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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 / 2)

('第五章

「你心不静。」山中子撤回抵在冷於秋背上的双掌,淡淡的道:「你应该知道,行功之时最忌讳的便是心有旁骛,稍有不慎,便有走火入魔之虞。」

「何谓心静?」冷与秋的声音仍是懒洋洋的。

「屏除杂念,一尘不染。」

冷於秋了悟似的看了他一眼,嘴角上扬,勾起一丝令人看了就不舒服的笑意,曼声吟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染尘埃。」

山中子眉心微蹙:「你什麽意思?」

「没什麽,我只是在想,你远离人群,隐居在这幽谷之中,不问世事,不见外人,住得乾乾净净,穿得一尘不染,这样就能做到心静了?」他冷笑一声,「我看不见得吧?若是真的一尘不染,心无杂念,又何必斤斤计较於形式?处闹市之中心自然不乱,酌贪泉之水也自怡然,这才是真正的心静之人。」

头一次有人对山中子说这样的话,在他来说,当真有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一般,沈默许久,才问:「那你呢?」

冷於秋睥睨一笑:「自在红尘中,谁能不逐流?逐流亦不惧,我心自不渝。」

不知为什麽,在这一瞬间,山中子似乎从冷於秋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怔怔地盯着冷於秋,好像第一次看清楚这个人,半晌,长叹一声:「我这才发现,其实你我是一样的人,只是我要守住的是这一方净土,而你要守住的却是这一颗心。」

冷於秋呆了半晌,也叹了口气,喃喃道:「不错,你我的确是一样的人。」忽然想到了什麽,失声笑道:「我现在才知道为何你我一见面就互相看不顺眼,只因……只因我们实在是太过相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这麽一笑,山中子想起当日的情形,也不觉莞尔。这一笑之中,两人间原本的一点龃龉也消於无形,剩下的只有难言的亲切感,就好像一个一直独自长途跋涉的旅人,突然找到了同伴。

「你可知我当时为何要留你下来?」

冷於秋想了想:「你当然知道我那是激将法,我也很奇怪,像你这样的人,没有理由看不穿的,那麽为何还要救我?」

「只因即使是激将法,也从没有人胆敢在我面前用——没有人愿拿自己的性命冒这种险。」山中子笑了笑,「你是第一个敢当众顶撞我的人,这样的人,我还不希望他太快死。」

冷於秋长长吁了口气,他当时只是想,就算是死了,也得先杀一杀这人的嚣张气焰,想不到竟歪打正着!

「还有,那个昊天堡少主手中的玉也是原因之一,我师父曾欠他先人一个人情,势必是要还的,这样做也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不过我倒有些奇怪,那人看来就是个中规中矩的世家子弟,居然和你扯上了交情,如此不遗余力的救你。」

山中子的神色间透着几分玩味,他本不是个对别人的事情有兴趣的人,不知为何却对冷於秋和楚行云之间的关系关心起来,着实有些奇怪。不过冷於秋却没有注意这点,事实上,提到楚行云,他的脸就沈了下来。

「我和这人没有任何关系,他救我也未见得出於好心。」

「原来如此。」

山中子似笑非笑,居然就不再追问下去。倒是冷於秋沈不住气了,忍不住问:「你笑是什麽意思?」

「没什麽意思,只是就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我觉得他对你固然关怀备至,你对他也与众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话就有些暧昧了,冷於秋剑眉一挑:「你到底想说什麽?我对他怎麽与众不同了?」

「你看他的眼神都与别人不同,你自己不知道吗?」

冷於秋一呆,脸色一脸变了几变,突然道:「今日事已毕,我要走了。」也不等山中子再说些什麽,急匆匆地去了。

少了一个人,内室顿实显得空旷不少,山中子负手而立,日光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一人一影,尤显孤单。他叹了口气:「微斯人,吾谁与归?如今被我找到了,只可惜似乎又晚了。」

※※※※※

自那晚之後,楚行云就不知该怎麽面冷於秋,想不到却是冷於秋先找他。

「进来吧,我有话跟你说。」

冷寒不在房里,房门一关,一切都被隔绝在外,天地间似乎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楚行云莫名的全身一紧,明明知道冷於秋不会对他如何,心里却仍然感到有些局促不安,然而到底在怕些什麽,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冷於秋站在床边,背对着他,看不到什麽表情,只能听到他的语音,平静、缓慢,却又带着难掩的冷漠:「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麽?」

「你为何这般大费周章的帮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

「你是人人称羡的少年侠客,而我却是人人除之而後快的武林公敌,按理说应该是不共戴天,可是你却声言要保护我,不辞辛苦地带我来到这里。天心大还丹是武林至宝,你却毫不犹豫的给我用了;还有那块玉,可以求山中子做一件事,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求之不得,你却把这宝贵的愿望浪费在我身上……」

他转过身,清澈冷洌的目光直逼楚行云:「说!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麽?」

面对这样的目光是件痛苦的事,楚行云只觉心底深处的那点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的心事就要被一览无遗了,忍不住别过头去。

「我说过,我只是不能见死不救。」话还是当初的话,也确是出自内心,只是经过昨晚的事多少显得有些无力。连他自己都快不能肯定其中的真实性了,冷於秋会相信吗?

忐忑地等了半天,却听不见冷於秋的回答,只有熟悉的窸窸窣窣,楚行云诧异地看过去,一张脸顿时脸得通红:「你……你做什麽?」

冷於秋的外衣已经被抛在了地上,里衣也已解开了一半,露出大片白皙肌肤,令人耀眼生花。楚行云不敢多看,连身子也背了过去。

「为什麽不敢看?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冷於秋就维持这衣带半解的模样绕到他身前,那一抹嘲弄的微笑不知何时又勾勒在嘴边。

「你说什麽?」

冷於秋冷笑一声:「还装什麽?你昨晚的行止不是已经表现得很明白了吗?姓冷的一无钱财宝物,二无声望地位,所剩者,不过是这具皮囊而已;难得楚少堡主有兴趣,自然也不敢爱惜……反正我也不喜欢欠人的情。」

楚行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把我当什麽人了?你这样不仅侮辱了我,也在侮辱你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没有侮辱你,你是什麽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他指着楚行云的心窝:「你敢赌咒这里面从未对我有过龌龊念头?」

楚行云想说没有,却不知该怎麽解释自己昨晚的所作所为,不由语塞。

「回答不出了?你这样的正人君子我其实见得多了。在我心里,你和那败类杜圣心根本没有区别,只不过他是公开的趁人之危,而你,则是一步一步引君入瓮,直到别人开始相信了你,你才露出真面目把一切都打破!」

说到这里,遥远的记忆与现在渐渐重叠,冰封的脸上绽裂出一道脆弱的伤痕,一闪而逝:「不错,你这样的人才更可恶!」

「不是的!」他怎可以这样?完全扭曲了自己的一番心意!楚行云禁不住大叫起来:「不管你怎麽想,我之所以救你,绝非为了贪图你什麽!不错,我是一直想得到你的信任,只因我不希望你受人误解,更不想见到你对任何人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只因我……只因我爱你!」

一句话说出,震住了两人。冷於秋固然不能置信,楚行云也被自己情急之下的言语惊得呆了。

其实,仔细想想,一切并不难解释。倘若冷於秋是个女子,自己只怕早就明白了;只因他是个男子,所以才迟迟无法相信这份惊世骇俗的感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也许,早在见到那幅画像开始,自己就已深深的陷了进去,只是一直不敢承认。

他叹了口气:「昨晚的事是我一时冲动,连我自己也不知为何这样,更无法向你解释。既然你不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为自己证明什麽。好在你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以你的武功才智,应该不会有什麽解决不了的事,我会马上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抬眼了看了冷於秋一眼,见他仍然没有任何表示,嘴角不由扯出一丝苦笑。

结束了,该结束了,这份不容於世的感情,还是在伤己伤人之前,早早结束了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走了,你……保重!」他慢慢的转过身,走了出去。

冷於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眼眸中似乎有着一瞬间的黯然,但很快的,又归於平静。

※※※※※

「好雅兴呀,一个人下棋?」

树林的深处有一片空地,空地当中有个小小的石桌,石桌上摆着个棋盘,黑子和白子厮杀正烈,然而一旁坐着的却只有山中子一个人。

「左手跟右手下,你有没有试过?」山中子落下一枚白子,这才抬头看冷於秋,一看之下,眉头微蹙,「你的脸色不好,有事?」

冷於秋不答,在他对面的石凳坐下:「一个人下有什麽意思,我来陪你。」

「你会下棋?」

「小看我。」冷於秋拿起一枚黑子,沈吟一会儿,在一处落下,恰恰将白子的去路封死。

「果然是高手。」山中子淡然的脸上泛出微笑,「不过你一个人出现在这林中,当不是专来陪我下棋的吧?我看你神情落寞,莫非是有了什麽烦心之事,藉以排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什麽时候喜欢管起人家的闲事来了?」冷於秋双眼只盯着棋盘,摆明不愿多谈。

山中子自然不是多事之人,淡笑不语。

两人棋力相当,杀了个难解难分,山中子的白子略略处於劣势。他拿起白子,迟迟没有落下:「你的毒再有一天就会拔清了,现在应该已无大碍,对你运功行气全不影响。」

「你可是想凭这救命之恩叫我相让於你?」

「你以为你一定赢?」山中子斜睨他一眼,倒没有愠恼,「只是你果然是个不错的对手,就不知今日之後,你我是否还有机会一起下棋?」

这话似乎还有什麽深意。「你要说什麽?」

山中子想了想,忽又一笑:「那人走了。」

心头一震:「我知道。」

「不去追?」

「他是我什麽人?我为何要追?咦?你什麽时候突围出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在你走神的时候。」手一推棋盘,「不用下了,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输。」别有深意的一笑,挥挥袖子,居然就这麽走了。

「真是的,说走就走!」冷於秋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只觉心里像是有什麽东西堵着,烦躁已极。忍不住暗问:月儿,月儿!我该怎麽办?

求助似的将手伸到怀中摸索,猛然一僵。

金钗不见了!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莫非……

想到这里,再也不敢迟疑,施展轻功,向谷外奔去!

远远的听到吴不知的声音在身後喊:「你要去哪里?」

但冷於秋的身法何等迅速?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远远的甩在了後面。

一路飞奔出谷,沿着大道直追出六七里地,始终没见到楚行云的身影,风中却有异动传来。

「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数声破空之声响起,八个黑衣蒙面人分站四角,拦住了冷於秋的所有退路。紧接着,又有一名黑衣人跃入场中,瞧身法,武功实在高出其余几人许多,当是这些人的首领。

「罗刹教?」

「冷护法。」

淡淡的一笑:「我早已不是什麽护法了。你们可是奉命来杀我?」

「冷护法何出此言?教主命咱们请你回去。」

冷於秋一呆,喃喃的道:「是了,我刺杀教主,怎能轻易死去?自然是抓我回去以教规处置。」

「这在下就不知道了。久闻冷护法武艺超群,只是似乎中了毒,武功只怕是要大打折扣。奉劝你还是乖乖的随我们回去,对大家都好些。」

「若我不肯呢?」冷於秋仍在向着他轻笑,人却倒飞出去,手肘闪电般後掣,瞬间料理了一人,紧接着飞身投入林中。

他知道自己现在体力极差,以一敌九实在困难,只好先躲一躲了。

树林尽头,竟是一面悬崖,冷於秋暗叫不妙,只得硬生生收住脚步。身後的人也已追到,又将他团团围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来身临危难,他所靠者不过自己而已,可是这时却不知为何想起了楚行云——那个曾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他、爱他的人。

哎,他可知道他要保护的人正遭逢困境?

心念一闪之间,只听远处传来一声长啸。接着,一个身影从天而降,一脚踢落一名黑衣人攻向冷於秋的长剑,随即身行一转,稳稳站在了众人眼前。

冷於秋眼睛一亮,楚行云!

想不到他真的来了,心里莫名升起一丝暖意。

「你不是走了吗?为何又回来?」

「我来还你这个。」楚行云掏出金钗,「我知道这对你很重要。那晚我捡到了,本想还你,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负气而走,盛怒之下早已将这事忘在脑後。直到行了一半,这才恍然想起。

当时着实犹豫了半晌,想回去,又怕被冷於秋冷嘲热讽;不回去,又怕他着急。思量半晌,还是不争气的回来了。也幸亏回来,这才得以施与援手,心中着实为这个决定庆幸不已。

冷於秋伸手接过金钗,斜睨着他:「金钗送到,你还不走?」

「我说过要保护你,这种场合当然不会走。」楚行云神色淡然,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傲气,「我虽不如山中子名高望重,但说过的话,也是作数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冷於秋不禁一笑:「那好,我就给你个机会。」

多了一个楚行云,形势立时逆转,只是冷於秋手无兵器,总是吃亏,打斗中他眼角上瞟,正寻思着折下树枝来。不料那黑衣首领竟抽空向他这里刺来一剑,他慌忙闪身,长剑还是在他胸前衣襟上划了一道口子,并发出「当」的一声轻响,却是碰到了那支金钗。

金钗自楚行云还给他时就被他放在怀中,这时被长剑一挑,登时向崖边飞去!

冷於秋一声惊呼,再也顾不得其他,甩开众人飞身追了过去。然而一道身影比他更快,在他之前抓住了金钗!

这人正是楚行云!

他虽抓住了金钗,人也已跃离了山崖,再无落脚之处,眼见就要跌落深渊之中!

冷於秋想也不想,扑上去抓住了他的衣襟。两人的身子都落在外面,只有冷於秋的一双脚勾在崖边。

见此情形,一众黑衣人都惊得呆了,为首那人想起教主的吩咐,急忙上前去抓冷於秋的脚,手堪堪碰到之时,崖边的土突然松动起来!

惊呼声中,楚行云连同冷於秋一起,直直的坠落悬崖之下!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过了多久,冷於秋才悠悠醒来。张眼望上去,是成片的重重叠叠的树阴。几缕余晖从树叶的缝隙间透过来,格外地刺眼。

是了,他跌落了悬崖,在空中连变几种身法,也没办法缓解降落的速度。幸亏山崖下的树木生得茂盛,他压断了几条粗枝,这才落到地上,应该没受什麽伤。只有头部受不了冲击,昏了过去。

楚行云呢?两人是一起落下来的,他应该就在附近。

翻身坐起,惊觉身下软绵绵的,一看之下不觉失笑——楚行云正被他压在身下,也昏了过去。

「喂,醒醒。」

叫了几声,楚行云这才悠悠转醒。

「你怎样?可有受伤?」

楚行云睁开眼睛,茫然地注视冷於秋好一会儿,试探着动了动,伸出手来:「给你。」

手掌摊开,掌心中一物闪闪发光,赫然就是那枚金钗。

冷於秋接过去,心里也不知是什麽滋味。「你这又是何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楚行云勉强笑了笑:「这对你很重要,不是吗?金钗被我捡到,我自然有义务将之完壁归还,也免得你心存遗憾——我既然说过要在你面前永远消失,总要走得乾净些,免得被人斥作无耻之徒。」说着挣扎着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里?」

楚行云回头一笑:「金钗已经交还到你手中,我自然是要离开了。」

「这里是崖底,你怎麽离开?」

「自然是先找出路。」

「算了,还是我去找吧。」冷於秋瞟了一眼他微跛的右腿,「看你的样子好像受了伤,不太方便。」

「不必了。」楚行云转过身去,居然就这麽走了。

想不到他会拒绝自己的好意,冷於秋倒是有些惊讶,微微一笑,快步上前与楚行云并肩而行,偷眼瞧他不备,抬起一脚轻轻向他右腿踝骨上踢落——

「啊!你做什麽?」

相对於楚行云的又惊又怒,冷於秋却是笑得一派悠闲:「你腿似乎受伤颇重,寻找出口的事还是交由我去办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楚行云哼了一声,倔强地还想前行,可是腿才迈出一步,锥刺刀剜般的疼痛就侵袭而来,不由颓然坐倒。不明白对方到底在想什麽,难道还嫌羞辱得他不够吗?抬起头来狠狠瞪了冷於秋一眼。

被他这麽一瞪,冷於秋忽然觉得心情大好,笑道:「你就在这里好好将养,我去去就回。」

楚行云别过头去不理他。

这片树林着实大得很,冷於秋走了很久才走出来,再往前就是满目的岩石峭壁,也看不到出口在哪里。

天色渐渐阴沈下来,他挂念着楚行云,仍寻原路返回。沿途中拾了些枯枝,又顺手打下一只山鸡来。

楚行云仍在原地坐着,脚上的伤已经处理完毕,一直在向他这边张望,但一看见他的人影,又转头看向别处。

「崖底大得很,一时很难找到出路,我看咱们只有先在这里歇一晚,天亮再说。」说着,忙着堆柴生火,又将山鸡褪了毛,放在火上烤。

楚行云一声不吭地看他忙这忙那,忽然站起来,一跛一跛地向林间走去。冷於秋以为他是要方便,也不理会,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山鸡的香味都飘溢出来,他才慢慢地走回来。

他的手中也抱着些枯枝,另一只手上还抓着一只山鸡。堆柴生火,居然也似模似样地烤起来。只是他委实从没自己动手开过龛,不只鸡毛褪得稀稀落落,树枝也是穿了好几次才穿上去,鸡屁股都快被他戳烂了。

冷於秋一直在冷眼旁观,倒是想瞧瞧这个大少爷能倔强到什麽时候。悠闲地撕下一只鸡腿,边吃边赞:「好香,好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边楚行云的山鸡已经飘出焦糊味道,冷於秋心里偷笑:看你能逞强到几时?

哪知这楚行云也真是倔强,盯着手中黑乎乎的东西半晌,一咬牙,居然连撕带扯几下生吞了下去!看得冷於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不知道楚行云虽然平时温和,发作起来却是个死硬派,不然当初也不会受激不过以身试毒。

「算我怕了你!」总不能眼看着他吃这血淋淋半生不熟的东西最後病倒吧?冷於秋一声长叹,将手中的半只鸡递了过去。

其实楚行云的心里另有一番想法,他性子虽然温和,但到底也是昊天堡的少堡主,当然也有他自己的骄傲和自尊,被倾慕之人说成无耻之徒,又是难过又是愤怒。这次为了金钗的事重新回来,却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虽然回来了,却是迫不得已,若是再黏在你身边,你表面虽然不说什麽,心里只怕更要瞧我不起。姓楚的不是厚颜无耻之徒,说什麽也不能让人小看了。

这种想法虽然有负气的嫌疑,生性如此,倒也不是他故作姿态。

楚行云还在犹豫着,到底是接还是不接,忽然手上一紧,冷於秋早已把东西塞到了他手中。他自己则已退到火堆旁,往里面添着柴火。

火堆劈劈啪啪的响着,空气因灼热变得有些氤氲,冷於秋的脸显得朦胧起来,但是他的声音依然清晰:

「你是昊天堡的少主,天之骄子,父母锺爱,万众瞩目,可曾尝过被人欺凌辱骂的滋味?可曾试过被人唾弃、瞧不起的难过?可曾有过无论怎麽努力都无法摆脱别人轻视眼光的辛酸?可曾尝过被人出卖的绝望无助……如果这些你都承受过,就会明白我为何这般不通人情。」

冷於秋看着楚行云笑了笑:「你一定想不到我是个马夫的儿子。」

他幽幽的诉说着:「我爹是罗刹教的一名马夫,在一次正道人物围攻总坛的时候被杀,算得上是为教殉难,所以我和我娘才没有被赶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马夫的儿子即便不是马夫,也不可能出人头地,永远都低三下四之人。有时候他会躲在角落里,看教中的师父教子弟们练武,只是每次被发现都免不得一顿好打。直到有一天,有个很有权势的人物看中了他的资质,替他说了几句好话,他才有机会摆脱这样的处境。

他不断的努力,终於为教中立了几项大功,被破格提拔为护法,然而在教中人的心目中,他却永远只是个马夫的儿子,永远也摆脱不了别人的欺侮与嘲笑。

这其中自然包含着无尽心酸,但在冷於秋道来却不过是三言两语。楚行云回想起家中的那些马夫,都淡淡的没有什麽印象,怎麽无法把眼前这风神俊秀的男子与这些人联系起来,不觉皱起了眉头。

冷於秋当然没有错过他的这个动作——长年的经历使他对此格外敏感。「很惊讶是不是?」他冷笑一声,「我知道在你们这些人心中,马夫根本不能算作人!」

如果坐在面前的是另一个人,楚行云一定会拿「英雄不论出身」这样的话来安慰一番。可是他太了解冷於秋的高傲个性,这些话非但不能说给他听,即使露出一个同情的眼神也是侮辱了他。他想了想,肯切地道:「不管你是什麽出身,在我眼中,你就是你。」

似乎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冷於秋呆住了,喃喃地说道:「为什麽?为什麽你说的话和她的一模一样呢?」

「她是谁?」

「月儿。」

月儿,冷於秋的妻子!瞧他那副痴迷的样子,楚行云忽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我最痛苦无助的时候,月儿出现了。若不是她,我真的以为这世上在没有所谓的情义真心。」说着,说着,冷於秋笑了起来,「你知道吗?月儿的眼睛好纯净,好亮,看着她的眼睛,你就会觉得一切还是美好的……奇怪,你的眼睛居然也跟她那麽相似,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发现了。」长长的手指轻轻在楚行云的眼皮上划过,留下一阵颤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楚行云一呆:「我不是女人!」

「傻瓜,我只是说你的眼睛很像她,又没说你就是女人。你若是个女人,一定丑得不得了,我早被你吓跑了。」冷於秋撇撇嘴,一副看笨蛋的神情,刚才才培养出的一点温馨气氛顿时荡然无存。

相比於冷於秋,楚行云到底「忠厚老实」得多,遭他抢白一顿,就不知该怎麽回嘴了,转移话题道:「对了,那你为何要离开魔教?」

一瞥冷於秋的脸色不对,赶紧加上一句:「你若是不想说,可以不说。」

冷於秋的双眼直直的望着火堆,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就在楚行云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终於开了口:「我从来就不喜欢那里,每个人都是表面善良,内心却不知在打什麽主意,若有必要,连自己的亲人都毫不犹豫的杀掉。我之所以留在那里,完全是因为一个人……」

楚行云试探着问:「那个当初帮了你的人?」

「不错,他教给了我许多东西,包括……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

「他骗了你?」

楚行云还想再追问下去,可冷於秋却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了,「睡吧,罗刹教的人恐怕不会这麽轻易放过咱们,养足了精神才好应付。」

他扫出一片空地,当先躺了下去。过不多时,微微的鼾声已经传来,也不知是真睡还是装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许他只是想藉此来避开这个话题而已,尽管一无所知,楚行云却能感觉得到,「那个人」对他的伤害很深、很深。

火舌依然在吞吐着,映着冷於秋苍白的脸。楚行云发现他的睫毛很长,像小扇一样,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偶尔眨动几下,看来竟似忍受着难言的痛楚。

想起冷於秋的身世,他虽然从未经历过,但可以想像得出,这些经历会带给人多少的伤害。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心里好痛。

他曾经想远远的离开,离开冷於秋的身边,重新当回他的少堡主,过回原来的日子。可是经过了这一晚,他又有些怀疑,自己还能离得开吗?

天刚蒙蒙亮,楚行云就被冷於秋摇醒了。

「快走,咱们一定要赶在罗刹教搜山之前离开。」

楚行云爬起来,还没站稳,又轻呼一声跌倒。

「啧啧,你的脚可以媲美熊掌了。」

相比於昨天,楚行云的伤处明显肿了两圈,说那是熊掌还真不为过。

「要不要我背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楚行云脸一红:「不用,我自己能行。」

冷於秋居然也不再坚持,退後一步,欣赏他一拐一拐的样子,心里则在默数着:一、二、三……

当他数到十的时候,楚行云颓然倒下。他居然还是不着急,笑嘻嘻的在一旁看着。

楚行云回头想求他,可以看到他那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又闭上了嘴。

「不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不好,想说什麽就说呀,扭扭捏捏的不像个男人!」

楚行云咬咬牙:「请你背我行不行?」

「我还以为你能倔强到什麽时候呢?」冷於秋一笑,觉得昨天被迫服软的怨气似乎消了一些。走上前去躬起身子:「上来吧。」

楚行云真是拿这个男人没有办法,有时成熟极了,可呕气起来却又像个好胜的小孩子。可更奇怪的事,自己明明被他气得牙痒痒,偏偏又忍不住喜欢他这样子。

这个冷於秋呀,外表看似冷漠,内心却是一团火,明明饱经沧桑,却还能保留着一颗天真的赤子之心,矛盾又极端,可又要命的吸引人,自己只怕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陷进去的吧!现在就算想要回头,只怕也难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六章

「你是怎麽找到我们的?」

冷於秋闲敲着棋子,含笑问坐在对面的山中子。

说实话,当时听到人声真是吓了一跳,首先想到的是魔教来找他们了。以他们那时的身体状况,实在没有把握能应付得了。直到看到吴不知那张痞子脸,才长长松了口气。

「卦相上是这麽说的。」

「卦相?」冷於秋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对了,世人都说你能参透天机,神机妙算无双。你还能算出什麽来?」

「我还能算出你一生坎坷,日後还有一个大劫。」

「什麽样的大劫?」冷於秋问的也不是很真心,反正他这一生劫难也多了,多一次少一次也没什麽太大的分别。

山中子落下一枚棋子,清脆有声:「生死攸关!」

冷於秋眉心一蹙,想到了冷寒:「可以化解吗?」

「劫只可以应,却不能化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算什麽玩意?那你还算个什麽劲?」

山中子端起茶碗来轻啜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道:「解闷呀。」

「一个人躲在红尘之外,看别人为了命运苦苦挣扎,最终又无力摆脱的样子?」冷於秋冷笑一声,脸上满是嘲弄之意,「果然有趣得很,是个解闷的好法子!」

尽管和山中子意气相投,但他绝不是个与人交好就可以为之隐恶的人,有什麽不满还是要明明白白表现出来。

山中子注视着他:「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你一向对什麽事都很坦白,只是……」他的话音一顿,「别人的生死我可以不加理睬,独独你却不能,劫虽不可以化解,却可以转嫁到别人身上。」

「哦?不知要转到谁的身上?」冷於秋的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他是绝不屑做这等损人利己之事,但听听也无妨。他也很想弄清对方到底在玩什麽把戏,山中子那样的人会说出这种话来,他是十二万份的不相信。

「与你最亲近之人。」

「寒儿?」冷於秋双眉一挑——这是他要发火的前兆。

「我知道你是绝对舍不得的。」山中子笑了笑,「现在除他之外你最在乎的人是谁?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我哪有什麽在乎的人!」冷於秋虽然这麽说,脸色却有些不自然。

他这点神色变化当然逃不过山中子的眼睛。山中子看在眼里,眼神有着一瞬间的黯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还是有吧?我知道你一定不肯下手,所以我不介意代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麽?」冷於秋的脸色变了。

「你以为我给他吃的当真是消肿止痛的药……」

他的话音未落,冷於秋的人已冲了出去。

精舍之中,一名白衣侍从正在服侍楚行云喝药,将药细细的吹凉,这才小心翼翼的端到楚行云的面前。

「麻烦你了,其实这些我自己来就行。」楚行云含笑接过,正待一饮而尽——

「不能喝!」一道旋风冲了进来,在楚行云微愕之际,挥手打翻了药碗。

「当啷」一声,青磁大碗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黑黑的汤汁流了一地。原本屋里的两人都怔住了,不约而同的看着来人。

这人当然就是冷於秋。

楚行云皱了皱眉:「你做什麽?」

冷於秋正想说话,忽听身後一声幽幽的叹息——山中子跟在他身後也来了。他回过身,一把抓住山中子的手腕,厉声道:「解药呢?」

山中子不答,只是用平静的眼眸直直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似是了悟又似是伤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慢慢的,冷於秋的手松了。「你没有下毒,你在试探我!」

山中子没有说话。

「为什麽?」冷於秋只觉心里乱糟糟的,心事被戳破使他感到狼狈,不知该如何应付。毕竟他已经把自己的心牢牢地封闭许多年了。

「因为我想让自己死心。」山中子居然还笑了笑,只是笑容中难掩苦涩。

冷於秋默然。山中子对他的心意他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他不说,自己也就乐得装傻。现在想起来,只有满腔愧意。

「我太了解你,而你,也太了解我。你明知道我不会这麽做,其实刚才如果你仔细想一想就知道我在试探你,可是你却没有想。因为你的心已经乱了。」

楚行云一直在一旁听着,隐隐明白似乎是与自己有关,忍不住问:「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话一出口,就被冷於秋吼了回去:「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楚行云只得乖乖闭上了嘴。

山中子看着两人的情形,心想大概只有楚行云才受得了冷於秋的坏脾气吧?这两人还真是天生一对。「你心里既然如此在意於他,为何不愿承认?堂堂七尺男儿还要学小女儿惺惺作态吗?」

「谁惺惺作态了?我只是还不能确定而已。」

楚行云这会儿总算听明白了。巨大的喜悦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但他直觉地说道:「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觉得可以接受我那一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冷於秋看看山中子淡然笑着的脸,又看看楚行云真挚坚定的目光,一时百感交集,不由呆住了。

※※※※※

「我本想出口挽留你,但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我说你命中还有一个大劫,这倒不是信口雌黄,只是还不能参透而已。总之,一切小心为上。」

冷於秋一行人已经走了很远,但是回头望去,仍能看见那个山峰上久久伫立的白衣身影。他立在山峰之上,一如以往般的孤高绝傲,可是现在在冷於秋看来,却透露出寂寞的影子。

高处不胜寒。有谁是甘心情愿的独享寂寞?

都是无可奈何呀!

冷於秋叹息着转过头来,正对上楚行云关切的眼,心中莫名升上一股暖意。他长叹一声:「走吧!」

一直走到山脚下,所担心的墨教众人仍是没有出现,有些奇怪,但又都情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气。吴不知拱了拱手:「咱们就在这里作别吧!」

事情已毕,实在没有理由再挽留他,何况远离了他们等於远离了麻烦,也只有由他去了。

目送着吴不知的背影离开,楚行云忽然想到,自己曾经答应过要远离他们父子,虽然这些日子以来又有变故,但冷於秋到底没有明确表示过要他留下。厚着脸皮跟上去,觉得自己像个无赖;离开的话,又舍不得,一时难以决断。回头看去,冷於秋父子已经走得远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冷寒回头招招手:「楚叔叔,快来!」

楚行云应了一声,却仍站在原地不动,只看冷於秋有什麽表示。

冷於秋走了几步,终於停下,转身,一脸的不耐:「你这人怎麽回事?还不快来!」

楚行云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在山中住了将近半个月,下山来已是深秋了,落叶铺了一地,踩上去软绵绵的,舒服极了。

冷寒被父亲牵着手,心里也觉得快活极了。如果要说有什麽美中不足的,就是父亲和楚叔叔离得好远,而且两人的表情都是冷冷的,根本不说话。

他不喜欢这样!冷寒大眼睛一转,忽然拉住父亲走了几步,空着的一只手握住了楚行云的。发现这两人都惊异的看了他一眼,他则回以一个无辜的微笑。

这就是所谓的一家三口吧?冷寒满足地想:一个爹爹,一个叔叔,还有一个他。咦?好像有点不大对劲,不管了!三个人能永远这样下去不要有人来打扰就好了。

想的是很好,偏偏天不从人愿。冷寒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闪过,对面已有一对人马疾驰而来,堪堪停在他们的面前。

明显的感到楚叔叔的手一僵。怎麽了?冷寒诧异地抬起头,发现他的楚叔叔脸色变了。

顺着楚行云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正在看着为首的那个老头。那个老头长得好讨厌,眼睛像刀子一样,不过仔细看看,他的眉眼倒和楚叔叔有几分相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二叔,怎麽是您?」愣了一愣,楚行云这才开口。

老者也在看着楚行云:「云儿,果然是你。」

这老者正是楚行云的二叔,昊天堡的二堡主,号称「一剑擎天」的楚维扬。他生性严厉,不苟言笑,连楚行云平时都畏他几分。只是他近年来都在昊天堡里纳福,已经很少理会江湖中事了,会来到这里还真是奇怪。

「您不是在堡里吗?为何会在这里?」发现楚维扬的目光正在自己身上打量,楚行云直觉的放开握住冷寒的手。

不明白为什麽楚叔叔会放开他的手,冷寒想问,可是身子一紧,已经被父亲拉到怀里,困惑地抬头看父亲,只见他面沈似水,看不出在想什麽。

楚维扬哼了一声:「还不是为了你!前些日子听说你和一干江湖人士去寻那冷於秋,为武林除害,结果竟半途没了消息,我和你爹娘委实担心得很,你爹爹身子不好,只好托了我来寻你。如今见你无恙,总算松了一口气。」说到这里,他刚冷的脸上终於露出一丝暖意。

楚行云心中感动:「行云不孝,有劳二叔了。」

「平安就好。」楚维扬神色一敛,「我问你,到底怎麽回事?与你同行的那些人呢?是不是被冷於秋那厮杀了?」

「不是!」楚行云直觉的反驳,「他们是被魔教所杀,不关冷於秋的事!」

「谁不知道冷於秋原是魔教的人,定是他们串通一气,藉机残害武林同道。」

「不,冷於秋已经离开魔教,他自己也几遭魔教迫害,九死一生!」楚行云越说越是激动,只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义务为冷於秋辩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跟随楚维扬来的都是名门大派的高手,与魔教都是不共戴天的死对头,他这般一个劲的为冷於秋开脱,早有人看不过眼,楚维扬身後的一人喝道:「楚少堡主,你怎麽会知道得如此清楚?难道你和冷於秋是一夥的不成?」

他这麽一说,众人纷纷附和,矛头齐齐指向楚行云。

楚维扬脸色沈了下去,手中马鞭一扬,指着冷於秋父子:「这一大一小又是谁?」

「他们——」在这种情况之下,楚行云又怎能说这人就是冷於秋?「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楚维扬冷笑一声,「云儿,你还骗我!他就是冷於秋对不对?这恶贼到底用什麽手段迷惑了你,让你这般回护於他?」

一句话让楚行云惊得变了脸色,只想:叔叔怎麽会知道?在这种情形之下还怎麽搪塞过去?

没有容他想出对策,身後的冷於秋已经冷冷的开了口:「不错,我就是冷於秋。这人是路上遇到的,我不认识,更不是什麽朋友。说我迷惑他,那还真是冤枉,对你们这些侠客,我还真不敢高攀,只怕什麽时候把我卖了都不知道。」

楚行云只觉得叔父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连忙站出来:「二叔,您——」

楚维扬一挥手,打断了侄儿的话:「云儿,你还不快过来?与这等邪魔歪道站在一起,不怕失了身份?」

积威之下,楚行云不及细想,自然而然向前迈出一步。这一步踏出,才猛然想到,这无疑是与冷於秋划清了界限,他那麽敏感的人,只怕又不知要怎麽想。回头看时,只见他神色漠然,似乎无动於衷,可是楚行云却觉得那身影正在飘出一阵淡淡的哀伤味道。

楚维扬见侄儿听了自己的话,脸色终於缓和了些,马鞭一指:「姓冷的,你是要我们动手,还是自己乖乖的束手就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冷於秋轻蔑的一笑,根本不理他的话,低头告诫儿子:「寒儿,你以後可要记得,说话的时候千万不要用马鞭指着人,这可是很失礼的,只有没有家教的人才会这样。」

「知道了。」冷寒大眼睛眨了眨,了悟般地指着楚维扬:「那这个伯伯就没有家教!呀!爹爹,你看,他怎麽发抖了,抖得好厉害,是不是羊癫疯犯了?」说到这里,小小的身子往父亲怀里缩了缩。他曾见过羊癫疯发作的可怕形状,至今记忆犹新。

冷於秋忍住笑:「别怕,别怕,这不是羊癫疯,大概这位老伯不爱洗澡,所以长了痱子。」

冷寒一听,连忙退了一步,小手还连连搧风,好像真的闻到了臭味一般。

这父子俩人一搭一唱,小的状似天真,大的别有用心,可把楚维扬气了个半死。

不过没有等他发火,已有人迫不及待的替他出头了。一名身材高壮的男子越众而出:「姓冷的,你死到临头还在逞口舌之利,看我游龙鞭葛成来会会你!」

「游龙鞭」葛成是什麽样的人,冷於秋不知道,也并不在意。见他长鞭挥到,伸手一抄,已经抓住了鞭尾,微一运力,已将葛成带了过来,飞起一脚,正中对方腰眼。

葛成眼前一黑,人已飞了出去。

冷於秋挥起长鞭,在地上一甩,「啪」的一声轻响,震的所有人都是一凛。他则抓住鞭柄,冷冷的看向众人。

首战失利,众人都有些胆怯,谁也不敢轻易上前,忽然想到己方人多势众,还怕了他不成?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大家一起上!」顿时纷纷跳下马来,蜂拥了上去。

楚行云眼见冷於秋被团团围住,这样打下去,只怕累也累死了,忙冲着楚维扬说道:「二叔,以多凌寡,胜之不武,传出去不仅被人笑话,而且又将道义二字置於何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得楚维扬倒是有些动心,正想叫众人下去,场上已经有人叫道:「对付这等武林败类,还讲什麽道义?楚少堡主话未免太过迂腐!」

楚威扬一想也有道理,点头道:「大不了咱们不伤他性命就是。」

楚行云正想出言反驳,冷於秋的话音远远传来:「你还不明白吗?道义两个字是说给人听的,这些大侠客们,打得过的时候就讲道义,打不过的时候就不讲,这叫变通!」

他四面受敌,又得护住冷寒,兵器也不顺手,这一分心说话,立刻险象环生。

楚行云观望战局,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若是相助冷於秋,就等於和叔叔以及整个武林为敌;若是不帮,难道还要看冷於秋再被抓住饱受折辱?忽听到战圈中冷寒困惑的声音:「爹爹,为什麽这麽多人欺负咱们,楚叔叔也不来帮忙?他不要咱们了吗?」

天真的童音却像大石一般重重打在楚行云的胸口,寒儿一直是将他当作亲人一般敬爱的,他怎能伤了这孩子的心?

「傻孩子,爹不是跟你说过吗?永远也别指望别人来帮你,一切只能靠自己。」这声音高傲中透着无奈,正是冷於秋。

是要经历过多少冷漠与背叛,才会如此怀疑人性,甚至把这种观念当作信条教给孩子?楚行云想起冷於秋不堪的过往,心中难过已极。而他现在好不容易开始相信接受自己了,难道就这样再一次让他失望?

不!

想到这里,楚行云只觉热血沸腾,什麽叔父,什麽昊天堡,什麽江湖武林,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现在只是想去牢牢地抓住冷於秋,牢牢地去抓住这份来之不易的信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冷於秋听到儿子的疑问,心里莫名其妙的一酸。

他不怪楚行云,真的,在大事面前,人总会做出最有利於自己的选择。这种人他见得多了,已经不会对这种事情感到奇怪。楚行云还算是好的,至少没有倒戈相向,他已经知足了。

他只是有些失望,原以为会遇到一个例外,不想……

唉!

微微一分神间,一把钢刀已经横至胸前,急忙向後闪开,终於还是慢了一点,左臂的衣襟被划了道口子,幸好没有受伤。

「爹爹,你受伤了?」

「没有,乖,别怕。」冷於秋边安慰儿子,边观察四周形势,希望找到相对较弱的一环,冲杀出去。然而放眼望去,却是黑黑的一堵人墙。

他这里暗自估量,人墙外圈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一道利剑一般的身影夹带着一团白光已然冲入战圈,白光所到之处当者披靡,很快就已来到冷於秋父子的身边。

看到这个人,冷寒几乎要叫起来!

来人一袭青衫,身长玉立,英挺的脸上有着一丝欣慰的笑意,不是楚行云是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直直的看向冷於秋:「我来了。」

冷於秋也道:「你来了。」

两人都再没有说话。冷於秋没有问他为什麽来,楚行云也没有多作解释,这一刻对於他们来说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楚行云来了,不已经说明了一切吗?

冷於秋看着他,目光渐渐柔和,笑意从眼中传出,慢慢舒展开来,凝成嘴角边一个绝美的微笑。

——你来了,没有令我失望,我真的没有看错你。

这一笑几乎令人屏息,美得不可思议。不仅是楚行云,连周围的人也被这笑容所倾倒,四下传来一阵抽气声。

冷於秋看准时机,足间向下一铲,扬起一土来,一拉楚行云的手:「快走!」两人互相借力,施展轻功,从众人头顶上飞过,如两只大蝴蝶一般,轻轻巧巧落在了两匹马上。

变故实在是来得太过突然,等到群雄回过身来,冷於秋和楚行云已经手握繮绳,拨转马头准备离开了。他们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男子,还是魔教的妖人给迷惑住了,以致给了对方落跑的机会,不禁老羞成怒,纷纷叫骂开来。

楚维扬脸色之难看自是可想而知,森然看向自己的侄儿:「云儿,你这是做什麽?」

楚行云面对叔父仍是有几分怯意,但心意已决,却是不肯更改了:「二叔,这其间确实是有天大的误会,向铁龙等人决非冷於秋所杀,侄儿不忍见他被无辜冤枉,只好出此下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难道不知此举是与整个武林作对吗?」

楚行云看了冷於秋一眼:「侄儿知道。」他紧接着又道,「侄儿自问无愧於心,即便是与天下为敌,也绝不改初衷!」

他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气得楚维扬全身哆嗦,半晌才道:「好,很好,咱们楚家怎会出了你这麽个是非不分的、道理不明的逆子!好,你走吧,从此以後再也不要说自己是楚家的子孙!」

楚行云眼见叔叔正在气头上,心想现在说什麽也是白搭,叹了口气:「二叔,日後侄儿再向你请罪。」

正想策马离开,忽听有人喝道:「什麽人躲躲藏藏的,出来!」

随着这一声呵斥,一个黑影从道旁的岩石後窜出,掉头就跑!

楚行云和冷於秋一看那人,都吃了一惊:「怎麽是他!」

那人正是吴不知!

吴不知跟他们分手时走的是另一条路,按理说现在已经走了很远,又怎麽会在这里出现?

而对方的人也已认出吴不知:「他是万事通吴不知,跟姓冷的是一夥的,上山的时候还跟着他们一起!」早有几人闻言追了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吴不知虽然号称「万事通」,武功方面却着实不通得紧,眼看几下便要被人追上。知道他绝对逃不脱,楚行云低声道:「你带寒儿先走,我去救他。」

冷於秋有些迟疑,楚行云笑了笑:「即便我失手,他们也不会对我怎样。」

知道多说无益,冷於秋紧紧握住他的手臂:「不许失手,我等你。」

这大概是相识以来冷於秋第一次表现出对他的关心依赖,楚行云忽然觉得全身充满力量,反手握住他的:「你放心!」

说完这句话,他的人也已经飞身而起,冲向敌阵,与此同时,冷於秋也策马离开。

群雄大概没有想到楚行云回去而复回,一时间竟忘了动作。毕竟是楚维扬反应得快,看到楚行云的身子从旁跃过,抢步上前,双掌上翻,一招「举火烧天」拍了出去。猛听他叫了一声「叔叔」,心头一软,这一招竟没有使出去,眼看着楚行云从身边溜了过去。

「吴兄,我来帮你!」

吴不知早已被对手逼得狼狈不堪,一见楚行云,呆了呆:「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我又回来了。」楚行云嘴上说话,手上也不停着,几记快剑,已将围攻吴不知的几人击退几步,但同时,身後的群雄也已追了上来。

吴不知眼望面前执刀仗剑的敌人,叹了口气:「为什麽回来,这下咱们都跑不了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楚行云皱眉道:「吴兄何出此言?咱们朋友一场,何况你又是被我连累,我怎能弃你於不顾?」

顿了顿:「相信换作是你,你也会如此。」

吴不知一呆,脸上露出极为复杂的神色,想说什麽,还是没有开口。

事实上也不容得他开口了,对面已有四人抢攻上来,他的几手三脚猫的武功,侥是有楚行云回护,大腿还是被划了一刀,鲜血登时如泉涌出,忍不住大声哀号起来。

楚行云被他叫心惊,抽身想去看看得他的情况,却被缠住脱不了身,他心急则乱,一连遇了几次险招。

吴不知大叫:「你快走,别管我!」

「要走一起走!」

「你——」吴不知还想说些什麽,一条长鞭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鞭稍在他腰上一卷,他只觉身体有如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

「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七章

「啊!啊!啊!」

哀叫之声不绝於耳,声音之惨烈,相信只有刑堂才能与之一较高下。

「你下手轻一点好不好?你这是治伤还是想杀人呀?啊!」

吴不知坐在一块大石之上,左腿的裤脚挽得高高的,露出伤处,楚行云正在为他处理伤口。吴不知痛得呲牙咧嘴,眼泪鼻涕一起流下,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叔叔,你忍一忍,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这样哭好难看。」冷寒睁着圆圆的大眼不转睛地瞧着,不明白为什麽这麽大的男人受了伤还哭,爹爹受过伤,自己也受过,都没有哭呀!

「去去去,小孩子懂什麽?我就是又流血又流泪,管得着吗?」

「寒儿,别理他,这种人就该让他痛死算了。」冷於秋刚从附近的农家卖了些食物和水回来,一一摆在地上。

吴不知瞪了冷於秋一眼:「你这人有没有良心?别忘了我是被谁连累的。」

冷於秋哼了一声:「我只知道有个蠢才明明已经离开了,又巴巴的赶回去让人抓!」

「那不是因为我看见有人要对你们不利,才想来通风报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哈,通风报信!我看你是来帮倒忙的,若不是你,我们早就脱身了。」冷於秋撇了撇嘴,真是服了这个笨蛋。

「好了,大家都饿了,吃东西。」楚行云一听两人斗嘴,赶忙以最快的速度包紮好伤口,抱着冷寒坐到一边,并以最有效的方式打断他们的唇枪舌剑。奇怪的是,吴不知一开始痛得叫个不停,一斗起嘴来,居然也不喊痛了。

战事暂休。冷寒吃着父亲递来的煮蛋,咬了几口,忽然叫了起来:「这颗蛋有两个黄!」

吴不知哼了一声:「这有什麽稀奇,小孩子少见多怪。」

冷寒仍然对这一新鲜事物感兴趣不已,左看右看,忽然问:「爹,你说这蛋孵出来,是不是会有两只小鸡呀?」

冷於秋指着吴不知:「这你得问这位万事通。」

吴不知歪头想了想,正色道:「大概是一只鸡两个头。」

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引得冷寒咯咯直笑,就连冷於秋也情不自禁露出笑意。四人自相识以来,这是第一次相处得和睦融洽。

饭後又歇息了少许,四人催马前行,冷於秋父子合乘一骑,楚行云和吴不知勉强凑得一骑,临近傍晚时分,终於来到市镇上,寻了一家客栈落脚。

※※※※※

月上中天,夜已经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深秋的夜有些冷,楚行云披了件衣裳,一个人来到庭院之中。

他睡不着。

在人前虽然装出笑脸,可在他心里却是思绪万千。

今天一役,他已经是等於与中原武林决裂,那麽今後他将要如何自处呢?

还有他的家人!

二叔已经被他气得不轻了,爹娘知道了又会怎样?他简直不敢去想!

冷於秋对他又是怎麽样的心思?自己能待在他身边多久?心中烦乱已极,不由望着木架里的菊花怔怔的出神。

一声轻咳从身後传来,一人曼声吟道:

「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充满调笑意味的声音在身後响起,楚行云转过身来,就看到冷於秋的笑脸。大概真的是如此星辰如此夜的关系,冷於秋的脸竟显得说不出的温柔。

「寒儿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早睡着了。你一个人呆呆的站在这里吹风,为什麽?有心事?」

是有心事,可是不能和冷於秋说的,怕他多心。「没……没什麽,我有些倦了,我回房去。」楚行云有些慌张地回到自己房里,才想带上门,冷於秋已经跟了进来,吓得他险些惊呼出声。

冷於秋皱起秀挺的眉毛:「为什麽这般惊慌,难道你屋里藏了什麽?」说着,推开楚行云向里观望。

自然什麽都没有。楚行云才想叫冷於秋出去,忽然发现俩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只要脖子轻轻一伸,就能碰触到他的脸颊——

蓦的,他的脸红了。

该死,他又在心猿意马了,若是像上次一般做出什麽奇怪的举动来,只怕又要被他误会。

「夜深了,你还是走吧。」

冷於秋一双星子般明亮的眼睛直直看了他半晌,忽道:「你是不是後悔了?」

「啊?」

冷於秋笑了笑,笑容中带着淡淡的无奈:「我们到底不是一路人,你能做到这一步,我很感激。可是你的前程、家人该怎麽办?你是武林新秀,天之骄子,总不成像我这样被万人唾骂,整日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吧?」

已经不能再否认了,不错,他喜欢楚行云。从那一刻,楚行云甘冒天下之大不讳,不顾一切的闯进去救他的时候,就已经完完全全的赢得了他的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正因为如此,才不能不为对方去想一想。「回去吧,明天一早就走,相信他们不会为难你。日後我若落在你手里,还希望你要手下留情呀!」心里纵然难过,纵然失落,却已习惯了去掩饰,说些口是心非的话。

「我不会回去!」楚行云几乎是立刻就张口否决,「不错,我是有些担心,不知该如何面对爹娘。但今日之事若是让我再重新选择一次,我也绝对不改初衷。」

他的声音放柔,神情的眸子对上冷於秋的:「我并不是一时的冲动,我相信我所作的都是对的,也绝不会後悔。」他越说越是动情,只觉得眼中的那双眸子也越发晶亮起来——

好美!

不行,忍不住了!一把推开冷於秋:「好了,你走吧!」

什麽跟什麽!冷於秋被他弄得糊涂,前一刻还深情款款,现在马上就变了脸色要赶他走,这人莫非病了不成?冷於秋当然是愈发不肯走了。「你怎麽了?阴一阵阳一阵的。」

「我……」楚行云不知该怎麽解释,憋得面红耳赤,「你若要不走我又要对你做怪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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