衣如火如血,眼下更像是地狱里爬来的恶鬼,投来被业火烧灼了千年的目光:

“兄长——!!!”

惊雷迸涌,亮电飞渡!

“我们就在这天子脚下,上京皇城,一决生死,一断高下!!!”

周玙咆哮起来,势若猛虎,他高高跃起的背影,仿佛天际最盛大的焰火!

这一天……这一天……这一天我等了多少年!!!

你我兄弟二人间的爱恨、仇怨、罪孽……既然说不清、道不完、理还乱,那就都交给手里的刀去嘶吼、去咆哮、去呐喊!!!

——今日这卧龙江,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奔雷,怒雨,寒江。

薄将山的手下已然封锁了江面,但他们只是解开了窈窈的穴道,带着她远离了二人的交锋区域。

卧龙江上,江水沸腾,猛风旋激。两人的身形在这乱雨狂潮里,好似两头矫健的猛虎,或是两只凶猛的飞鹰。

刀光如瀑,血色如烧。

窈窈眼皮狂跳起来:

若是单论实力技巧,她爹说什么也是要盖过周玙一头的;薄将山当年在关西叱咤风云,一刀可令泰山崩倾,那是何等的威武风光?

但是……

拳怕,少壮。

时间,岁月,衰老,不放过任何一位英雄。

薄将山已经老了,周玙却正年轻。他们本该是同龄人才对——但周玙复活的时间,却在步练师重生之后:这其中相隔的岁月,是薄将山追不回来的青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死斗。

窈窈惶惑无比:

为什么呢?

为什么爹爹愿意去赴这场不公的死斗呢?

薄将山手下高手如云,让薄家疯人院去截杀周玙,周玙还能伤到薄将山一根头发吗?

为什么?

薄将山啐出一口血,却畅快地大笑起来。

他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

他与周玙,一母所出,本是血脉相连的手足兄弟。

却因为天意,因为人祸,因为家国,因为一个女子……走到如今不死不休的境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趣!

何其有趣!!

既然我们谁都对不起谁,那也不用分什么是非、什么黑白、什么善恶!你我皆交由手中这把刀,一决生死,一断高下!!!

砰!

铳声响起,声若暴雷!

薄将山一愕。

周玙也是一惊。

两人皆停下了动作,齐齐循声望去。另一叶船只划来,步练师面无表情地站在船头,手上的火神铳飞出一缕袅袅青烟。

薄将山怔然道:“……薇容。”

周玙嗓子梗了梗,末了嘶声低语:“薇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不由得乜了周玙一眼:

——你叫她什么?

周玙冷冷地看了薄将山一眼:

——怎样?

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步练师再次按动扳机!

哐!哐!

她的枪法出神入化,第一枪打断了周玙的刀,第二枪打断了薄将山的刀!

薄将山虎口都被这一枪震裂了,只能悻悻地把刀柄一扔——没事,他就算徒手,也能把周玙的细脖颈给拧断。

利落、狠绝、霸气,这种霸道蛮横的劝架,也只有步练师才干得出来。

“……”步练师这时才撩起眼皮,面如寒霜地扫了两人一眼,“三殿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忍不住道:“我也在这!”

步练师怒道:“我又没瞎!”

薄将山:“……”

周玙:听到了没!

周玙得意起来:“薇容。”

周玙死而复生,步练师却没有一点惊讶的意思。她寒凉地看了周玙一眼,眼神比这场雨还要冷:

“三殿下,我就只有一个问题。”

周玙看着步练师的眉眼,心里充满了柔软的怀念:“你说。”

步练师问道:“戚英酒杯里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周玙脸色立刻就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没等周玙张口辩解,步练师手腕一翻,铳身绕着她手臂飞速一转,下一颗铳弹在清脆的机械音中上了膛:

砰!

她这一枪直接打断了周玙的右腿!!

何其果断,何其狠辣,何其绝情。

“——没关系。”

步练师冷冷地垂下视线,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周玙,神情居然呈出诡异的悲悯来:

“我有很多时间,听三殿下,慢慢跟我解释。”

下一位,薄将山。

步练师扬起手掌,袖袂飞展,她直接给了他一耳光!

——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耳光太毒辣、太干脆、太响亮,薄将山嘴角当即见了血。

“王/八/羔/子。”步练师冷冰冰地做了评价,“你身为一国重臣,不为国事烦忧,却跑来这里为了些私人恩怨,喊打喊杀,动辄生死,成何体统!”

薄将山被打得偏过脸去,闻言倒是一哂,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毛来。

他立刻理解了上京的形势,到底发生了何等惊变:

时间到了。

——步练师,开始,收网了。

夜雨潇潇,灯影重重。

“久要不可忘,薄终义所尤;谦谦君子德,磬折欲何求……”

周琛独自站在辉煌大殿内,用力地推开眼前高门。吱呀声反复响起,一扇扇雍华朱门次第打开,纠缠着的潮湿水汽扑入户内。

周琛撩起眼皮,仰首向天,发如泼墨,袍似新雪。他常年征战沙场,再风致的书卷气里,都透着几分铁血的傲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沁骨浸魂的夜雨潇潇而下,周琛孤身站在殿内,静静地听着这场绵绵不绝的冷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盛时不再来,百年忽我遒。”

这是雨的声音。

这是血的声音。

这是死的声音。

周琛突然听见了一道脚步声,轻轻地切开了这潇潇雨声,由远及近而来,那是戚蓦尘挑灯夜行。

在青云谱成的冰冷殿中,她是唯一的暖颜色。

周琛无端地想起,当年他们初见时,也是在一处雍华殿中。彼时戚蓦尘才十八岁,少女将军银铠红氅,面如深秋寒霜,古艳、冰冷、骄傲:

“——末将戚华容,见过秦王殿下。”

而如今的戚小王妃,早就过了少女的年纪。眼下她身怀有孕,腰身渐粗,单手扶着后腰,再也走不出那杀气腾腾的虎步了。

戚蓦尘大大咧咧地打了个哈欠:

“周大福,你他奶奶的大晚上不睡觉,跑来这里开门是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三十六道三丈高门,全被你一个人打开了,这手是有多闲得慌?

周琛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闷得慌。”

——太闷了。

这个上京太逼仄、太压抑、太沉闷了。

所有阴谋诡计都憋在花团锦簇里,绝不能让人知晓;一切的仇怨魂灵都懊丧地深潜在大地中,永世不得超生。

这里的每一片瓦砾、每一道宫墙、每一片土地,都显得血迹斑斑,疑窦重重。

“……你还在担心娘娘?”

戚蓦尘自从怀孕后,人也迟钝了不少,眼下她困得要死,又打了个哈欠,哥俩好地勾住周琛的肩膀,软绵绵地摇了摇:

“嗨呀,没事,真没事。令公不是来信保证过了么,那还能有假?娘娘迟早会回府的,走走走,睡觉去。”

周琛顺着她的臂膀,把她圈入自己的怀中。

戚蓦尘吃惊地睁圆了眼睛,倒是不自在了起来:“周大福你怎么腻腻歪歪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戚蓦尘脸颊一烫。

周琛低下头去,他的唇微微发冷,蹭过她光滑的额头、英气的眉毛、齐楚的鬓角,低醇的声线喃喃自语道:

“……生存华屋处,零落归山丘。”

戚蓦尘心里突地一跳,女人的直觉发作,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云福,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周琛蹭着她的脸:“我说你该睡了。”

戚蓦尘皱了皱眉,还想再问什么,周琛打横把她抱了起来,大步向后院走去。

周琛在亓那古城痛失一臂,如今只剩下了一条胳膊,居然还能把她稳稳地捞在怀里。

戚蓦尘心惊胆战地搂着他脖颈:“——你没事吧?周大福你都多少岁了,别逞强,我现在可胖了……”

周琛点头同意:“夫人,你真胖,本王快要骨折了。”

戚蓦尘握拳锤他:“知道还不放我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琛就不:“才不要呢。”

我不会放手的。

如果可以……我这一辈子,都不想放手。

“……先民谁不死,知命复何忧?”

戚蓦尘迷迷糊糊道:“你去哪里?”

“很快就回来。”

周琛坐在床边,低声回答,戚蓦尘听见布料的窸窣声,那是周琛在穿衣服。

“这雨还没停啊……”戚蓦尘听见了冷雨弹窗的动静,伸手拉了拉周琛的袖子,“你等雨停了再去吧。”

周琛站起身来,像是一道孤独的长剑:

“雨很快就停了。”

——只要我去,雨就停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妃,王妃?!”

丫鬟吓了一跳,连忙拿出巾帕来,要给戚蓦尘擦拭:

“王妃身怀有孕,是最有福气的人呢,怎么还哭了呢?”

戚蓦尘泪流满面,悲声痛泣,浑身颤抖。

丫鬟莫名其妙,昨儿夜里的动静,大家可都听见了呢;怎么二殿下刚出门,王妃反倒哭起来了?

丫鬟突然看见,王妃的手里,攥着一张小纸条。

那是当年戚蓦尘大婚时,周瑾偷偷递来的字条:

——“只祈彼此身长健,同处何曾有别离”。

后来戚蓦尘开始接受周琛,便把这张字条扔到篓子里了;她以为它再也不会出现了。

什么少年惊艳,什么朦胧情愫,都该尘归尘,土归土了。

而它出现在了周琛的枕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周琛把它重新捡了起来,无声地收藏了这么些年。方才周琛离开时,便把这张字条,放在了自己枕上:

——如果他一去无回,那么凭着这张字条,戚蓦尘和肚中的孩儿,也能在周瑾的刀锋下保全。

这便是,永别了。

戚蓦尘双手掩面,痛哭失声:

“混……账……”

【注】

*1:“久要不可忘……知命复何忧”皆出自曹植《箜篌引/野田黄雀行》。

第73章制六合你和我斗?

——啪!

步练师这一耳光,抽得又快又狠又响,大有直接把薄将山的狗头给抽飞的意思。

薄将山被扇得偏过脸去,既而慢悠悠地回过头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个动作既轻浮又孟浪,还捎着些早有预料的慵懒,眼角眉梢都是戏谑和轻嘲。

殷红的鲜血漫出他削薄的唇。

薄将山唇角挂着一行血,好整以暇地向步练师咧开,狂热无比,放肆如斯:

“……薇容,你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真是美极了。”

他的言下之意,暧昧又蛊惑:

——好薇容,你确定,要与我当众与我撕破脸面吗?

我可是这世上,与你最亲密、最混乱、最不齿的男人……你,确定要与我为敌吗?

——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你在塌上叫过多少声“夫君”?

步练师闻言淡凉一哂。

又来了。

这些位高权重的男人,无论有多么才华横溢,对付女人的话术,总是离不开“爱”这个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道男人是发自内心的认为,女人绝对是会被“爱”支配的动物吗?

薄将山,你跟我做了这么多年的野鸳鸯,却屡屡在我手里吃亏,也不反思反思,究竟是为什么?

……我步薇容,从来都是,政治动物!

薄将山脸色一变,他讨厌这个表情。

步练师这样望着他时,总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怜悯一只地上的蝼蚁。

这份怜悯的体量,不会超出给予一只蝼蚁的分量;而这份等同于蝼蚁的关怀,就是步练师对薄将山的回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公正、她无私、她慈悲。

薄将山的爱再如何的病态疯狂,步练师也不会感到畏惧或者困扰;她不是大家闺秀,也不是小家碧玉,步练师不会怕这等狂热的疯子,只会给予一道仿佛神明垂视蝼蚁的目光。

她是步令公!

——你向我索要爱?

——好,我可以施舍一点给你。

你要求我逢场作戏,我愿意假戏真做;你要我扮演地/下/情/人,我甚至可以乐在其中。

你我之间的暧昧、欢/爱、纠缠、血脉,都是政治棋盘上明码标价的商品!

而步练师从来都是一位公正且讲理的顾客:

她想从薄将山这里得到什么,就会慷慨地付出相应的代价。

床帏如是,官场如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现在,步练师与薄将山的地位,出现了颠覆式的变化——

步练师寒声吩咐:

“陆公,点了他的穴。”

——她是监国大公,而薄将山,是乱臣贼子。

那么这场桃色交易,从周泰驾崩开始,就已经告终。

她不会被薄将山的“爱”蛊惑、操纵、支配……步练师这等政治动物,冷静无比,冷血如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她不会是谁的玩物。

江山是她的玩物!!!

“别说你喜欢我了……”步练师慢声轻嘲,“薄止,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何曾想过我的感受?”

你薄将山设计弑君,挑拨离间,给周瑾下套,给周琛设局。此等虎狼之祸心,此等乱国之野望,你考虑过我步练师,该如何自处吗?

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薄将山,暗示、提醒、商量……通通都没有!

——你还配和我说爱?!

你真当我是红豆那般的傻姑娘,为你鞍前马后,辛劳半生,最后还愿意为你而死,只是为了你嘴里的那点“真心”么?

笑死人了!

“……当然啦,我也不生气。”

步练师歪了歪头,耳下明月珰粲粲摇晃,好一个皎若云月的美人,在凄冷月色下露出一口尖牙来:

“——我做这些,也没考虑你。”

步练师以上京为棋盘,不动声色地下了一场大棋。

小孤山,红梅亭,步练师那般陈词,就是为了稳住薄将山——她不会吃饱了撑着,专门跑去天寒地冻的地方,把薄将山骂一顿就跑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为周泰突然驾崩,新帝尚无人选,当务之急是稳定局势。而朝野权臣之中,最能犯上作乱的,便是中嵩公薄将山。

薄将山诈死的那几年,可不是在边陲陶冶情操的:

他四处奔走,笼络人心,巩固势力。若是仔细计算下来,李家倒台后的那些资源,又大半都被薄将山蚕食进了囊中。

——若是真的举旗造反,不知有多少府军响应薄将山的号令。

所以,薄将山就算是弑君的幕后黑手,步练师也不能轻易去动他。

疯子之所以是疯子,那就是因为他真的什么都敢干:真把薄将山惹烦了,那就把周家那几个皇子全杀了;当然薄将山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但他又不是怕死的:

大不了大家一起同归于尽,在阴曹地府里吃席算了!

是以,步练师对付薄将山的对策,只有一个字:

稳。

把薄将山稳住,让他暂时别疯——窈窈是个很好用的砝码,但是制止不了薄将山在政治上的野望;所以步练师搬出了家国天下,苍生万民,厉声训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红梅密议的最大成果,就是薄将山信念的动摇。

毕竟薄将山对这把龙椅,并不是真的很稀罕:薄将山对权力的渴望,对倒政的野心,来自于他对周皇室的仇恨。

严格意义上来说,薄将山不是真的觊觎皇位的叛臣,不能和周望划到一个类别去虽然他们都是一等一的才子、帅哥、王/八/蛋。

——他只是一位疯臣。

他因为一己私仇,意图推翻大朔——这是大自私;

他出身寒微,命运悲惨,对民间疾苦抱有天然的同情,想为百姓求得一个“明主”——这是大无私。

是以,薄将山虽然疯,但还有得有救。

薄将山后续的行为,也符合步练师的判断。薄将山自红梅密议之后,确实没有大动作,反而是保持一种作壁上观的态度:

他在纠结、他在犹豫、他在彷徨。

步练师眉目沉凝,微微一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时候,推出第二颗棋子,给薄将山带路了。

这第二颗棋子是谁呢?

——三殿下,周玙。

步练师确乎不记得周玙。

这其中的原因,牵扯到重生的玄秘,步练师无暇去刨根问底。

但是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忘记了的往事,问一问知情的故人,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么?

这位知情的故人便是:

白有苏。

为什么是苏姐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为——

……

“——‘周玙’?”步练师伸出两根手指,顶住了自己的额角,“哪位?”

王偏旁的周家人,那就是周泰的崽了——

她一个从小在紫宸殿长大的,怎么对这位皇子半点印象都没有?

……

“……”白有苏细细地端详着步练师的神色,看她的反应纯然不似做伪,只能失望地放弃试探,“——我也不太清楚,薄止让我来问的。”

她竟不记得了?

白有苏在心里啧了一声:莫非这重生之妙法,还能在人记忆上做手脚?

这倒没什么关系。白有苏表情微笑,她有的是机会,让步练师好好记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一边不动声色地留了个心眼,一边拉下好一张臭脸来:

“少跟我提薄止!”

……

步练师当时,便把周玙二字,记在了心上:

这白有苏,定是知情的故人!

然而此事有一难:

苏姐儿自从回到上京之后,再也没有和步练师说一句话。

但是没关系。

“姐妹情深”四个字,远没有世人想的那般凉薄脆弱。

挛骶邪说到底也只是白有苏心仪的男人,哪里比得过与步练师从小长大的姐妹情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是挛骶邪确实是步练师一枪杀的;这段仇恨血渍犹干,该如何化解呢?

步练师太赶时间。

国事如火势,晚一天都是大患,她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和白有苏耗在挛骶邪的问题上。

所以步练师是这样做的:

——她跪在白有苏的书房前,一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肚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狠辣、无情、果断,周泰的虎狼之性,完美地复刻在了步练师的脾性上。

——周泰对步九峦最大的报复,莫过于把他的孙女步练师,培养成了自己的模样。

这一刀捅得毫不留情,鲜血立刻染红了步练师的裙裳。

步练师额角见汗,脸色发白,但仍旧面无表情。

这等皮肉痛楚,她完全忍得住!

步练师笔直地跪在庭中,面无表情地等待着白有苏。

白有苏果然坐不住了,从书房快步地冲出来:

“大夫!去叫大夫——!!!”

步练师虽然鲜血贲流,痛苦万状,但是她心里无比地清醒,她的身体乃是重生之躯,这一捅是不至于伤及性命的。

步练师知道自己有多坏:

她在用昔日的姐妹情分,站在道德高地上绑架白有苏,迫使白有苏迅速原谅自己,和盘托出周玙那件往事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血淋淋的苦肉计。

白有苏死死咬着唇,深深地望着步练师,脸上浮出无比的悲哀的痛色来:

“薇容,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疯?”

步练师面无血色,闻言微微一哂:

“苏姐儿,你看啊,这满朝的文武——”

谁不是一柄笏,一身血,一朝无?

这宦海,就是一方血海;沉着的,都是百姓尸骨!

……

“朝中人才济济,有谋臣,有能臣,有贤臣。他们无论善恶,无论清污,只要能让大朔前进,都是皇帝的好棋子。”

“——你要从大朔滚滚前进的车轮底,把那些无辜的百姓,救出来。”

“此事艰巨,逆天而行,稍有不慎,整个大/朔/官/僚都是你的敌人。这种臣子,姑且叫他,为‘疯臣’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步练师撩起眼皮,瞳光奕奕,神色决然:

当年祖父便失败了:步九峦拔剑自刎,血祭江山,以死明志。

但她不是步九峦,她是步练师!

——她能振长策、她能御宇内;她能执敲扑、她能鞭天下!

步练师要做这一等一的疯臣,步练师要做一个无人敢做的大梦:

她要把夺嫡之乱的伤亡减到最小,她要让下一个太平盛世加速到来!

——上承旧繁华,下启新时代,这过渡年间的风云,就由她来翻覆!!

【注】

*1:“她能振长策……鞭天下”化用自贾谊《过秦论》:“振长策而御宇内……”。

第74章无字碑疯臣野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有苏神魂巨震,心绪惊骇,一股兴奋的颤栗从尾椎直冲大脑,炸得头皮都发麻起来:

“……薇容,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如今大朔的局势,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隐隐中还有南北割据的意思。

大江以北,三十二道边关,以关西张氏为首,府军有意无意地靠拢集结,百万北境铁骑厉兵秣马,随时可以挥师南下。

大江以南,京畿附近,天海戚氏已经完成了水师至步兵的转换,浩浩百万精兵随时可以开拔。

然而仔细看去,无论是张氏集团,还是戚氏集团,其间不乏一些眼熟面孔:如果细究下来,不难看到,薄家疯人院在其中活跃的身影……

你明白么?

火/药/桶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等谁燃起第一颗火星!

而步练师你,中立谈判的鸽派大臣,阻挡了所有人的利益!无论是秦王集团,还是吴王集团,甚至是薄将山的中嵩公势力——都想把你吊死在城门,血祭这天下大乱的开局!

你明不明白?

——这战事一起,最先死的,就是你步练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姐儿,所以我着急,我着急要在这天下乱起来之前——”

步练师肚腹上刚开了个洞,一张脸上毫无血色,眼神却有如熠熠的星火。

仿佛万万里的朝霞,都烙进了她的眼瞳里,焕发出惊心动魄的华彩来:

“摆、平、它。”

步练师这第二颗棋子,便是三殿下周玙。

有了白有苏这一可靠的信息来源,步练师知道了周玙的身世和死因。

周玙是大朔的牺牲品。三殿下本该在多年以前,就暴薨在玉门关之外;本该是黄泉里的亡魂一缕,如今却又重新出现在了人间。

何其怪哉!

“周玙还活着?”

白有苏惊骇万分:“——你怎地确定?”

步练师对“周玙”此人的好奇,的确是始于白有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白有苏只是点到为止的试探而已。真正令她起了兴趣的,是当年科举春榜大案,步练师在晋州遇见的黑影——

……

黑影低低地笑了起来,像是两块冷铁在相互摩擦:“步大人,世上不止你一个人,是重生的亡魂……”

不止?

步练师浑身一震:这世上的重生之人,竟然不止她一个?

确实。这重生之法,又不是被周泰垄断的;就算周泰掌握着这批方士资源,也没有道理只复活步练师一个人。

猝地,一道明灿的火花,从步练师脑海里跳闪而过。

不知是命中注定,还是鬼使神差,或者就是女人毫无道理的直觉。步练师看着黑影的眼睛,牙齿到舌尖迸吐出三个字:

“是周玙?”

由此,魑魅行街,魍魉盈道,好戏开场。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有苏摇头道:“只言片语,何以为信。”

“我当然也不相信。”步练师单手支颐,眸光清醒而冰冷,“——所以我一直在查,很难查。”

大朔之所以要控制西域,一是为了边境布防的安宁,二是为了商道的巨额暴利。但是大朔作为东陆霸主,不可能无端地对小国出兵;它需要一个理由,而这个理由,便是周泰的亲生儿子:

——周玙。

周玙的死亡,是大朔野心的遮/羞/布。

既然事关君王的颜面,一国的尊严,周玙相关的事都变得扑朔迷离。

那步练师是怎么发现,周玙重生的事实呢?

步练师举起一根手指:

“窈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当年北狄攻入上京,特地分出了一批人手,去捉拿窈窈。”

——意鹊正是死在了那一场没有名目的追捕里。

“为什么?”步练师摊开手,“窈窈不过一小小女童,能有什么特别的价值?”

“我顺着这个往上查,就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步练师收回双手,十指交叉,“活捉的胡人俘虏里,有人看见了薄将山,走进了可汗的牙帐。”

白有苏当即否认:“挛骶邪不可能与薄止为伍。”

他们可是血海深仇的大敌!

“所以不是他。”步练师摊开手,“是另一个和薄将山形貌酷肖的人……”

周玙。

是周玙与挛骶邪事先勾结,是周玙想要生擒窈窈!

白有苏立刻抓住了重点:“你怎知周玙与薄止形貌酷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都忘记了周玙,还是我告诉你的从前往事;你既然不记得周玙,又从何得知他的相貌?

步练师悲哀地露出一个笑来: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紫宸殿有一间密室?”

……

步练师梦见了自己幼时,无意间闯入了紫宸殿的密室,墙上挂着祖父的铁钩银画:

“帝王无情,臣子有骨”。

这内容妄议君上,大逆不道,可称谋逆。但周泰却对着这幅字,无声流泪,不能自已。

冷酷的帝王对着臣子的逆言,狼狈地呈出了一颗石头心,一颗正流血不止的石头心。

……

“北狄撤离上京之后,大明宫重新修缮了一通。”步练师的目光投向无限远的地方,“我也得到了机会,再次走进了那间密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间密室与记忆里的别无二致,只是墙上又多了一张挂画:

画中少年黑发白衣,玉质金相,霞姿月韵。他的容貌酷肖薄将山,气质却与薄将山大为不同。

这是三殿下周玙。

步练师重生之后,已经全然不记得,周玙是何等人物了。彼时步练师站在密室里,也只是在画像前驻足了一会儿:她以为这是周家早夭的皇嗣,甚至猜测过薄将山与周皇室的关系。

直到如今白有苏道出当年,步练师才知道周玙为何而死。

——那周泰又是抱着何等心情,把周玙的画像挂在自己的密室里呢?

周泰冷酷、阴险,凶残,他是合格的君王,也是不称职的父亲。虎毒尚不食子,周泰却可以把自己的亲生骨肉,化为大朔战前的一道血旌旗。

既然周泰这般铁石心肠,又为何要挂一副周玙的画像?

一介小小弃卒耳,怎值得大朔天子,在密室里掩面而泣?

步练师闭上眼睛,她追随周泰多年,却发现自己全然不了解这个君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永安帝周泰,就像是一道,无字之石碑。

你不能否认他的恶毒,你也不能否认他的仁善;你不能否认他的功业,你也不能否认他的罪孽。

在这座石碑上,可以刻上无数个形容词语:阴险、英明、睿智、暴虐、薄情、理性……每个词都可以形容他,却又不能完全形容他。

步练师怅然一叹。

周泰正如一尊历史大器的残角,他的一生可以窥见一个时代的风云和悲怆。在以剥/削/奴/役为基石的家国巨构之下,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是时代的伤疤。

如是一叹,唯有一叹。

白有苏叹道:“你就狠得下心对付周玙?”

你们曾经相爱过啊,你差一点就要嫁给他了,你还记不记得?

“……”步练师安静半晌,少女般怒了努嘴,表情呈出近乎残忍的无辜来,“苏姐儿。”

“——爱情,算是个什么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有苏震悚地看向步练师。

她发现自己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女人,步练师大义凛然的表皮之下,包裹着一颗捂也捂不热的心。

步练师对爱的认知是无比畸形的:她自幼在周泰身边长大,她对“爱”的认知就像是筹码,步练师拼命想在朝堂作出成绩来,为的是换取周泰等价的关爱和认可。

但是“爱”不是这种东西。

爱是不讲道理的。

——就像是言眉身怀利剑,周望也要拥抱她;

——就像是窈窈与意鹊血脉无关,意鹊却仍旧奋身保护窈窈;

——就像是挛骶邪万死难辞其咎,白有苏面对挛骶邪的尸首,却仍旧会悲痛万状。

“爱”哪里是赏罚分明的东西呢?

它就是不讲道理的情感,它就是至死不渝的浪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无法理解。

所以薄将山用“爱”蛊惑不了步练师:

她才是那个最精明、最冷酷、最果决的商人,只要这份交易不划算,她立刻会终止交易。

而现在,周玙对她的爱,无法抵过他的罪孽:

“苏姐儿,你知不知道?”

步练师看向白有苏,字字都要磨出血来:

“——戚英酒杯里的毒,凶手不是秦王集团,甚至也不是薄止集团。”

“当时周瑾抓到了下毒之人,供认这是秦王下属的意思……而我顺着这条藤查,却又更悚人的发现。”

“戚英的火狐毒,来自于上京夜市,‘下西楼’中的一位无名江湖客。而夜市伶人指认道,近来有一位风雅的‘周郎’,夜夜出现在此处,甚至还有了‘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的说法。”

“周玙这般高调,是为了向薄止挑衅;但他却没有想过,我查戚英之死会查得这么深,会把火狐毒和周玙的下落联系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姐儿。”

步练师的眼尾燃着疯魔的红意:

“你可知我夜夜都梦见,阿英吐血不止,向我哭告?”

“你可知我夜夜都难眠,两耳都是阿英的哭声?”

“谁和阿英的死有关系,我步薇容永生永世都不会放过他!!!”

——血仇横亘在此,爱情又算是,什么东西啊?

步练师对周玙举起了屠刀。

大朔历史这样记载到:

既然周玙想抓住窈窈,那么步练师便顺水推舟,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到他眼前。

在步练师的无声默许下,窈窈赌气翻出了步府,在明玉巷里被周玙掳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是光做这一件是不够的:

——她必须要有一个好由头,让薄将山进入此瓮。

步练师的目光,落在了影不留上。

步练师一边要求陆从庸查周玙此人,以表示自己对周玙存在的无知;一边要求影不留放出调查周玙的风声,让薄将山咬住这只鱼钩。

一方面,是给薄将山将功折罪的机会;一方面,是提醒薄将山,周玙还活着,你该动手了!

明面上,上京祥和太平,笙歌夜夜高奏;实际上,上京血雨狂飙,人头纷纷落地。

利用薄将山对付周玙,确实是一招绝妙的棋。在薄家疯人院的行动下,周玙的势力被连根拔起,他安插在上京的眼线内应被逐一查出……只要几个昼夜,周玙就可以变成,一个孤注一掷的孤家寡人。

薄将山完成作业,确实是保质保量。

步练师冷眼看着这一切,不动声色地让事态进一步发酵:

周玙掳去窈窈,与薄将山在卧龙江上决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薄将山在对付周玙,周玙也在消耗薄将山。

步练师则趁此良机,在暗中狠狠地楔下势力,惝恍间上京的兵力,竟然全变成了步练师的人——

而在这卧龙江,就是最后的收网。

薄将山不难发现,自己的布兵,全被上京禁军,包夹在了火力范围中。神机营的火神铳排列成林,冷冷地对着薄将山的下属们。

而其中一把火神铳,是被一位熟人握着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沈逾卿立马江头,倒提着一把火神铳,向薄将山遥遥作揖:

“——相国。”

只有沈逾卿倒戈,控制薄将山集团,才会如此顺利。

薄将山怔了好一会儿,才找着自己的声带:

“你是怎么说动钧哥儿的?”

步练师反问道:“你当年是怎么诱惑幼娘的?”

薄将山闻言一窒。

“薄止,你太小看女人了。”步练师幽幽轻笑,“你觉得幼娘天真、傻气、自私,想攀上沈逾卿这根高枝,变成上京的金凤凰——这种女人,你见多了。你觉得幼娘很好控制,所以你想把她当做小小工具,插在沈逾卿的身边……暗示沈逾卿,提醒沈逾卿,警告沈逾卿。”

薄将山犯了这个时代的男人普遍会犯的错误:

他们从不正眼看幼娘这般的小女子。

——就像是当年在楼船上,薄将山不在意意鹊的存在那样,意鹊才能从火海里带走步练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是步练师知道。

只有女人才最懂女人。她太明白女孩的聪慧、魅力、能力,究竟可以放大到何种地步。

而幼娘这经年累月的枕边风,就是把沈逾卿,薄家疯人院的头号功臣,变成步练师这一派的人物!

薄将山恍然大悟,纵声大笑起来。

影不留的诏狱是个好地方。

天牢是不可能去的。无论是薄将山还是周玙,都是身份尊贵,牵系甚广,手段遮天的大人物。政斗其幽微何其晦涩,步练师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来定两个人的罪。

——而且步练师也不需要定罪。

她只需要控制。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控制这两个大朔最强搅屎棍,对局面的稳定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是以,影不留的诏狱,是个很合适的地牢。

后世史官认为,步练师此举,意味着大朔的特务统治迈向一个全新的高度;从此诏狱便代替了天牢,成为大朔最黑暗的地方。

步练师不知道,也不关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泰的无字之碑,也立在了她的心中。她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至于清浊黑白,是非功过,都让后人去评说。

眼下的步练师提着一盏灯笼,走进诏狱无尽的黑暗里去。

这一星灯笼火,照亮了薄将山的面孔。

薄将山坐在牢狱的草席上,深衣随意地半敞着,露出笔直的锁骨和坚实的胸膛来。

他如今是步练师的阶下囚,却也没有懊丧或者慌张。薄将山懒散闲适地坐在狱中,姿态放松得像是一个富贵闲人,找了个僻静幽雅处小憩一般。

——他知道步练师不会拿他怎么样。

薄将山的政治价值,就好比长在大朔胸口上的一根刺:

长在那里,大朔会痛;

若是拔/出,大朔会血流不止。

眼下时局如此紧张,大朔流不起多余的血!

是以,薄将山不急,他一点也不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等着步练师开出合适的价码,继续他们没完没了的孽缘。

裙摆如碧波般掠过稻草,步练师一振下裳,端坐在薄将山面前。

她开口道:“薄……”

话音戛然而止。

薄将山唇舌间有铁锈的味道,侵入时像是侠客猝然拔刀。步练师猝不及防,向后倒去,薄将山抬手在她后脑上垫了一下,两人一同撞在了墙上。

步练师手指动了动,伸进自己的衣领里,抓住了薄将山的手,低声呵斥道:

“——大胆。”

薄将山微微抬起头,饶有兴致地觑着她。步练师眉眼冰冷,嘴唇嫣红,像是被人攥在手心里的,一朵本不可亵玩的雪莲花。

“薇容,”薄将山低下头去,气息扑在步练师的颈项间,“你手持国柄,又掌虎符,整个上京都在你鼻息下……你与我,又有什么不同?”

第75章钓鱼台他一人来

“——你与我又有什么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两人离得极近,薄将山温热的呼吸,扑在了步练师的下颚上;然而这气氛却无半分暧昧可言,步练师冷肃威严,薄将山笑里藏锋,像是两头对峙的虎狼,随时可以暴起扑杀。

他们敌对太长,相爱太短,比起相配更擅长相杀。

薄将山垂下眼皮,眸光暗郁,嗓声低哑:

“你私囚重臣,操持国柄,一手遮天。四海之内,万民生灭,不就在你步练师一念之间?”

“……薇容,你比窃国贼还要窃国贼,你比薄将山还要薄将山啊。”

步练师闻言一哂,伸出手来,反扼住了薄将山的脖颈,用力地把他按到地上去!

此时姿势陡地倒转,步练师跨坐在薄将山的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薄止,仇恨和偏见,已经影响了你的判断。”

低低的笑声流淌过薄将山的喉咙。薄将山似乎听见了无比荒谬的笑话,整个人都笑得发抖:

“薇容,你是说,这周皇室里,还能找到一个明主么?”

薄将山面色一冷,沉声沉喝道:“他们马上就要互相残杀,杀得血流漂杵,杀得天下缟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你……”

薄将山躺在地上,向上伸出手去,捧住了步练师的脸颊。

“步薇容,你的命,就是皇室内斗的遮羞布。无论是周琛赢了,还是周瑾赢了,最后都会拿你的血洗刷罪孽,把手足相残的祸事栽赃到你这监国大公的身上!”

他太熟悉了,他太熟悉不过了——当年步练师被斩于钟雀门外,朝堂的风向便是如此!

有意义么,薇容?

这个周家,这个朝廷,值得你这样做么?

步练师不为所动。

她面无表情,神色冰凉,真像是一轮皎皎银月,铅华不染,污/秽无犯:

“薄止,周皇室,没有你想的那般不堪。”

雨。

阴云沉沉地压在上京万家檐脊上,天与地交织出无穷无尽的丝丝冷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红。

雨浇红蕊,雾湿宫墙。上京城的山茶花,名唤“鹤顶红”,鹤顶红盛放之时,犹如大火燃烧京都。

甲兵、刀枪、人马。

来自不同势力的勇夫悍卒,沉默地站在这场泼天的冷雨里,等待着各自主君的号令。

——他们在等什么?

大朔历平安七年春,豫王周理在钓鱼台设宴,邀请皇兄秦王周琛,与皇弟吴王周瑾赴宴。

上京哗然,举国皆惊!

各方兵马日夜兼程,摧枯拉朽,飞速地向上京聚拢;而上京城则像是一夜之间长出了无数的倒刺,各方府兵刺棱棱地扎在街头巷尾,一时间偌大的上京,都显得无比的拥挤。

沉默。时间在狂燃。

安静。杀意在酝酿。

所有人都有预感,钓鱼台之宴将决出,大朔江山下一任的归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场雨,要停了。

此时,钓鱼台。

周理撩起珠帘时,步练师正站在朱窗旁,负手而立,抬头向天,看着这场潇潇的冷雨。

钓鱼台之宴,自然是步练师的意思。以周理的权势,尚且端不起这碗水。他在步练师的鼎力支持下,才得以向秦王和吴王伸出手来:

是和谈,是妥协,还是兵戎相见,血流成河?

这血迹斑斑的汗青史册上,将写下温柔一笔,还是狠辣一刀?

步练师听到了脚步声,却没有回过头来:

“你出汗了?”

周理默然不语,他确实没有睡好。此等风虎云龙的大场面,他周理确实没有见识过。

——大朔之君,江山之主,真的可以在这间小小的亭台里,和和气气地选择出来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有什么好紧张的?”

步练师粲然一笑,满城的鹤顶红,相形之下都黯然失色:

“——大不了我一头撞死在这里便是,四殿下何故慌张至此?”

周理脱口而出:“理不愿令公如此。”

步练师闻言一愕,周理知自己失态,连忙绷起一张冷面,漠然地撇开脸去。

步练师一哂,温声唤道:“四殿下。”

步练师伸出自己的手来,周理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握住了;步练师把自己的另一只手盖上去,双手用力地握住了周理发冷的手指。

她的声音温和,她的语气庄重,她的气魄像浩浩长河那般温柔又磅礴:

“——老臣,护着你。”

后来周理一直在想,是不是他和步练师的缘分,来得太早太早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以至于他的后半生,都无法再遇见一个,比步练师还要惊艳的人。

——又或许是太迟太迟了。一切的故事都有了自己的方向,一切的姻缘都有了自己的尾声,以至于周理的这段情愫来得太不凑巧,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始发芽,就已经悄无声息的枯萎了。

只道是,少年情/事,老来悲。

……

眼下周理不敢看步练师的眼睛,哑然张了张口,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理,都听令公的。”

此时,吴王府。

周瑾淡淡地觑了一眼天色:“消息属实?”

“属实。北恒公的派出的死士,已经潜入了上京城内,随时准备劫入天牢,救走淑妃娘娘。”

周瑾的属下半跪在殿外,两臂皆缚着沉重的臂鞲,随时可以上马出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属下遵循殿下的命令,在天牢外的防火道里,埋伏下八百精兵。届时定能将这帮宵小一网打尽,坐实关西张氏谋逆之罪名!”

周瑾突然问道:“我皇兄呢?”

属下愣了一下:“殿下是指……?”

“关西张氏这般焦急,”周瑾淡淡地补充了自己的意思,“我二哥又是什么态度?”

“……”属下沉默半晌,“秦王府,并无异动。”

周瑾怔愣片刻,末了轻声一哂:“二哥还真坐得住……”

——二哥,你这是,准备做什么呢?

黑云压城,风雨如磬,此为上京,至暗时刻。

“殿下。”

乌弥雅从九曲屏风后出现,身后跟随着的侍女,捧着一件深红鹤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衣由火狐毛所织,沾水不湿,遇火不燃。”乌弥雅温声道,“殿下,春寒料峭,且加衣吧。”

——钓鱼台之行,必定凶险万分,还是穿上这件吧。

周瑾眯起眼睛,伸出手来,掐住了乌弥雅的小脸。

吴小王妃不愧是北狄第一美人,目含娇,眉生花,微微张开的樱桃小口,泛着动人心魄的朱色光华。

周瑾只觉得陌生。

他到底有多少年,没正眼看过她了?

“……”周瑾看着她,“你的汉话,居然如此流利了。”

乌弥雅深红色的瞳仁里,静静地映出了周瑾的面容来:

“妾谨遵殿下吩咐。”

先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北狄少女,已经会规规矩矩地自称妾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沉默了半晌,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

“你希不希望我回来?”

乌弥雅温婉地回答道:“自是希望的。”

周瑾手指一点她的心口:“真的希望吗?”

乌弥雅低下头去,吴小王妃的睫羽浓密,像是蝴蝶银色的翅翼:

“妾的心是殿下的,命也是殿下的。”

她只是个精美无瑕的纸娃娃,翻来覆去也只有这几句话。

周瑾心口一阵烦闷,罕见地暴躁起来,甩袖向外走去。

乌弥雅在原地躬身道:“殿下慢走。”

周瑾突然顿住了脚步,猛地回过身来,大步向乌弥雅走去;乌弥雅惊了一跳,随即被攥住了手腕,周瑾把人用力地拉进了自己怀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昏地暗的纠缠。

乌弥雅脚下发虚,人都有些站不稳,周瑾捞住了她的腰肢,箍在了自己的怀中。

乌弥雅生得娇小玲珑,周瑾自己的手掌张开,就能遮占她大半的腰身。

乌弥雅气鸣自促,双手抵着夫君的胸膛,抗拒地撇开脸去:“……”

“我知道你恨我。”周瑾顺势低头咬去,直到那方盈白的肌肤上,洇出渗血的红印来,“我何尝不恨你?”

乌弥雅悲哀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我们就是得在一起……你说可不可笑?”周瑾低低地说道,“你至死都得和我一起;百年之后,你的尸首,也要和我躺在一处。”

“阿雅。”周瑾温柔地,温柔地,温柔地扼住她的脖颈,“——我恨你,你恨我;这就叫一双两好,天生一对。”

随后,钓鱼台。

上京如坟冢,灯笼如冥火,周瑾一袭深红鹤氅,眸光在辉煌灯火的映衬下,洇染开人血般的红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抬手一揖,微微一哂,眼睛里没有笑意:“四哥。”

周理点头道:“九弟。”

两人嘴上说着称兄道弟的话,却没有任何的熟络可言,空气冰冷而沉默,偶尔被鸦声打碎。

周瑾款款落座,他胸有成竹,姿态倒是放得随意:“二哥还没有来吗?”

“秦王府的仆从已经来报,说二哥自己出门了。”周理没什么感情的接话,四殿下尽职尽责地充当陪聊,“——应该还要一会儿。”

单独出门?

周瑾端起茶盏,闻言一笑:

好二哥,你究竟想怎么来呢?

是想带着兵马来,还是想带着故人来?

没关系……周瑾双眼微眯,没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论周琛来硬的,来软的,都没有关系。周瑾隐忍多年,筹谋至今,就是在等这一天。

——来吧!

二殿下,亮出你的刀来!!

周理微讶道:“二哥?”

周瑾心下不由得生奇,他没听见车马的动静,钓鱼台附近寂静无声。

——因为周琛真的是一个人来的。

周琛孤身一骑,缓辔轻裘,从燎燎似火的鹤顶红花丛里,悠容淡逸地向钓鱼台行来。

天黑地红,风雨暗沉,周琛是画面里唯一的白色。

发如泼墨,袍似新雪,周琛像是从步练师的记忆里走出来。惝恍间岁月倒流,人事依旧,周琛还是那个皎如星月的少年将军。

他孤身一人,没有护卫,没有随从,没有兵马。在花海里埋伏着的刀斧手,面面相觑;在树阴里潜伏着的铁甲奴,愕然无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要现在周瑾摔杯号令,埋伏的兵马便能万箭齐发,周琛一定死在乱箭穿心之下。

屏风后的步练师霍然站起,脸色震骇,久久无言:“……”

——蠢!

蠢货!!!

你这般……你怎地这般……你怎地这般蠢!!!

周瑾立刻就能杀了你!!!

你不怕么?你不怕么?!

……周琛,你这般前来,是准备好死了么?

步练师双耳嗡嗡作响,心中痛苦难以言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是啊。

这就是……周琛啊。

当年梧州夜雨,杀机暗涌,周琛也不是怀着一腔热忱,特地前来见她了吗?

孤勇、凛然、天真、淳厚……

这就是,她曾经爱过的,秦王周琛啊。

周瑾紧紧地攥着茶盏,指节都握至发白,万般心绪起伏,最后化为了一声苍冷的叹息:

“……原来,是家宴啊。”

他不是心软了。

周瑾只是突然记起,自己还有一位敬佩的兄长,乃是关西秦王,二殿下周琛。

【注】

*1:“少年情/事老来悲”出自姜夔《鹧鸪天·正月十一日观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76章断天命上关西秦王

两个时辰之前。

上京城,长安巷,秦王府。

长云暗雨,残红污锦。周琛迈出朱红高槛,顺着抄手回廊,穿过一重又一重的门。

周琛微微睁大了眼:

“喻辅国?”

七旬老臣静静地跪在回廊中央,一肩一袖都是艳丽的碎红花瓣,显然是在此等待多时了。

周琛哪里担得起这等大礼,连忙躬下身去:“老师快快请起……”

老人把头埋得更低,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老臣,与殿下,相识二十有六;追随殿下,一十九年。”

周琛怔愣片刻,收回手去,默默地站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喻辅国跪在周琛跟前,声音苍老,语气悲怆:

“殿下为人淳厚,性情刚直,从未枉曲,从未折节。”

“殿下奉命戍边,栉风沐雨,老臣记得;殿下断臂求生,向死而生,老臣记得。”

“殿下……”喻辅国沟壑纵横的额头,慢慢地触在了地面上,冷得老人发起抖来,“……实乃大英雄也。”

周琛漠然片刻,随即一哂:“老师……”

“殿下——!!!”

喻辅国纵声悲号:“殿下有贤君之相,明主之风!他日荣登大宝,手持国柄,定能安定河山,成就一方霸业!”

“这钓鱼台,不可去,不可去啊!!!”

周琛轻轻地笑了起来:

“老师,学生,心意已决。”

喻辅国怆然闭眼,老泪纵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们都觉得我适合当皇帝……”周琛笑着叹息一声,“也没人问过我,想不想当这个孤家寡人。”

关西张氏日益膨胀的野望,已经超出了周琛的控制。再过不了多少时日,张氏定会与周瑾兵戎相见:届时又是一河鲜血,一山白骨,一国大难。

有必要么?

该结束了,该结束了。这场皇权之争,早该结束了。

周琛闭上眼睛:

“老师,我很累。”

“我皇兄造反,与我大哥有牵系的人,都像是猪狗一样被屠了个干净;

“我父皇暴毙,连一句遗言都来不及说,眼睛怎么也合不上;

“我母妃落狱,在天牢中惶惶不可终日,我连去看一眼的权力都没有。”

“——老师啊,你告诉我,”周琛半跪下来,对上了喻辅国,被眼泪烧得通红的昏花老眼,“是不是所有周家人,都得双手沾满亲人的鲜血,才能活下去?”

喻辅国泣不成声,惶惶地伸出手去,握住了周琛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皇子的手,养尊处优,肤色白皙;这是将军的手,疤痕遍布,刀茧丛生;这是文人的手,手指削长,骨肉匀停。

喻辅国握着周琛的手,像是多年以前那样,君臣一心,互相扶持,共赴这泼天风雨。

周琛摇头道:

“我累了,老师,我真的累了。”

——而正值壮年的秦王殿下,却要主动放开老臣的手了。

喻辅国死死地攥着周琛的手:

“殿下,殿下,此事定有转圜之机!北恒公狼子野心,一意孤行,让老臣去游说……”

周琛怆然一笑:“老师,学生试过,学生早就试过了。你当我母妃,你当我外祖父,你当整个关西张氏,不知道我无意于东宫主位?”

然后呢?

便是关西张氏迫不及待地要除掉周瑾;便是云裳楼那场荒唐又可笑的闹剧!

喻辅国哽住了,老人知道此地已是绝境,愈发用力地攥住周琛的手;周琛无奈地看着老人,眼里涌动着温柔又悲哀的泪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殿下,殿下既然要赴宴,”喻辅国喃喃道,“便拿老臣的头去吧!臣代君死,天经地义,吴王必能……”

周琛沉默地摇头。

他就是为了让更多人活着,才要去赴这钓鱼台之宴的。

他坚定地、缓慢地、温和地,把自己的手,从老人枯枝般的手指里,一点点地抽了出来。

黑发秦王放开了白发老臣的手。

喻辅国惶恐起来,他身为一国重臣,三朝元老,从未露出过如此慌张的神色,以至于急急地拽住了周琛的袖子:

“殿下!!!”

周琛沉声喝道:“我意已决!!”

喻辅国痛声道:“殿下还年轻啊——!!!”

你尚年轻,还有希望,还有可能!

你还没见过自己的儿女,你还没与相爱之人白头偕老,你还没享过子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殿下,你怎么,就走上绝路了?

周琛笑道:“不小了。”

——当年林尚书以死进谏,也是这个年纪吧?

我是秦王周琛,我是天子骨肉,我是叱咤关西的云麾大将!

我周琛难道还比一介文臣更没有骨气么?!

既然周瑾要争;张氏要争;薄止要争;——那我周琛,就让他们,都争无可争!

这场雨,该停了!

上京城,钓鱼台。

屏风后的步练师,浑身发抖,脸色惊白。

回去,回去!

步练师双耳中嗡嗡作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云福你给我回去!!

去把你的兵马带来,去把小戚王妃带来!!

去跟周瑾来一场势均力敌的谈判!!!

而不是……而不是……

屏风外,薄雾浓云,瑞脑残香。

周瑾缓缓作揖道:“二哥。”

大朔历平安七年春,秦王周琛、吴王周瑾、豫王周理,相会于钓鱼台,后人称之为,“钓鱼台之变”。

史书这般记载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首先,由豫王周理牵头,说清楚了两件事:

其一,贤妃戚英中毒一案。

周理呈上了周玙的供述——这卷供述,自然是步练师在抓获周玙之后,于诏狱获得的成果:

戚英所中的火狐毒,这幕后之黑手,乃是死而复生的三殿下周玙。

周瑾默然片刻,有些错愕,随即凉凉一哂:

“令公真有本事。”

这也能查出来。

但是……就算戚英的死,与周琛并无关系,那又怎样呢?

周玙挑拨离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如今秦吴对峙之僵局,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事关系到两大集团的利益,牵连到上百个世家大族的生死,岂是一桩恩怨能够销解的局面?

难道步练师竟是如此天真,以为周瑾和周琛言归于好,这把龙椅的归属,就可以和和气气地坐下来谈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二,永安帝周泰中毒一案。

周理呈上了一方养龙蛊,说清楚了周泰暴毙之缘由,实则为蛊虫作祟所害。而大理寺有足够的证据,可以把淑妃从中摘出去。

周琛面有讶色,随即了然一笑:

“令公有心了。”

步练师此举,无异于能保全整个关西张氏,不沦为弑君之逆贼。周琛知道步练师此举的用心,无非是告诉他和张氏,不必孤注一掷,尚有转圜余地……

周琛侧过身来,对着旁侧屏风,遥遥举起茶盏,随即一饮而尽:

薇容,多谢。

屏风后的步练师闭上双眼,任由两行清泪四下流去。

随后,周琛开口,把周理摘了出去:

“四弟,让我和九弟,单独说说话。”

周理眨了眨眼睛,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锦绣屏风后毫无动静。

周理头皮陡地一紧,知道此事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变故,只得依言起身离席。

在撩起珠帘之前,周理突然回过头来,无端端地问了一句:

“二哥,你何时带我和九弟去围猎?”

周理神情很认真,问得也很认真。

就像是少年时候那样。周琛比周理年长很多,可以自由出入这紫微城,为人又性情温厚,比周望那个阴阳怪气的好说话多了。

是以,周理和周瑾,在昭文台学得无聊时,都会闹着要周琛带他们出去玩。

——何时再去呢?

“……”周琛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等国丧过了,我们一同去吧。”

周理不安地问道:“真的吗?”

周琛无奈地笑了起来:“你二哥何时骗过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理望向周瑾,似乎是要他保证什么:“我们一同去。”

周瑾默然片刻,随即浮出一个笑容来,稀薄得像是雪地上的流光:

“好,我们兄弟三人,一同去。”

第77章断天命下周琛殒没

“九弟。”周琛撩起眼睫,“现在,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你可安心?”

雾隐楼台,雨湿京都。鹤顶红被雨洇成了深红颜色,好似一片即将凝固的鲜血,洸洋在钓鱼台的开阔四野。

在这孤高的钓鱼台上,周瑾与周琛相对而坐。炉中的瑞脑香已经燃尽,偶尔发出一声炭火的哔剥;九曲屏风上绣着彩凤呈祥,玄武来贺,鲜艳喜庆的屏风后坐着默默垂泪的步练师。

静、静、静。

周瑾的眼神逐渐冰冷,犹如凛冬来临时的湖面:

“二哥,你是在施舍我么?”

如今剑拔弩张,兵戎相见,你还是看不起我这个废物老九,要大发慈悲地让我一把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云潇,我知道你这些年,忍得太辛苦,演得太辛苦,藏得太辛苦。”

周琛平静地对上了周瑾的眼神:

“云潇,你累不累?二哥累了。”

周瑾错愕道:“什么?”

周琛看着周瑾的眼睛,试图从阴鸷和疲惫里,找出先前那个朗月清风的九殿下来:

“云潇。二哥,无心与你争这天下。”

周瑾脸色猝地一变,正想冷笑出声,这种以退为进的鬼蜮伎俩,他周瑾已经见了太多……

唰!

周琛从腰间的蹀躞带上,拔出了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来:

“二哥何时骗过你?”

“我已写好绝笔。”周琛面色平静,“待我自绝后,还望九弟善待我妻儿亲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脸上掠过一阵空白。

他先前料想过千种场面,万般结局,周瑾自有百种应对——周琛手握重兵,实力雄厚,夺嫡之争注定要杀得血流漂杵。

你死我活,成王败寇,周瑾已然做好了粉身碎骨的觉悟:

他要争!他要抢!他要夺!

屈居于人下,只有任人宰割;隐忍于人后,只会遭人作践!

他要站在权力最顶峰;他要坐拥江山万万里;他要这天上天下唯他是从!!

但是……

“二哥,”周瑾冰封一般的目光,像水一般地晃动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你现在手握着利器,应该一把刺向我的胸口;我们现在是两头虎狼,共同争夺着一头雄鹿。

……你现在,算什么?

“二哥,别天真了。就算你我不想争,自然有无数双手,推着我们去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的声音又冷又轻,像是往地上撒了一把针:

“我们是回不了头的。无论是我天海戚氏,还是你关西张氏,那都是弯如满月的大弓,一放手就能让射出毁天灭地的箭/矢来!”

周琛厉声喝道:“但是我们姓周!!”

周瑾一静。

“九弟,还记不记得,当年令公是如何死在钟雀门的?——因为她动摇了柱国,她动摇了豪强,她撼动了那些坚如铁石的世族!”

“……结果我们现在,有什么不同?你我皆是各自母族的提线木偶!我们周皇室千百年来,都活在世家大族的阴影里,永生永世都要被关在蛊种里相互残杀,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周琛一字一顿道:

“当年高祖开国,分封手足,豪赏左右。一十三年后,八王动乱,威逼上京,高祖不得不手刃兄弟,夷灭亲族。”

至此,大朔周皇室,便陷入了永无止境的自相残杀里。

“父皇当年诛荆王、歼平王、斩太贞公主、剿昭德太后,杀得暗无天日,灭得群雄噤声。如今我大朔万里疆域,竟然找不出一个,姓周的大朔亲王。”

周家人的血,都在周家人的刀上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云潇,”周琛撩起眼皮,投来悲哀的目光,“我们周家人,死得够不够多?”

自大朔开国起,周姓皇室,天子血脉,就像是被下了一个恶毒至极的诅咒。兄弟阋墙,姐妹相杀,父子刀兵相见,母女反目成仇。

够了、够了、够了!

这段被操纵的命运,这段被诅咒的血脉,就从我周琛自戕这里结束!!!

“九弟,若我身死,张氏没有推举的皇子,打不出勤王的旗号,势必会偃旗息鼓。”周琛低声道,“届时你荣登大宝,顺势着手削藩,二哥只求你留我亲人,一条性命。”

周瑾浑身一震。

周瑾手脚冰凉,发起抖来,他一颗被尘世烧成磐石的心,突然绽开了几道裂口,殷红的鲜血汩汩四流。

“二哥,二哥,”周瑾颤声道,“你不必如此!只要你我兄弟同心,大不了推举四哥上位便是!你不必……你不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周琛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来:

——这怎么可能呢?

周瑾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冻成了冰:

——是啊,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都是戚张二族的旌旗,在两大柱国的威压和挑拨下,哪里来的兄弟同心,哪里来的握手言和?

……堂堂周家皇嗣,天子骨肉,只是被关在蛊盅里的可怜虫。

他们血脉相连,只能杀得暗无天日,只能拼得你死我活。

为什么?

为什么啊?

周瑾睁大的眼睛里,缓缓流出两行泪:

“二哥,……你回去好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这算什么?

你该与我相残,你该与我相害,你该与我相杀!!!

你这算什么?!!

——二哥,你……你为什么……

还要把我当弟弟啊?

暗山寒雾,冷雨潇潇,残红遍地。

“昭昭有朔,天俾万国……”

周琛望向朱栏之外,有十万烟火人家,有一方太平盛世。

列祖应命,四宗顺则。

申锡无疆,宗我同德。

曾孙继绪,享神配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琛举起了这柄匕首——

周瑾霍地起身,正要出手阻止;锦绣屏风后扑出一个人影,从后向前抱住了他。

是步练师。

步练师死死地拽住了周瑾,伸手遮住了周瑾的眼睛:

“别看……别看……听小娘的……别看了……”

周瑾感觉到步练师的眼泪,一颗颗烫在他的肩颈,烧得他神魂都焦曲着发抖;

步练师遮住了周瑾的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周琛,看着秦王殿下,看着她曾爱过多少年的男人——

周琛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喉咙。

一抹。

血光泼溅,势若飞虹。

关西秦王,云麾大将,就此殒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戚蓦尘做了一个梦。

梦里长烟落日,雁过衡阳,大军缓缓地向东行去。

戚蓦尘骑在马上,啃着红薯,腮帮子鼓得圆滚滚的。

周琛总爱偏过头来看她。戚蓦尘最讨厌这种扭扭捏捏的,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张口打诨道:“福哥儿你要红薯啊?”

周琛唇边不自觉地漾开笑意:“你吃,我吃不惯。”

戚蓦尘鄙夷地“噫”了一声:“真娇贵。”

周琛朗声大笑起来。

天朗气清,阳光和煦,两人并辔而行,岁月温柔地流淌而去。

——喂,大福,你说我们,会白头偕老吧?

【注】

*1:“昭昭有朔,天俾万国……”改自贺知章《郊庙歌辞·禅社首乐章·太和》,原文为“昭昭有唐”,后续皆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78章杀了我跟我走罢

戚蓦尘惶惶睁大了眼睛。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这片久积上京的阴云,终于销声匿迹;这场凄神寒骨的冷雨,终于鸣金收兵。灿烈的天光直射而下,照得上京明艳动人,瑰丽无比,正是波斯商人口中的天上人间。

周琛的尸体静静地停在这方明丽的春色里。

秦王府一时间静得可怕,间或有一声来自仆从的抽噎。

戚蓦尘静默地站在周琛的尸首边,站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雕塑。

“王妃,王妃,”老管家低低道,“您……哭一哭吧。”

贴身嬷嬷不忍心地撇开脸去。

戚蓦尘的眼睛转了转,似乎是被老管家叫回了魂;她整个人有些木木的,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末了平静地开口:

“你们先退下吧。”

“我还有话,”戚蓦尘笑了一下,脸上呈出少女式的羞赧和甜蜜,“要和大福一个人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管家担心地往里看了一眼,既而缓缓地扣上了朱红描金的隔扇门。

一时间殿内暗了不少。烛火惶惶地跳动在戚蓦尘的眼睛里,她坐在周琛尸首的旁边,缓缓拔出了周琛的佩刀。

这是追随周琛一生的名刀,环首制式,豪悍锋利,刀振时,有如虎啸龙吟;劈斩间,人马皆碎裂,神佛不能近。

这把刀重愈九九八十一斤,也只有铁甲巾帼戚蓦尘,身怀六甲也能轻松地拔出这把好刀来。

“你是何时下定的决心?”

刀光如水潋滟,照得戚蓦尘的眉眼,也格外寒冽:

“是我怀孕的时候?还是父皇驾崩的时候?还是淑妃娘娘入狱的时候?”

戚蓦尘笑了一下:“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我知道我脑子笨,不懂权术,只看兵书。”戚蓦尘低下头去,刀刃平滑如镜,映出秦王妃明艳大方的眉眼来,“平生所愿,不过你做你的关西秦王,我当我的泼辣悍妇而已。”

“你我皆是行伍之人,这辈子做过最多的事,不过是保家卫国,镇守边疆,抵御外侮。”戚蓦尘看着周琛死气横生的面庞,“我们做的好事,不够多么?”

“我们攒下的功业,不够我们白头偕老,相守一生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有回答。

没有人可以回答戚蓦尘。

戚蓦尘安静片刻,随即叹道:“算了。”

“——谁能和老天爷讲道理呢?”

算了。

戚蓦尘抬起手臂,横刀于颈:

“你为大义而死,为大局而绝,为大朔而终,确乎配得上我戚华容。”

“——华容,陪你便是。”

嘭!!!

一双素手抢先伸将过来,握住了环首刀的刀刃,顿时血流如注:“王妃不可!!!”

戚蓦尘困惑地抬起眼来,正好对上了步练师惊恐的目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半跪在地,双手抓住了刀刃。她抓得太狠,以至于刀刃陷进了手掌,殷红的鲜血汩汩四流。

戚蓦尘恍惚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是啊,若说哪一个女人可以在秦王府横行无阻,那必是周琛的青梅竹马步练师了。

“王妃不可!!”步练师急急道,“秦王府已无秦王,不可再无秦王妃!秦王于九泉之下,也不愿意妻儿走上绝路!”

戚蓦尘张了张口,轻轻地问道:

“……步薇容,你在假惺惺什么?”

你就是布置钓鱼台的幕后人,在我面前装什么慈悲心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不是你步练师,眼睁睁地,看着周琛自尽的吗?

——你有功夫来拦我,为什么不去拦周琛?!!

步练师面色一白,愕然地松开了手。

戚蓦尘突然提高了声调:

“步薇容,你在装什么啊——?!!”

步练师张了张口:“我是……”

老管家一见不好,连忙插嘴道:“令公,王妃是悲伤过度……”

步练师抬起手来,示意老管家先退下。

“你杀了多少人?”戚蓦尘双眼通红,霍地起身,“纠察虔州水坝,你杀了三百人;推翻李氏党羽,你杀了两千人;铲除周望根系,你杀了足足七千八百人!!!”

“你满手鲜血,满背命债!天底下哪里有你这般浑身是血的忠良?!!——就你步薇容,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装慈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戚蓦尘高声断喝,几近力竭:

“步薇容,这身官袍裹着的,哪一个不是禽/兽,哪一个不是猪狗,哪一个不是伪君子?!你们一个个,张口大义,闭口万民,好一颗仁民爱物的菩萨心,到头来却能冷眼旁观秦王自尽!!!”

戚蓦尘的胸膛像是贲发的火山,剧烈地起伏着;她怒视着步练师,慢慢地冷了下来,声音颤抖又破碎:

“步薇容……周琛这一辈子,爱得最深女人,可永远不是我戚华容啊。”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看着他眼睁睁地去死?”

柳亸莺娇,万紫千红,又是一年春。

步练师整个人曝在灿烈的阳光下,像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冰雕人偶,一步一步地走出秦王府。

她的步伐还是从容的,她的仪态还是优雅的,她的表情还是得体的。

她是监国大公步练师,怎么会作小儿女态呢?

步练师双耳嗡嗡作响,内心一片茫然无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不想哭。

她只觉得……干净,真干净,真的好干净。

有恩的,死里逃生;

无情的,分明报应。

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

看破的,遁入空门;

痴迷的,枉送了性命。

好似一片食尽鸟投林——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步练师突然站定,胸腑一阵气血翻涌,最后呛出一大口的鲜血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属下的惊呼声里,步练师眼前一白,蓦地向下栽去。

【疯臣卷四:相煎何太急·完】

步练师看见了人。

她看见了许许多多人,许许多多张脸,许许多多的亡魂。有贩夫走卒,有王侯将相,都是死在她手里的人。

她看了看自己的脚,被无数双白骨鬼手,拉扯着往下陷;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掬着一大捧的人血。

步练师愣了愣,抬起眼睛来,静静地看着眼前人。

这是一位华衣美妇,倾国倾城,艳与天齐。她脖颈上缠着三尺白绫,吊在步练师面前的半空中。

这是步练师自缢的生母。

“娘,”步练师淡凉地开口,“你恨毒了我吧?”

“我怎能不恨你?”妇人幽幽地开口,“是你杀了你的父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步练师冷笑一声,“娘,那我告诉你,父亲没有死,你信不信?”

生母愕然:“是你……”

步练师厉声道:“是你太没用了!”

“——你只是个貌美如花的废物而已。”

步练师浑身浴血,满脸刻薄讥诮,好端端的一对母女,却像是仇人一般:

“祖父自刎后,父亲跟随叛军,负隅顽抗,步氏一族面临抄家灭族的大难!而你身为当家主母,你在干什么?——你天天躲在屋中,以泪洗面,命令仆妇把你最喜爱的钗环首饰,埋到榕树底下去,避免抄家时给人拿去了!”

生母尖叫着争辩:“我只是个深宅妇人,我懂什么?!你整天混在男人堆里,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般……”

步练师沉声厉喝:“可是我救了整个步家!”

“是我在大明宫前跪了一夜,求得周泰亲自见我一面;是我献计引出叛军,步氏一族才能将功折罪,免了这抄家斩首的大祸!”步练师怒道,“你在干什么?你扇了我一耳光,你说我不守妇德,迟早会给家里惹来大难!”

生母尖叫道:“你父亲就是因为你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没有死!”步练师冷声喝道,“我与你说了上百次,父亲终有一日会与你相见!可你不信你的亲生女儿,却听信那些流言蜚语,真以为父亲已死,傻傻地上吊自尽了!”

步练师怒斥道:“你何其蠢也!!!”

生母捂着自己的脸,嘤嘤哭泣起来。

步练师坚如磐石的怒容,陡地绽开了裂痕;她像是暴怒之后的孩子,后悔起刚才说过的话来。

她伸出手去,企图拉住母亲的衣袖,口中喃喃道:

“娘,娘,娘……”

“我错了,薇容错了,薇容错了……”

“你看我一眼,娘,你看我一眼……”

“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疼疼薇容……你疼疼薇容……”

“薇容好孤独……薇容好怕孤独……娘,你疼疼薇容,你疼疼薇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睁开了眼睛。

林慎惊喜地大叫道:“二夫人,二夫人,令公醒了!”

步练师盯着帐顶,怔怔地出神,耳旁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幼娘带着丫鬟婆子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太医打扮的老人。

“姐姐?姐姐?”幼娘凑上来关切地问道,“可有哪里不适?要喝水么?小莺,把水端上来,要温过的……”

步练师默默地睁着眼睛,突然流下两行眼泪来。

一屋子的人全静了。

步练师这般的女子,竟然也会流泪么?

“令公是积劳成疾,悲痛过度所致。”老太医替步练师把过脉,“这是心病。沈二夫人,要多多陪伴令公……”

幼娘点了点头,使了个眼色给小莺,小莺立刻捧出一袋金叶子,老太医摆手拒绝了:

“能替令公诊治,是老朽之荣幸,自然是不收金银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姐姐,”幼娘屏退下人,敛起了裙裳,坐在床边道,“幼娘伺候您喝药。”

步练师哑声道:“你如今是三品诰命夫人,我哪里能使唤你做这些?”

幼娘笑了起来:“幼娘爬得再高,也永远是姐姐的丫鬟,让幼娘伺候您吧。”

步练师不再拒绝。她默默地倾身向前,幼娘捧着汤碗和调羹,一点点地把药喂进步练师嘴里。

步练师轻声道:“幼娘,你老了。”

幼娘愣了愣,随即笑道:“幼娘是福薄之人,比起姐姐芳华永驻,自然是老得更快的。”

步练师摇了摇头:“我也老了。我们都老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岁月无情,年华残忍,时间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人。

幼娘低低道:“幼娘就算走不动了,也会让人抬过来,伺候姐姐的。”

意鹊姐姐没做完的事,就让我来做吧。

“幼娘,”步练师的声音很轻很轻,“扶我起来,我要去个地方。”

幼娘吓了一跳:“姐姐应该静养才是,这又要去哪里?”

“去诏狱。”步练师道,“我要见薄止。”

幼娘眨了眨眼睛,脸色一阵为难。

步练师奇道:“怎么?”

“……”幼娘低下头去,“相国,应是越狱了。”

步练师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这一昏睡了太久,周瑾早就有动作了。

现在周瑾将登大宝,还会放过薄将山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无法定薄将山的罪。要说谋逆弑君,细究起来,乌弥雅的手上沾着更多周泰的血;周瑾既然不定乌弥雅的罪,就不会动薄将山的罪。

如今大局刚刚平定,朝堂不宜再有太大的波澜。周瑾起码也不会明面上,去铲除薄将山这么一个社稷重臣。

但是薄将山肯定是要死的。

周瑾再怎么心慈手软,也不会放过弑君的逆臣。

而薄将山绝不会坐以待毙。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何况是树大根深的中嵩公。

薄将山定是连夜脱逃,叛出大朔,天高地远,他薄将山岂无归处?

步练师淡淡一哂。

薄止,你我永别,竟然连个招呼也不打么?

……算了,算了,我们也不是什么鸳鸯连理,做什么要尽这一份儿女深情。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步练师突然听见了房顶上的异动:“——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啪!

幼娘惊呼一声,药碗碎了一地!

她的脖颈上,多了一把刀。

薄将山反手横刀,架在幼娘的脖颈上:

“嘘。我跟薇容,说说话。”

步练师听见了周遭动静,应该是薄家疯人院,控制了步府的护院。

幼娘站在十步外的珠帘后,担忧地望着步练师这边。

多少日不见,薄将山胡须长了不少,本就深邃刚硬的眉眼,又磨砺出几分沧桑的坚毅来。他如今换上了轻便的胡服骑装,一副随时可以上战场的模样,倒提着佩刀的手,也扣着冷硬的护铠。

步练师愕然片刻,随即莞尔,这是来与她告别的么?

也好。

这段缘分,有始有终,也算是完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止,你杀了我吧。”

步练师的眼睛里,慢慢地浮起破碎的泪光:

“我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

是时候放下这滔天权柄,去九泉下追随先帝了。

“往后的新时代,也已经不需要,一个双手鲜血的女权臣了。”步练师看着薄将山的眼睛,“大朔需要的,是一个独立的、强大的、不依附世族、不旁靠巨卿的新帝。”

一手遮天的监国大公步练师,应该暴薨在瑾儿登基之前。

臣,为国尽忠,为君而死。

是时候了。

“薄止,你杀了我吧。”

稀薄的天光透过窗牗,打在步练师的面颊上,她的脸像是脆弱的白瓷一般:

“……死在心爱之人手里,也算是天意温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伸出手来:“跟我走。”

步练师愕然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薄将山平淡地反问:“很奇怪么?我专程来见你,就是来带你走的。”

——带我走?

步练师下意识地摇头,她不能,她怎么能,她怎么能和薄将山一起逃呢?

“不愿意是吧?”薄将山一扬眉毛,“——要我跪下来求你?也可以。”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薄将山发疯发得毫无预兆,说跪就跪了下来,比他妈跳楼还干脆!

步练师惊得差点站起来:“薄止,你有病?你干什么?!”

论官职,你比我还高一等;论身份,你我也是平级人物。刑不上大夫,就算薄将山如今是叛贼,落狱后也得以礼相待!

你怎么能向我下跪?!!

薄将山倒是能屈能伸的人物,端端正正地跪在床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跟我走。”

步练师匪夷所思道:“你疯了?!你忘了么,你如今之所以落到这般田地,多半是因为我……”

薄将山大大方方地点头:“你第一天认识我?”

我薄止本来就疯!

步练师无语了半晌:“……”

带个昔日大敌走,的确是很符合,薄将山神经病的作风。

不行,不行,这太荒谬了……

“薇容,”薄将山看着步练师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求求你,跟我走吧。”

“就当是你,陪我发了一次疯。”

【注】

*1:“云销雨霁,彩彻区明”出自王勃《滕王阁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2:“有恩的……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出自曹雪芹《红楼梦》。

第79章大结局上烈火人间

“薇容,长乐十三年,我便求过你。”

薄将山静静地看着步练师,他的眼睛里像是蓄着一方暗沉的血海。

他的爱病态可怖,他的爱隐晦含蓄,他的爱……从未宣之于口。

步练师睁大了眼睛,怔愣地看着他。

惝恍间,岁月倒流,时光逆转。她和薄将山还是针锋相对的年轻人,在临刑前夜的天牢里冷冷地对峙。

“你说,”薄将山伸出手去,“你求官,为的是江山社稷;你求死,护的是朝纲律法。”

——现如今,无论是江山社稷,或者是朝纲律法,都不需要一个权势滔天的监国大公了。

好薇容,看看我,跟我走,好不好?

步练师错愕地看着薄将山,“白玉京”早已不复往年的年轻潇洒,岁月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是薄将山依旧向步练师伸出了手来。

他们彼此怨恨,他们彼此计算,他们彼此利用,他们彼此陷害。他们像是两头虎狼,在杀机中对峙,在沉默里暴起扑杀;他们又像是两条毒蛇,在心机里纠缠,在黑夜里交颈而卧。

他们是宿敌——

步练师眨了眨眼睛,眼泪比话语更先一步,跌出了眼眶:“……”

——他们偏偏相爱了。

步练师哽咽道:“你该恨我。”

薄将山回答:“我不正常。”

步练师梗声道:“你不该这么快原谅我。”

薄将山回答:“我确实有病。”

步练师抬手遮住了眼睛:“这没有道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薄将山笑了起来:“你和疯子讲什么道理?”

步练师:“……”

步练师破涕为笑。

上京风云变幻,福祸无常来去,她早已疲惫至极,笑容黯淡得像是雪地上徘徊的流光,又像是痴人嘴里的梦幻泡影:

“薄大人,你能带我去哪里呢?”

薄将山回答得很干脆:“回老家。”

步练师一愕:“老家?”

也就是——

“西域。”薄将山沉声道,“和回亓那人生活在一起。”

那里有广袤无垠的草原,那里有驼铃悠扬的大漠,那里有繁华热闹的丝绸商道,那里有你没见过的另一番天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里不同于逼仄、压抑、沉闷的上京,那里的瓦砾、城墙、土地,不会血迹斑斑,不会疑窦重重。

在那里,你不用绞尽脑汁,你不用耗尽心血;

在那里,你只是来自中原的普通女人;我只是回到家乡的普通男人。

薇容,跟我走吧,到西域去。

步练师缓慢地,缓慢地,伸出手去。

这是女人的手,窈窕白净;

这是权臣的手,血迹犹干;

这是步练师的手,在大多数时间里,都是攥紧成拳,都是孤苦无依。

言眉放开了它,戚英放开了它,步练师命里那些重要的人,都一一放开了它。

薄将山握住了这只手,十指相扣,力道坚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走罢。”

步练师惊道:“你说什么?”

幼娘坚定道:“幼娘要和姐姐一起走!”

步练师:“……”

薄将山:“……”

薄将山往旁退开几步,示意你们姐妹自己解决,他不方便在场旁听。

“你说什么蠢话?”步练师大怒,“此去西域,福祸难料,你放着好好的沈府二夫人不当,来凑什么热闹!”

幼娘急得哭了起来:“姐姐不要丢下幼娘!”

“你疯了?!”步练师心说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个都他妈不正常,“你同我去了,沈钧该如何是好?!”

幼娘跺脚泣道:“姐姐只有一个,相公可以再找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句话把步练师说傻眼了:“……”

不远处的薄将山投来震惊无比的目光:“……”

“还是姐姐教我的!”

幼娘生怕步练师不要自己了,一时间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姐姐说男人都是靠不住的!等我变老变丑了,沈钧说不定会纳十八个美娇娘……”

薄将山忍不住插嘴道:“钧哥儿哪里是这样的人……”

幼娘一把抱住步练师的胳膊:

“幼娘不听!没有姐姐,幼娘早就被歹人害了,哪有命再遇见老爷?姐姐对我有恩,老爷也对我有恩,但比较起来,果然还是姐姐更重要!”

步练师:“……”

薄将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突然问道:“薇容,我跟白有苏,哪一个更重要?”

步练师扶额:“问得好,下次不要问了。”

如图所示,上京逃脱小队里,混进了幼娘和她的贴身婢女小莺。

小莺听闻幼娘的决定,双眼放光,十分激动:“夫人,老爷肯定会来追你的!”

幼娘一想到沈逾卿可能追上来,就心虚得想躲起来算了:“……所以呢?”

有必要兴高采烈地说出来么?

“好浪漫,好霸道!”小莺还是个年轻姑娘,捧着脸颊尖叫道,“她逃,他追,他们都……”

步练师冷冷地打断她:“不准发表弱智之言。”

小莺委屈地一福:“嘤。”

与此同时,步窈窈小女侠,拒绝了上京逃脱小分队的邀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林慎过了春试,我会来找娘亲的。”窈窈表情平静,眼神坚定,“云潇叔叔向来疼我,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娘安心去吧。”

步练师愕然。

步练师的计划是死遁——也就是在步府后院放把火,从义庄里找具女尸烧了就行,步氏族人也能脱个干净。

她没考虑过林慎的处境。林慎不像沈逾卿,早就自己站稳了脚跟;她这么一去,林慎作为“令公门生”,处境不知有多么尴尬和艰难……

所以窈窈要留下来。

只要窈窈还在,周瑾的目光,会停留在林慎身上的。只要慎哥儿自己争气,周瑾会赏识这个朝廷新秀,林慎今后的路也会好走得多。

步练师有些恍惚,从什么时候起,窈窈已经能看到这一层了?

她又有多少时日,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女儿了呢?

“……”步练师垂下眼神,看着窈窈的小脸,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你长大了。”

“长大了”的窈窈眼眸乌溜溜地一转,心虚地捏了一把手上的冷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以窈窈的聪明脑袋,哪里能看穿这一层。

这一切都是周玙告诉她的——窈窈作为一个小小女孩,只是放不下在上京的玩伴,想和好朋友们再待一会儿罢了。

她的二叔周玙,就像是仇怨往事,吹来的一阵腥风——他出手太快,也消失太快,以至于这偌大的上京城,也只有窈窈还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

窈窈知道他坏。就是周玙这个大坏蛋,害死了贤妃娘娘,还挑唆关西张氏和天海戚氏两家,把秦王逼上了绝路。

真是个魔头!

如今的三殿下周玙,处境算是罪有应得:即将登基的周瑾,不忍再杀手足兄弟,便将周玙软禁在了紫微城的深宫里。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没有人知晓,没有人记得。

又做回了一个孤魂野鬼。

但是……

窈窈一直在想,这个大魔头,怎么不在卧龙江,把她给杀掉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时爹爹踏舟而来,尚有百步之遥;而她自己被点了穴道,也是动弹不得。

若是二叔恨毒了爹爹,做什么不在爹爹面前,把她给杀了呢?

——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仇人杀害,爹爹一定会疯的吧?

为什么二叔不这么做呢?他绑了我,不就是为了,在爹爹面前手刃雪恨么?

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

……难道这大魔头,还会心慈手软不成?

窈窈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在周瑾的默许下,窈窈隔三差五,就去冷宫烦一烦周玙。

——步练师要离开大朔这件事,也是周玙事先算给窈窈听的。

窈窈惊道:“我娘怎么可能离开?”

周玙笑得很神秘:“天机不可泄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翻了个白眼,扭头便飞出宫去,——转眼间又绕了回来:

“我不想这么快和娘亲一起走,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周玙愕然道:“为何?别的地方,比上京有趣多了。”

窈窈低落地垂下头去:“……我的好朋友都在上京呀。”

若是去别的地方,窈窈就没有朋友了。

周玙闻言怔愣了片刻,窈窈太单纯干净了,衬得他这个心机深沉的怪物,格外的面目可憎。

……他当时怎么没有杀了她呢?

是因为自己不想?

还是觉得自己不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周玙,生于阴谋,死于阴谋;重生后,怀着满腔的仇恨,制造阴云,搅弄谋局。

这半生都荒废了。

周玙微微一哂,以他的智谋,成全一个小女孩的心愿,又有什么难处呢?

“过来。二叔来教你,怎么跟你娘说。”

步练师与窈窈相别,母女俩倒是没哭;反而是林慎泪飞如雨,大有哭晕过去的意思。

“……”步练师叹了口气,阻止了林慎跪下磕头,“慎哥儿,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林慎哭得要背过气去:“慎儿何德何能,与令公知己相称!”

步练师看着少年青涩年轻的脸,心里生出无限的感慨和唏嘘。

“林慎。”

步练师抬手按住了少年瘦削的肩头,眸光像是东流的大江,从容、温和、磅礴如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朝中人才济济,有谋臣,有能臣,有贤臣。他们无论善恶,无论清污,只要能让大朔前进,都是陛下的好棋子。”

“——你要从大朔滚滚前进的车轮底,把那些无辜的百姓,救出来。”

“此事艰巨,逆天而行,稍有不慎,整个大/朔/官/僚都是你的敌人。”

“这种臣子,姑且叫他,为‘疯臣’吧。”

林慎睁大了眼睛。

他双手作揖,缓缓下拜:

“学生谨记。”

这便是,清流名臣林慎公,最开始的开始。

与步练师相别的最后一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庭院正中。

薄将山淡淡地觑了一眼,无声无息地握住了刀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拦下了薄将山:

“陆公,你来了。”

陆从庸披着一身淋漓墨意,仿佛是被裁剪下的黑夜本身,沉默地立在庭中月色里。

“姐姐,”陆从庸低低地问,“为什么?”

你不要大朔了吗?

你不要周瑾了吗?

……你不要我了吗?

步练师摇摇头:“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

陆从庸厉声喝道:“不可能!”

步练师静静地看着他:“陆公,你要拦我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从庸沉默不语。

薄将山悄无声息地改变了站姿,陆从庸是紫微城第一高手,对付起来确实会有一些吃力……

陆从庸霍地拔刀!

他——

手腕一震,刀身一甩,陆从庸反手握着雪亮的刃身,刀柄朝向了步练师:

“姐姐,给洒家一刀,影不留也好向新帝交差。”

步练师愕然片刻,随即笑了起来:

“陆公,多谢。”

陆从庸闭上了眼睛,再也不看步练师:

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本来有很多的话,想跟步练师说;但是到头来,也没什么好说的。

……算了。

缘分尚浅,何必情深?

事如芳草春长在,人似浮云影不留。

留不住的……留不住的。

周瑾负手走进了紫宸殿。

灯火明煌,瑞脑飞香。这皇气恢弘的大殿中,站着一位白发老者:

步练师的生父,大国师步七星。

步七星鹤发童颜,道骨仙风,面色却冰冷无比,眉眼间皆是对世间的漠然与疏离。

无论他的亲生女儿步练师,在外搅起了多少泼天风雨,步七星都懒得看上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凡夫俗子而已。

步七星抬手作揖,连跪都没跪:“陛下,太妃不可复活。”

周瑾皱眉道:“这是为何?”

你能让令公死而复生,让三哥重回人世,为何不能复活我母妃?!

步七星漠然道:“先皇试过,不可,便是不可。”

周瑾眼皮狠狠一跳:

……原来周泰试过,要复活戚英么?

步七星的面色无悲无喜:

“重生之法,需得遵循两条:其一,是强烈的执念;其二,是完好的身体。”

步练师虽被斩首,但执念深刻,只消把断颈缝合,施以偃家之术,在黑棺里静置九九八十一日,便能起死回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尸身被冰封在昆仑玄冰中的周玙同理。有了步练师的成功案例,周泰终于同意,步七星在周玙身上施术。

周泰不可:他被养龙蛊咬穿了五脏六腑;

戚英不可:她并没有强烈的执念。

周瑾默然片刻,腹中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苍凉的叹息:

“原来如此,退下吧。”

步七星刚刚走下丹墀,便被周瑾叫住了:

“步道长,昨夜步府走水,令公葬身火场,你可知?”

步七星脸色漠然,语气冷淡:

“七星,一心求道,不问俗世。”

“哦,是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清峻秀气的脸,浮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来:

“让朕猜一猜——”

“令公的黑棺,本该好好地待在紫微城才是;又为何会离奇失踪,多日后出现在乌苏江,恰好被南巡的薄止撞见呢?”

这么巧的事,是怎么发生的?

步七星寒在了丹墀上。

“‘父母之爱子,则为计深远’。”周瑾站在朱红门槛前,眸光深深,笑容冷冷,“——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步七星低声道:“老道并不知陛下何意。”

周瑾笑而不语,步七星承不承认,都没有关系。

步七星沉默片刻,突然回过头来,跪在了丹墀之上:

“陛下,起死回生之人,毕竟不是俗世之物,只有三十年的寿命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父母之爱子,则为计深远。

……请你,放我的女儿,去她想去的地方吧。

【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1:“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出自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前一句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故林慎说“何德何能与令公知己相称”。

*2:“事如芳草春长在,人似浮云影不留”出自辛弃疾《鹧鸪天》。

*3:“父母之爱子,则为计深远”出自刘向《触龙说赵太后》。

第80章大结局下正文完结

步练师愕然地站在三口黑木重箱前:

“这都是送给我的?”

“娘还嫌不够多呢。”百里青笑眯眯地揣着双手道,“娘说这西域毕竟不比中原,令公毕竟是拿笔的儒生,哪里忍得了没有书墨的寂寞。”

时局敏感,风声紧张,白有苏并没有来送别,而是让儿子送了三大箱——

书。

步练师随便看了眼内容,要么是正儿八经的经史子集,要么是花前月下的诗词歌赋,顿时很是胆战心惊,总觉得自己一辈子也看不完。

百里青附耳小声道:“娘说令公爱看的在箱子最下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恍然大悟,顿时十分受用:“代我谢过苏姐儿了。”

薄将山一边捏着条蛇,一边凑过来奇怪道:“薇容你爱看什么?”

经史子集,诗词歌赋,乃是权臣榜当红大类:此物,既可以装格调,还可以表忠心,薄将山亦在其中之列。

步练师作为一条深藏不露的土狗,平生最大的爱好,莫过于通宵挑灯一些“书生抛弃佳人,佳人发奋读书,日后变成书生顶头上司”的大女主复仇爽文话本,面无表情道:

“女人的事你少管。”

薄将山挑起眉毛,手里捏着蛇:“……”

等等。

步练师吓了一大跳:“你哪里来的蛇?!!”

薄将山哦了一声,把掌中的粉色小蛇给步练师看:“百里侍郎送我的,毕竟师生一场……”

步练师如遇大敌,面色发白道:“拿开!!!”

薄将山一乐:“哟,步大人,怕蛇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争辩道:“……我才不怕!”

薄将山手掌一翻,不知怎地,那条粉色小蛇竟然不见了。

步练师奇道:“你的蛇呢?”

薄将山神秘道:“钻你衣服里去了。”

步练师:“……”

小莺奇道:“刚刚是令公在尖叫吗?”

幼娘平静地摆手:“小莺,不要多管闲事。”

——令公很要面子的,小心被她灭口。

步练师一行人是从密道离开的上京。

等车马辘辘驶出城郊,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候。

步练师回过头去,西天血红,云海如烧,上京的城墙浸在灿耀的金色里,恍若九天之上的辉煌阊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往南去,是宏阔的朱雀大道;

再往南去,是瑰玮的太微皇城;

再向南去,是壮丽的紫微宫城。

紫微城里,大明宫内,含元殿上,有万国衣冠,有天下群英,跪伏满地,高呼万岁——

再见了。

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步练师一行人混进了西行的商队里。

每次驿道关卡,官兵巡察,薄将山和步练师都淡定至极,还真像一对归乡的富贵胡商。

反而是幼娘吓得不行:“姐姐,我让小莺去打听了,这官府虽没明文告示,但都说再抓相国呢……”

步练师手里捏着她爱看的话本,面色平淡地翻过一页:“知道为什么吗?”

幼娘眨巴着大眼睛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为这个商队,来自乌苏江边的梧州。”薄将山抱着个瓦罐走过来,“而此地的太守,乃是长乐十五年,春榜案中那位险些被斩的状元郎。”

“我懂了!”小莺恍然大悟,“老爷说过,这叫官官相护!”

步练师:“……”

薄将山:“……”

幼娘怒道:“你懂什么,这叫知恩图报!”

“……”薄将山从瓦罐里掏出他的宝贝小粉蛇来,“其实也说得没错,下次不准再说了。”

步练师骤然翻脸:“你不要过来——!!!”

百里青送的这条名贵小粉蛇,薄将山取了个很霸气的名字,叫做:

金箍棒。

步练师面无表情道:“薄将山,你真对不起自己三元及第的学历。”

我不理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捧着他的宝贝金箍棒,脸上露出了老来得子的快乐:

你要理解!

金箍棒在薄将山无限度的宠溺下,光荣获得薄家二女儿窈窈是大女儿的身份,性子比狗还要活泼好动,幼娘和小莺都喜欢把她缠在手上。

步练师:“……”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我还是回上京算了!

太平七年十月,步练师一行人,来到了关西大域第一关:

玉门关。

这里是北狄可汗喋血之处,亦是大朔与西域的交通枢纽。车马千万,驼队无数,各国的商人云集于此,步练师掀开车帘望去,竟能看见三种肤色的面孔。

小莺摇头晃脑地感慨:“春风不度玉门关……”

步练师:“……”

幼娘怒道:“小莺,说点吉利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扶额道:“说得好,下次不许说了。”

依薄家疯人院的本事,准备通关文书并不难。官兵掀开车帘,往里看了一眼,见车内都是如花似玉的女眷,官兵抱拳道了声“得罪”,在通关文书上盖了印章,便让薄将山一行的车马过去了。

幼娘心有余悸道:“原来这么容易么?”

“玉门关有两关。”薄将山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关是验货。我们一不带‘黑货’,二不带‘禁货’,自然过得快。”

“难的是……”步练师柳眉一皱,望向极目之处的城门,“第二关。”

——第二关,是验人。

甲兵俨然阵列,旌旗迎风展动,第二关的城门上,站着一位银甲红披的英武将军:

戚风!

小莺脸色一白。

步练师冷静地吩咐道:“幼娘,取我妆奁来。”

幼娘依言拿来了。步练师从中取出一根白玉簪子,握在手中,伸向车外,高高举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静、静、静。

万里无云,烈日悬天,这根白玉簪高高举起,眩出一圈瑰丽的五色光晕。

——这是戚英送给步练师的成人礼。

戚风沉吟片刻,末了摇头叹息:

“……到底是,故人债,最难还啊。”

“怕是要对不起沈相国了,”戚风笑着摇头,“——来人,不必查了,放行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啪!

幼娘一拍桌案,霍然起身,怫然变色:“你说什么?!”

“小姐!小莺绝无二心!”小莺哆哆嗦嗦地跪下了,嘤嘤呜呜地哭了起来,“小、小莺与戚风将军,早有书信往来……”

步练师无奈扶额:“……”

幼娘身边真是卧虎藏龙,一个小小的贴身丫鬟,竟然能和正三品的大将“书信往来”?

步练师看了看小莺的长相,想了想沈逾卿和幼娘,突然又觉得合情合理了。

小莺哭得要背过气去了:“小莺也不知道戚风将军,竟是那镇守玉门关的!他、他只是在信里问我,到哪里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幼娘匪夷所思道:“这不就是在套你的话?!”

原来这一路上的行程,都是你这个蠢丫头在通风报信!

小莺哆嗦道:“可、可是我们一路上,不是很顺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幼娘气得不行,刚想出口训斥,步练师抬起手来,打断了二人:“得了。”

“戚风是我的故交,白龙将军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不会轻浮到去勾搭别人的丫鬟。”步练师单手支颐,眸光淡凉,“多半是沈钧在其中牵线搭桥,小莺,是不是?”

小莺愣了愣,想起自己与戚风将军相识,多半是因为老爷的缘故,顿时点了点头。

幼娘脸色一白:“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

“沈钧料到你会跟我跑了罢。”步练师笑了笑,“没事,多半只是要你回去,不然我们早倒霉了。小莺,傻丫头,起来吧。”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沈逾卿利用小莺,掌握了车队的行程情况,再让戚风把人截在玉门关;只是戚风看见了姐姐旧物,一时间心绪起伏,便把步练师一行人放走了。

幼娘闻言摇头道:“我自然是会跟着姐姐的!”

步练师笑道:“沈钧亲自来接你,你也不走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幼娘闻言一愕:

“……什么?”

长河落日,大漠孤烟。

薄将山抬手示意,手下人敲响了驼铃,一行车马停在了茫茫黄沙里。

幼娘不可置信地撩起车帘。

极目之处,金风震铄,铁甲铿锵,一队人马出现在地平线上——

薄将山朗声笑道:“钧哥儿腿脚真快!”

沈逾卿一骑当先,飞驰而来。马蹄飒沓,尘沙飙涌,他像是一柄极快的刀,切开了这苍茫的风沙:

“——相国所教骑术,钧毕生不敢忘!”

沈逾卿翻身下马,踩过几步黄沙,伸出了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幼娘。”

幼娘咬着下唇,低下头去,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沈逾卿的手悬在半空,静静地等着她。

步练师啧了一声:“幼娘!”

幼娘肩膀一颤,流下泪来,却依旧是摇头。

沈逾卿沉默片刻,收回手去,拔下了头簪。

幼娘震悚地抬起头来,只见沈逾卿一头漆黑长发,飞扬在了熔金色的漠北大风里。

“幼娘与我,少年夫妻。钧原本以为,那是到白头的缘分。”

幼娘睁大了眼睛。

沈逾卿垂下眼去,握住一缕长发,反手拔出匕首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罢了。你自由,我欢喜。”

他手腕用力,向发束割去——

“老爷!”

幼娘缓缓地回过头去,看了身后的步练师一眼。

步练师淡然微笑,点了点头。

去吧。

到你夫君的身边去。

……只是这从今往后,姐姐不在上京,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幼娘眼眶又红了一圈,她紧紧地咬着下唇,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被沈逾卿一把拥在了怀里。

幼娘抓着他的衣襟,放声大哭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的哭声清亮又绵软,被长风卷裹,被大雁捎去,一路向南飞去——

飞向玉门关内,飞回大朔中原,飞到金粉繁华的上京去。

薄将山勒马侧了几步,步练师站在马车前沿上,两人并肩沐浴着天光,看着沈逾卿和幼娘消失在风沙里。

步练师感慨道:“年轻真好。”

薄将山深情款款地张开臂膀:“你要不要……”

步练师一翻白眼,扭头就走。

薄将山:“……”

“哎,”薄将山郁闷地捏着金箍棒,“二闺女,我们来抱抱?”

粉色小蛇估计到了叛逆期,扭动着挣开了薄将山的手,自顾自地爬回罐子里了。

薄将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郁闷地回头,刚好跟连弘正看了个对眼。老人原本捧着个红泥手炉,站在马车旁吃瓜看戏,如今对上了薄将山的眼神,默默地转身钻进了马车里。

只剩下薄将山一个人吹着北风:“……”

步练师也没想到,这在西域里,竟还能碰见故人:

“……公主殿下?”

马上的红衣女子掀起风帽,露出鲜妍俏丽的脸来:“令公!”

——竟然是静安公主周璎珞!

步练师万万没想到,她和璎珞断了的师生缘分,在西域又重新续了起来。

如今的璎珞可不是千娇万贵的公主了,她访过波斯,拜过北狄,用脚丈量过丝绸路。

天高地阔,南北无边,她来去都自由。

步练师奇道:“这是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我画的地图。”璎珞肤色微深,笑容灿烂,明快得好似草原上的红狐,“令公和相国要去何处?璎珞来带路便是!”

在璎珞的帮助下,薄将山一行人,顺利地和绿洲的回亓那人洽接,热热闹闹地在草原上安顿了下来。

至此,世上只有回亓那的大族长和大族母;

至此,世上再无薄相国与步令公。

蓝天高阔,碧草无垠,牛羊陷在蓬勃的绿色里,散布在繁星一般的毡房之间。

漠北大草原,回亓那王庭。

当薄将山走进王帐时,步练师正靠在胡床上,——人已经睡着了。

她梦见了烈日下的钟雀门;她梦见了怒雨下的梧州城;她梦见了哭声里的科举场,她梦见了鲜血里的钓鱼台。

她梦见了洪浪里的士卒;她梦见了廷杖下的文人;她梦见了哭号的帝王;她梦见了自缢的臣子;她梦见了喋血的美人。

恩仇、爱恨、喜怒,多生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君臣、英雄、美人,多风流。

只不过,到头一梦,万境归空;

只道是,山川未改,大河东流。

【作品:《疯臣》】

【作者:叶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完结于2021/11/6,晋江正版,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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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春风不度玉门关”出自王之涣《凉州词》。

*2:“到头一梦,万境归空”出自曹雪芹《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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