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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臣(重生) 第68节(1 / 2)

('“陛下在哪里?”步练师寒声道,“按大朔礼制,传位诏书,当由……”

周望叹息道:“杀。”

——唰!

刀光掠起,恍如雷霆!

叛军手起刀落,一位中书舍人,身首当即分离,飞血直溅蟠龙大柱!

步练师脸色一变,厉声急道:“周云讫!你这般残暴不仁,还想令群臣臣服?!!”

周望半身染血,朗声大笑,形容癫狂:

“步薇容,你倒是告诉我,我今日所作所为,与我父皇有何不同?!!”

——当年我的好父皇荣登大宝,不也是血流千里,天下缟素?!

他不残忍?他不冷酷?他不暴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的好父皇,当朝天子,杀的人那才叫多!!!

我的母后,周泰的发妻,被他逼得自缢而死!

我的外祖父,周泰的恩师,被他一杯毒酒赐死!!

我的母族,当年全力扶持周泰上位的太乙李氏,更是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而我——

我,太子,周望,周泰的长子,当朝天子的骨肉。

被他逼得与兄弟相争;

被他逼得与亲朋内斗;

被他逼得冷眼旁观李家的衰弱,更被他逼得连自己母亲的丧事都不能痛哭!!

周望看着步练师的眼睛,笑容愈发地快意放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薇容,你的祖父,也是被他逼死的,你忘记了?”

当年步九峦,怒斥逆贼周泰,既而拔剑自刎,你忘记了?

步练师看着周望,眼底发红,嘴唇颤抖。

她嘶声道:“太子殿下。”

“我们儿时一同在紫宸殿……陛下教我们如何处理政务,如何批改公文,如何应对群臣……你忘记了吗?”

周泰教你治国,周泰教你理政,周泰教你如何斡旋在世族之间,周泰教你如何平衡好各方利益,周泰嘱咐你要成为一个贤明仁慈的君主……

你都忘记了吗?

太子殿下,你忘记了吗?

周泰是你父皇啊……

是他牵着你的手,是他带你迈入朝堂,是他带你见识这权力巅顶的风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是你父亲啊,你难道忘记了吗?

周望逐渐安静下来,像是淋着冷雨的猛兽,形容狼狈,戾气深沉。

“步薇容,你不必拿父君之情压本宫。”周望双眼血红,逼视着步练师,“若是有来生……我不愿生在帝王家。”

我不愿当这个东宫太子,我也不愿做周泰的儿子。

步练师心底一寒,怆然闭眼。

周望走近步练师,垂首耳语道:

“我与薄止,是手足之谊;我与盈盈,是夫妻之意。我不会害你,也不会动你的家人……只要你向臣服于我。”

听到薄将山和言眉之时,步练师的眸光,水一样晃动了一下;随即她平复心情,面如寒霜,冷笑连连:

“做梦!”

周望没料想到步练师,竟也是这般顽冥不化,不由得怫然变色,低声怒吼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愚忠!!!——步薇容,别为难我!我不想再杀一个栋梁之臣!!!”

“哈。”

步练师怒极反笑,好似金刚怒目,眸光灼灼如火,直直烧到周望心底:

“我步薇容,一生只忠于大朔!谁当皇帝,我步薇容并不关心!”

“但你看看你干了什么?!!”步练师厉声断喝道,全殿的火烛都随之颤动,“若是我猜得不错,宫里这点兵,不是你周云讫造反的底气吧?——你挑在这个时候,不就是为了和北狄人里应外合!”

“北狄蛮夷,狼子野心!你以为挛骶可汗,会助你登上皇位?!——大错特错!!!北狄人进宫的第一件事,便是把你杀了祭祀狼神!

“从此大盗移国,朔朝覆灭,大朔的江山就是挛骶的江山,大朔的万千儿女,便是挛骶的异姓奴仆!!!

“——这是亡族灭种之危,岂是你一家一姓之恩怨?!!”

步练师声嘶力竭,气鸣自促,胸膛好似怒发的火山:

“我大朔千万儿女,岂会引颈待戮?到时候,自是文死谏,武死战,士死国,妇死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望,你给我看好了,这天下的亡国之难,这江山的灭顶之灾,都是因为你引狼入室!到时候,你我皆入黄泉之下;我倒要看看,你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静、静、静。

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含元殿前血迹斑斑,步练师的怒斥回音不绝,周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殿下,还来得及。”步练师哑声道,“你此时回头,还来得及。”

周望闭上眼睛。

来不及了。

事到如今,一切,都来不及了。

此时的北狄人,已经通过他给的密道,在京郊现身;那条密道经过秘密挖掘,早已不是能带走白有苏一人的羊肠小径,它可以陆续通过十万大军……

来不及了。

都来不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算步练师说的是真的,那又怎么样?

周望已经一无所有了,这天下人的生死,与他又有何干?

大家一同死去,倒也不失圆满!!

“一派胡言!”周望睁开眼睛,眸光寒冷无比,“来人,割去令公的口舌!”

叛军左右听命上前,中书侍郎大声叫道:“你怎么敢——!!!”

这位和气的胖大人,像是一头发怒的野牛,恶狠狠地冲撞向叛军!

步练师大惊失色:“谢大人,不妥!!!”

——能在周望身边待着的叛军,那必是高手中的高手;远不是你我这等身手,可以轻易反抗的!!

……滴,答。

步练师瞳孔骤然一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晚了,晚了,都晚了。

中书侍郎的胸腑上,探出一道凛凛的刀尖来。

步练师踉跄着倒退一步,眼里浮出晶莹的泪光。

中书侍郎看向步练师,一张和善的圆脸上,满是疼痛的冷汗;他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么,但只呕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

步练师颤声道:“谢大人,谢大人……”

“……”中书侍郎嘶声道,“令公,你看我……”

“像不像……林尚书啊……?”

他步伐一晃,轰声倒下,恍若山崩。

步练师怆然坐倒,泪如雨下。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起码是穿着官袍死的。”中书侍郎倒是看得挺开,这个胖大人向来都是乐天派,“哎,九泉之下,我们说不定能碰见林尚书……”

……

含元殿内,鸦雀无声。

所有重臣,缓缓站起。这些人,皆是当朝泰斗,皆是一国柱石。有年轻的,有老迈的;有愤怒的,有悲伤的;有凛然的,有瑟缩的。

但是都站了起来。

“逆贼,”秘书省大监明玲慢声道,“这间含元殿里,只有大朔的臣子,没有鄙陋的小人。”

周望沉默片刻,安静得像一具死尸;但他随即笑了起来,笑容癫狂,形容疯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好、好、好!!!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一个正人君子!好一个社稷砥柱!”周望像是在大笑,又像是在大哭,“你们这些贤臣,忠臣,直臣……怎么在我李家冤声震天、亡魂无数时,没有一个站出来的?”

他笑得全身发抖,伸出手指,一个个点过去:

“你们这些人,谄媚我的,讨好我的,见风使舵的,落井下石的……你以为我都不记得了?我冷眼瞧了朝堂二十年,你们这些人的嘴脸,在我眼里早就穷形尽相!!”

“少在我面前装正人君子!!!”

周望笑得声音嘶哑,恍惚间有了哭腔:

“你们还真以为……我不敢把你们全杀了啊?”

周望扬手一挥:

“动手!——步练师最后一个杀,我要让她好好看着,每一个人的下场!!!”

一道女声突然喝来,纤细娇嫩,恍若黄鹂急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且慢!”

步练师回头望去。

暴雷如锣,瘦雨如针。大雨弥天下,染血宫阶上,静静地立着一道窈窕的身影。

——言眉。

言眉的神色比这场大雨还要凄冷。她脱簪披发,一身缟素,倒提着一柄明黄色的长剑,整个人就像是一道孤冷笔直的剑锋。

是言眉。

言家儿女,才有这般,凌然之态。

周望眼皮一跳,脸色兀地沉下来:

“盈盈,你来做什么?”

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言眉猝然抽出长剑,剑身掠起一道惊电,乍然间像是一道奔雷扫过大殿;这是一柄绝世的好剑,这是一把御赐的宝剑,此乃——

尚方剑。

上打昏君,下斩佞臣。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盈盈,你不会用剑。”周望沉声道,“快点放下,别割伤了自己……”

言眉手提此剑,向他走来。

叛军见状,唰然亮出兵器,凛凛对着言眉。

周望扬声道:“别伤着她!”

言眉视眼前刀兵为无物,径直撞上叛军的刀口;叛军听从周望的命令,只好让开了一条路。

言眉静静地向周望走来。

周望看着言眉的眼睛,神色震惊又茫然:“你要杀我?……就连你,也要杀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言眉冷冷地看着他。

周望猝然上前,劈手夺下尚方剑。他的身手太好了,言眉在周望面前,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被他攥着手腕穴道,吃痛地跪倒在地。

周望把尚方剑随手一扔,用力掐着她的脖颈,迫使她看向自己:

“盈盈,盈盈,你也要杀我?——你也要杀我吗?!!”

言眉艰难地看着他,神色却是无比的讥诮。

喀地一声,言眉修长白嫩的脖颈,发出一声不堪承受的脆响;周望被她的神情激怒了,下手都没有了轻重,嘴里却是最温柔的语气:“盈盈,盈盈,我心爱的盈盈……”

“太子殿下——!!!”

传令兵急急冲上殿来:

“吴王……吴王打进来了!”

史书并没有解释,周瑾是从哪儿,搬出来的救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许周瑾是未卜先知,前一天召来了兵马;也许周瑾只是碰巧,府里养了甲奴三千;也许周瑾……也许周瑾早就有谋反之心。

他和大哥周望的区别只在于,周瑾还忌惮着兵临城下的北狄。

总而言之,贤妃娘娘戚英,风姿犹胜当年,她一马当先,长/枪如龙,率先杀来,怒声高喝道:

“把薇容还给本宫——!!!”

含元殿前,杀声震天,碎血如潮,暴雨冲不去,惊雷盖不住。

叛军们纷纷抽身,与吴王战作一处。

周望扔开言眉,漠然起身,撩起眼皮,与远方的周瑾对视。

周瑾面无表情,立马原地,像是位失意的诗人,淋着这场凄神寒骨的深秋暴雨。

什么废物,什么天真,什么单纯……通通只是帝皇家,同室操戈的把戏。

周瑾咧嘴一笑,一字一顿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哥、再、见。”

周望瞳孔骤然一缩。

——言眉扑进了周望的怀里。

言眉不知何时捡起了地上的尚方剑,她带着这道凄绝寒冷的剑光,飞身扑进周望的怀里。

这是言眉第一次拥抱他,如此主动,如此决然,如此……真心。

以周望的身手,言眉的动作,其实无比地迟钝。

但是——

这是言眉。

言眉终于愿意拥抱他,周望又怎么会躲开呢?

这是言眉第一次,第一次,第一次拥抱他。言眉把尚方剑刺入周望的心口,再用全身的力量把剑身撞进去。周望展开双臂,热忱地拥抱,自己最心爱的女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盈盈,盈盈,……”周望咳出一大口血来,“盈盈,我的好盈盈……”

言眉被他死死地圈在了怀里,浑身骨骼像是碎了一样地疼。周望发狠地抱着她,像是他只要不松手,就不会失去她:

“盈盈啊……盈盈啊……”

言眉面色寒冷,眸光凛冽,无动于衷:

“周云讫,我恨你,我恨毒了你。”

周望看着她的脸,呵呵地笑了起来。他已是强弩之末,嘴角漫溢出大股的血,但神色却畅快无比:

“你最好……你最好一辈子,这一辈子都记恨我,老了……老了还要恨着我,哈哈哈哈哈哈……”

言眉冷冷道:“我不会的。”

周望一愕。

步练师突然反应过来,惊惶地大喊道:“拦住她!拦住她!快拦住阿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言眉反手拔出匕首,在周望惊恐的眼神里,往自己喉咙扎去!

她终于报仇了。

她终于,终于,终于做了,周望最恐惧的一件事:

让周望再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这世间最后一个珍视之人,是怎么死在他面前的……

惊雷奔涌,雨声磅礴,步练师的痛声悲呼,掠向乌云罩顶的上京苍穹:

“阿眉——!!!”

……

眉儿快步上前,好文秀一小姐,此时竟不顾仪态,放声大哭起来:

“——好你个步薇容,还知道活着!!!”

步练师笑着告饶:“哎别打别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锤死你!锤死你!”眉儿一顿乱拳,好似猫猫打架,“老天爷算是长了回眼,道你也是不该死的!你这番重生,天大的事,也不知送封信来,我还是上朝时才知道的!锤死你锤死你!”

……

“瑾哥儿可是我教出来的,”步练师矜持地一撩鬓角,从鼻子里哼出气来,“言端公,多夸夸,我就爱听御史夸人。”

言眉怒道:“呔!吃我砂锅大的拳头!”

姐妹相处就是活泼,转眼间两人又开始野猫打架,互相对拳。

言眉笑得花枝乱颤,滚到步练师怀里,口中叫道:“还是跟你待着舒心,我不去上朝了,你养我罢!”

……

步练师恍惚问道:“我该怎么办?”

言眉只能摇头,她伸出手去,与步练师五指相扣,“我们一起,我们……我们是一起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

步练师飞身扑去,捂着言眉的脖颈,抱着她跌跪在地。

鲜血如泉,迸涌四流。步练师怎么按着伤口,都止不住血,步练师惊恐无比,泪飞如雨:“太医!!太医——!!!”

言眉睁着眼睛,看着步练师,依稀是笑着的。

她伸出手来,钻进步练师的掌心。言眉真是小啊,步练师与她五指相扣,只感觉手里攥着一小块没有生气的寒玉。

步练师泣道:“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这么傻的事?

你报复了周望,也痛罚了我啊……

“对不起”,言眉发不出声,艰难地比着口型,“对不起,是我”……

一直以来,都是我,都是在通风报信。

是我把你的行踪,通通汇报给了周望,无论是你怀孕的消息,还是你亲自动身去晋州,调查春榜一案……你之所以身处险境,受制于薄将山,都是我,都是因为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都是我。

我言眉一生,罪孽深重,上愧于天,下怍于地,哪里有脸面,再苟活下去呢?

“没关系……没关系……”步练师痛彻心扉,嘶声哭泣,“没关系,阿眉,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我知道你的苦衷,我知道你的难处,我知道你的不得已。我没有怪过你,阿眉,从始至终,我们都是好姐妹,我们不曾分离……

“不要离开我,”步练师哽咽难言,语无伦次,“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恨周望”,言眉看着步练师,又像是看着远方,慢慢地做着口型,“但我更恨自己”……

——我言眉这一生,最恨的是我自己。

言眉神思恍惚,走马灯旋转不休,她发现自己还是个小小少女,和步练师手挽着手,嬉笑打闹着绕过宫墙。

这一辈子,她的手绢没有被风吹出去;这一辈子,她没有遇见当时的东宫太子……

好啊,真好啊。

她们五指相扣,并肩谈笑,影子交叠在一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们一起,我们一起……我们是一起的,永远都不会分离。

真好。

第52章金瓯碎上京沦陷

入秋初雪,寒霜重降。

大朔边境,玉门关,丝绸驿道。

“赫玛其玛,”北狄老妇用肩膀顶开兽皮帘帐,把切好的羊肉与羊奶端了进来,“看在狼神的份上,您不要与可汗置气,多少吃一些吧……”

赫玛其玛,在北狄语中,便是“首领夫人”的意思。老妇知道这位中原女子,乃是可汗心尖上的人物,饮食起居都不敢有丝毫懈怠。

然而这厢房之中,只剩下了一条手臂!

啪!

杯碗盘刀摔了一地,老妇骇得连连退后:“狼神啊……”

这位中原女子,长相文弱,性格暴烈,一路上不知逃脱了多少次,守卫们无奈之下,只好把她的右手铐在了炕脚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

她居然用分食羊肉的小刀,把自己的手臂切了下来!!!

“……”老妇想起可汗的死命令,脸色与死人一般苍白,“赫玛其玛逃了!赫玛其玛逃了!!快把她找回来,要是让可汗知道了……”

可汗一怒之下,我们都得被剥皮!

挛骶邪抬起双眼,远眺上京,神色像是冰湖与冷月。

北狄王庭挛骶氏,在关西的传说里,乃是魔神的子孙后代。挛骶邪长发雪白,恍如冰雪瀑;眼瞳深红,犹似丹砂血。他身形高大,体格剽悍,英俊强健,上京已是深秋寒夜,泼天的怒雨凄神寒骨,浇在他曝露的胸膛上,挛骶邪竟然也不觉得寒冷。

他不是柔弱狡诈的中原人。北狄挛骶氏,是魔神的后代,狼神的信徒,能在严冬里与巨熊搏斗的勇士。

挛骶邪并不是第一次来到大朔帝都。

当他还是小可汗的时候,曾经作为北狄的质子,来到这座陌生而繁华的城市。这里丝绸盈楼,这里珠屑铺街,这里的人用炭火把严冬烧成暖夏。当挛骶邪随着宫人走进紫微城时,才知道世界上竟有这般恢弘瑰玮的地方,关西神话竟描摹不出它万分之一的雍贵神奇。

这里是整个东方的中心,这里是伟大帝国的心脏,这里是大朔王朝的上京。

在这里,挛骶邪失去了深爱他的阿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这里,挛骶邪遇见了他深爱的阿娴。

山海翻复,星霜屡变。如今挛骶邪身为北狄可汗,带着十万铁骑兵临城下,用血与火敲开上京华丽古朴的城门。

唳!

鹰声飚掠,猛禽飞降,一头白鹰落在挛骶邪的肩膀上。

挛骶邪收到讯息,唰然抽刀出鞘;刀身饮着一道凄厉的电光,猝然破开万万里的长风,刀尖直指向——

日出东方,帝都上京!

挛骶邪站在暴雨之下,身处狂风之中,好似魔神亲临人世,浑身都缠绕着死意与腥气:

“——杀。”

长乐十七年,东宫意欲谋反,勾结北狄异族;北狄人自密道出兵,直奔上京城下。

由此,“卫京之战”爆发。大朔举国震恐,四方府兵火速疾援,然而时节已入寒秋,大朔北境多处雪封冰阻,援兵迟迟不至……

时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时间就是国命!!

若在日出之前,北狄攻下皇城,挟天子以令四方;那么江山易主,舆图换稿,胡人入关,整个中原都是北狄人的跑马场!

届时,大朔之人,无人有家;届时,大朔之人,无人有国!

所有人都是丧家之犬,所有人都是亡国之奴!!!

日出之前!在日出之前!就在日出之前!

此时,上京,太微城。

百里青无奈笑道:“又是令公的主意?”

与梧州抗洪那时一样,每一个仍在岗位上的官员,都会分发到一块刻着姓名的木牌。

“听到外边的声了没?毛焦火辣,城破那是早晚的事。”沈逾卿吩咐着下属,把尚书省的重要簿册,堆在天井里一把火烧了,“挛骶可汗一进城,定是直奔大明宫,届时挡在路上的太微城……”

太微城的官员,又能在北狄的铁蹄下,苟活几条性命?

所有还在当值的官员,一脚已经踏进阎王殿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手腕上系个记名木牌,就是为了方便家属认尸,死后不至于被野狗叼去罢了。

“……”百里青看向沈逾卿,“你不回家看看?”

“——我就是从家里来的。”沈逾卿低头整理着书册,“我爹嚷嚷着要去守城,我娘忙着念佛诵经,我婆娘……”

沈逾卿想起了幼娘,表情不由自主地明朗了些:

“她很好,我放心。”

百里青笑得很僵硬:“……”

有老婆了不起么!!

“——”沈逾卿抬起眼睛来,“你是知道了?”

百里青懵然:“我该知道什么?”

沈逾卿定定地看着他:“你的生母并非百里夫人,乃户部尚书白有苏,你知道么?”

百里青不由错愕,他这点儿身世秘辛,薄家疯人院都知道。白尚书这么温婉娴静的一个人,年轻时竟有一段风/流/韵/事,百里青自己都不怎么能接受,他的生母居然是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尚书省同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谈起这一出八卦?

沈逾卿的神色很肃穆:“那你可知,你生父是谁?”

百里青当然不知道。

他对自己的出身没什么兴趣,也从来没想过借着他那个有权有势的娘,攀附上哪一门好差事。

能被相国赏识,在相国身边做事,百里青已经相当知足了。

沈逾卿闭眼。

——薄将山在北伐之前,特意嘱咐过沈逾卿,“若到危急存亡之时”,就让百里青知道他的身世。

当时沈逾卿听得一头雾水,睡觉都在抱着老婆琢磨,什么是“危急存亡之时”?

现在看来,相国何等雄谋大略,料到北狄会攻进上京,大朔正在危急存亡之时。

若沈逾卿还是个小年轻,只会顾着崇拜相国的智谋;而今时不同往日,沈逾卿在宦海中浸泡日久,只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寒冷。

在战火里摇摇欲坠的上京,好比一面巨阔无畴的棋盘,每一个人都是一颗棋子。对弈人正在静静地俯视着众生,一念之间便是一个人的生死,一家人的祸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相国,你真的死在,暴风雨的前夜了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相国,是你吗,是你在下棋吗?

——那我们是什么?我们这些忠于你的年轻人,是你的棋子,还是你的工具?

沈逾卿不敢想下去。

他现在只能站在百里青面前,照着薄将山的嘱咐,一字不差地做下去:

“你的母亲,是户部尚书,白有苏;”

“你的父亲,是北狄可汗,挛骶邪。”

上疆场,彼此弯弓月;流遍了,郊原血!

战鼓声歇,兵戈声止。护城河里漫溢着鲜血,铁甲残躯飘摇着火焰,大朔的旗帜在熊熊烈火里,化为一抔死灰飘去。

像是这个王朝的劫灰一般——

上京城破了!!!

北狄狼兵欢呼着冲进上京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号角声凄厉,马蹄声躁烈,野蛮再一次战胜了文明。

长乐十七年秋,守城将士全军覆灭,京军都统举家自尽,由此上京城破。北狄铁骑冲入上京,屠戮百姓,劫掠商贾,惨声不绝,伏尸遍野。

朔史称作,“长宁大耻”。

上京世家,难逃此劫。建安巷言府,前御史大夫言正自焚,在烈火里捍卫了清流言家最后的尊严;明玉巷步府,北狄狼兵洗劫一空,步家祠堂付之一炬。

野史猜测道,当年这些胡人,是接到了可汗的命令,要他们在步府里,找出步练师的亲生女儿来。因为挛骶可汗,此时已经得知,薄将山并未身死的消息……

【注】

*1:“上疆场……郊原血”出自毛/泽/东《贺新郎·读史》标点符号有改动。

第53章生何欢豪赌开始

哒哒哒哒哒哒——!

雨急,风急,马蹄急。

车轮飞转,骏马狂奔,乱泥四溅。惊雷怒雨,枝叶颤瑟,源源不绝的黑影掠入深林,朝着前方的马车暴拥疾卷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猎猎猛风声里,似有雄鹰长唳,这是北狄人特有的呼哨:

“活捉那个女童!!!”

意鹊抱着窈窈,僵坐在车轿里。

令公的料想是对的。自令公进宫不到半个时辰,步府在喊杀声里付之一炬。来自各方的人马,都在搜寻窈窈小姐,他们不惜掀起明玉巷那三尺方的地皮,也把这个小小的女孩给找出来。

——外面,外面,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窈窈不过是令公的私生女,这个小小的女孩,如何会成为各方势力的争夺目标?

意鹊一颗心寒到了底:

怎么办?

她要怎么办?

步练师并没有料到北狄真的会攻入上京。如今令公给的众多地址,有的已经被北狄人占领,有的已然人去楼空,有的干脆是被战事波及,在黑/火/药的爆炸里沦为一片火海……

——意鹊心乱如麻,冷汗如雨:北狄人就快追上来了,她却不知要逃去哪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现在要带窈窈小姐,逃到哪里去才好?

窈窈扯了扯意鹊的衣袖。

意鹊愣了愣,低下头去,窈窈正鼓着腮帮子,用力地把糕点咽下去。

意鹊面色愕然,小姐这就饿了?

意鹊是看着窈窈长大的。比起整天忙着处理家国大事的令公,意鹊才是陪伴窈窈最多的那个人:窈窈的饮食起居,无不遵循名门规矩,哪有半夜就饿了的道理?

窈窈又看了意鹊一眼,从包袱里拿出一块点心来,往嘴里大口大口地塞去。

意鹊突然明白了:

……窈窈小姐,在安慰她。

窈窈曾经高烧不退,整天吃不下东西。意鹊急得形容枯槁,两鬓花白,整夜守在窈窈的床头不曾合眼。令公听闻此事,请旨求来御医,窈窈病情这才有了起色,终于能慢慢地喝粥了,意鹊激动得放声悲哭,还吓了窈窈老大一跳。

窈窈误会了。小女孩似乎是觉得,自己吃下东西,就会让意鹊高兴;所以眼下窈窈见意鹊愁眉不展,就特意在意鹊面前吃糕点,试图让意鹊开心起来。

——多么幼稚又诚恳的真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意鹊哭笑不得,话未说出口,眼泪却先一步落下来:“……”

小姐啊……窈窈小姐啊……我的好窈窈啊……

意鹊出身低微,遇人不淑,命运这般糟/践下来,她这颗心早就凉透了。意鹊对男女之情绝望,只是感念令公的恩德,这辈子要好好伺候令公,求一张草席裹尸罢了。

而窈窈的出现,对于意鹊而言,像是干涸的田地等到了它的雨露。

意鹊看着这个跟自己毫无血缘的女孩儿,在自己尽心尽力的照料之下,从皱巴巴的小小一只,慢慢出落成粉妆玉琢的好模样;她这一颗蒙在风霜里的心,似乎也跟着鲜活了过来,感觉人生都有了盼头——

令公先前问意鹊,问她跟在自己身边,到底想要什么?

——她想看着窈窈长大;她想看着窈窈成人;她想看着窈窈幸福安乐一生;她甚至不需要窈窈记得她。

意鹊知道自己只是个小小奴才。意鹊只是想看着……看着……她能站在一旁看着窈窈,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怎么事到如今,连这点小小的念想,都是奢侈的幻梦呢?

“小姐,小姐……”

意鹊的手指冰凉无比,发着颤按在窈窈的脸上。窈窈真是生得一副好模样,明明还是个稚气的雪团子,气质却有了几分清冷脱俗,不知是随了母亲还是父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会保护你……我会保护你……”意鹊出声哽咽,眼泪扑簌,眼神却愈发坚定,“……小姐……我的小姐啊……”

我的好窈窈。

我的好女儿。

幼娘睁大了眼睛,脸色唰然变得惨白。

沈府的护院家丁,皆被这不速之客,狠狠地震了一惊。

意鹊跪在枯草里,低垂着脑袋,表情柔和又安详。

她漫身是血,皮开肉绽,背上插满了箭矢,好端端的一个人,如今却像是一面箭靶。幼娘踉跄着走近,这才看清楚了意鹊,她的耳朵都被削去了一半,连带着右手手掌也不见了。

但意鹊怀里的女孩却毫发无损,像是冰雪雕琢成的偶人,在血与火的噩梦里沉沉地睡去。

没有人能解释清楚,意鹊一个身手粗浅的村妇,是如何在北狄人的围追堵截里,把窈窈完好无损地带出来的。

但是意鹊偏偏做到了。

她抱着安睡的窈窈,跪立在沈府的园林乱草里,心满意足地坠入永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惊雷狂雨,烈火残躯,血漫城池。

哭喊的孩童,尖叫的妇女,战死的青年,燃烧的老人。

金乌西坠,这是一个帝国的黄昏;金瓯碎裂,没有人可以在国难中幸免。

会有谁来拯救这个国家?

会有谁来拯救这片大地?

会有谁来拯救千万生民?

日出之前!就在日出之前!就在日出之前,一切皆有答案!!

紫微城,大明宫,紫宸殿。

一张地图陡地铺开,平摊在了御书案上。

周望起兵突然,谋逆迅速,先发制人地将周泰软禁在紫宸殿;而几个时辰过后,周望血溅五步,叛军尽数围剿,周泰站在紫宸殿中,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周泰面色疲惫,眼神淡漠,步练师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枯槁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被悉心培养的长子咬破了喉咙,周泰会是怎样一番作想呢?

然而眼下的时局,容不得周泰矫情。

“现在北狄人已经攻向宾耀门。”周瑾半肩浴血,浑身都是寒气,“儿臣已经下令,放弃太微城。”

紫宸殿内,群臣噤声。

北狄人已经打到紫微城脚下了,那大明宫离沦陷还会远吗?

“微臣不懂兵法,但也明白人多就能欺负人少的道理。他们迟早会攻破紫微城,这没什么好分辨的。”步练师率先打破沉寂,她声音冷冽清晰,好似在紫宸殿里撒了一把泠泠寒玉,“只是时间问题。眼下八方府兵来援,最快也要日出之后;北狄人也知道厉害,他们一定比我们着急,要抢在日出之前拿下大明宫。”

——然而问题在于,紫微城如何撑过到日出?

紫宸殿再次沉默了。

丁铃铃铃——

西风乍然卷起,殿前风铃晃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步练师回过头去,眸光深深,倏然展颜:

“恭喜陛下,天佑大朔!”

周泰看向步练师:“薇容此言何意?”

“雨停了,刮的是西风!”步练师朗声道,“而北狄所在的宾耀门,乃是紫微城东门!”

周瑾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令公言下之意,是……”

步练师一压眉宇,眸光灼灼:

“此乃相国《六策》之计:‘敌位下风时,火攻可破也’。”

北狄将领仰首向天,面露奇色:

“大汗,有东西飘过来了!”

挛骶邪长眉一皱,抬头远眺而去。西风卷地而起,紫微城上空出现了大片大片的……

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姚黄魏紫,五彩缤纷,这是云彩么?

不,不,这是——

绸缎?

紫微城各处宫殿的帷幔,被上千宫人联结在一处,顺着西风飞出宾耀门之外!

有北狄族长嗤笑出声:“朔人这是山穷水尽,指望用一堆破布,来绊倒北狄勇士的马蹄吗?”

北狄兵卒闻之,纷纷哄笑起来。

挛骶邪抬起手,众将士随即安静,其中一位北狄将领奇道:“大汗,怎么了?”

挛骶邪死死地盯着天空,缓缓向下飞来的帐幔:“你们不觉得,特别的香?”

香?

北狄将领翕动鼻翼,他也闻到了一股浓香。这一大片帐幔顺风飞来,好似一剪火烧云;与此同时伴来的还有一股浓香,以至于这片帐幔慢慢向地面坠来时,就像是一座花圃拍在了地上……

挛骶邪瞳孔骤然一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对!!!

这是……这是——这是为了掩盖,帐幔的另一股味道!

火油的味道!!!

步练师眸光凛冽,表情冷漠,厉声喝道:

“放箭!!”

唰!!!

角弓怒张,百箭齐发!

紫微城的禁军装备着最精良的火/弩,这些飞箭上配置着火/种与黑/火/药。箭矢在高速飚掠之下烈烈燃烧,乍然间这上百支飞箭,犹如上百颗天降陨星,各自拖曳着熊熊燃烧的尾羽,朝着宾耀门前瀑落而来!

哗——!

火烧箭接触到帐幔,当即点燃了火油;大片的帐幔爆燃而起,此时真的化为了火烧的云朵,朝着北狄大军劈头盖脸地拍下!

挛骶邪放声喝道:“退避!全军退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朔的火油不可小觑,一旦沾身就难以扑灭,北狄勇士只能活活烧死!

这是谁想出来的计策?!

——难道现在的紫微城里,还有挛骶邪没见过的帅才?

挛骶邪深红色的瞳仁,激溅出惊电一般的眸光,仿佛穿越了数十层的宫墙,恶狠狠地蛰在了步练师的心上!

步练师浑身一震,汗毛竖起,像是被一条饿狼盯住了喉咙。

周瑾吓了一跳:“小娘,你这是怎么了?”

“无事,幻觉。”步练师摇头道,压低了声音,“云潇,知会右丞,该动身了。”

眼下暴雨出停,地面潮湿泥泞,这些帐幔就算沾满了火油,也燃烧不了太久……只是缓军之计,算不上什么有排面的小把戏。

步练师的真正目的,是让生性多疑的挛骶邪再起疑心,这紫微城里还有胸有成竹的帅才!

接下来——

步练师眸光冷肃,面容阴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让百里青,去见他的生父,挛骶邪。

这是步练师平生,第一次将自己的好姐妹,推进赌桌的砝码里。

第54章薄将山想我了没

平旦时分,宾耀门前。

暗夜黑沉,炬火燎天。几道身影披挂着沉甸甸的夜幕,出现在了北狄可汗挛骶邪的面前。

挛骶邪斜靠主座,坐姿慵散,气度浑弘,好似一头犯了春困的猛虎。他撩起银白色的眼睫,淡淡地看向来人:

“你是?”

“——周瑾。”来人抬手摘下兜帽,露出白净文秀的脸来。四面都站着彪悍的北狄勇士,他好似站在群狼的中央,脸色却平静得像是北邙山顶的天湖,“本王排行第九。”

挛骶邪淡淡地一哂:“九殿下。”

“告诉我,”挛骶邪双腿交叠、十指交叉,好整以暇地端详着周瑾,“我有什么不杀你的理由?”

北狄可不讲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礼数。如今北狄已经打到了大明宫前,什么脸面都已经撕破了;据说太子周望已然血溅五步,那么大朔皇帝一定不介意再死一个皇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等累卵之危下,居然还有皇子敢来见挛骶邪;这不得不让北狄可汗,正眼打量了周瑾片刻。

挛骶邪一眼看出他是个练家子。周瑾身段清瘦,颀长挺拔,站坐皆有一道轴心,是位典型的中原剑客;然而周瑾并未佩戴兵器,腰间空空如也,不卑不亢地看着挛骶邪:

“可汗,本王,向您介绍一个人。”

“哦?”挛骶邪一扬眉毛,“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有兴趣?”

周瑾淡声道:“白有苏。”

挛骶邪陡地一顿。

——提她做什么?

白有苏已经被他掳回了西北,大朔还有什么能拿捏他的人?

“当年白尚书好胆色,一人一马追去关外,就是为了与可汗私定终身。”周瑾眸光冷淡地觑着他,“然而可汗却娶了波斯公主……白尚书愤然出走,回到关内,两人死生不复相见。”

挛骶邪寒声道:“你想说什么?”

周瑾直奔主题:“当年白尚书已有了身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挛骶邪脸色未动,眼神已经变了。

“她与父母极力斡旋,也要生下这个孩儿。在白老大人的让步下,这个男孩顺利出生,只是未足满月,便与生母分离。他被送去了附属白氏的小族,由百里氏照料抚养。”周瑾静静地觑着挛骶邪的脸色,“百里夫人膝下无子,得此子如获至宝。这个男孩很聪明,很上进,小小年纪,便能高中榜眼,如今在尚书省当职……”

挛骶邪猝地打断了他:“我儿现在在——”

周瑾身后人摘下了兜帽,百里青抬起了一双眼睛,和挛骶邪一样的深红:

“……百里青,见过可汗。”

挛骶邪霍地站起:“——”

挛骶邪瞳仁震颤,嘴唇发抖,他安静半晌,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你和阿娴……很像。”

百里青肤色白皙,相貌清秀,好一张儒雅公子的脸,确实是继承了白有苏十成十的端正标致。但他的眼神、气度、表情,与挛骶邪一样地冷峻深沉,挛骶邪看着百里青的面孔,恍惚间像是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百里青对上挛骶邪的眸光,不由自主地蜷起了手指。

见到多年未曾谋面的生父,百里青的心情异常的冷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什么好激动的。

无论是白有苏还是挛骶邪,百里青都谈不上什么感情;比起这两位血脉相连的人,百里青更感激养育自己的百里夫妇,和一直敲打照拂自己的薄将山。

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挛骶邪在意他:

百里青知道自己是个筹码,是个能拖延时间的好筹码。

只是……

他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愤怒从何而来,烧得他指骨都蜷曲起来,只能狠狠地攥在拳里:

——为什么这种人会是我的生父?!!

为什么当年你要背叛我的生母?!

为什么现在你要侵略我的国家?!

你竟还能说出“我儿”……“我儿”……挛骶邪,不是你曾染指我的生母,就有资格以人父自居!!!

“今日,本王带百里侍郎来见;而非,以人质作为扣押要挟——就是为了,向可汗展现大朔的诚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语速缓慢,声调冷静,挛骶邪看着这个年轻人,总觉得有一股古老的魂灵,在周瑾身上复活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每一任的大朔帝王,都会给挛骶邪这般感觉。他们语调缓慢,他们气息冰冷;就像是一具历尽沧桑的老尸,七情六欲不在,喜怒哀乐不觉。

挛骶邪闭了闭眼,勉力按下激动的心绪,冷冷地重复了一遍:“诚意?”

周瑾微笑:“大朔求和的诚意。”

挛骶邪朗声大笑,双手抬起:“——我为何不直接攻进去呢?”

周瑾也大笑道:“那为何可汗不赶紧这么做?日出之后,援兵来到,届时可汗,那就是腹背受敌了!”

挛骶邪一静。

为什么?

那是因为北狄大军攻破上京,消耗惨重,亟需修整。而大明宫内,似有帅才,定设下阴诡陷阱,等待着北狄众兵。

若是一时心急,鲁莽攻城,北狄大军再过多折损,那么就算他攻占了大明宫,也应付不了随后而至的援兵……

——这也是挛骶邪为何此时,竟还能坐在此处,心平气和地接见周瑾的原因。

对于朔人而言,挛骶邪攻占大明宫,也不过就是换一任君主,接着与北狄作对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对于挛骶邪而言,他离北狄王庭千万里,眼下孤军深陷中原,若是兵马都折在朔人手中,那么日后的草原之上,哪来他挛骶氏的立足之地?

是以,挛骶邪要么火速攻占大明宫,挟天子以令四方朔军,完成东陆大一统的霸业;

要么议和,带着黄金丝绸回家,继续做他的草原霸主!

前者彪炳千古,但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后者……后者,只需要挛骶邪此时收兵。能打到大朔上京,令天子让步议和,放眼整个草原,又有几个霸主能够做到?

周泰正是看破了这一点,才会让周瑾前去与挛骶邪谈判:

北狄可汗,你怎么选?

……

周泰淡然一笑,气度从容安定:

“——‘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兵不血刃,远迩来服,才是大朔天子要做的事。”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历史见证了永安帝周泰的豪赌大赢。

长乐十七年,朔狄议和,两国协穆,不动干戈。由于此和约实乃城下之盟,大朔每年要向北狄输纳岁币,为大朔开国以来未曾蒙受之屈辱,史称“永安之盟”。

由此,北狄退兵,向北撤去。在胡儿铁蹄之后,是一个帝国的巨大创口,是千万个家庭的悲剧,是几辈人毕生难以弥合的噩梦。

大风泱泱,大潮滂滂。山川依旧,长河未改,历史的车轮,日夜滚滚向前。

铅云密布,碎雪纷飞。

百里青翻了页书,示意侍女放下热奶,就可以退下了。

自百里青随北狄撤出上京,又过去了几月的光阴。挛骶可汗信守承诺,一路向西北撤出大朔国境;再不消多少时日,北狄人便能在大朔边军的眼皮底下,耀武扬威地走出关去。

“青儿。”

百里青闻声一愣,身形闪避,正好错过了侍女探来的手——百里青闻声抬起眼睛,脸色登即一变:

白有苏?

——这是白有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记忆里那个貌美温婉的女尚书,如今满脸都是风霜憔悴,眼下衣装扮成侍女的模样,像极了一个苦难深重的妇人。

她本就苦难深重。百里青心里一痛。

白有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百里青发现了她空荡的右边袖管,瞳孔不由得一缩:“白尚书……”

“不宜多言。”白有苏打断了他,“青儿,娘是来带你走的。”

她再次,再次,再次向百里青,伸出自己的手来。

印象中白有苏的手,和所有上京女臣一样,都是白玉雕成的纤纤十指。而如今白玉苏的手,像是被炭火熏过,哪有当年半分的水灵精致?

这这些消失的年月里,她究竟受了多少的苦?

百里青双耳一嗡,他突然想起到,在他看不见的岁月里,白有苏又受了多少苦呢?

……难道她不值得自己,唤一声“娘亲”吗?

眼下容不得百里青矫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有苏走得很急,似乎在躲避什么,百里青只好快步跟在她身后。挛骶邪有令,任何人不许阻止百里青出入,因此两人走得十分顺利,根本没有岗哨会拦着他们。

百里青看着白有苏的背影,唇齿张了又合,他该不该叫她一声“娘”呢……

——咻!!!

一声啸响掠上半空,炸开明灿的焰火来!

百里青陡地一惊,这是北狄人的焰火,是敌军来袭的信号!!!

“——薄将山,你王/八/蛋!”白有苏大骂道,拽上了百里青,“我儿,快跑!!!”

百里青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白尚书,你说什么?”

挛骶邪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你——”

长乐十八年,玉门关前,再生奇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失踪多年的秦王周琛,与王妃戚氏,从地底浩浩荡荡地杀上地面,兵马正好出现在北狄军营的正中央!!!

史书记载,长乐十六年,秦王大军围困于亓那古城中时,是秦王妃戚氏陡生奇智,发现了古城下的亓那皇陵,这才避开了北狄的围剿歼灭。

秦王残军在亓那皇陵修整之时,又遇见了另一个本来身死多日的人……

薄将山淡淡地觑着挛骶邪。

几年的风刀霜剑,几年的颠沛流离,他肤色黑了不少,意态不羁,神色戏谑,与挛骶邪对峙时,陡地生出几分神似来。

“好舅舅,”薄将山大笑道,“——侄儿可想你啦!”

杀!!!

【注】

*1:“大风泱泱,大潮滂滂”出自朱相远《中华世纪坛序》。

第55章从前仇相国身世

二十年前,紫微城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玉树银花,雪意涔涔。少年跟着宫人,穿过重重宫门,越过深深宫帘,一路踅进这瑰玮恢弘的皇家宫城里。

琤——

一声弦歌落在他的肩头。少年循声望去,朔风烧起八百里的梅火,那是上千棵烈艳无畴的红梅。梅林正中立着一处巍巍高楼,有窈窕女儿凭栏抚琴,龙言凤语,云起雪飞,余音缭绕。

“那是步少姥在以琴会友呢。能在大明宫里开琴会的,放眼整个紫微城,也是步少姥独一份的恩宠。”宫人笑着解释道,“听这琴音,大概是白少姥;阿郎若是想听,再等上片刻,言少姥还未出手呢……”

宫人震惊地看着少年捡起了一颗石子:“阿郎?”

少年叼着根草,吊儿郎当地吹了声口哨,——接着把石子砸了出去!

当!!!

这小石子精准地砸碎了琉璃瓦,吓得高楼里的女孩们纷纷惊叫起来!

有一雍容贵女,列众而出,面色沉肃,高声冷斥道:“——何人在此放诞无礼?!”

宫人吓得跪了下去:“步少姥恕罪!步少姥恕罪!”

这位贵女正是年幼的步练师。步练师杀气腾腾地眯起眼来,少年大咧咧地站在那儿,似笑非笑地叼着根草,根本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哪里来的小王/八/羔/子?

步练师怒道:“——你谁啊?”

少年懒散地一哂,颇显玩世不恭,扬声回了一串北狄话。

完全听不懂北狄鸟语的步练师:“……”

这小子是不是在骂我???

抚琴女子掩口笑了一声,替步练师用北狄语回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欺负女人是北狄的风俗习惯吗?”

少年愕然。

“这紫微城里,能懂北狄语的确乎不多,也难怪小郎君寂寞了。”

抚琴女孩面如白瓷,眼若琉璃,她相貌温婉,仪态大方,莞尔一笑时,满园的红梅都黯然失色:

“——那我陪你玩好了,小郎君想玩什么呢?”

素来放荡不羁的北狄少年,在女孩自然大方的邀请下,莫名其妙地扭捏起来。

这便是北狄小可汗挛骶邪,作为质子扣押在上京时,第一次遇见白氏嫡女白有苏。

彼时年少,美人尚小,英雄年幼。

步练师垮起一张小猫批脸:

“你又要跟那胡儿去鬼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早就答应好的嘛,今天就是要陪他去玩。”白有苏双手合十,眼神恳切,“好姐姐,好姐姐,求你了,帮我跟言老夫子编几句骗话,今天我就不去那昭文台了。”

步练师冷着脸,坐在一旁,抱着双臂:“我才不要,你找言眉去!”

言眉吓得喵喵直叫:“我才不敢跟我爹撒谎!!!”

步练师蛮不讲理:“自己亲爹都怕!要你有什么用!”

言眉一阵委屈:“人家就是没用嘛!”

步练师大怒:“废物不准在我面前呼吸!”

言眉大声告状:“苏姐儿!薇容又凶我!呜呜呜呜呜——”

“好嘛好嘛,”白有苏抱着言眉,“唉,不去就不去吧……”

言眉嘤嘤呜呜。

白有苏唉声叹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眉毛抖了抖:“……”

“知道了知道了!”步练师败下阵来,连连摆手道,“我去骗言正,这样总行了吧?”

白有苏激动地抱着步练师的左胳膊:“爹!”

步练师骂道:“我才没有你这种闺女!”

言眉抱着步练师的右胳膊,企图和白有苏做个对称。

步练师心头火起:“苏姐儿跟男人私会去,你在这激动什么?”

言眉委屈道:“你嫌我了!”

步练师冷酷得像杀人犯:“我就嫌你了,你拿我如何?”

言眉大怒:“我不理你了!”

一盏茶后,步练师和言眉抱在一起,冷眼瞧着白有苏粉面生春,含羞带怯,手脚麻利地爬过宫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言眉捏着鼻子:“——‘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

步练师啧了一声,连道晦气:“去去去,说点吉利的。”

挛骶邪正如约候在宫墙另一头。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好一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少年,足以吸引去整个上京闺阁的目光。

言眉不由得感叹道:“好英俊啊……”

步练师保持不同意见:“——噫,这头发怎么是白的,我可不喜欢。”

言眉对步练师的腐朽审美表示绝望:“呵呵!”

步练师怫然大怒,于是两人又开始对拳。

“哎,”言眉惊道,“别打了,快看,苏姐儿跳了……”

白有苏从宫墙上一跃而下!

挛骶邪伸手接了个满怀。黑衣少年,白马银鞍,怀中少女韶颜稚齿,鬓边簪着一朵娇艳欲滴的桃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彼时步练师和言眉,都是闺阁小儿女,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言眉喃喃道:“好浪漫啊……”

步练师喃喃道:“好臂力啊……”

挛骶邪低下头去,言眉捂住嘴,比正主还激动:“哦莫,哦莫莫莫,他们要亲了,他们要亲了!!!”

步练师去遮她的眼睛:“你不许看!”

“太狡猾了!”言眉也去遮她的眼睛,“你也不准看!”

于是两人又开始对拳。这动静惊动了白有苏,白有苏抬眼一看,恼得满脸通红:“喂!你们两个没羞没臊的坏东西……”

挛骶邪趁她不备,咬了她嘴角一记。

白有苏愣住了:“……”

步练师和言眉也看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挛骶邪大笑起来,一夹马腹,白马飞奔,春风骀荡,又是一年春。

直到挛骶邪的马跑远了,步练师和言眉还在震惊之中,脸颊连着脖子都是红的。

言眉喃喃道:“……他、他们要生男孩还是女孩啊?”

步练师喃喃道:“反正不要白头发。”

……

白有苏还记得那个春天。满城桃花云蒸霞蔚,迎面春风和煦如斯,挛骶邪带着她,飞驰在无畴的春色里。

只是她太年轻,太青涩,太稚嫩,只顾着低头害羞了,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上一眼,她人生里最花团锦簇的春天。

当时白有苏真的幻想过,自己会嫁给爱情,到苍莽的西北去,到广袤的草原去,到烁金的大漠去……只要挛骶邪握住她的手,到哪里她都不会怕,到哪里都是她的家。

太傻了。

……太傻了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二十年后,西北边境。

战鼓如雷,杀声震天。

百里青喝道:“当心!!!”

金石声唰然响起,刀身掠起一道淬烈的光华,百里青拔刀出鞘,扬刀便斩,几道流矢一分为二!

身法利落,出刀狠绝,白有苏失神一瞬:“谁,谁教你的刀?”

“哈?”百里青反手收刀,“那自然是相国大人——”

是了,是薄将山。是北狄王庭出身的薄将山,才会教出和挛骶邪一模一样的刀。

此时容不得白有苏抚今追昔。薄将山单方面撕毁了和白有苏的承诺,提前吹响了战争的号角。按照先前的计划,再过一炷香的功夫,大朔援兵会包围这里,届时此处将化为黑/火/药的地狱,没有一个北狄人能活着走出玉门关!

这是大朔的报复,这是周泰的怒火,这是挛骶邪血洗上京的代价!

快走!快离开这里!再迟就来不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百里青突然道:“白尚书……”

白有苏厉声打断他:“这里不是说话的时候!”

百里青不是不会看形势的人。只是他心里生出一个强烈的预感,有些话再不说,以后就没有再去补充的意义了:

“挛骶可汗一直在寻你……他沿路散布钱财,拜托当地居民,若是遇到你,要好好收留你……”

白有苏眸光一顿,随即低声道:“青儿,你在为你生父说话?”

百里青没有要为挛骶邪说话的意思。他只是觉得,有一些事情,得让白有苏知道,才不至于太遗憾:

“白尚书,挛骶可汗膝下无子……他至始至终,只有过你个夫人。”

他至始至终,只爱过你一人。

白有苏默然片刻,避开脸去,什么也没说。

傻孩儿啊……并不是所有真心的情爱,都会获得一个美满的结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与你生父之间,横亘着太多误会,太多遗憾,太多血仇。我们缘分太浅,用情太深,如今才这般纠缠难清,彼此苦楚。

不如,及时止损,彼此放过。

从此,天涯陌路,不再相逢。

“——阿娴!!!”

白有苏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想回头,却又止住了。

百里青闻声回头,火海连天,箭雨如潮,挛骶邪纵马奔来,纵声厉喝道:

“阿娴——!!!”

百里青瞳孔骤然一缩,他看见了缀在身后的人影,那是飞奔而来的薄将山!

薄将山厉声下令: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步练师眼皮直跳:这退隐之后再次复出,放眼三百六十行,都算不上好兆头。

戚英闻言一笑,英姿飒爽,丽色无畴:

“好薇容,放心罢!”

与此同时,混战之中。

“百里侍郎听令!”

薄将山纵马狂奔而来,刀光如雪,吼声如雷:

“——即刻诛杀敌酋挛骶邪!!!”

白有苏大骂道:“薄将山,你混账!!!”

臣弑君,子弑父,常有不赦!

你这般命令,岂不是将青儿,推入不孝的死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尚书!”薄将山厉声回道,端得是正气凛然,“自古忠孝两难全——!”

白有苏差点被这狗东西气得吐血:“你……”

薄止,这忠孝二字,你是半点也不沾!!!

——唰!

百里青猝地拔刀,寒锋一掠而过,好似紫电青霜!

挛骶邪身下骏马哀声惊嘶!百里青这一刀斩断了马前蹄,挛骶邪的坐骑顿时失去了平衡,往旁翻摔而去——

砰!

如雷如电如龙的刀意飙发而出,陡然见分成三道凌厉的长锋!

——是挛骶邪拔刀发难了!

北狄可汗何其勇武,前有百里青阻击,后有薄将山杀至,在两位高手夹击之下,挛骶邪竟然不落下风!空气里燎燎燃起无数纷扬的碎屑,碎石、尘沙、飞絮,挛骶邪的身形好似矫健灵活的鹰隼,在亮如雷殛的刀光里进退自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挛骶邪纵声咆哮,刀锋咄咄,寸寸逼来:“侄儿,中原的山水,把你的刀养软了!”

——你养尊处优太久太久,早已忘记了杀伐的模样!

“不……”

薄将山手腕翻转,刀身搪格,劈面而来的刀风,吹飞开薄将山如雪似冰的长发。杀机凛凛,战火燎燎,他皱起锋利英气的长眉,眼中情绪复杂又晦暗:

“……舅舅,只是你没有老。”

——咻!

一颗烟火飞上了极目高空,爆炸出灿烈无匹的颜彩!

这是大朔的信号!

薄将山脸色一变:“——百里侍郎,不可恋战,撤!!!”

白有苏也认出了这是什么信号,不由得脸色唰然一白:“薄止,你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妈的,”薄将山面沉如水,“我怎么可能知道?”

百里青还是第一次听薄将山粗口,不由得惊异地看了薄将山一眼。

“傻孩子别看热闹了!”薄将山敲了百里青一记,“走!!!”

这是神机营的信号,“火树银花”!

——这个信号一旦升空,就代表着神机营,将会对这片地区进行炮击!

他们怎么敢?!

“秦王殿下也在战场!”白有苏惊道,“来援将领是谁?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让皇嗣……”

薄将山阴沉道:“就是因为周琛也在战场。”

不用猜了,来援的将领,肯定是姓戚。

——如今太子身死,能和周瑾争夺王位的,也只有秦王周琛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围剿北狄,趁乱杀死周琛,既除外敌,又剪内患,岂不美哉?

谁知道炮击时,周琛在哪里呢?一张草席一卷,几抔黄土一洒,真相是留给活人编排的……

是以,戚家人是有意,提早炮击时间,意图炸死周琛!

白有苏听懂了薄将山的意思,不由得面色一寒,刚想说什么——

百里青脸色大变,惊声叫道:

“——娘!!!”

白有苏感觉到了身后的热浪和劲风,惊恐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完了、完了、完了……

神机营的子母火/炮高高飚出一个令人心惊的角度,炮/弹拖曳着淬烈的火焰尾翼,在白有苏身后暴降而下!!!

薄将山只来得及扑倒身侧的百里青:“趴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砰——!!!

天地都安静了一霎!

子母火炮的威力非同小可,惊人的热浪和杀伤破片爆溅而去,可以把一个活人瞬间碾成一只摔碎的西瓜。百里青挣扎着站起来,两耳都是尖锐的弦音,他看见了铅灰的苍穹,燃烧的毡房,纷扬的土浪……

……他看见了挛骶邪。

挛骶邪的白发披散开去,好似一道明亮的溪涧。千钧一发之际,是挛骶邪拉开了白有苏……白有苏蜷在他怀中,呛咳着抬起头来,她就此逃过了一劫。

白有苏被尘沙呛得咳嗽不止:“青儿,青儿!青儿你没事吧——?!”

百里青哪里会有事:“我没……”

挛骶邪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白有苏吓了一跳:“牙郎?”

牙郎是挛骶邪的小名。挛骶邪白眉紧皱,摆了摆手,他距离子母火炮的爆炸太近了,怕是震伤了五脏六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挛骶邪闭了闭眼,冷汗挂出了额角,“阿娴,我有话对你说。”

白有苏的眼神,晃颤了一瞬,她紧抿着唇,伸手去搀他:“跟我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挛骶邪拄刀为撑,站了起来。

白有苏心里一阵发疼,压低了声音道:

“挛骶邪,你挟持我罢。你以我做人质,逃到关外去,过了无定川,你就自由了……今后别回大朔了,好不好?”

——好不好?

挛骶邪低头看向白有苏。白有苏形容狼狈,灰土满面,那双眼睛却明若琉璃,瞳仁里静静地映着他的面容。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看向他的眼神,还是没有丝毫变化。

挛骶邪心神一阵恍惚,仿佛他还是那个墙头马上的少年,白有苏还是那个年轻娇怯的少女。他们就如初见时那般,挛骶邪不是北狄可汗,白有苏不是大朔朝臣,他们只是……相爱的少男少女。

他们彼此之间只有情意,没有误会,没有仇恨,没有死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有彼此。

挛骶邪开口道——

砰!

枪声乍起,幻梦破灭。

白有苏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牙郎?”

挛骶邪胸口中枪,仰面倒去,血涌如泉。

白有苏面色惨白,眼神震惧,不不不不不不……

她以为她已经放下了。周琛大军之所以能够准确地摸到北狄营地,全靠白有苏熟悉挛骶邪的行兵路线;是她亲手将北狄铁骑送进了鬼门关。

只是她从来没想过要挛骶邪的命……这可是北狄的大汗,大朔向来有俘虏敌酋的传统,挛骶邪怎么可能会死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她用了半生去爱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死呢?

白有苏当即跌跪下去,伸手按住挛骶邪的伤口,幻想着能够止住他的血。她表现得还真像是挛骶邪的赫玛其玛,看着自己的夫君的惨状,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牙郎……牙郎……”

错了。

都错了。

错得太厉害了。

当年,霰雪漫天,红梅遍地,我们就不该相遇。

当年,春光和煦,满城桃花,你不该在墙下等我,我也不该跳进你怀里。

错了,错了,错了。

我们不该相遇,我们不该相知,我们不该相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们怎么,怎么,怎么不是陌路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步练师愕然万分,倒退了一步。

白有苏抬起婆娑的泪眼,回头望向枪声乍起之处。遥遥的山坡之上,列着一排的神机营,而其中端着火神铳的人影,正是她无比熟悉的好姐妹——

步、练、师。

白有苏面无表情地盯着步练师,眼眶通红,眸光冰冷。

火神铳铳口还冒着青烟。步练师对上了白有苏的视线,立刻感到一股恨意蛰向心口,她浑身的血液都随之凝结成冰。

——是她误会了。

步练师本以为,是挛骶邪挟持了白有苏,而薄将山和百里青,正在与挛骶邪对峙……

所以她举枪瞄准,按动扳机,当场狙杀了挛骶邪。

神机营将领顺着步练师的视线,看见了薄将山等人,立刻下令火炮避开那片区域。

将领惊疑不定道:“尚书大人是记恨上我了吗?”

“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脸色惨白,喃喃自语:

“苏姐儿……是恨毒了我。”

【注】

*1:“三千年来浪淘尽,一声叹息风流去”出自鲍鹏山《风流去》。

*2:“臣弑君,子弑父,常有不赦”出自司马光《资治通鉴》。

第57章耳鬓磨对床夜雨

春寒料峭,云遮雾罩。

大明宫,紫宸殿。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老太监好比一只来春的猛兔,手脚麻利地蹿上丹墀,尖细的嗓子唱起了捷报:

“——西北大捷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平元年,西北大捷,大朔雪耻,敌酋挛骶邪,血祭玉门关。

永安帝周泰下诏,宣周琛班师回朝。百姓箪食壶浆,夹道以迎,好一番喜庆太平的景象。

步练师撩开轿帘,天光晴好,惠风和畅,听得有征夫悠悠在唱:

“虏阵横北荒,烽火昼连光;虎竹救边急,戎车森已行。明主不安席,拔剑心飞扬;推毂出猛将,连旗登战场……”

兵威冲绝幕,杀气凌穹苍。

列卒赤山下,开营紫塞旁。

步练师远远眺去,有千里烟火,有万里人家。山川瑰玮,长河巨阔,人们显得如此微渺,又如此鲜活。

孟冬风沙紧,旌旗飒凋伤。

画角悲海月,征衣卷天霜。

旌旗漫卷,铁甲灿烁,兵马汇成一道钢铁长河,向着遥遥的中原滚滚流去。那里有慈母的白发,那里有春闺的遥望,那里有稚儿的夜哭,那里有所有人的家乡。

挥刃斩楼兰,弯弓射贤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单于一平荡,种落自奔亡。

周琛闻声转过头去,戚蓦尘边吃红薯边骂人,腮帮子鼓得圆滚滚的。后者似乎是感觉到了周琛的目光,回以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福哥儿你要红薯啊?”

周琛唇边不自觉地漾开笑意:“你吃,我吃不惯。”

戚蓦尘鄙夷地“噫”了一声:“——娇贵。”

周琛朗声大笑起来,仿佛极为受用。

戚蓦尘:?

你有病?

天朗气清,阳光和煦,两人并辔而行,岁月温柔地流淌而去。

收功报天子,行歌归咸阳。

【疯臣卷三:杀主灭宇京·上篇:攘外·完】

回京途中,大朔军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酒半醺,更漏分,画堂银烛照黄昏。

步练师眸光潋滟,呼吸急促,薄将山的手劲又沉又稳,严实地捂住了她的嘴,哄得倒是又轻又柔:

“乖……乖一点……”

枕上恩,被底亲,丁香笑吐兰麝喷。

步练师推开他,半天缓不过来,末了懒洋洋道:“……老实交代,你是怎么从安息府活下来的?”

薄将山餮足地枕在她胸口:“卿卿,我可困了……”

步练师:“……”

若薄将山再年轻上几岁,光凭那副白净俊俏模样,或许步练师还会心生几分怜爱来;

但如今的相国大人已经装不了嫩了。

这几年的风霜雨雪折腾下来,薄将山已经从一个精致的权臣变成了一个粗犷的猛将,眼下扮可怜的效果,不啻于一头狼学猫叫,看得步练师很是嫌弃:

“薄止,你恶心不恶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不悦地啧了一声:“薇容,我们这是多年重逢,你能稍微柔情蜜意一会儿吗?”

步练师怒道:“我不是从了你么?”

——你怎么要求这么多?!

薄将山假惺惺地抹着眼泪:“薇容,你都不心疼人家。”

步练师冷笑道:“哦,你才知道啊?”

少来!

薄将山:“……”

薄将山突然张开臂膀,大力地把人圈进怀里。

两人刚刚完事,步练师一身薄汗,只觉得闷得慌:“放开!你这又发什么病?”

“哎,”步练师挣扎不脱,薄将山黏着她滚了一遭,“把薇容的石头心捂热一点。”

步练师冷漠道:“你格局真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伤心道:“薇容,有的薄止而立之年死了,耄耋之年才埋。”

“哦?”步练师冷笑一声,“那你后来埋了吗?”

薄将山:“……”

一比零败北。

“不要,”步练师埋进被子里,背部白净又宛曼,“我不跟你一起。”

薄将山一拢衣衫,靠在床边,笑意深深:“——你陪我洗,我就告诉你。”

步练师一眼识破了薄将山的陷阱:“薄止,你本来就是要告诉我的。”

怎么还多出了个前提条件?

薄将山:“……”

这几年过去,步练师是越来越不好对付了。

步练师伸出一只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

“抱我。”步练师懒声道,“抱我我就去。”

“……”薄将山惊讶片刻,“薇容,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撒娇功力见长?”

步练师怒道:“你抱不抱?!”

薄将山受用地点头:“对,这才是原来的味儿。”

步练师怫然大怒,一把推开薄将山,噔噔噔地往浴桶去了。

薄将山乐得不行:“哎,哎,别生气嘛……”

一比一持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步练师赤脚站在地上,理直气壮地摊开手,仿佛地主婆压榨长工,薄将山认命地低头给她换好衣裳。

薄将山的手指压了压步练师的锁骨:“啧,瘦了,怪不得刚才硌了我一记。”

“你也是。”步练师低声道,“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打仗在外,安危都成问题,哪来的好好吃饭?

薄将山短促地笑了一声,倒是没接步练师的话:“回上京,我请你去钓鱼台吃饭。”

钓鱼台是上京最好的菜馆。步练师听了也没生出几分向往,反倒挑剔起薄将山的寒酸来:“你居然带我去外面吃?”

薄将山:“……”失礼。

两人出身悬殊,看法不同。步练师在周泰身边长大,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钓鱼台就是食堂一般的存在。

薄将山感叹了一句万恶的官僚,捧着步练师的脸道:“我夫人是想去吃什么?”

步练师眼睛一亮:“听说上京有一家江湖酒肆,非轻功高绝者不能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残忍地揭穿:“薇容,你那点功夫,是绝对上不去的。”

“我作弊,”步练师踩他脚,“你抱我上去,四舍五入也是我上去了。”

“……”薄将山闻言扶额,这个法子绝对不行,但是他可以私下去跟老板通融,“薇容,其实那家也不是很好吃……”

步练师:“我不。”

薄将山:“……好好好,去去去。”

二比一败北。

“不对,”步练师幡然醒悟,“我是问你有没有好好吃东西——”

薄将山突然道:“薇容,红豆死了。”

步练师一静,睁大了眼睛,偏头看着他。

薄将山握过她的手。步练师骨相标致,肩头平削,手臂纤长,薄将山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肩头:“这里是子母火炮爆/炸的位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手指往下移了半寸:“这里是我。”

步练师惊悚地睁大了眼睛,仿佛已有火药味扑进了她的鼻腔。薄将山神色疲惫又淡漠,不知是麻木了还是看淡了:

“是红豆……红豆救了我。”

千钧一发之际,红豆飞身而起,一掌将薄将山推了出去……硝烟爆散,尘沙飞溅,薄将山抬起脸来,正好对上了红豆的眼睛。

黑/火/药直接炸去了红豆的下半身。多么漂亮的姑娘啊,如今只有半截儿躺在黄沙里,像是一碗打碎了的红汤。

薄将山看得分明,红豆脸上有笑意。

她笑了。

她为什么会笑?

——是觉得自己还清了恩情,再也不用对不起他了吗?

步练师沉默半晌,末了轻声道:“要好好重恤她的家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摇头:“她没有家人了。”

窦家早已满门抄斩,红豆哪里还有家人。

步练师静了片刻:“薄止,我其实,有一个看法,但一直没和你说……”

薄将山抬起眼睛来。

“……”步练师看着他,“这只是我作为女人,毫无道理的直觉……”

“红豆姑娘,其实是,喜欢你的。”

薄将山怔愣半晌,久久无言。

都没有意义了。

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在长乐十六年,安息府叛国,在将士的拼死护卫下,薄将山得以杀出生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了躲避追杀,薄将山身边的影侍,献上了自己的头颅。

由此,薄将山假死,北狄人把影侍头颅悬于城门,一路攻向上京。

步练师轻声问:“死了多少人?”

薄将山笑了一声:“你该问活了多少人。”

步练师主动钻进他怀里,用力地抱紧了薄将山,闷闷地嗯了一声。

“西北被北狄控制了,我一声张就是死。”薄将山抚摸着步练师的长发,“西北战线犬牙交错,我判断定有不少残兵剩勇,和我一样流离在外……”

步练师会意道:“所以你这些年,就是把这些人,收集起来?”

薄将山低头亲吻她的眉心:

“这些人可是从地府里爬来的恶鬼,对北狄怀着血淋淋的仇恨,是最好的反击力量。”

步练师闷闷道:“那你是如何与周琛会师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动了动,步练师抬起头,看见他拿着一枚令牌。

步练师奇道:“这是……”

“这是回亓那族的‘拜火令’。”薄将山用亓那古语重复了一遍,“我有没有告诉你,我母亲是胡人军伎?”

步练师惊道:“大家说她是北狄女……”

“确实如此。”薄将山点头道,“当年关西边军讨伐草原,其中驱逐的草原部落,最大的便是‘回亓那’。”

步练师听懂了:“她是回亓那的……”

薄将山笑着纠正她:“——母亲是郡主的女奴。”

“这说不通,”步练师坐起身来,“北狄女……呃,你母亲,她明明可以用这个令牌,去换更好的生活……”

薄将山摇头道:“草原女子刚烈坚忍,信守承诺。回亓那郡主命令她,要把这个拜火令,交给合适的人。”

而不是去换一个体面的身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一肃。

“我用拜火令,召来了回亓那人。”薄将山继续道,“他们告诉了我,亓那皇陵,就在亓那古城之下。”

步练师明白了,他是想以皇陵里的财宝,去筹集反击的军资——结果遇到了周琛和戚小将军他们,这才联合在了一处,共同谋划反击的时刻。

“诶,”步练师突然想到,“回亓那人知道你想动祖产,还不得把你活吃了?”

薄将山正色道:“——回亓那大族长除外。”

我就是大族长!

步练师:“……”

原来权势迫人这道理,在哪儿都行得通。

西北大军抵达上京时,已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

薄将山迈入步府时,见一众丫鬟婆子讪讪,院中的小丫头浑身是泥,拿着柄小木剑,眼神不善地盯着薄将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丫头面相肖了步练师七分,冷艳而端正,又稍显刻薄。她生着一头乱蓬蓬的白发,潦草地扎成三股辫,其上还沾着些泥浆,——看来是没少上房揭瓦。

薄将山愣住了:“这位小女侠是……”

步练师冷冷地抄着手臂:“你女儿。”

我可没有泥猴的基因!

薄将山心里默默腹诽:我也没有,我觉得是后天教育导致的——一个猜想,不一定对。

“窈窈,”步练师一指薄将山,“你爹,叫爹。”

窈窈面色漠然,眸光暗沉,看着薄将山,似笑非笑地呵了一声。

薄将山:“……”

——原来我摆出这副表情的时候这么欠揍吗?

“嘶,薇容,”薄将山摸了摸鼻子,“我觉得她想捅死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阳光灿烂地拍了拍他的肩:“自信点。”

——她就是想捅死你呢!

薄将山:“……”

不得不说薄将山收买人心的本事一流。

西北大捷,班师回朝,上京忙成了一锅粥,步练师刚喝了一碗茶,就得去书房写册子准备上书。

薄将山此次“死而复生”,更是一堆破事连天,但他显然发挥了绝佳的时间管理,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摸进步府,和女儿培养一下并不存在的感情。

窈窈翻了个白眼,小仙女才不理他。

三天之后。

窈窈亲热道:“爹爹!窈窈要骑马马!”

步练师目瞪口呆了半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脸色淡然,表情微笑,示意步练师不要如此大惊小怪,你又不是第一天见识到你男人蛊惑人心的本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璎,璎珞公主,”幼娘偏过脸去,声音又轻又低,“……有了。”

步练师啧了一声。她猜对了,果然是这事。

不过这也奇怪,沈逾卿和周璎珞那是相敬如宾——沈逾卿这厮是真把璎珞当客人看的——半个月都不一定去璎珞房里一次,怎么这还能怀上,幼娘却没动静?

也怪不得幼娘坐不住,跑来步练师这儿诉苦了。

幼娘眼睛红红的:“小姐,我是不是福薄?”

步练师叹了口气,女子一嫁人就被动,一生的欢喜忧愁,都拴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别多想,”步练师斩钉截铁道,“薄止多缺德一男的?你看我不照样怀上窈窈了。”

幼娘:“……”

幼娘嗫嚅道:“那是小姐恩德深厚。”

步练师心说我手上的人命可不比薄将山少几条,但是这话说出来未免也太吓人了——只好换了个话题:“幼娘,你要不找点事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幼娘急急道:“幼娘绝非游手好闲……”

“我知道,你管家。”步练师打断她,“——但那也是沈逾卿的。你现在手里也攒了点积蓄,去做自己的小生意吧。”

去赚钱!

幼娘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可是,可是幼娘不懂这个。”

“没关系,我也不明白,我找个步府的掌柜教你。”步练师笑道,“你手上有了吃喝不愁的钱,心里是不是就踏实多了?”

——就算你以后失宠了,手里还攥着大把银子,日子也不会难过。

幼娘恍然大悟,她本就不笨,被步练师一点拨,心里立刻盘算起来,眼睛都亮了不少:“小姐,你怎么这么多办法?”

步练师伸出手指,一戳幼娘的脑袋:

“——你别整天想着沈钧,自然就聪明了。”

夜里薄将山一来,步练师才知道,沈府到底出了什么瓜,璎珞为什么会怀上,而幼娘肚子里却没动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也不怪幼娘瞒着步练师。一来这八卦着实丢沈逾卿的脸,二来幼娘是个傻姑娘,自己受了委屈,是不会找步练师出头的。

步练师一边嗑瓜子,一边听得瞠目结舌,末了不由得感叹道:

“——德川茶茶,大贱/人也。”

这就得说到璎珞的母妃,周泰后宫著名绿茶,德妃德川茶茶。

德妃费尽心思把璎珞塞进了沈府,并没有就此满足;沈逾卿除了端水义务之外,根本不进璎珞那屋,令德妃很是着急。

璎珞性子高傲,要她去争幼娘的宠,璎珞肯定是不肯的;这边德妃急得跳脚,馊主意应运而生:

既然璎珞不受宠,幼娘也别想受宠!

步练师:“……”

她看不明白,她大受震撼。

先不说这个想法有多坏,这个想法首先就很蠢——退一万步讲,如果幼娘真的失宠了,沈逾卿就会喜欢上璎珞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泱泱上京贵女,哪一个是他沈大公子配不上的?

假以时日,沈府真的又抬了个贵妾,德妃能保证这个贵妾的性子,比幼娘还要温软善良,不与璎珞别苗头吗?

德妃真是又坏又蠢……步练师扶额叹气,也真是苦了璎珞了,她们母女一场,估计一辈子都得被这倒霉娘们坑。

德妃让幼娘失宠的手段如下:

——差人在幼娘吃食里做手脚,让幼娘难以怀孕。

“……”步练师理解无能,“那这事儿怎么捅出来的?”

薄将山叹了口气,也觉得十分头大:“钧哥儿觉得不对劲,亲自一查,情报网一拉,什么都出来了。”

沈逾卿这人精,虽然不怎么管后院的事,但心里拎得清清楚楚:在他眼皮底下动的手脚,沈逾卿本能地觉得不舒服——沈逾卿是哪一号人物,官场上的手段一进后院,那就是降维式打击,德妃那点马脚根本藏不住。

步练师惊道:“然后?”

沈逾卿自然大怒。但沈逾卿又不可能闯进后宫,逮着德妃骂上一顿;只能给璎珞那一房脸色看,把跟德妃沾边的丫鬟婆子都发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听得连声叹气:“唉,璎珞啊……”

薄将山斟酌了一下措辞。因为男人之间的话题,也不好全转发给步练师,怎么听怎么不雅:

“钧哥儿和璎珞大吵一架。钧哥儿气得没了分寸……可能就是那时候怀上的,夫妻俩已经很久不说话了。”

入夜,沈府。

璎珞虽说有了身孕,但身段清减了不少,双颊也塌陷了下去,整个人像是大了好几岁。她抱着梅子罐看书,见丫鬟急匆匆地进来,懒洋洋地撩起眼皮来:“本宫不听闲话。”

“不是闲话呢。”丫鬟凑近璎珞,“是白棠院出了事,小夫人关着门,没让老爷进去。”

白棠院是幼娘住的地方,小夫人自然指的是幼娘。

他俩的情/趣,关我什么事?

璎珞无所谓地耷拉下眼皮:“哦。”

“大夫人,”丫鬟哎呀一声,“是老爷往红樱院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璎珞怔愣片刻,冷笑一声,不为所动:“那又如何?本宫还要起身去接吗?”

“不用接,”门外传来凛冽的男声,“我自己进来。”

丫鬟婆子对视一眼,给沈逾卿行了个万福,默默退了出去。

璎珞面无表情地翻着书,没有搭理沈逾卿的意思。沈逾卿自顾自地坐下了,给自己倒了杯冷茶,率先开口道:“我来看你。”

“本宫领了小夫人的好意。”璎珞冷冰冰地答,眼睛只看着书卷,“只是本宫不见某人,心里更自在。”

沈逾卿头痛欲裂,叹了口气:“璎珞……”

璎珞脸色冷漠,低头看书,不再搭话。

沈逾卿去捉她的手。他动作太快,璎珞避不开,狠狠瞪着他:“沈钧!放开我!”

沈逾卿低声道:“你让我看看你的伤……”

璎珞怒道:“我看见你沈钧就恶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逾卿闻言一静,手上陡地松开了。

璎珞胸膛起伏着,嘴唇还在轻微发抖;她低下头去,眨了眨眼睛,又翻了一页书。

沈逾卿低声道:“你想要什么?我去做。”

璎珞顿了一下,倒是没抬头,双拳攥紧,咬着牙道:

“和离。我们和离。”

沈逾卿的声音很平静:“璎珞,这是国婚。”

——你我都选择不了。

“……”璎珞闭了闭眼,“那我要搬出去,我要到庄子里去。”

沈逾卿觑着她:“璎珞,你不必自苦。”

璎珞咬着下唇不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京的确太闷了,你去散散心也好。”沈逾卿起身道,“幼娘会陪着你,你们一起出去转转。”

璎珞愕然:“她为什么……”

沈逾卿垂下眼睛:“是不是更好受了?”

璎珞猛地抬头:“我才不用你沈钧可怜!”

沈逾卿提高了声音:“周璎珞,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大夫人!”

璎珞:“……”

璎珞闷闷地吃梅子:“……哦。”

“小夫人,”丫鬟凑近幼娘耳边,“老爷在红樱院歇下了。”

幼娘拍拍胸口,吁了口长气:“天灵灵,地灵灵。”

丫鬟很是不解:“小夫人,这是为什么?大夫人若是得宠了,又有了孩子,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幼娘笑道:“若大夫人有了孩子,却不得宠,岂不是宠妾灭妻?”

——外人会怎么议论沈逾卿,又会怎么议论我?

丫鬟小莺悟了:“哦哦哦,小夫人,你这叫深谋……”

“——深谋远虑。”幼娘接言笑了起来,她年纪本就不大,笑起来还有着少女式的俏皮,“小莺,做人不能太馋。该是大夫人的,就得是大夫人的;我们平白地占去,是要倒大霉的。”

况且——

若是沈逾卿和璎珞和睦,这两人都会来感谢我。

不过这句话没必要说出来。幼娘对小莺笑了笑,两人继续做那小孩衣服去了。

小莺冷不丁道:“小夫人,那你吃醋吗?”

幼娘针线顿了顿,最终短促地笑了一声:

“……小莺,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明柳媚,红情绿意。

清脆而悠长的驼铃声响起,特有的瑞龙脑香气弥漫开去。一道风情迥异的车队,缓缓驶入了上京城。

车轿中的女孩不甘寂寞,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紧接着又被人拉了回去,几道音色各异的北狄语响起:

“公主殿下,注意礼节!”

“公主小心,恐有刺客!”

“公主万万不能如此轻浮!”

挛骶乌弥雅气得鼓起了腮帮子,耳下的明月珍珠一晃一晃的:“你们都管我一路了!”

“公主殿下的婚事,”为首的妇人絮絮叨叨道,“关系到所有北狄子民……”

乌弥雅痛苦地捂着耳朵:“小花猫听不明白!”

不就是嫁给一个朔人皇子,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几个妇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双手合十祈祷上天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狼神在上,让乌弥雅殿下快快长大吧,她可是要嫁给朔人的可怜新娘啊!

爱看美女是人类的本能。步练师本还在好奇,这传说中的草原第一美人,到底是何等天姿国色——结果不出三日,步练师与薄将山一同被诏去大明宫时,在路上正好撞见了乌弥雅公主。

薄将山眼力极佳,啧了一声低下头去,专心致志地盯着手中玉笏。

步练师仗着自己是女人,大大方方地看个不停,心里不由得感叹道,不愧是北狄女儿,皮肤和羊奶一般雪白。

乌弥雅正光着雪白的小脚,脚踝银铃清脆有声,她身手敏捷地爬上了山石之上,捉住了躲在上边的小花猫:“抓到啦!我抓到啦!”

小花猫不满地喵喵叫。

站在山石下的太监都快急哭了:“小祖宗哟,快请下来吧,您若有个好歹,我们有几个脑袋好掉啊!”

“你们朔人就是无聊,怎么动不动就死呀死的?”乌弥雅不高兴地皱着眉毛,“我们北狄的女子,可没有大朔那么娇……啊!”

怀中小花猫陡地一挣,伶俐柔活地跳下假山去;乌弥雅下意识地去捉,脚下不慎踩空,整个儿从山石上栽了下来!

步练师看得一惊,还没来得及出声,只觉得身侧刮起猛风——是薄将山突地动身窜了出去!

乌弥雅还记得那一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光灿烂,满园锦簇,一行飞鸥掠上渺渺蓝天。

薄将山接住她的手法很巧妙。乌弥雅只觉得自己腰际被托了一下,双脚便稳稳地踩在了地上;乌弥雅踉跄一步,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他。

薄将山垂下眸光,对她一眨眼睛;乌弥雅心头一跳,连忙低下头去。

吓傻了的太监和宫女,这才齐齐反应过来,哗然跪了一地:“相国大人。”

乌弥雅看着自己的足尖,心跳如擂鼓一般,感觉耳朵都烧了起来:“……”

薄将山抬手一揖,算是告辞。乌弥雅看着他的背影,薄将山身形高大,步伐稳健,道路尽头候着一位正绯官服的女臣,正偏着头撩起旒珠看他。

步练师揶揄地看着薄将山:“相国大人,英雄救美,有何感想?”

薄将山嗯了一声:“是挺香的。”

步练师一沉脸色,扭头便走:“下作!”

薄将山:“……”

——是你问我感想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和乌弥雅的婚事,很快就敲定了大喜的日子。

又是一桩国婚。步练师不是内官,倒不清楚其中的繁琐流程;戚英倒是被烦得不行,天天躲来步府偷闲,蹭吃蹭喝还蹭步练师。

步练师鄙夷道:“贤妃娘娘,懒死你得了。”

“好薇容,你帮我吧,”戚英埋进步练师的颈窝,好似一只惯会撒娇的大猞猁,“太多字了,我——不——想——看——”

步练师怒道:“这可是瑾哥儿的婚事!”

戚英委屈道:“太多字了!我的母爱支撑不住这么多字!”

步练师瞪眼:“你怎么可以大声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

戚英亲热地抱着步练师的手臂蹭呀蹭:“我是大傻子!我有薇容就好了!”

步练师:“……”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既然戚英都承认了自己的智力,步练师也没什么刻薄话要说。

步练师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翻阅起来,戚英带来的一叠纸张:步练师的办公效率惊人,转眼间分门别类,理好了大婚的琐事顺序,让戚英一件一件照着去处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哎薇容,”戚英把下巴垫在步练师肩头,“我总觉得,瑾哥儿好像……不怎么乐意。”

“得了吧,”步练师冷笑一声,“——戚小将军都把秦王的床摇坏几张了?我就不信周瑾还惦记着人家,除非他有曹贼的志趣。”

戚英真诚地感叹道:“华容做了王妃之后确实是越来越美了……”

步练师:“……”

——贤妃娘娘,请你不要对皇妃耍/流/氓。

“我还偷偷去看了眼那个北狄公主。”戚英继续丢人,梦幻地托着腮,“太漂亮了,我郑重宣布,白发就是北狄最瑰丽的文明。”

步练师嘲笑着戚英腐朽的审美:“呵呵!”

挛骶乌弥雅还没过门,戚英就自觉维护起了儿媳:“干什么干什么,你不觉得美吗!”

步练师大摇其头:“戚英,整个大朔,也找不出你这般贪恋儿媳美色的婆婆!”

戚英大怒,提拳来揍,两人打了好一会儿架,以步练师腰间的痒痒肉全部沦陷告终:

“好姐姐,好姐姐,我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戚英一耸眉毛:“令公,你好敏感哦……”

步练师面无表情道:“贤妃娘娘,请你不要对朝臣耍/流/氓。”

戚英铁定了心要恶心步练师,遂深情款款道:“可叹年华如朝露,何时衔泥巢君屋?”

步练师被她恶心了好一阵:“……”

周泰!收了这个神通吧!!

——等等。

步练师心生好奇,戚英的德行她可是一清二楚,贤妃娘娘一看书就犯困,怎么如今还会吟诗了?

“呃呜,我好像是在哪儿看到的……”戚英被她问得一愣,“刚刚就自然而然背出来了……”

步练师惊道:“难不成是周泰写给你的?”

——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皇帝老儿还知道搞浪漫了?

“不是,不是,皇上怎么可能写诗给我?”戚英摆了摆手,寻思了半天,“在哪里看到的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戚英睁大了眼睛。

她想起来了!

“——是乌弥雅公主临摹的字帖。”戚英回忆道,“当时挂墙上,我潦草扫了一眼,乌弥雅殿下那汉字写得着实不怎么样……”

步练师眼皮一跳:

乌弥雅?

莫非……

薄将山笑出了眼泪,在床上滚了一圈:“哈哈哈哈哈。”

步练师愤怒地拍枕头:“我很严肃!你正经点!”

薄将山搂过步练师,捧起这张冷冰冰的脸来:“我只是接了一下人家公主,指甲盖大点的事,还不至于让她芳心暗许。”

步练师还是觉得不对劲:“那她为什么……”

“——你管人家为什么呢。”薄将山伸出手去,拉好床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喜好比天变得还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能就喜欢我个两三天吧,转眼就看上别人了。薄将山心里淡漠地补充道。

【注】

*1:“可叹年华如朝露,何时衔泥巢君屋”出自《古相思曲》。

第59章火狐毒是谁下的

五更天,大明宫。

老天爷今年脾气着实不太好,上京这一入秋便刮起了北风。秉着为皇帝服务的精神,百官们起得比鸡还早,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地排着队,准备去宣政殿上早朝。

“若是冻死在冬天,下官就认命了;”中书侍郎万般不舍地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飞速扶正了被寒风吹歪的官冕,又连忙把手拢回袖子里去,“——这冻死在秋天,我可心有不甘!”

又是一阵猛风刮来,旒珠哗啦啦一阵乱响,冰雹一般抽在人鼻梁上,中书侍郎哎哟哟了一声,一张脸顿时比腌黄瓜还要入味,眼角眉梢都是苦涩的味道。

一旁的鸿胪寺少卿用家乡话感叹道:“苦路西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中书侍郎有样学样地重复了一遍:“苦路西哟——!”

“你俩差不多得了,”前边的门下侍郎回过头来,“在皇城根前说东瀛话,小心被御史参本子。”

话音未落,御史便鬼一样地飘了过来,官老爷们纷纷闭上了嘴。

御史倒没听见前边的“苦路西入侵大明宫事件”,她抬眼就看见步练师下轿,连忙躬身作揖道:“见过令公。”

步练师下轿时也被冻得一哆嗦,顿感自己是寒冬腊月里的一条狗。但后辈还在向自己行礼,步练师也只好顶着瑟瑟北风,把这个揖作了回去。

年轻的女御史是第一次见步练师,没成想传闻中的步令公竟如此亲和,居然还会向下属郑重回礼,激动得又是一个深揖,险些把旒珠扫地上去。

待步练师站进队伍,旁侧的薄将山低声笑道:

“年轻真好。”

他声音低沉,嗓喉醇和,即使是调笑也没有半分轻浮态,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一国权臣。

步练师有些恍惚,原来他们也到了,感叹这句话的年纪的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微微侧过脸去,如今的文武百官,很多人她都不认识了。比如她手下的中书侍郎,是个年轻而纤细的姑娘,正跟新上任的门下侍郎交头接耳——似乎是把门下侍郎惹恼了,门下侍郎一玉笏戳在中书侍郎腰上,中书侍郎嗷了一声:“苦路西哟!!!”

御史大夫重重地咳嗽一声,山羊胡都翘了起来。中书侍郎和门下侍郎连忙端正仪态,乖巧得好似鹌鹑,既而又偷偷相视一笑,大有下次还敢的意思。

年轻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这朝堂,又添了许多生面孔。步练师看着这些年轻人,或青涩拘束,或活泼灵动,或意气风发,无比的陌生,又无比的熟悉。

——流年如水,岁月如刀。

薄将山扫了她一眼,低头压声问道:“你白头发怎么又变多了?”

步练师叹了口气,语气却是笑着的:“我可没你多。”

薄将山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

秋风萧瑟,宫门渐开,灯火如云,皇城连昼。

金殿寒鸦,玉阶春草,就中冷暖和谁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楼明月镇长闲,人间何事缁尘老。

吴王府,黄昏时。

周瑾一身大红喜服,坐在自己房中,展开一张旧纸。这薄薄的纸张扛不住年月,早已是泛黄发枯,其上字迹也已模糊。

“如有碍,巧相违,人生禁得几分飞。”

——这张纸的下半段,在秦王妃的手中:

“只求彼此身长健,同处何曾有别离。”

想必戚蓦尘已经扔掉了。

周瑾自嘲地笑了笑,把这张纸扔进了炭火里。

什么深宫白马,惊鸿回眸,少年悸动,最终也是旧人残象,随乱红飞花去了。

周瑾出神片刻,恍然回神,揉了揉自己的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

本王也该放下了!!

我以后可是有妇之夫了!!!

周瑾快乐地寻思起来:

——二胎叫什么名字好呢?

周瑾婚事这排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大也越不过周琛那头去,表示周瑾对皇兄的尊敬;说小也不至于丢了周皇室的面子,让周泰觉得面上无光。

——毕竟周瑾婚事操办的质量把关,看似是戚英,实则是步练师。

有了步练师这层滤镜,薄将山一踏进吴王府,便觉得这个花瓶考究,那个台阶顺眼,总而言之就是满意。

步练师这般操劳,算是给戚英当枪手,得不到明面上的赞美,被薄将山夸一夸总是开心的:“以后窈窈……”

薄将山陡地把脸拉得老长:“窈什么窈窈?窈窈这才几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莫名其妙:“我说以后……”

薄将山断然道:“不行!”

“?”步练师奇道,“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薄将山斩钉截铁,“天底下怎么会有男人配得上窈窈??”

怎么可能有男人配得上我女儿???

步练师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相国大人,”步练师敬上一碗茶,虚心讨教道,“步某求教,什么人才配得上窈窈?”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薄将山还真思考了片刻,随即大胆做梦:“定是三元及第,还要封狼居胥。貌比步家女,文类老言公,武肖戚家郎……”

“——停停停,”步练师连忙打断他,“薄止,你到底想要几个头的女婿?”

薄将山严肃地比出三根手指:“最好是三头六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吃菜:“……”

你有病,下一个。

吉时已到,新人进殿!

唱喏声起,丝竹齐奏,火红的帐幔披垂而下,明灿的灯火煌煌满堂。

王侯将相齐齐一静,名公钜卿纷纷望去,周瑾一身大红喜服,长身玉立,意气风发。

贤妃戚英独坐高堂,蝉衫麟带,衣冠赫奕,一派端庄雍容。她面色拘谨,似有不安,看了眼一旁宴席中的步练师,步练师微微向她点头。

——我在这里,不要害怕。

戚英心下安定了不少,看着英俊的儿子和娇美的儿媳,心绪又是一阵起伏,掖了掖眼角才止住了泪光。

戚英以前不爱哭的。到底是上了年纪,牵挂一多,感慨一多,人就容易落泪了。

薄将山低声问道:“陛下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好歹是大朔吴王,皇帝老儿居然不现身,留贤妃一个人在高堂上?

“风寒。”这还真不怪周泰,步练师嘴唇没动,极小声答道,“老了,身子不行了,天一冷人基本在病榻上。”

自打周望身死含元殿后,周泰一夜白头,形容枯槁,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几岁。加上大局未稳,四方金戈,周泰焚膏继晷,剸繁治剧,已然是熬尽了心血,只剩下一副空虚的病体了。

周泰其人,绝对算不上好人,却算得上一位好皇帝。

薄将山沉默半晌,末了才道:

“太医怎么说?”

步练师的声音轻得像是一声叹息:“日子,怕是不远了。”

在周瑾大喜的日子讨论国丧的可能性着实缺德。

两人接下来一路无话,一同看着那乌弥雅公主,在内官的唱喏声里,从乌木盘上拿起一盏白玉双凤耳杯。

按照大朔礼制,新妇该向高堂敬酒,以示菽水承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乌弥雅面颊泛红,双眸清亮,被辉煌烛火一映,更显得娇艳欲滴。戚英越看越是喜欢,连礼俗里考验新妇的环节,都大大方方地省了,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满堂叫好,贺声盈室,就连平日不苟言笑的御史一众,也难得露出了好脸色。

有女眷小声议论道:“若是全天下的婆婆都像贤妃娘娘一般好说话,我是做梦都会笑醒哟……”

步练师听见了这一句,笑着往后看了一眼,屏风后的女眷赶紧退回去,唯恐步令公降罪下来。

步练师哪里会生气,她也替乌弥雅高兴,戚英的性子就是这般的好,大方宽和,爽朗热情。

戚英总算熬过了深宫苦难,守得云开见月明,定会有个幸福美满的后半生……

——啪!

酒盏在地上摔得粉碎!

众人齐齐一惊,喜堂顿时一静,这听得周瑾惶惶道:

“……母妃?娘,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霍地起身,戚英正捂着嗓子,呕出一大口血来!

血中发黑,是中毒了!

——酒里有毒!!!

乌弥雅小脸惨白,一脸莫名,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随即连连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这时候的周瑾哪里听得了她分辨,连忙扶住呕血不止的戚英,厉声喝道:“太医!传太医——!!!”

正有太医在喜宴宾客之中。一位苍髯老者连忙离席,急急赶上殿来,伸手探向戚英心脉,脸色猝地一变。

李姓太医面沉如水,又复以银针试探,眸光震骇无比,向周瑾猝地拜倒:

“吴王殿下,此毒乃是西域火狐毒,酷烈难解……”

周瑾厉声打断他:“你说怎么救!!李大人,你要什么奇珍异草,本王通通找给你——!!”

李姓太医跪伏在地,默不作声,白髯止不住地颤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如遭雷击,脸色发白,步练师第一次见周瑾如此急厉的样子,高声断喝里拉扯出了沙哑的哭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戚蓦尘不忍地侧过脸去。

薄将山面无表情,低下头去,他听见步练师模模糊糊地在说什么,一字一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扯出来:

“不要留下我……不要……不要留下我一个……”

朔风呜咽,冷星低垂。

凛冬降至,天地萧杀。

步练师跪在世界中央,狼狈万分,咽若孩提。

如有碍,巧相违,人生禁得几分飞。

只求彼此身长健,同处何曾有别离。

【注】

*1:“金殿寒鸦……人间何事缁尘老”出自纳兰性德《踏莎行》。

第60章逛那啥那是你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五年后。

杏雨梨云,柳亸莺娇。沈府春意盎然,花团锦簇,满园的明媚风光,静静地衬出亭中端坐的少妇。

少妇玉软花柔,翠玉明珰,漫眼的风情,通身的气派,好一个瑰姿艳逸的上京贵女。

她眉眼生得含娇带怯,眼神却冰冷无比,身前铺了一地的脊梁骨。

“也就是说,”少妇柔声细语道,“你们都不知道,那个天杀的寿山炉,是怎么掉在亭哥儿身上的?”

老嬷嬷讪讪地挤出一个笑来:“小夫人,我们以前就是伺候老爷的,亭哥儿比老爷小时候还要皮呢!这男孩儿顽皮……”

少妇睁大了眼睛,恍然大悟道:“哦,你在和我摆资历?”

老嬷嬷冷汗挂出了额角:“老奴岂敢……”

“你就是敢。”

少妇温温柔柔地打断她:“大夫人外出游历,一年不曾归家,你便觉得是大夫人失宠了;就算亭哥儿是长子,你们也照样怠慢——以至于我沈府少爷睡个午觉,也能被寿山炉烫着了额头!”

少妇一拍桌案,震得茶碗叮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蠢奴!!!”

老嬷嬷吓得满背是汗,但又想起这小夫人,惯是好说话的软性子,便大着胆子道:“小夫人,老奴、老奴可是老爷……”

少妇轻轻一笑。

她笑起来的时候,两边梨涡深深,清如凉露,丽肖芙蓉:

“——来人,拖下去,杖杀。”

老嬷嬷惊住了。

“让红樱院所有下人都来观刑。”

少妇神情柔软,话语冷硬:

“——我沈府,是有规矩的。”

少妇正是幼娘。幼娘扶着额头闭上眼睛,不想再看这倚老卖老的蠢东西,贴身丫鬟小莺立刻会意,向精奇嬷嬷一使眼色。

精奇嬷嬷当即上前,手脚麻利地堵住老嬷嬷的嘴,在一众惊恐的注视里,将这老嬷嬷拖了下去。随即便是请家法的唱喏,家仆抄来棍棒,然后——自然是活活打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莺低声道:“小夫人,还是回屋吧,以免凶蛮之气冲撞了您。”

幼娘才不怕这个。她转了转手上的白玉镯,突然问道:

“小莺,你说大夫人,什么时候回来?”

璎珞自从诞下长子之后,便生了离家游历的心思——这静安公主也是心狠,一别几年也不曾回家看过儿子,沈亭自打认事起就没见过亲娘,幼娘也觉得有些可怜。

小莺嘟囔道:“这不是更好么?沈府上下谁不知道,大夫人就跟摆设一般;少爷跟小夫人更亲,长大了也自然更孝顺小夫人。”

幼娘皱了皱眉毛:

“我是很喜欢大夫人的,只是今生今世,都做不成姐妹了。——小莺,这种话,以后不要让我听到。”

“——喂,”窈窈金刀大马地坐在书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局促的沈亭,“你怎么这么没用,能被个老婆子欺负了?”

沈亭便是沈逾卿的独子。沈逾卿生得跟黑炭有不解之缘,沈亭却和雪一样白,如今年幼更是分不清男女。

沈老夫人身体不好,沈亭从小是被幼娘带大的。沈亭性子像极了幼娘,小男孩头上顶着一大块烫疤,局促不安地看着窈窈,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跟在窈窈身后的少年小声道:“步妹妹,别欺负沈公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啧了一声,拽过少年的领子,不耐烦地看着他:

“——林秀才,你教我做事啊?”

这个动作太过流氓,好似市井无赖调戏良家少女,少年脸上绯红一片,连说话都结巴了:“圣、圣人言……”

“你吵死了。”窈窈冷冷道,“林慎,你要跟着我,就得认我做姐姐;你要不愿意,离我远点就是,我又不缺娘亲,不要你这个男嬷嬷!”

林慎正是当年刑部尚书林玉嶙的遗孤。因为林夫人随夫君自尽,虔州老家又甚贫弱,步练师心中不忍,便令族人代为抚养。

林小公子从小就被灌输父母是何等忠烈,于是起早贪黑地勤苦读书,小小年纪便过了院试。林慎念书念得一身书卷气,人又长得白净文秀,让窈窈很是看不惯他。

——毕竟窈窈连三字经还背得磕磕绊绊。小女孩这点嫉妒心,林慎是不会懂的,还天天巴巴地往窈窈跟前凑。

沈亭冷不丁地打小报告:“步姐姐,林哥哥喜欢你。”

林慎大惊失色:“沈公子,林某可是在帮你说话!”

沈亭天真地:“我说错了?”

林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的步窈窈,还没预料到将来的沈亭,是怎样一个肚里长牙的腹黑玩意。

窈窈大大方方地摆手,她早就知道林慎喜欢他了,问他什么理由他又说不出来,窈窈觉得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好色。

“该回去了。”林慎又开始碎碎念叨,还真像个换了性别的老妈子,“要是令公回府,看见你没在习字,又要罚你跪祠堂了。”

步窈窈心说我又不怕,跪就跪呗,况且——

“我娘今天有要事,必不会早回的。”

林慎竖起了耳朵,但表面上非要装成一副“君子是不好奇八卦”的清高模样。

窈窈:“……”

文化人真做作。

窈窈也不吊他胃口:“我娘今天要去云裳楼抓吴王。”

林慎大惊失色,又开始脸红:“这,这这这……”

沈亭好奇道:“云裳楼是什么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刚要回答他,林慎连忙捂住了沈亭的耳朵:“小孩子不要听!!”

窈窈鄙夷道:“装什么装?反正你们变成男人后,都是爱去的。”

窈窈决定去云裳楼看热闹。

整个上京谁不知道吴王殿下,是何等荒唐的风流浪子。明明家里有个天姿国色的胡人老婆,却成天在那秦楼楚馆厮混,成了艺伎口中的常客。

事也不管了,朝也不上了,气得皇帝老儿天天吃救心丸。

步练师忍了好几年,如今是终于忍不下去了,决定自己亲自去捉这废物点心。

窈窈眼睛一亮,抬脚就走:

她平生最大的爱好,便是看娘亲骂人。世人都说步令公发怒骇人,她倒是越看越喜欢,也不知是遗传了谁自然是薄将山的奇特志趣。

林慎跟在窈窈身后,碎碎念叨了一路:“步妹妹,乃烟花之地,清白女儿是不能进……”

窈窈不耐烦道:“那你回家去!”

“不行,”林慎凛然道,“万一你在里面被人欺负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匪夷所思地看了林慎一眼,一手提住了林慎的后领。

窈窈自幼习武,轻功卓绝,就算带着个拖油瓶,也轻盈得像是水上的飞燕。

她带着林慎拔地而起,足尖一点上飞的檐牙,踢开了云裳楼的描红花窗。

林慎连忙捂住了眼睛,嘴里又念叨起子曰圣人云来。

步窈窈可没这么矫情。女孩手搭凉棚,放眼望去,云裳楼红飞翠舞,笙歌鼎沸,不愧是烟花柳巷里的业绩头名。

云裳楼高阔绮丽,内设天井,外置连廊。层楼叠榭,飞阁流丹,四道辉煌灯柱垂天而下,仿佛那层叠着怒放的金莲,七七四十九个灯碗里烧着灿眼的光亮。

林慎愤愤道:“朱门酒肉臭!”

天井正中的高台上,歌莺舞燕,瑞彩翩跹,林慎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林慎不喜欢这种珠围翠绕的美女,步窈窈可是欣赏得很。女孩子盯着美女姐姐们看了一会儿,随即用手肘激动得戳林慎:

“喂,呆子,快看!”

林慎应声抬起头,只见一翩翩红影,踩着活泼俏皮的琵琶声,飞旋着进入舞池中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人肤色偏深,眼瞳碧绿,一头长发灿若织金,看来是出身西域的舞姬。西域舞娘大多袒露腰肢,林慎赶紧避开眼睛:“君子岂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哎,你真做作,不爱看就算了。”窈窈啧了一声,“那你帮我分辨,哪位是吴王殿下?”

两人正挤在窗子上,正好平视二楼雅间。玉阶彤庭,帘幕深深,其后人影晃动,看不清贵客面容。

要在这种条件下,凭剪影认吴王,确实有些为难人。

林慎却毫不犹豫道:“北面最中间那一厢。”

步窈窈奇道:“为何?”

“让你多读点书,”林慎的折扇敲了窈窈一记,“吴王殿下何等人物,那肯定得占上上席,谁还能压王爷一头?”

窈窈恍然大悟:“哦,哦哦哦。”

林慎突然睁大了眼睛:“——”

窈窈奇道:“又怎么了?”

林慎张了张口,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刚刚,好像看见,相国大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薄相国是权力巅峰的典型代表,这种男人,既不贪恋钱财,也不喜好美色——在最辉煌的权力面前,这俩东西都是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的俗物,还真不值得薄相国多看一眼。

林慎在心里评价道:这种就是比较魔怔的事业批。

——为什么薄将山会到云裳楼来?

林慎可不是步窈窈。窈窈根骨绝佳,心性奇崛,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小小年纪就敢接薄将山的刀——然而老天爷也是公平的,赐给了窈窈不凡的身手,也拿走了窈窈的脑子。

眼下窈窈单纯地气成了一个葫芦:“岂有此理,我这狗爹,竟敢背着我娘偷腥!”

林慎则在心里寻思道:

莫非这云裳楼,要发生什么了?

还没等林慎说话,窈窈便纵身一跃,女孩一身红衣,这起落间便好似翩飞的蝴蝶!

窈窈心想:我定要找爹爹要个说法去!

林慎瞪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姥姥!!!

步令公生性沉稳,而脾气暴烈,但窈窈显然只继承了娘亲的暴躁,前边那“沉稳”是连三点水都不沾!

林慎心急如焚,起身去追,但林小公子又不会武,当即从高窗上栽了下来,摔了个屁股蹲。

有艺伎吓了一跳,随即娇声笑道:“是谁家的小公子哟,这么心急?”

林慎欲哭无泪,只想去死:“我不是来逛……”

“哟,还是个脸皮薄的!”艺伎伸出削葱根似的手指,柔柔地在林慎脸上捏了一把,“姐姐知道,知道。小公子说说,想要怎样的姐姐?”

林慎:“……”

林慎面红耳赤,急于分辨,突然听见大厅处一阵躁动。

啪——!

一道锃亮的银光骤闪疾逝,活像是天公劈下的雷;几道健壮的人影横摔出去,哎哟哀声,应该是云裳楼的护院。

林慎睁大了眼睛,只见步家侍卫夹道排开,一道窈窕身形缓步走来,红衣黑裳,烫金织锦,一派肃杀雍容,好似饮着人血怒放的黑色牡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鸨身形摇晃,脸色发白,骤然跪倒:“令……令公……”

步练师负手而立,面如寒霜。酣歌恒舞的烟花之地,被她冷冰冰的霸气一镇,硬是安静得好似坟场一般:

“——九殿下,跟我回去。”

【注】

*1:“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出自杜牧《阿房宫赋》。

第61章连环扣周瑾黑化

“……令公怎地这般火气?”

帘幕后渡来一道男声,微醺慵懒,温醇低磁,挠在人耳朵上时,莫名地叫人心快了几分。

步窈窈差点以为这是她爹在说话。

——这可着实冤枉了薄将山。薄将山如今乃是朝廷一品大员,叱咤则风云兴起,鼓动则嵩华倒拔。这种一句话便能决定万民生灭的男人,呼吸间都是无尚的威严和冷肃,哪容得下这等颓唐风流。

可惜薄将山不是什么正常人。尤其是在步练师面前,薄将山的精神状况更加不稳定,张口好薇容,闭口坏令公——救命,救命,直听得人连夜快马加急离开这个世界:步窈窈觉得百病纲得单独为薄将山开一道病名,叫作“中年油炸鸳鸯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下开口的是周瑾。

周瑾已经是个保质保量的王/八/犊/子了。只见这如烟似雾的轻薄帘幕,向两旁徐徐撩开,其上的雀金刺绣随着帘幕翩然移动,像是百余只明灿夺目的金蝴蝶,往左右两侧飞散而开去。

美丽得像是一场灾祸。

步练师眉头不悦地蹙了蹙,雀金刺绣不知要耗瞎多少绣娘的眼睛,这种民脂民膏,恕她着实欣赏不来。

一道人影就从这场如梦似幻的灾祸里走来。乱发披拂,深衣鹤氅,明明是从骨子里透来的昏聩风流,被男人的好身段这么一束,反而呈出文人墨客的写意潇洒。

彩凤肃来仪,玄鹤纷成列。

周瑾这一露面,云裳楼这八百烟娇,花林粉阵,相形之下都是红尘里的俗物。吴王殿下似乎是醉得很了,东倒西歪地往大红阑干上一靠,手里捏着杯白玉双耳樽,玉质金相,霞姿月韵,风雅得好似文豪一气喝就的诗篇。

步练师见他如此不成体统,面色愈来愈沉,冷声沉喝道:

“——下来!”

周瑾醉醺醺地一扬眉毛,这一下可谓是风流尽显,旁侧的舞姬都看得愣在那里:

“……好,好,都听令公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倒也听话,步练师让他下来,他便踉踉跄跄地往楼下走。一群楚腰卫鬓搀扶着周瑾,莺啼燕语,柔声娇笑,步练师看不得这等黏黏腻腻,冷着脸转开眼睛去。

唉……

步练师心里叹息:

瑾哥儿怎地会变成这般模样?

当年那个朗润清和的九殿下,怎会变成在酒色里打熬的浪子?

她要怎么……她要怎么跟阿英交代?

先前那位爽朗欢快的九殿下,似乎随同戚英死在了那个深秋黄昏。

朔风呜咽,冷星低垂。从内殿踉跄走出的周瑾,面色惨白,神情恍惚,他身上甚至还穿着大红喜服,如今看来像是挂在身上的一抔人血。

周瑾疲惫地撩起眼皮,看向候在殿外的乌弥雅。

小公主满脸是泪,惊惶无措,嗫嚅道:“殿、殿下……”

周瑾淡淡地觑着她,突然呵呵地笑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笑得病态,笑得欢畅;他笑得歇斯底里,笑得浑身发抖。

他想明白了,他反应过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戚英是替他死的!

按照大朔礼法,新人进殿之后,高堂要照例向新妇出题,刁难进门媳妇几句;新妇回答之后,新郎新娘同饮一杯酒,其寓意为“举案齐眉”。

只是戚英心喜乌弥雅,又念在她是胡人,不适应这中原礼俗,故而大方地免了;所以那杯本该由周瑾和乌弥雅一同喝下的酒,反而进了戚英的口里。

——是以,本该死的,是周瑾和乌弥雅。

乌弥雅肯定不是凶手。杀了他周瑾,对北狄没有好处,反而会招来灾祸。

是另一批人想杀了他周瑾,但这阴差阳错间,母亲为他挡下了这一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瑾笑得弯下了腰去:

太好笑了,太好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为什么?

我母亲做错了什么,要遭此……

周瑾想到了什么,心神陡地一震。

……

这是神机营的信号,“火树银花”!

——这个信号一旦升空,就代表着神机营,将会对这片地区进行炮击!

他们怎么敢?!

“秦王殿下也在战场!”白有苏惊道,“来援将领是谁?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让皇嗣……”

薄将山阴沉道:“就是因为周琛也在战场。”

不用猜了,来援的将领,肯定是姓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太子身死,能和周瑾争夺王位的,也只有秦王周琛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如今围剿北狄,趁乱杀死周琛,既除外敌,又剪内患,岂不美哉?

谁知道炮击时,周琛在哪里呢?一张草席一卷,几抔黄土一洒,真相是留给活人编排的……

是以,戚家人是有意,提早炮击时间,意图炸死周琛!

……

天地良心,周瑾并不知道此事。还是在大军班师回朝后,步练师在大朝参上当面弹劾戚风,周瑾才知道西北战场上还有这一出,他二哥险些被自己人给炸死。

在这件事里,戚英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已经是个无人知晓的秘密了。但是天海戚氏对周琛的恶意,却是血淋淋地摆在案头的:

——周琛岂能善罢罢休?

但当时周琛并没有过多追究,这件事到后来也就无人再提。这和周琛大不大度没什么关系,只是彼时周琛还未站稳,关西张氏又元气大伤,并不是对付天海戚氏的好时机而已。

周瑾头痛欲裂,扶住额角,眸光冰冷:

……而今日,便是大好时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说周瑾与哪位皇兄最亲近,那必是秦王周琛。周琛为人正直,性格宽厚,就算他周瑾有多废物,周琛也没有动过欺辱的念头。

周瑾并不想要这皇位。要论人品、文治、武功,周瑾都诚心佩服自己的二哥,周琛坐这龙椅的确非常合适;而他周瑾的目标,从来都是个地主老财——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把一辈子舒舒服服地过完,就已经是很多人办不到的事情。

但这有谁信呢?

无论周瑾再怎么躺平摆烂,先前吴江平洪的功绩摆在那里,戚氏在周瑾身上看到了成材的希望,与张氏的关系早已势同水火。

周瑾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无论这次投毒,是周琛的意思,还是张氏的意思,——其实都无所谓了。

哪有人是无辜的?

这些人手上都沾着戚英的血!!

周瑾猝然张眼,瞳仁在暗夜中灼灼生辉,好似坟冢前磷磷的鬼火。

他脸上缓缓地漾起一个笑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阿雅,过来。”

乌弥雅小脸发白,手指蜷起,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她犹豫了片刻,凑近了周瑾的身前,不安地看着他。

周瑾垂眸打量着她。这个神态像极了周泰,阴鸷、优雅、冰冷、残忍。

但周瑾浑然未觉,他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周皇室血脉中的暴戾凶狠,此时完全控制了周瑾崩溃的神志。他垂眼打量了乌弥雅一会儿,小公主确实是一等一的美人,哭成这副模样,依旧楚楚动人得很。

乌弥雅怯怯道:“我,我真不知道……”

“我知道不是你。”周瑾的语气温和极了,“你大婚先前,一直待在紫微城里。两国姻亲非同小可,公主的衣食住行皆有大内高手随行,哪里能来吴王府下毒呢?”

他的好皇妃乌弥雅,只是被人利用的倒霉孩子罢了。

乌弥雅睁大了眼睛,她本以为周瑾误会了,才会变成这样的,但好像……

周瑾伸手抚上乌弥雅白腻的后颈,慢慢凑近乌弥雅玲珑白皙的耳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雅,你有错,你知道吧?”

乌弥雅咬着下唇点头,这杯酒是经过她的手的,她当然也有责任……

周瑾低语道:“——是你对不起我。”

乌弥雅害怕起来,小公主想到了远在大漠的阿爷阿娘,想到了声震漠北的大朔雄师,想到了族中长老们殷切的目光,连声音都滚上了浓浓的哭腔:“对,对不起……”

周瑾定定地看着她的婆娑泪眼:“那你要帮我。”

乌弥雅无措道:“……阿、阿雅要怎么做呢?”

事如今,云裳楼。

步练师一是来揪周瑾这个混账,二是来帮乌弥雅出头的。

今儿个一大早,小吴王妃便跑来步府诉苦,陈列出周瑾的渣男行为云云,一二三四五六七。步练师一边安慰一边心里惊讶,这乌弥雅告起状来还挺有章法的,知道怎么循序渐进,引起步练师共鸣,激起步练师的愤怒,达到步练师为她出头的目的。

——难不成是周瑾教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随即把这个想法丢出去了。周瑾不待见乌弥雅,上京城无人不知,堪称大禹治水的级别,三过房间而不入;而且教自己老婆去外人面前说自己坏话,这个神经病程度都赶上薄将山了,周瑾忙着在秦楼楚馆里寻欢作乐,未必有这个空来戏弄步练师。

是以,步练师虽有疑问,但没怀疑。

眼下周瑾下楼,步伐虚浮,一群美娇娘心疼,连忙凑上来搀扶。步练师被一道红影吸引住了目光,正是之前在高台上妖娆热舞的西域舞姬——

倒不是说这个胡姬有多漂亮。而是她步伐看似翩跹,实则围绕一个轴心,这是练家子才有的脚步,普通人下盘哪里有这么稳。

这云裳楼还真是藏龙卧虎,连个跳舞的胡姬都是身手不凡的高手?

步练师眉峰一皱,刚想出声,这胡姬手上冷光一掠,赫然是西域金蝉丝,这吹毛断发的利器在烛火下泛起一道无穷冷意,朝着周瑾的喉口疾弹迭卷而去!

锵!

周瑾面色慵懒,连眉毛都没动,还是一副“老子喝多了酒想睡足三百六十五天”的样子。

那道追魂夺命的西域金蝉丝,在险些触及到周瑾喉口时,旁侧里飞来一只筷子,将金蝉丝狠狠震了回去。

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姬感觉到一股深厚的功力,从筷子传向金蝉丝,最后直迫她胸口。胡姬嘴角见血,不由大惊,扭头看向发难的来头:

一个女孩。

女孩鲜眉亮眼,玉雪可爱,稚嫩的五官藏着惊人的秀丽,日后定是个惊艳四方的大美人。

来人正是步窈窈。窈窈冷冷地看了胡姬一眼,面无表情地从小桌上拿起一道糕点,扔进嘴里嚼碎吞了。

步练师惊道:“窈窈?”

小孽障,你为何在此?

窈窈没回答。小女孩面色沉肃,嗡地一声响,反手拔出了背在背上的窄细长刀。

唰——!

云裳楼一时间红飞翠舞,朱唇粉面的艺伎们,纷纷亮出了自己的刀兵!香粉纷落,钗环急响,这群艺伎好似一剪艳光四射的云霞,从四面八方攻向窈窈和周瑾!

“西域语杀了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时间惊声四起,酒盏倾翻,客人奔逃,场面直接乱了!

与此同时,云裳楼,二楼雅座。

乌弥雅面色发白,额角见汗。

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按照周瑾的安排,乌弥雅完成了央告步练师的任务后,就应该在吴王府里,继续扮演她不受人待见的吴王妃。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有一群人半路截走了乌弥雅的车马。若是有人站在老天爷的位置,定能看见一群人掳走了乌弥雅,而旁侧里推出一道一模一样的车轿,由人假扮的“吴王妃”及其仆从,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吴王府上。

这群人的主子便是——

薄将山斜靠塌上,表情淡然,斟好一盏茶,推向乌弥雅:

“王妃受惊了。——薄某,多有得罪。”

乌弥雅没喝他的茶。小公主睁着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先前的娇怯之气一扫而光:“阿雅,阿雅都按照你说的做了……周瑾觉得他控制了我,也很满意我的表现,为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什么要把我掳过来?若是要传消息,让影卫来就是了。

薄将山温和地笑道:“为了让周瑾确信,你我虽然皆有挛骶血统,但并不是一伙的。”

乌弥雅愣了愣,随即认真道:“朔人就是狡诈。我不关心这个,也不懂这个,只要你对我族人好,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薄将山抬起眼睛:“薄某眼下有个交易。若是公主做成了,薄某保证,今年的北狄部落,定是衣食丰足,没有人会在寒冬里饿死。”

乌弥雅皱眉道:“你要我和下面那群愚蠢的色目女人一样,也去刺杀周瑾?”

“不。”薄将山摇了摇头,“你都觉得愚蠢,我为什么要做?”

乌弥雅愕然,她本以为这群女人,是薄将山的手下。

不,不会的,小公主立刻否定了,薄将山没有这么蠢,特地来云裳楼盯着手下人干活。

如今的云裳楼,大概分几个势力。一个是周瑾,一个是薄将山,一个是这帮色目女人和她们背后的雇主,一个是步练师——步练师大概是最懵的那一个,因为她并不是怀着阴谋来的。

乌弥雅藏在袖中的手指蜷了蜷:“相国大人,你要阿雅去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微笑。他俯身凑过去,在乌弥雅耳边,低低道:

“我要你,去毒杀,淑妃娘娘。”

“淑妃?”乌弥雅皱眉,“那不是二殿下的生母?淑妃在秦王府,我怎么……”

薄将山笑着摇头。

乌弥雅一静:

“你是说,淑妃娘娘,在这云裳楼?”

这帮围杀周瑾的舞姬,是淑妃娘娘的人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乌弥雅看着笑而不语的薄将山,心中陡地升起无穷无尽的冷意:

……戚英酒里的毒,真的是周琛下的吗?

*1:“彩凤肃来仪,玄鹤纷成列”出自李世民《帝京篇》。

*2:“叱咤则风云兴起,鼓动则嵩华倒拔”出自姚察、姚思廉《梁书·元帝纪》。

第62章红袖刀恶女窈窈

楼下杀声鼎沸,刀光剑影,血雨和白刃一同迸飞四溅。

然而薄将山身处的雅间,倒是禅意幽静得很。似乎所有混乱、杀戮、喧嚷都齐齐约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此地;薄将山懒散地靠在塌上,衣衫半敞,白发披散,像是一座浸在雾里的春山,随性而威严,俊秀而神秘。

薄将山似笑非笑地觑着乌弥雅:乌弥雅显然害怕极了,但小公主又不允许自己露怯,努力地绷着发抖的嘴角。

她已经不是刁蛮任性的北狄公主了。乌弥雅用力地攥着拳头,她必须要聪明起来,聪明人才能在大朔活下去。

薄将山给她台阶下:“殿下想知道什么?”

乌弥雅问道:“淑妃娘娘为何在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楼下那帮刺客舞娘,若说是淑妃雇佣的,那也确实合乎情理。淑妃娘娘先前便是关西张氏的嫡女,掌握着丝绸道路的胡姬贸易,而张氏每年都会进口来大批姿容貌美的西域女奴——是以,淑妃通过这个关系,雇佣了这一批刺客舞娘。

但是,为何淑妃会出现在这云裳楼?

哪有主子亲自盯着手下人干活的,这岂不是给自己惹上一身腥?

薄将山闻言笑道:“你家里人一定对你很好。”

乌弥雅紧抿着唇,确实如此。

她是父亲手上的明珠,北狄子民的珠宝,草原上最美的花朵。

“你并没有亲眼见过胡姬贸易。”

薄将山斜托脸颊,狭长的眸子里,饮着寒月一般清冷的光:“世上最黑暗最残忍的事,都可以浓缩在胡姬脚底的血痂里——是以,这群胡姬女,绝对不会相信朔人。”

万一淑妃转手把她们卖了呢?

什么事情是朔人干不出来的?挛骶邪可汗喋血玉门关,并不是太久远的事情。

乌弥雅皱眉不解道:“那为何她们会接下这一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淡然道:“和公主殿下是一样的理由。”

为了温饱,为了牛羊;为了父母族老,为了兄弟姐妹。

西域太苦了,平民太穷了,这群女刺客要的是钱,搏的是命。

乌弥雅沉默了。家里人确实对她很好。

——也就是说,这群胡姬刺客,在与淑妃的交易里,便有淑妃必须出现在云裳楼这一项。若是见不到淑妃本人,这群女刺客是不会动手的。

乌弥雅并不是愚蠢的北狄女孩,立刻听出了事情的蹊跷之处:“淑妃……这么心急做什么?”

周瑾是与她有仇吗?

为何如此着急要杀他?甚至放下了华夷尊卑,不惜与一帮胡姬刺客妥协?

若是再缓上一些时日,说不定能找到更合适的刺客,布置一场更严密的杀局……

薄将山笑而不语。

他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这里边的其中关窍,他也不甚明朗,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一定做了什么事,让淑妃没办法等下去,一定要派人杀了他。

云裳楼行刺一事,周瑾是有意引导的。他就算猜不到淑妃雇佣的是一群胡姬,也能猜到刺客就藏身在这红裳翠袖之间;所以周瑾才会让乌弥雅去步府卖惨,把步练师给请过来。

请步练师做什么?

——自然是请步练师亲眼见证,周琛集团买凶戕害皇嗣了!

一石二鸟。步练师的到场,不仅是个证人,还是颗棋子:

周瑾利用这个关头,在无声地逼问步练师: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你究竟是秦王派的,还是吴王派的?

你是要帮周琛,还是要帮我?

选罢!!!

步练师眉头一蹙,面色一沉,她已经闻到了野兽扑击前,张开血盆大口之时,暴露出的腥臊味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没有大罗神仙的本事,能够瞬间知晓这前因后果。电光石火之间,步练师只能针对当前的乱局,作出最合适的应对:

“保护九殿下——!!!”

步练师在心中叹息:

……她还是站队了。

在今日,步练师在云裳楼帮了周瑾;那明日,她便是周琛的敌人。

阿英,步练师叹息,我会保全瑾哥儿……

步练师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红污的罗裙,飞溅的刀光,停在了周瑾的脸上。

周瑾位于杀机正中央,懒洋洋地端着酒盏,在舞姬的刀光剑雨里闲庭信步。吴王殿下早有预防,哪里需要自己动手,他身边的侍卫皆是高手中的翘楚,八重樱的暗器如暴雨梨花一般激射出去。

周瑾站在这如同红樱怒雨的血光里,淡笑着饮下一杯女儿红:

“——敬令公。”

万分感谢,你选了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与此同时,二楼雅间。

乌弥雅突然问道:“相国,那你呢?”

——你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你究竟想做什么?

薄将山淡然地喝茶:“公主殿下,知道太多,不是好事。”

这已经算是最客气的警告了。乌弥雅打了个寒战,知道自己和薄将山,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人物,默默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薄将山看了乌弥雅一眼,他其实很欣赏这个北狄女孩:乌弥雅这个年纪,拥有这等头脑,已经算是聪明的了——若是窈窈能有这等智力,薄将山便此生圆满了。

可惜窈窈是个二百五,还在下面瞎搅合浑水,看得薄将山格外头痛。他自然不好当众出面,只能令侍卫盯住窈窈,别让她真的出了三长两短。

至于步练师……他从来不担心步练师。步练师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乌弥雅的直觉很正确,他薄将山为何坐在此处呢?

——因为在血雨降临之时,每个人身上都得沾点腥臊,才不会显得不合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位皇子暗中角力,争夺皇位,这是周泰默许的;周泰已经老了,病了,累了,他亟需确认一个皇子,是能够继承帝业的栋梁。

被自己亲爹当做蛊来养,是周皇室永恒不变的悲哀。

薄将山很聪明,他位极人臣,手握重权,周泰不可能不忌惮。只是薄将山孤身一人,一没有父母亲族,二没有世家靠山,周泰才肯放心罢了。

加之,这世上最长得像周玙的,便是薄将山了。周泰把薄将山好生安在自己身边,大可抚慰自己微末的良心,长夜漫漫时不至于孤枕难眠。

薄将山必须要参与夺嫡,必须要拥护一位皇子,以免周泰向更恐怖的方向想去;若薄将山不是周琛的对手,那他便是皇帝的对手,而薄将山并不想与周泰斗法——

他答应过步练师的不会做的事情,那便必是不会去做。

“时间还早。”薄将山打了个呵欠,似乎是有点倦了,“公主,吃茶罢。”

砰!

一碗珐琅茶盏炸了个粉碎!

窈窈抄起这盏西湖龙井茶,狠狠地向胡姬脸上拍去!

年轻人不讲武德。窈窈从紫檀几上翻了过去,她的身影矫健得像是一只红狐,在舞姬的刀光里游走出一个圆融的圈——她的刀锋甩卷出淬炼的焰影流芒,好似一条浴火的狂龙,乍然勾起满室的金线流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最正统的挛骶北狄刀法,酷烈得好似草原上的飓风!!

这是窈窈迈出家门的第一战。步窈窈非但不害怕,眼睛反而越来越亮:

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

就是这种生死只在一线之间的惊险!这种以命相搏的盛大豪赌!血液在燃烧,心跳在沸腾,窈窈只觉得一股热流通过她的奇经八脉,她的动作酣畅流利得像是高台的舞娘,旋舞出血与死的美丽来!

“孽畜!!”步练师看得心惊胆战,“步窈窈,你在做什么?!”

你打上瘾了?!

窈窈快乐地笑了起来,女孩本就长相明艳,这下笑起来好似春花盛放。星星点点的血迹,溅在她人畜无害的小脸上,愈发衬得窈窈诡异而癫狂:

真是……太愉悦了——!!!!

猝地,林慎撞进了步窈窈的怀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63章影不留厂公闺蜜

林慎来得急,撞得狠,差点把窈窈的肺给顶出去。

窈窈痛咳了一声,倒是没急着问候林慎的老娘:一来林慎家母早已去世,二来她也反应过来了,为何林慎要突然撞进窈窈的怀中——

只见先前那位在高台上的西域舞娘,一把软刃使得好似金蛇狂舞,步练师的属下居然近身不了半分。舞娘刺客听见了步练师的呼喝,碧绿的瞳仁急急转了几轮,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

……当年北狄人打入上京城时,是不是大力抓捕过一个女孩?

此时此刻,不远处的步练师脸色遽变,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哗!

——舞娘刺客翩然发难,蛇形软刃猛地切开了人群,好似一柄鎏金火红的蟠龙,气势汹汹地向窈窈扑来!

眼见着这把软刃如雷如电,就要一气扎穿林慎的后心;步窈窈单臂一搂这视死如归的傻子,往后猛地一倒!

窈窈和林慎摔在了地上,险而又险地让过了横甩的软刀!

窈窈吓得寒毛直竖,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满腔兴奋也化成了后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呆子,你做什么?!”

林慎讪讪地:“……替,替你挡刀。”

窈窈怔愣了一下。对啊,林慎还在这里,她要发那神经病,怎么能把林慎给搭进去呢?

她拔刀原来是为了救周瑾,既然周瑾不用操心,那她收手便是了,怎么还打上瘾了?

锵!

软刀顺势下压,窈窈出手格挡,两段冷铁撞出铿锵一声金鸣!

舞娘刺客这一失手,便再也没了机会。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舞娘丰满的胸口激溅出硕大的血花;她整个人像是被一面巨锤击中,猛地向后飞甩出去。

这是火神铳的无尚威力。

步练师眉目微低,眸光冷静,铳身平举,枪口飘起袅袅的青烟来。

窈窈拉扯着林慎,走向步练师,口中讪讪道:

“……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啪!

步练师扬手给了窈窈一耳光!

窈窈被扇得偏过了脸去,耳中嗡嗡作响,唇角顿时见了血。

林慎吓了一跳,连忙护住窈窈:“令公息怒!都是慎儿的错——”

步练师面色冷淡道:“没你的事。”

林慎顿时闭上了嘴,再也不敢吭声了。少年担心地看着步窈窈,扯了扯她的袖子,意思是让她赶紧给步练师认个错。

窈窈默默低头擦了把嘴角,倔强地立在那里,也没有开口服软的意思。

她本来想认错的。但是步练师二话不说,便出手打了她一巴掌,窈窈心头火气一窜,便死也不服软了:

——你这般火大,便打死我好了!

步练师见女儿这副倔样,一口血都冲上了喉咙眼:“……”

小小年纪跑来这种没羞没臊的地方,还搅和进真刀真枪的血战里,——步窈窈你活腻了是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不怕死没关系!

你知不知你意鹊姨娘,当年为了你一条性命,是如何惨死在北狄人手里的?!!

一想到死去意鹊,步练师心头一软,若是意鹊在这里,定是心疼得不得了,

唉……

步练师闭了闭眼,强自按下了火气:

“陆公,拜托了。”

窈窈不由得愕然。一来是没想到步练师居然就放过了她,窈窈都做好了被打断腿的准备;二来是——

“师父?”

步练师身后闪出一道黑影,正是步练师口中的“陆公”,窈窈所说的师父。来人的声音阴柔而醇和,介于男性和女性之间:

“姐姐客气,洒家便是做这个的。”

身在二楼雅间的薄将山皱眉道:“陆从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内力,自然是因为步练师给窈窈请了个好师父:

——紫微城第一高手,大内宦官陆从庸。

虽然步练师一向放心让窈窈摔打,但窈窈毕竟是个娇嫩的小女儿,而薄将山的北狄刀法着实酷烈霸道,硬是修炼会留下不可逆转的暗伤。

简而言之:

北狄刀法适合糙汉,不适合小娇娘虽然窈窈心是糙汉,但身还是娇娘。

可怜天下慈母心。步练师既不愿意让窈窈前功尽弃,也不愿意让窈窈暗忍苦痛,寻遍了上京名师,找遍了天下法子,最后得出一个办法:

让窈窈有足够的内功打底,补全先天筋骨上的不足。

薄将山一听就觉得离谱,内功是日积月累来的,哪个内功大师不是颤颤巍巍的老头,窈窈这个年纪能修好什么内功?

步练师奇怪道:“陆公年纪轻轻,便是大内第一高手,他不是以内功出名?”

薄将山噫了一声:“那是太监。”

“太监就太监,”步练师并不在意,“太监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步练师是圈外人,不懂这武学,也是有鄙视链的……加之,这太监的功夫,多以缩阳蓄阴为主,解释起来比较下三路,窈窈可是女孩子呢。

步练师吓了一跳:“怎么个下/流法儿?”

薄将山诚实地解释一番。步练师听得云里雾里,也不觉得有多荒唐,和寻常练功相差无几,怎么就下三路了?

事关自己女儿,薄将山很尴尬。

步练师盈白的赤足踢了他一下:“——你素来都没皮没脸的,在我面前装什么矜持?!”

薄将山被步练师一骂,顿时浑身通泰,立刻和盘托出。

陆从庸身为宦官,没了作案工具,所以他的功夫缺陷,在陆从庸本人身上是体现不出来的。

但窈窈是健康完整的女孩子。若她学了陆从庸的本事,小时候还看不出来,一旦长成大姑娘,便……便比较热情如火。

步练师耳尖一红:“……这火有多大?”

——总不能见着男子就想脱衣服吧?

这薄将山哪里得知,毕竟也没人想过,要和太监学武功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气他个没用的,武装了几百层脸皮,自己找陆从庸问了。

朝臣素来看不起阉人。陆从庸乍然被步练师请了家教,颇有些受宠若惊,不阴不阳的性子都和蔼了不少:

“只要令公在少姥十六岁之前……替她择个身强体壮的金龟婿就好。”

步练师为了女儿,豁出去一张薄面皮,不耻下问道:“要多……咳,强壮的?”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陆从庸翘着兰花指,寻思了好一会儿:“要相国大人那般的。”

步练师顿时大喜,心说这还不简单!

于是陆从庸成功变成了家教老师,传授给窈窈内力修炼的独门法子。

陆从庸和薄府来的师父都不一样:薄府师父皆是清一色的猛汉,倒拔垂杨柳,拳打镇关西,也影响得窈窈像猛汉一般;但自从陆从庸来了,窈窈顿时文静了不少,还爱翘上了兰花指。

步练师大为欣慰,她虽然不想把女儿养成林黛玉,但也拒绝把女儿养成鲁智深;陆从庸这般刚柔并济,可盐可甜,甚好。

时日一长,步练师又发现,与陆从庸甚是投缘,有着一箩筐的共同话题。

是以,两人情如姐妹,意同闺蜜,闲暇时一同逛街游玩,搞得薄将山很是郁闷,愈发看这个太监不爽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谁啊?你谁啊?你谁啊?

按陆从庸和步练师的交情,也不难解释他为何出现在此处。

陆从庸并不是孤身前来。步练师虽然是被周瑾诓来的,但还不至于空手就到,当年晋州的惨痛教训,可是给步练师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是以,步练师拉来了好闺蜜陆从庸,以及陆从庸的手下:

——“影不留”。

不愧是步令公,后手留的如此阔气。这“影不留”可大有来头,话说回当年东宫谋逆,引得北狄进城,大朔差点儿亡国,给周泰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老年阴影。周泰在ptsd的持续影响下,建立了“影不留”这一特务机构,成员由一堆身手高强的太监组成,作用是监查朝廷百官和皇亲国戚。

以及,暗杀。

陆从庸这么一露面,一楼的大乱斗,立刻从新石器时代进入航空航天时代。

黑蓑黑衣黑面具的太监,手持通体漆黑的火神铳,活似一大群黑蝙蝠涌进楼内;只听见一阵雷霆咆哮似的枪响,楼下便静得好似坟冢一般,连哀哀惨叫声都没有。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这陆从庸做事如此狠绝,怪不得和步练师意气相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乌弥雅瞠目结舌:“……真不愧是大朔皇帝的鹰犬。”

薄将山闻言轻笑道:

“‘事如芳草春长在,人似浮云影不留’。”

——这可是大朔天子,对故人的爱恨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哟,都这会儿了。”薄将山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起身送客道,“殿下,请吧,我派人送你去做事。”

乌弥雅心有不解,满腹疑惑,但知道的越少越好,还是默默忍住了:

为什么我偏要来这云裳楼?

为什么薄将山也偏偏要坐在这里?

他好像……好像是在等什么一样。乌弥雅心有不解,薄将山在云裳楼,又能等到什么呢?

“陆公。”

满室凌乱,漫楼血气,步练师端坐在紫檀木的小凳上,云裳楼的侍婢心惊胆战地路过一地尸首血泊,替步练师呈来一碗蜜茶。

陆从庸微微欠身。这位大内宦官生得白净端正,阴柔秀丽,狭长的眼尾留着艳红的眼影,像是千年老狐化成了人形,浑身上下都漫着阴司鬼气。

陆从庸询道:“姐姐想做什么?”

步练师低头一拂茶盖:“二楼有位贵客,一直在看戏;您去问问他,是什么西洋景,看得这么目不转睛?”

——薄将山在等,步练师一行人,发现他的行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从庸作揖应道:“庸去去便来。”

陆从庸一身漆黑深衣,外披暗金绣纹斗篷,身形拔地而起之时,好似一只冲天而起的黑鹰!

陆从庸轻功卓绝,一展身形便到了二楼;他抬手一掌击向屏风,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

——陆从庸整个人被拍了下来!

陆从庸一记鹞子翻身,轻盈灵巧地落在地面上,心中大惊,抬头望去。只见二楼步来一道人影,白发如雪,衣袂如火,正是薄将山!

林慎喃喃道:“薄叔叔?”

周瑾惊讶道:“好相国?”

步练师怒道:“——薄止?!”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名公钜卿一个个地不干正事,都来逛烟花柳巷来了?!

面对步练师冰刀霜剑一般的目光,薄将山心虚地开始苍蝇搓手:“……业余爱好,业余爱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面无表情,完全不想理他,扭头便向外走去。

薄将山心虚地低着头。

窈窈狠狠地瞪了自己亲爹一眼,也追着娘亲出去了。

薄将山更加心虚地低着头。

陆从庸鄙夷地看了薄将山一眼,跟着步练师一同出去了。

薄将山:?

回府途中,八马车轿。

陆从庸端来一盘晶莹剔透的金丝糖糕:“姐姐消消气罢。”

步练师冷着脸嚼了一个,糕点甜而不腻,确实是消火神器。

“庸已经查到了。”陆从庸再拈起一个喂她,尾指翘起一个优雅的角度,“从相国雅间出去的那位客人,正是小吴王妃。”

——挛骶乌弥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眉头皱起,心思骤转,末了寒声道:

“陆公,你即刻派人,速速前去紫宸殿,去探一探……”

陆从庸不解道:“姐姐这么急,是要查什么?”

步练师冷冷说出几字,陆从庸的脸色立刻变了。

第64章泰山崩周泰驾崩

——派人去紫宸殿探一探?

周泰年事已高,缠绵病榻,医者出入络绎不绝,紫宸殿都快在草药里腌制入味了。

一个病入膏肓的老皇帝,能翻起什么大浪来?依周泰现在的病情,能不能分清步练师是人是狗都很难说。

陆从庸不解道:“姐姐是想探查什么?”

步练师眉宇压低,眸光冰冷,舌根至齿尖,迸吐出几个字来:

“——陛下的安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从庸口中发出几声怪异的呼哨,车马旁的漆黑人影立刻分出了一小拨。他们在昏黄暮色里似是翻飞的蝙蝠,向着紫微城的方向猎猎飞去。

“姐姐放心,”陆从庸道,“小卓子几人是腿脚最快的,不出半个时辰定能……”

“陆公。”

步练师十指交叉,撑住下颚,光洁的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我,看不破这个局。”

动用影不留的力量,时刻监视着紫宸殿的动静,只是下下策而已。

步练师看不破薄将山的举动——她百思不得其解,薄将山究竟要做什么?

如今上京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先前在云裳楼碰面的每一个权贵,心里都怀着一个血腥味的秘密。

他们在筹谋什么?

步练师身在局外,只是本能地感觉,定有一件大事要发生——而在上京能发生的,天大不过的事情,只有这么一件:

周泰的死活,龙椅的归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以,无论这个阴谋是如何错综复杂,最后的走向定是龙椅的去处……步练师只能从结尾着力,先守住周泰这一关。

“等等,等等……”

陆从庸无奈地抬起双手,是个投降的姿势:

“好姐姐,照顾一下咱家这蠢笨脑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步练师按住一个金丝糖糕,像推棋子一般推了出去:

“这是小吴王妃,挛骶乌弥雅。”

陆从庸点头,这又如何?

乌弥雅与薄将山,在云裳楼里会面,顶多算得上是件周皇室的绯闻。放在后宅妇人心里是塌天的丑事,但这哪里能惊得动步练师?

步练师看着陆从庸的眼睛:“陛下龙体抱恙,按大朔礼制,上京的皇子皇妃,都有进宫侍奉汤药义务。”

陆从庸明白了一些:“今天轮到小吴王妃当值?”

是以,乌弥雅应该出现在紫宸殿;但是,她怎地又在那云裳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嘶,咱家出宫的时候,也没见宫里急着通传小吴王妃……”陆从庸拈着鬓角寻思,“侍奉汤药可是孝事,若是小吴王妃缺席,咱家也不会不知呀。”

也就是说,小吴王妃既在紫宸殿,又在云裳楼?

这怎么可能?

“这当然不可能。”步练师笑了一声,“今早小吴王妃来找我诉苦——按照时辰和礼数,小吴王妃离开步府后,得立刻回吴王府更衣打扮,进宫侍奉陛下了。”

那小吴王妃如何会出现在云裳楼?

步练师拿出一只糖糕:“这里是步府。”

她又挪出一颗糖糕,放在不远处,遥遥地夹着那颗代表小吴王妃的糖糕:“这里是吴府。”

“小吴王妃要是得出现在云裳楼,又要在紫宸殿出现,那只有一个可能——”

最近沈府大兴土木,修缮房屋,清早便有工匠运来砖瓦木石。吴王妃的车驾肯定不能从这些东西上飞过去,是以,他们肯定得绕道。

绕道,绕道,自然绕的是小路。

没人的小路上,吴王妃的车驾,被人掉包了。真的吴王妃前去云裳楼,与薄将山会面;假的吴王妃前去紫宸殿,侍奉周泰汤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从庸恍然:“原来如此……”

“这不是重点。”

步练师摇了摇手指,拿起代表吴王妃的糖糕,送进了自己嘴里:

“——重点是,如此精心地掉包吴王妃,却让我们轻易地发现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大费周章地掉包乌弥雅,不就是为了掩饰乌弥雅,来到云裳楼的行踪?

来的时候如此掩人耳目,为何走的时候如此粗糙,一下子就给影不留发现了真面目?

不觉得,这一切,太做作了吗?

陆从庸猜测道:“也许是吴王殿下遇刺,惊吓到了吴王妃?”

步练师脸色沉凝,不置可否。

若说乌弥雅年纪小,被刺客吓住了,仓皇离开云裳楼,倒也说得过去。但是——

跟她会面的可是薄将山!

薄将山是什么人?这男的手上的人命,恐怕比见过的刺客还要多,乌弥雅受惊后仓皇行事,薄将山就这么看着她离开?

不可能。

步练师太熟悉薄将山了。薄将山的手段高明地方在于,你根本看不出来他高明——像李家倒台,像挛骶邪中计,你会觉得这人计谋无双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会。

泰山崩,黄河溢,在这人手里做来,都像是水到渠成的平常事。

但李氏倒台怎么可能寻常?但挛骶可汗身死怎么可能普通?

薄将山其人行事,惯以“平平无奇”为掩,在最关键的时机杀出致命的一招。

之前步练师在云裳楼看见薄将山,说是生气吃醋,倒不如说是心寒……

你我交颈而卧多年,竟然还是同床异梦?

“相国大人还真是个捂不热的石头。”陆从庸冷嗤一声,“窈窈都这么大了,他竟还把姐姐当外人;天下的男人都是狗心肝罢了,姐姐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步练师忍俊不禁,心情总算好了一些,末了又想起了什么,怅然叹息一声:

“……我与他没有夫妻之名,但这么多年野鸳鸯的情分,总是挂在了心上的。”

步练师一直觉得,自己与薄将山,那就是搭伙过日子;你不欠我,我不欠你,彼此各取所需,日子不就过下去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凉薄话说是这么说,但是……

这些年的相处、相知、相濡以沫,步练师早已动了那份真情。

她心里确乎是小小地盼望,薄将山也是一样——

步练师失笑道:“我是不是得寸进尺?”

陆从庸没回话。

陆从庸恨不得薄将山滚的越远越好。但这挑拨离间的酸话到了嘴边,也只化为了一声叹息:

“姐姐……”

步练师突然站了起来!

陆从庸吓了一跳:“姐姐这是怎么了?”

步练师双眼圆睁,面色震惊,喃喃自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想到了,一件往事。”

……

怀中小花猫陡地一挣,伶俐柔活地跳下假山去;乌弥雅下意识地去捉,脚下不慎踩空,整个儿从山石上栽了下来!

……

薄将山接住她的手法很巧妙。乌弥雅只觉得自己腰际被托了一下,双脚便稳稳地踩在了地上;乌弥雅踉跄一步,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他。

……

薄将山抬手一揖,算是告辞。乌弥雅看着他的背影,薄将山身形高大,步伐稳健,道路尽头候着一位正绯官服的女臣,正偏着头撩起旒珠看他。

步练师揶揄地看着薄将山:“相国大人,英雄救美,有何感想?”

薄将山嗯了一声:“是挺香的。”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姐姐是说,”陆从庸听明白了,“吴王妃还没过门时,相国与吴王妃便有一段缘分?”

先前乌弥雅在假山上失足,薄将山救下了乌弥雅。这件事传出去并不好听,为了乌弥雅和周瑾的名声,步练师特意敲打过在场的太监宫女,谁也不许把这件事传出去。

是以,薄将山救了乌弥雅这件事,是没几个人知道的。

——陆从庸听得云里雾里,这又怎么了?

难不成两人私下里还有一腿?陆从庸心说那倒不至于,虽然他素来看不惯薄止,但薄将山绝不是那种勾搭有夫之妇的男人……何况步练师这等容貌气度,乌弥雅又哪里比得上呢,摘野花也不是这个不讲究法儿。

步练师喃喃道:“香。”

——薄将山当时说,“是挺香的”。

陆从庸哭笑不得:“姐姐难道在吃醋?”

“你给我端正些!”步练师怒道,“吴王妃何时用过香?你也参加过宫廷夜宴,见过吴王妃本人,她身上可有半分胭脂味道?”

陆从庸一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确实如此。乌弥雅是北狄公主,草原上的小女儿,身上素来是不用香的。若是女子的体香——当时薄将山只是接住了乌弥雅,光天化日之下,断不可能凑到人身上细闻,何来的“香”?

陆从庸愕然道:“说不定是故意气姐姐的。”

薄将山无聊事还干得少么?

步练师面沉如水,态度正肃,一点也不像说笑的模样:

“你我皆是中原朔人。我以前听过一个说法,道这中原儿女,被香料养惯的娇贵鼻子,是闻不到另一个味道的。”

陆从庸奇道:“是什么?”

步练师沉声道:

“——‘巫蛊之香’。”

巫蛊?

“等等,姐姐,这越说越乱了。”陆从庸连忙喊停,“这薄相国和吴王妃,皆是北狄胡人;但这巫蛊之术,可是南蛮的把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比如吴江流域一带,才盛行巫蛊之风,怎地和大漠北狄扯在一处了?一个是北胡,一个是南蛮,八竿子打不着的关……

陆从庸咬住了舌头:

等等?

……吴江流域?

步练师脸色冷淡,眸光暗沉:

“吴江水患之前,我曾与薄止一道,在梧州城郊探访民情。有神婆以巫蛊之术,愚弄山民,搜刮百姓……”

……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老神婆跪在地上,瑟缩不止:“我、我、我是受人指使的啊!!!”

——又是受人指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薄将山这句话听上去是在体贴她,实际上是一记冰冷的敲打:

这事归我管了,不需要你插手。

……

当年薄将山特意支开步练师之后,到底跟老神婆说了什么?

上京,黄昏,薄府。

薄将山睫羽银白,瞳仁深红,这样一双眼睛,饮着红融的夕阳时,活像是眼眶里飘摇着血色的火焰。

沈逾卿在书房等候多时。见薄将山进来,起身作揖道:“相国。”

“你倒是变了,”薄将山笑道,“换做以前,你非得扑上来不可。”

沈逾卿不冷不热地顶了回去:“换做以前,相国定会让我知晓,吴王妃这一棋是何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特意掉包乌弥雅,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静、静、静。

薄将山淡淡地觑着沈逾卿,旁侧烛火哔剥一声,打碎了满室的寂静。

薄将山淡淡道:“钧哥儿觉得是何意?”

沈逾卿沉默半晌,末了答道:“一风声耳。”

此举,只是一道风声,若有若无的风声。

乌弥雅在紫宸殿侍奉汤药,那是紫宸殿上下宫人全都看到的;至于小道消息说,乌弥雅曾在云裳楼,与薄将山相会至少是露面,又有几人当真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但步练师都看见了,这个小道消息,又不是空穴来风。

吹过有心之人的耳,就成了某个既成事实:

吴小王妃参与了夺嫡之争。但此事只是风声,若有若无的风声,有心之人拿捏不到确乎的把柄。

——是以,一风声耳。

至于接下来的故事,就要看吴小王妃的本事了。

先撇开这个不谈。这个捕风的有心之人,想必便是在上京涡流中不安的周琛。周琛宅心仁厚,若不特意设计,恐怕周琛还下不了决心,与周瑾相争相斗……

薄将山是在挑拨琛瑾二人!

薄将山淡淡地听了,并不置可否:

“钧哥儿还想问什么?”

沈逾卿毫不客气地问了:“贤妃娘娘酒中的毒,相国可知情?”

“唉……”薄将山叹了口气,“若我说此事,与我毫无关系,你可信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逾卿沉默。

晚风卷起,枝叶婆娑,碎影摇晃。

上京在山雨欲来的杀气里,迎来了又一个漫漫长夜。

——啪!

紫宸殿内传来一声瓷碗碎裂的惊响!!

太监宫女惊叫不已,淑妃娘娘面色惨白,瞠目结舌,跌坐在地:

“陛……陛下……”

只见病榻上的周泰,饮下淑妃的汤药之后,咳出了一口又一口的紫血来;周泰双目圆睁,白髯上尽是鲜血,手指淑妃,嘶声怒道:

“毒……毒妇……”

末了又是一大口血。周泰捂着喉咙,撕心裂肺的咳嗽,一股死气从胸口弥出,很快蔓延至全身上下,连皮肤都呈出了骇人的青色。

淑妃面无人色,抖如糠筛,不可能啊,怎么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碗药怎么可能有毒???

——周泰早晚都是要死的,皇位早晚都是琛儿的,她怎么可能蠢到去戕害周泰?

淑妃心神一震,她刚刚遇见了,吴小王妃……

跟随周泰多年的老太监,率先反应了过来,尖细的嗓子嘹亮地响了起来:

“传太医!!快传太医!!!——”

咚。

周泰摔在了龙榻上,双目暴突,面色惊怒,再也没了活气。

他死了。

第65章万万岁监国步相

步练师霍然起身:“什么?!”

“影不留”的黑衣宦官一身夜露,单膝跪在地上,头压得极低,声音又细又轻,像是大戏起锣后造势的鼓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令公,千真万确。”

——周泰真的死了!

步练师如遭雷击,头晕目眩,跌坐回了椅子上。

陆从庸偏头看着步练师,都说灯下看美人,愈添三分颜色。红烛烧灼,灯花哔剥,步练师面色惨淡,恍若白瓷,颤动的睫翼像是将死的蝴蝶。

她呼吸不稳,胸膛起伏。莹莹的眼泪漫出步练师的眼眶,一颗一颗地坠在她绞在一起的手指上。

陆从庸眸光一动。

万岁爷确实是慧眼识人。

要陆从庸看来,这满朝文武之中,最忠诚真心的,就属步练师了。说得更过分一点,步练师对周泰的拳拳相报之心,甚至能比过秦王府和吴王府的那两位王爷。

周泰有没有养出好儿子,陆从庸尚且不能定论;但周泰确实养出了一个好女儿,在这暗潮汹涌的权力旋涡里,依然在为死去的天子流泪。

她值得影不留的尊敬,也值得陆从庸的善意。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撑着额角,心绪起伏,哽咽难言。

她自幼失怙,既无父母,也无兄长,祖父也是早早离世。步练师童年里,大部分的情感空缺,都是由周泰来弥补的。

她对周泰的感情,既有君臣之礼,更有反哺之情。

步练师垂下娑婆的泪眼,摊开自己素白的掌心。这是女人的手,掌身单薄,五指纤细,这更是权臣的手,拿得起大权,握得住国命。

当它还属于一个小小女孩的时候,是周泰稳稳地握住了它。年幼的步练师,被天子带进了大明宫,从此那个深宅里的曙后星孤,站在了权力的金字塔顶端,俯瞰着全天下的风云。

君父,君父。

——周泰于她,既是君,也是父。

步练师恍惚着想起,吴江水患之后,她重回上京。在那紫宸殿内,周泰垂眼望着她,是如何老泪纵横,是如何喜极而泣。

她难道不知道,周泰的性格何其凉薄,何其残暴,何其不仁?

她难道不知道,周泰做了多少恶,造了多少孽?

她难道不知道,步九峦之死,周泰难辞其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是……

步练师紧紧地捂住嘴,无声地痛哭起来。

……周泰也是她的养父,也是她的老师,也是她的引路人。

因为在那多年以前,就是这样一位罪孽深重的天子,身穿着血迹未干的龙袍,向着年纪浅幼的步练师伸出手来:

“你够勇敢吗?”

你够勇敢吗?

——你敢不敢,与朕一同,去天下最阴暗、最血腥、最无耻的地方?

步练师亦步亦趋地,进入了大朔朝堂。

——你敢不敢,与朕一同,站在天下最寂寞、最寒冷、最孤独的地方?

步练师小小年纪,便站上了权力巅顶。

一同。一同。一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我君臣一心,父女一命。怎么到头来,是你先走了?

三十九岁的大朔重臣步练师,双手掩面,咽若孩提。

太平七年冬,永安帝周泰驾崩,谥号为“武”。

威强睿德曰武。

克定祸乱曰武。

夸志多穷曰武。

周泰这一生,崎岖坎坷,光辉瑰丽;血雾漫漫,白骨累累。多少年的壮哉风云,多少年的悲喜往事,都缩在史官寥寥数笔里,皆由青史后人评。

国丧之下,大地之上,大江大河涛声汹涌,东流而去。

十载悲欢如梦,抚掌惊呼相语,往事尽飞烟。

【疯臣卷三:杀主灭宇京·完】

步练师愕然道:“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令公,此乃陛下口谕。”

传令之人鬓角秋白,两鬓皆霜,正是周泰御前的老太监:“陛下吩咐奴才,若是由不测之阴,便由令公操持册立之事。”

——“操持册立之事”?

步练师听得眼皮直跳,一股寒颤直冲大脑:

这句话看似风轻云淡,但翻译过来便是,这个龙椅接下来交给让谁坐,是由步练师来布置谈判桌!

天不可一日无日,国不可一日无君。纵观前史,若是帝王暴薨,东宫无主,便是太后联结名公钜卿,几方巨头坐在一张桌前,商定新帝人选之事——

然而太后死得比周泰早多了。

步练师闭上了眼睛。由于周泰那一拨的皇子夺嫡,几轮政/治/迫/害下来,周皇室人丁何其寥落,如今思来想去,竟没有一个合适的周家人来操持主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现在是什么时候?”薄将山叹了口气,“你挂着这幅字,不怕小人搬弄是非,说你有谋反之心?”

周望冷笑一声,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我就是小人。”

……

周望笑道:“你与步薇容真是越来越像了。”

唰!

薄将山抓住周望的衣襟,往自己的方向一拽!

紫檀桌案倾翻,香炉咕噜噜滚去,茶壶杯盏碎了一地。薄将山从小习武,体格健硕,相比之下周望羸弱太多;周望被拉扯得近前,看着薄将山的神情,呵呵地笑了起来。

薄将山眯起眼睛:

“周云讫,你救过我很多次,我也再三警告你。”

“别做傻事,现在不是时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现在——做什么——都不是时候。”

……

当时,薄将山离开东宫之前,将一只素色小盒交给了周望。

周望倒也不想猜,直戳了当地问道:“这是什么?”

薄将山淡淡道:“——‘养龙蛊’。”

周望闻言一静。

他抬起眼睛来,看向薄将山。深秋落叶,暮雨湫秽,薄将山的眼睛里依旧饮着光明。

这是周望在这偌大的上京,唯一一个交心的好朋友。

周望苦笑道:“你不是说不是时候?”

——现在不是造反的时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答道:“以防你等不及。”

周望顿了顿,随即问道:“此物有何用?能救我不成?”

“你若想杀父弑君,那是天理不容,一旦事情败露,没人可以救你。”这番惊人又残忍的话,薄将山说来平淡而随意,“此物,是以防你,做不成事的。”

“如果你做不成……”薄将山凑过去,低声言语道,“——我帮你反,你安心去死便是。”

周望偏头看着他,顿觉人生有此恶友,真是八辈子作孽的福报,朗声大笑起来。

薄将山也大笑出声,末了作揖告辞,扭头钻进深秋暮雨里。周望也转身向反方向走去,两人肩上都是零落的枯叶,没有谁回头。

这是他们生平最后一次相会。

长乐十七年,东宫谋逆。周望起兵迅速,发难突然,将周泰囚至紫宸殿。

他命令亲兵将一素色小盒,打开后速速扔进了紫宸殿里……

薄将山怔愣半晌,末了叹了一声:“我已经记不起太子殿下的模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啪!!

步练师终于按捺不住满腹的怒火,拍案而起,厉声断喝:

“——薄止,以臣弑君,是为朔贼!!”

薄将山闻言一笑:“是吗?”

“薇容啊,天命无常,唯有德者居之。”薄将山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愉悦地看着步练师,甚至声音还是笑着的,“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渐久矣——陛下做过什么,你比我还清楚;如今他只是遭了报应,怎么能怪我呢?”

“——是他自己无德啊。”

薄将山嗓声轻柔,好似情人呢喃,眸中锋寒渐盛,又似刺客暴起:“周泰若是对周望稍微好一些,周望便不会走上此路……他们亲父子之间,尚且凉薄如斯;我一介外姓人,又哪来的拳拳之心?”

是周泰自己无德无仁,才落得今天这般田地;要不然我心中怀着再多的不臣之心,又怎么能奈何得了大朔天子半分?

步练师冷嗤一声:“休得混淆恩怨,诡辩是非!”

“如今家国无君,社稷无首,你就是第一等的罪人!”步练师怒道,“‘不恤君之荣辱,不恤国之臧否,偷合苟容,以之持禄养交而已耳,国贼也’!——薄将山,你也不怕遗臭万年,招来永生永世的唾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令公张口仁义、闭口道德,还真是陛下养出来的一条好犬啊。”

薄将山也抬高了声调,嘲讽地笑出声来:

“薄某为国贼?薄某入朝为官,几经春夏,不愧苍天,不怍万民!”

“周泰久不立储,致使皇室内斗:秦吴二王,暗里相争,明中相斗,如此经年,国力虚耗,金石空流!苦的是谁?苦的是上税的万民,苦的是天下的百姓!他们缴的税、纳的赋、服的役,是为了一家一姓之怨,一兄一弟之争,你说可笑不可笑?”

步练师辩道:“这也是为了选出……”

“——选出英明睿智的新帝?”薄将山笑着打断她,“好薇容,选出来了吗?以手足相残,以兄弟阋墙,以同室操戈选出来的东西,能是什么仁慈的君主,能是什么圣明的皇帝?都是只想着一己之利的自私蠢物罢了!”

“……也是。”薄将山表情恍然,“周泰哪里是为天下人而选?他只是想选个周家的守墓人,守住周家的荣华富贵罢了,正需要这等自私自利的蠢东西。”

“薇容,你我同经风雨,共度苦厄,知道这个朝廷,是烂到骨子里去了。”薄将山神情温和起来,语气开始变得柔缓,“治世之能臣,安稷之栋梁,乃勠力上国,下惠流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者。”

“——岂是一家一姓之忠仆?”

“好薇容,你心怀天下,仁民爱物,为什么理解不了我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个天下,不该姓周。

步练师沉默了。

薄将山神色愈发愉悦起来,修长苍白的手指敲打着桌面,缀成一篇志在必得的鼓点。

良久,步练师抬起头,看向薄将山:“薄止,我翻译翻译,你说的话。”

“你的意思是,为了天下万民,你暗中作梗,引起秦吴二王之死斗,缩减夺嫡相争之磨锯。秦吴二王,必会两败俱伤;你在加快朔朝的毁灭,让天下人有个真正的明主。”

薄将山叹息道:“大仁大义不方便做的事,就由我薄某来做。”

步练师笑了起来。

她笑得太纵情、太放肆、太嘲讽,以至于眼尾都漫出了眼泪:“薄将山,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一句,你在替民揽过?”

“这‘明主’是谁?是你吗?——若不是你,难道你要你口中的‘万民’,举手投选出他们满意的‘明主’?”

薄将山沉声喝道:“天下为公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厉声回道:“薄将山,睁开眼看看,这天下的百姓,有多少人识字,有多少人明理!!”

怎么公?!

薄将山,你告诉我,在这个时代,怎么个天下为公?!

大朔太穷,东陆太穷,时代太穷!

铁犁牛耕,男耕女织,只能让大部分人的劳动,来保证小部分人的吃饱喝足——这就是落后,这就算局限,这就是无能为力!

这个时代说到底,就是个愚昧落后、自私自利、黑暗堕落的时代!!

……它需要一把龙椅,它也只能容得下一把龙椅。

“一家一姓之天下,乃是整个东陆,最合乎情理的统治!就算周皇室倒了,还有下一个赵皇室、王皇室、李皇室,坐在那把龙椅上的人,面孔大多都是一个模样,‘一家一姓的守墓人’,哪里会有半分区别!”

“——你!”步练师举起手,指向薄将山,“薄止,你坐在龙椅上,也不会有区别;你的子孙,坐在龙椅上,也不会有半分区别!这天下之人,尚且离不开这把龙椅的统御;那谁坐在上面,其结果都是一样的!”

少做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垂眸看着薄将山,嘴角漾起一个讥诮的弧:

“……薄止,说到底,你只是仇恨周家罢了。周泰已殁,乱流汹涌,往后不知有多少鹤怨猿啼,又不知有多少兵燹之祸……你猜猜看,苦的是谁?”

是百姓。是万民。是苍生。

“薄止,若是皇权平稳过渡,是根本不用死这么多人的。”

步练师退后一步,厉声断喝:

“而现在,都是因为你!薄止,你耽于幻想,湎于仇恨,窝藏祸心,竟还不甘苟且——”

“百代忠良贤能,何不愧杀你也!!!”

她愤然拂袖而去,步入漫天风雪里。

天牢。

“一窝一窝又一窝,三四五六七八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淑妃坐在狱中,蓬头垢面,披发跣足,拍手笑道:

“——食尽皇王千钟粟,凤凰何少尔何多!”

【注】

*1:“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渐久矣”出自司马迁《太史公自序》。

*2:“不恤君之荣辱,不恤国之臧否,偷合苟容,以之持禄养交而已耳,国贼也”出自荀况《臣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3:“勠力上国,下惠流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出自曹植《与杨德祖书》。

*4:“天下为公器”出自陈/毅《湖海诗社开征引》。

*5:“一窝一窝又一窝……”出自李调元《题麻雀》。

第67章父母心周玙重生

“你来做什么?”

淑妃的笑声戛然而止。她乱发披拂,衣衫褴褛,活像是一头被逼至末路穷途的母狮;她看向步练师时,眼中情绪愤郁难平,一字一顿地问道:

“我这般田地,你可满意了?”

步练师站在她身前,衣冠高华,簪笄玓瓅。

步练师平静地反问道:

“——我为何要满意?”

淑妃一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年周琛与步练师感情甚笃,淑妃是极力反对二人走在一起的,为此明里暗里都使了不少绊子。淑妃一直觉得步练师必是恨毒了她,若是没有她淑妃,说不定……

“能嫁给秦王,好像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吧?”

步练师无所谓地笑道,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十指交叉搁在膝头:

“这都多少年的往事了,我何必耿耿于怀?”

淑妃不由一哽。

确实如此。步练师如今贵为监国大公,首辅重臣,大有步九峦第二的意思;一个没得到的男人而已,步练师压根不放在心上:

——你的亲亲好大儿,老娘根本就不稀罕。

淑妃脸色愈发地难看起来:“步薇容,你来作甚?”

步练师淡淡道:“救周琛。”

淑妃冷笑道:“不用你教,我知道怎么做。”

“如今这盆脏水泼下来,我是怎么也洗不清了!”淑妃绝望道,“不就是一死么?我会上书陈情,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绝不拖累我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冷声喝道:“你想得倒美!”

淑妃被吼得一震。

“淑妃娘娘,你睁开眼睛看清楚,这和李皇后当年不一样!”步练师直视着淑妃干枯的双眼,“李家倒台,皇后自缢,周望仍能稳坐东宫,这是为何?——是因为李家没有谋反!你若是认下此罪,那就是诛九族的塌天大祸!”

“到时候,秦王殿下,会在宗人府里,任人糟/践,度过残生!”

淑妃脸色发白,唇瓣颤抖:“我儿可有大功勋在身……”

步练师匪夷所思地看了淑妃一眼。

——她刚刚好像说的,是诛九族的下场吧?

这女人眼里竟是没有父母亲族,只有自己的好儿子周琛吗?

关西张氏如何抄家斩首,血流千里,淑妃竟是不关心的吗?

也是,步练师恍然,这世上有几个傻姑娘戚英呢。

戚英被亲族相挟,被迫脱下战袍,在深宫里十年如一日——什么梦想,什么期盼,什么追求,从此都烟消云散了。戚英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女将军,只是“皇帝的妃子之一”,从此百年的苦乐皆由他人决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必淑妃也是如此吧?当年在西域商道上纵横捭阖的关西巨富,人称财神奶奶的张氏嫡女,往昔又是何等风光呢?

戚英心胸豁达,不与亲族计较;但能有几人能做到?淑妃被父母亲族断送了自己的事业前程,从此只能在方寸的天地里和一群女人勾心斗角,心中积攒的愤懑和怨恨又该有多少?

步练师垂眼看着淑妃,心里生出极大的悲哀来:

……这个时代,吸干了女人的血。

“功勋也是陛下赐的。”步练师淡声道,“如今陛下已去,谋逆之罪压下来,什么都算不了数的。”

淑妃如遭雷击,浑身一震,脸上毫无血色。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步练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淑妃娘娘,薇容是来指一条活路的。”

淑妃颤瑟道:“你为何要帮我?”

你既已不心念琛儿,为何要拉我们一把?

“我并不是在帮你。”步练师淡声道,“若淑妃娘娘殁了,秦王殿下定会与吴王殿下,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届时,家将不家,国将不国,朝野动乱,生民烦忧,谁能得到好处?”

淑妃眼睛亮了起来:“你与周瑾竟不是一条心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本以为步练师会站在周瑾那一边,巴不得秦王集团倒霉倒霉再倒霉才好;如今这番话说下来,倒有端水的意思在里面了。

“淑妃娘娘可误会步某了。”

步练师抬起眼睛,烛火映入眼瞳,烧灼出惊心动魄的华彩来。她已是不惑之年的岁数,不是年轻貌美的小妹妹了,却风华依旧,神采翩然。

那是浸入骨子里的美丽,沉入气质里的风情;它不会随着岁月而褪色,反而会因为时间而深厚。

步练师轻笑一声:

“——我与天下人,才是一条心。”

淑妃怔然睁眼,默然片刻,低低道:

“我这会儿才明白,琛儿为什么着了魔似的喜欢你。”

步练师笑了笑,不置可否。如今秦王和小戚王妃感情甚笃,她和周琛早已断了个干净,这种马后炮她没必要接。

淑妃见她不答,心下更放心三分,随即才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活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静静地看着淑妃:“这段日子,会很艰难,相当多的人,会盼着你死。——你要活着等下去,等到我给你翻案,把你从天牢里捞出来为止。”

淑妃心下愕然,步练师竟有法子,把她从谋反的滔天大罪里捞出来?

“这个女人太聪明了……”淑妃心下思衬,“还好不是我家儿媳。我哪里镇得住这等人物?还是戚华容这种心直口快的暴脾气好。”

淑妃转念一想,这等人中龙凤,本就不是一纸婚书可以栓得住的,怅然地叹息了一声。

她当年,也是铆足了劲,想成为步练师这般的大女子啊……

淑妃并不是蠢物。既然步练师不说怎么翻案,淑妃也不会去问,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她本人反而更安全;淑妃心思如电,随即关心起,另一个利益交换问题:

“我要如何报答你?”

明人不说暗话。步练师想要稳住秦吴二王,也不是没有其他的法子;只是在淑妃存活的前提下,有更多的转圜之机罢了。既然步练师愿意对秦王集团友善到这个地步,一定也有条件吧?

步练师清冷的眉眼,攒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淑妃虽然斗不过薄将山,那也算是后宫娘娘里的智谋天花板了;她懂得在政/治/斗/争中,欠人情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没有答应什么,就是答应了所有;这种亏本买卖,淑妃才不会做。

还不如现在摊开说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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