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下定决心,某个瞬间,商俞拧眉,忿然松懈了力道,虚握着她,正要启唇应什么话。
但孟朝茉随之迅速挣脱开,并未给他半分时间。一边用另只手圈住手腕纾缓,一边挪远步子,颇具防备提醒:剪彩开始了。
说罢往台上走,转过身的那刹,她骤然有丝丝后悔与商俞有这次羁绊长久的合作。但也只是一瞬间的悔意,毕竟这次对逸室来说意义非凡,索性她之前已经抛开成见选择合作,到如今也只有将合作圆满完成这一条路。
商俞陡然从阴骘的情绪里清醒。
视线由近及远扫过观众席。步步为营才有的今天,到最后竟要毁于一旦。想到这里,眸光里的晦暗悉数刺向旁边陷入怔愣的闻翘。
闻翘那句幺儿有你当女朋友是他的福气。
令商俞出离愤怒。
所有的蓄谋、蛰伏化为疾速涌向头顶的一股血液,什么都忘光了、什么都抛得干净,以至于闻隐后来那句解释,效果惨淡。假扮为了扮得像,又做到了哪步
而闻翘,事先并未在到场名单里,又是谁将她额外引进。
有些疑题正一丝一丝拨开迷雾。
但商俞此刻得先去剪彩。
闻隐已经上台了。
闻隐是孟朝茉邀请而来,两人还有生意交往。想来那次假扮女友,也让他们关系增进不少。
李园清到的稍晚,最后上场,并未知悉其中商俞眼角余红未消的缘由。在礼仪端上金剪刀之际,她压低声问:眼睛怎么了?
李园清眼尖,自然留意到商俞投射在闻隐身上的冷视线。尤其上台时,当闻隐正欲随顺序站在孟朝茉身旁,商俞眼神淬寒,在最后当口快步插进站在了两人中间,举止自若。李园清在后边瞧得真切,也不知闻隐哪儿招他惹他了。
没怎么。商俞一副不想多言的模样。
李园清便懒得管他。
拿上金剪子。
孟朝茉旁边的商城经理一剪子下去,就和剪慢了要扣钱似的,将红缎剪断。少了经理那边的力道支撑,孟朝茉就不好施力,剪得慢。
商俞也跟着放慢剪刀刃口。
两人一同剪完。
地下商城入口正式开启,观众鱼涌般奔里面而去,中心广场的人渐渐零星。
钟如鱼也同孟启峰在商城内逛。
孟启峰看出室内商品陈列的学问,而区域划分更具创新,不由赞好,一边说:我早就觉得朝茉会有这么天。
钟如鱼说:我倒没想到他们俩还会合作。
哪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他们合作也正常,要是没有这次合作,朝茉将来肯定也会做成这种形式,看她那个门店就已经很有雏形了。孟启峰应。
钟如鱼笑笑,忽又说:我们出去吧。
另厢,李园清提出正巧在清荷镇聚一聚的想法,对久久未见的闻隐、以及初次见面的闻翘说:你们也去。
闻翘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有点事。我来参加朝茉的开业活动,没想到惹出事情,实在不好意思。
后面是对孟朝茉说的,意指她说完那句话,孟朝茉被攥手腕那事。
商俞此时闲下来,并不好糊弄,径直问:谁邀你来的?
静默半瞬,闻翘缓缓微抬的指尖,颤巍巍指向他。
商俞本人。
商俞不由冷笑。
紧盯闻翘,倘若对方说不出个所以然,注定不能善了。
在场的人原先不觉有异,现下两人的一问一答倒真正将疑点勾出。孟朝茉本以为是闻隐将开业一事告诉的闻翘,现在想想确实不对劲,闻隐明知两人假扮过情侣,决计不会让闻翘来,毕竟有当面被拆穿的风险。
顷刻间,视线聚焦在闻翘身上。
后者忙从包中翻出封邀请函。
然而,邀请函是造假的。虽说外观逼真,但商俞并未以他的口吻邀请过闻翘这位未见过面的人遑论署上他的名。
商俞眸光犀利,假设是我邀请你,你怎么就会来?你压根不认识我。
闻翘目光移向闻隐,对方眼底温和安定,示意她说下去。于是闻翘握着已经皱巴的邀请函,声音不疾不徐:认识的。我常听幺闻隐说起你。说是个小时候常挂泪豆子的表侄,我以为你也从闻隐那知道我,才有的邀请,所以就来了。
想见识见识那位小时乖僻的商俞。
如今确实见识到了。
是谁把邀请函给你的?闻隐问。
这显然是蓄意为之。
闻翘如实说:在家门口邮箱发现的。但是我睡了懒觉,所以来得晚。
事到如今,关键需查出谁在背后做的这件事。
意图破坏商俞和孟朝茉的合作,顺带挑拨叔侄关系。
但是祖宅的监控年久失修,形同摆设。那片区的监控也少,倘若投递者有意避开,那想查清对方,如同大海捞针。
最后饭局人数又少一个。
闻隐说:姨妈,我先送闻翘,下次再聚。
毕竟商俞视线冷凉,若有若无,令他头疼,到底不再掺和进这场饭局去讨他嫌。
李园清应好,同时也在对话中明白这几人之间所发生的。细致入微,念及孟朝茉也许会不想同商俞同桌用餐,便主动改主意:带奶奶去你老街的房子看看,有些时候没去过了。看你布置的怎么样。
孟朝茉正愁,有李园清这么说自然忙不迭点头。
商俞挪开眼,不看她。
去看离这处渐行渐远的闻隐,心里头舒坦点。
拉长的远视野里出现一个刚从地下商城坐电梯上来的人,坐轮椅,目光朝他们这个方向淡淡一瞥,表情素冷寡淡。
商俞低声问一直在身后的邓竹说:那是钟家小儿子钟如鱼?
邓竹答是。
明白商俞有想知道的信息,随即补充:小时候因为次意外双腿残疾。钟董事长老来得子,很宠溺。他初坐轮椅那段时间,在学校有遭遇过欺凌。钟董事长处理后担心类似事情再发生,大部分课程都让他在家学习。他现在正读大学,在南舟本地,离家近。
钟家老爷子很偏心?商俞略有耳闻。
邓竹点头。
商俞揪住关键点,钟如鱼和钟语声关系怎么样?
不太好。钟董事长唯独优待儿子的做法让钟语声并不喜欢钟如鱼。而且他们同父异母。邓竹回答。
忆过种种。商俞仍有印象,出望月阁的轿厢里曾碰到过这位身边两助手的钟如鱼。那天钟语声说是听好友消息来的望月阁同他打招呼。而所谓的好友,是不是钟如鱼?
但两人淡薄的姐弟关系又是个断裂的逻辑点。
商俞若有所思,钟如鱼应该单方面看重他亲姐。
语气笃定,末了吩咐:去查三年前我在汀绮那杯酒被动手脚那天,钟如鱼、或者与钟如鱼相关的人员出没出现过。
三年前汀绮的监控早已自动清理。
但邓竹那留存了一份,并且三年前便列出当晚进出汀绮的名单,只是当年排查时,可能将钟如鱼当做无关人员剔除了。
如今才渐渐将这切串联起来。
商俞,商俞?
商俞抛下思绪,朝声源处归去目光。
是孟朝茉在喊他,说的是:开业活动已经结束,我先走了。
被下药那晚,商俞意识模糊,剩本能驱使,唯独记得耳边流过清澈小溪的嗓音:商俞,商俞?
原来,刚刚他听错了。
孟朝茉喊的依然是:商总,商总。
商俞脸色微变,沉眼目视孟朝茉的纤影朝停车位走去,李园清正在车内等她,两人驱车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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