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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的血腥味更加重,栾郢如同置身在沙场上,呼吸着的都是流动的血液。汪岳和小药童已行至榻边照顾着小尼姑,还能听到小尼姑的低低□□:“督公……督公小心……”
汪岳打趣道:“督公是怎么救了这个小尼姑的?她居然在病中都不忘你的安危?”说着帮她擦洗着伤口,小药童在一旁换洗着帕子。
督公并不接腔,而是观察着桌上的那柄利剑,上面沾满了鲜血,谁能想到谢友善竟然捅得如此深,这小尼姑倒也真是命大。
床边传来窸窣的声音,汪岳大概是在帮她擦洗伤口,只听小尼姑痛苦的叫道:“疼……”
“疼也得忍住……”汪岳鼓励着她。
这时房门敲响,小药童前去开门,取回借来的金疮药。这金疮药的药效虽好,但用药时却剧痛难忍,倒不知这小尼姑能不能忍住。
督公刚握住那柄剑,小尼姑就开始了连绵不绝的惨叫,床上的动静甚大,小尼姑应该在在剧烈的挣扎。
“药童,快将她按住!”汪岳指挥着。
“师兄我尽力去按了……”小药童急着说道。
“督公!”汪岳怕伤口裂开,只得求助于房内的第四个人,“督公您快过来帮忙按住她!”
栾郢当然是拒绝,这成何体统?他答说:“去外面叫个小子进来便是。”
汪岳立刻否决:“那怎么行?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被那群脏小子看光了,以后还怎么做人?”
栾郢诧异:“难道我就能看?”
“您不一样,我知您定没有那群小子的腌臜心思,也对这小姑娘不感兴趣,何况是您救了她的命,小姑娘不会计较的。”
虽然汪岳的话没有恶意,大概是想说栾郢并未心存绮念,但这话在栾郢听来,就是想说他与外头的那群脏小子身份不同,他们的确不同。人家是血脉喷张,到他了却是有心无力。他很难不多想,因自己身份残缺而起的自卑自伤将他席卷。
床上的挣扎越来越剧烈,小药童叫道:“师兄,她又流了好多血!”
汪岳便唤道:“督公!”
栾郢径直握着木剑冲出门,再不理会门内人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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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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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岳骇人的的提议令栾郢落荒而逃,全不顾尚在自己的地盘。他又令随林去柴房叫几个烧火的粗使老嬷嬷进房帮汪岳,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回房后,栾郢小心翼翼的处理那柄木剑,想到弄懂其中的蹊跷。剑上的血迹早已干涸,栾郢命下人端来清水,清洗好几回才将这柄剑上的血迹洗净。擦干剑身的水珠,他凝眉查看剑柄、剑尖,不放过任何细节,终于发现剑柄顶端有一个金属花纹。
他随手按了按这个花纹,发现居然触动了机关,剑尖随之替换变作了木剑,再按一下,机关重新触发,又变作一柄可取人性命的利剑。
原来如此。
栾郢弄明白了这柄剑的诀窍,但尚未参透想出这个歹毒主意的人究竟是谁。而谢友善是无意触动了机关,还是有意布置了机关?看来一切只能等那个小尼姑清醒才能知晓。
想到那个小尼姑,手中的这柄剑穿透她后背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这剑刺得那么深,她有把握自己能全身而退吗?而这小尼姑为什么会几次三番示警救他?是在使苦肉计吗?
栾郢过去不乏遇见这样的人,为了攀附他无所不用其极。只不过这次的对象是个小尼姑,他自问自己的确有财富和权势令普通人趋之若鹜,但除了智兴以外的出家人,甚至是年纪轻轻尼姑也会如此心机深沉、爱慕虚荣吗?确实有点匪夷所思。
此时在病榻上陷入昏迷的吕辛尚不知栾郢将她想作了攀附权贵之徒,她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的疼,有如钻心刺骨。
背部又开始刺痛连连,如同数十把剑一齐刺来,吕辛痛苦不堪的□□,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那十来把直插背部的剑心。她难耐不已,猛的睁开了眼。
原以为会堕入无边的黑暗地狱,谁知触眼所及处是榻上精美的帘子,榻前有一张桌子,桌前似乎坐着一个人,还在发出“笃笃笃”的声音。她疑心是师傅为她在敲木鱼念经,难道自己还没死?
“师……师傅……”她的嗓子哑的厉害,声音也低。
坐着的那人却察觉到了,从椅子上跳下来奔向她,喜道:“你醒了?”
她的视线还有些模糊,直到那人来到跟前,她来看清楚对方的相貌。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肉肉的小脸蛋,六七岁光景,两颗眼珠子又大又黑,满脸写着稚气,手里拿着捣药的臼,还有一股药草味传来。
不是师傅。
但见着粉雕玉琢的男童,吕辛心里也感平和,问道:“小施主,你是年画里的童子吗?贫尼是进入六道轮回了吗?”
“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男童睁大眼睛,茫然极了,但不一会儿又高兴起来,脸上绽开笑容,转头大声冲外面喊着:“师兄!这位姐姐醒了!你快来啊!”
很快又一位斯文的公子踏入房中,进入吕辛的视线。吕辛趴在榻上衣衫单薄,忽然见了男客惶恐得很,无奈她伤得太重,根本挪不动身子,只能慌乱叫道:“施主不要过来!救命!救命!”
“你不要害怕……”汪岳将双手挡在身前,又把头背过身去,出言安抚道,“我是大夫,是替你治病换药的人,医者又何分男女呢?”
男童也在旁边附和:“姐姐你不要怕,我师兄是好人,他好不容易才从阎王爷那里把你救回来。”
“你们是……”吕辛犹豫问道。
男童抢着说道:“我是小药童,他是我的师兄汪岳,是一名大夫。”
“是你们救了我?”吕辛见那位汪公子一直守礼的背过身子,心下也信了几分,又问道:“贫尼现在身在哪儿?”
“姐姐你现处东厂,身在督公的地盘。我师兄就是督公请来医治你的。”
“督公?”吕辛这才记起前尘,焦急问道:“督公他怎么样了?受伤了吗?谢国公后来有没有继续害他?”
“督公好着呢,天天板着个脸。”小药童吐了吐舌头,模仿着栾郢板起一张脸。
他人小鬼大,吕辛不禁被他逗笑,又听汪岳说道:“听说谢国公被关进了东厂,督公应该暂时没有危险。”
吕辛听到这儿才放下心来。
就只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吕辛觉得疲惫无比,汪岳又端来汤药,亲眼看着她喝下,再度沉沉睡去。
吕辛后来又醒了几次,但都迷迷糊糊的,精力不济,直到服了几日的汤药后,才状况稍好。
与此同时,谢国公府频频来要人,但都被栾郢的人挡了回去。这时,他听汪岳说小尼姑醒了,便急急过来问话。
耳房内,小尼姑刚饮毕汤药,汤药里头还加了百年人参,亦是汪岳为伤者向他讨要的。
小尼姑脸上血色全无,正趴在床上休养,小药童则在旁边陪着她,刚一踏入房内,小药童即向他请安:“督公!”
小尼姑闻声仰头,只见来人着一袭红色袍子,胸前绣有一只似龙似云的猛兽,面容不怒自威,正是自己拼命救下的恩人。
“督公……”她想起身行礼,无奈没甚力气,只是如同蚍蜉撼树般在床上徒劳的挣扎。
“不必多礼。”栾郢免了她的礼数,又对药童吩咐道:“你先出去。”
小药童自然不敢违背,乖乖的动身出去,还将房门掩好。
说也奇怪,虽然房内只有二人,但也许是因为栾郢救过吕辛的缘故,所以她并害怕二人的独处,反而再一次确认道:“督公,您没受伤,那太好了。”说着面上含笑,仿佛白纸上涂抹了色彩,拥有了鲜活的生命力。
栾郢细细瞧她神色,分辨她是真心还是假意。这尼姑虽然是个出家人,但五官端正,尤其双眸看着格外清澈,想是年纪轻的缘故。可年纪轻却满口谎言之辈亦是不少,因此他开门见山:“你为何会救我?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