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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迎面匆匆走来一位宫女,定睛一看原来是宣和殿值夜的侍女,老太监见她神色慌张双眼通红,便迎上前去问道:“可是那位先生出什么事了?”

“肖掌事。”侍女带着哭腔像老太监行了礼,“昨夜丑时一刻我去巡夜,见到先生半坐着倚着门框睡觉,便扶到榻上安歇,哪知今日辰时先生高热不退,请了太医院的太医过去诊断,说是晚间受了风寒多时,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现下连进食都困难,呕吐不止。这可如何是好哇?”侍女越说声音越发颤抖,深知此事因自己偷懒怠慢所致。

“你这…为何丑时不请太医瞧一瞧?你…唉!”老太监一听吓出一身冷汗来,长叹一口气。若是陛下知晓,这侍女怕是小命不保。“且在这里等着,容我进去通禀。”

圣王还未听完通禀,撂下笔连披风都忘记搭,便往宣和殿跑去,老太监拿着披风追在后面跑。

一进宣和殿正殿,便瞧见南憋红了脸呕吐不止,榻边一群太医慌手慌脚的忙着准备扎针,侍女则站在一旁哭哭啼啼。“谁能告诉本王这是怎么回事?!”圣王走到榻边,一脚踢开碍手碍脚的太医,屈身坐到榻边双手扶住南虚弱的身子,抬头红着眼质问众人。

众人见圣王已然发怒,皆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一声。南艰难的撑起身望着圣王,轻轻捏了捏圣王的手,摇头示意他不要迁怒于他人。圣王对上他的眼,扯出一抹微笑。扭头对众人道:“都退下吧!”再次回头望向南,伸手摸了摸他发烫的额头问道:“很难受吗?”

“无妨,风寒而已。”南觉得张口说话都很费力。

圣王单手抱着南,伸出另一只手拿银勺舀起桌上的粥喂到南的嘴旁,南只觉得很困,眼睛都睁不开,懒懒的也不太想再说话,便摇了摇头。圣王只得放下粥,扭头见南眨巴眨巴眼睛想要休息,打算站起身放下他,好让他睡得安稳些。结果南伸头往他怀里钻了钻,开口轻声说道:“冷。”

圣王环住他的身子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南时不时全身颤抖一下,似是做了什么噩梦,双手紧紧拽着圣王的外袍。“痛…”南紧皱着眉头轻声呼救:“救我……”圣王听到后心揪一般的疼,他缓缓将头靠在南的小脑袋上,手掌磨挲着南的臂膀安慰着他:“别怕,别怕,本王陪着你。”南稍稍安稳了些,抓着圣王的手也松了许多。不多时南再次扭动着身子,双手死死扯住圣王的臂膀,力度比刚刚大了许多,指甲透过外袍嵌入圣王的肌肤之中,呼吸也急促起来,“殿下!”圣王听出了南声音里透露出来的恐惧,“你…当真想要我死吗?”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刚刚南必然是梦见自己在邢台点火焚他r_ou_身之时的事了。一滴泪水顺着南的脸颊缓缓滑下,滴落在圣王手背上。圣王低头看见那滴泪珠,被泪珠覆盖的肌肤就像被冰雹砸中一样的疼,那滴泪就像是在提醒着他,如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酿成的。良久,南猛然从梦中惊醒过来,警惕的一把推开圣王,红着眼双手抓过被子缩到墙角边。南这才意识到刚刚是做了噩梦,见圣王捏了捏胳膊,想必自己刚刚应该是一直枕着他的胳膊安睡的。

“醒了,可想吃点什么吗?”圣王泪红了双眼,见他醒来自然是高兴的。

“泡椒襄荷。”说到想吃什么,南突然记起了这道菜随口说出来。那是姨娘到同斋客栈的第一年,秋日里挖了好些襄荷没有客人爱吃,姨娘便用朝天椒加卤水合着襄荷丝一起泡了一大缸,冬日里煮羊r_ou_的时候,夹一筷子放在小碟子里当小菜吃,不仅酸爽可口还能解腻。大抵是在同斋客栈住久了,口味都变重了。

“好,本王马上着人去做。”圣王扭头欲叫人进来。

“殿…陛下。”南再次开口道:“放我出宫去吧!”南攥紧手中的被子,虽然知道说出来定会惹得圣王龙颜大怒,却还是忍不住开口祈求道,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现在眼前之人,唯一能想得到办法就是逃,逃得越远越好。

“等你病好了再说吧!”圣王迟迟没有回过头来,紧握着双拳,良久站起身来衣袖一挥扫落桌旁的粥碗,银勺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如今连你也要离开本王吗?”他的肩膀微微耸了耸,缓缓踱步走出正殿。“众叛亲离…呵,不过如此。”圣王想起多年前也似今天这般场景。

“吾儿…”病入膏肓的璺宣帝躺在榻边,双眼含泪望着正殿的那个清瘦的人影。“汝心中所念当真要的是这帝位吗?”

那人影走近了些,是璺宣帝的三子圣王,他猩红的右眼格外刺目,似是刚刚被烧焦的木头砸中一样。手中提着一柄雕有金龙的长剑,鲜血顺着剑身缓缓淌下从剑尖滴落。

“众叛亲离,亦有何欢?”璺宣帝这话似是对自己说的,又好像是对圣王说的。透过寝殿的正门望向远处,火光漫天,正是圣德殿方向。“时辰到了…”说完,璺宣帝便慢慢闭上眼睛,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过,他这一生大抵也就在临终前流过泪。泪这一生无人知其意,顺其心,伴其侧,忠其人。

“陛下。”老太监见圣王走出来,便上前将披风为他穿戴好,又掏出一条绸帕递给圣王。

圣王这才察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便推开老太监的手,“风太大,迷了眼。”走了好些步又回过头望向正殿,“着人好好伺候着吧。”吩咐完老太监便兀自一人离开了。

将军府

书房内烈将一张张朱红色叠的整整齐齐,再用剪刀裁成长幅铺在书案上,又留下几张改刀裁成几张方形幅递给洙儿,自己坐到书案前执笔写下一幅幅对联,洙儿则坐在书案下方将红纸剪成一个个小兔子、小老虎、小猫小狗之类的。直到婢女端了些果品进来,烈才停下笔,顺手推着洙儿的轮椅停靠到暖炉边。

“今年难得清闲,我陪你好好过个年。”烈自顾坐到炉边,将手中的龙眼剥了皮递到洙儿嘴边。

洙儿也停下手中的剪刀,抬头对上烈的笑脸,张口吃掉龙眼。随后像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抽出一张剪纸递给烈看。

烈将一颗龙眼丢进嘴里,随手接住洙儿递上来的剪纸撑开一看,噗嗤一声笑出来,龙眼r_ou_卡进了呼吸道里,害的烈连咳好几声。“噗…咳咳咳,这是什么啊?你要与我成亲吗?”看着手上那张红红的囍字,烈摇了摇头越看越喜庆,又哈哈笑了好几声,伸手摸了摸洙儿的后脑勺。

洙儿佯装温怒道:“不喜欢吗?”感受到烈伸手抚摸自己的后脑勺,一时间竟当真有些怒气了。“你作甚这样摸我的脑袋?”

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动作就像在摸一条狗,听到洙儿质问自己,便知趣的停下手,自然也不敢说是因为摸院子里的那条小n_ai狗摸习惯了。

“哼!”洙儿嘟着嘴巴,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推着轮椅便往院外去了。

“去哪里?”烈站起身,快步走到洙儿面前,屈身低头凑近洙儿的耳朵问道。

“去听书!”洙儿也不理会他,招手示意婢女前来。婢女快速走上前来,向烈行了礼,烈伸手示意她去吧,婢女这才推过洙儿的轮椅向外走去。

“真可爱!”望着洙儿出了将军府,烈低头望着那张小小的囍字,轻笑着嘀咕了一句。

第7章 第七章

同斋客栈

今日来听书的人似乎比往日少了一半,多数都是在一楼用餐的。雨儿老远便看见洙儿任由人推着过来,快步迎上前去招呼道:“公子爷,小的在此候您多时了!快,里边请,里边请。”

“你们先生今日不说书吗?”洙儿眼见一楼人少得可怜,便扭头向雨儿询问道。

“噢,先生说今日要约见故人,不讲书了,明日再讲。”雨儿伸手指向二楼道:“公子爷这边请!”

洙儿自进门开始,雨儿便一路热情的很,此时又邀他上楼说什么先生约见故人,洙儿不曾记得有什么熟悉的故人。抬头看见婢女似是很警惕,紧紧握着轮椅两侧。

“无妨。”洙儿微笑着安慰婢女,正打算撑起身扶着婢女上楼,却听见楼上传来阵阵脚步声。

“洙儿。”浩王恰巧探头准备看看洙儿有没有过来听书,刚好碰见他已然停在楼下,自知他腿脚不方便,便起身走下楼来。

“浩……”洙儿回头见眼前之人竟是浩王,便挣扎着起身行礼,一句浩王还未叫出来,浩王便已停稳脚步,站在洙儿身前,伸手按住他,微笑着示意他无需行礼。

浩王将洙儿推到一楼一间雅间内,婢女则守在一旁紧张不安的望着浩王,生怕他会伤害洙儿。洙儿微笑着示意她到门外口守着,不必担忧。

“殿下。”洙儿再次撑起身来行礼。

“你还是老样子。”浩王摇摇头,笑着将身旁一条白色羊绒薄毯覆在洙儿双腿上打趣道,“小古板。”

“殿下怎么沦落到这步田地?要在这小酒馆里说书?”洙儿一直很好奇说书先生长的什么模样,想不到今日一见竟是当年文采卓越的四皇子殿下。

“嗯…说来话长,不提也罢。”浩王起身斟了一杯茶递给洙儿,“如今你还住在将军府吗?”

洙儿惶恐不安的接过茶,从前都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端茶递水,怎敢劳烦四皇子亲自斟茶给自己。“是了,依旧住在将军府,殿下若是赏脸,得空经常去坐坐?”

“别一口一句殿下,我如今哪还是什么殿下呀?”浩王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小口望向洙儿。“故人重逢,只当是叙叙旧,无需这多礼数,你知我向来不看重这些。”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又聊了好些时。

酉时过后,太阳已经落山。冬日里,夜晚来临的格外早。临近年关,集市上各处张灯结彩,小铺上年货堆的满满的。

“二十多年前,也是这样冷的天,小主子和我曾半夜翻过宫墙偷跑出来,只为寻一串糖葫芦尝一尝…”洙儿望着路边大大小小的摊子,不禁泪shi了双眼。“半夜哪有什么糖葫芦哦?”他摇摇头,苦笑着望向婢女,“人生的悲哀莫过于——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唉…回去吧。”洙儿摸着腿上那条羊绒毯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连日里下了好厚的雪,宣和殿内暖和的如春日阳光照s,he一般,暖炉烧的通红。

“先生。”掌事太监进门摘了斗篷随手放在书案边,从身旁小太监手中接过一个通身白玉翠颈柳叶瓶,瓶里cha了几只金黄色腊梅花。“近几日风雪好生大呢,这是陛下亲自摘的金梅,让奴才送来给您。”老太监迈着碎步走到南身前,将腊梅花递给南。

“劳你走动了。”南并没有接过那花,扭头示意宫女给老太监赏银。侍女走上前接过花瓶,又拿了一大锭银子递给老太监。老太监见他不接花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又见南出手阔绰,便接过赏银高高兴兴走了出去。

“先生不喜金梅?”侍女将花瓶摆放好,随口一问。

“先花后叶,花叶不逢。如同我与他,此生无法相守!”南望着那束腊梅花,禁不住摇了摇头叹息道。

“奴婢不懂。”侍女依旧摆弄着那束腊梅,抬头看了南一眼问道:“那先生喜欢什么花?”

“我?我自幼便在桃林长大,自然甚是喜爱桃花。”南想起当年偷蟠桃园桃花酿酒便好笑。“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站在门外的老太监听到里面的对话身体微微一怔,紧皱着眉头缓缓离去。

“他当真这样说?”圣王俯身执笔在大殿案前书画着什么,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色如何,只是单听这语气自然知晓脸色不甚好看。

“风雪太大,奴才听得也不是很清楚。”老太监战战兢兢地候在一旁。

“花叶不逢,此生无法相守!呵…”圣王冷笑一声停下笔,抬起头将案上的画拿起来对着光细细瞅了瞅,随后走到炉边顺手将画卷丢入火炉之中,炉中炭火烧的极旺,画卷掉进去的一瞬间,火苗蹭一下扑上来包裹住整张画纸,瞬间画上两人便被大火烧毁殆尽。那张图画的是当年子傅在御花园里为圣王撑伞的场景,大约从那时起圣王便认定了他吧。“他对先王真真念念不忘啊!宁愿回他那仙山老死一生,都不愿留在本王身边。哈哈哈哈,可笑,当真可笑至极!”圣王抬脚将暖炉踢倒在一旁,炭火扑jian出来将地毯烧了好大一个窟窿。

“陛下息怒啊!”老太监吓得跪倒在一旁,也顾不得炭火烫手,自顾抓起来丢进暖炉里。

圣王瘫坐在软塌上,看着老太监慌慌忙忙收拾着,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备轿。”

将军府门口积雪扫的甚是干净,像是迎接过什么贵客似的。圣王在门口下了轿,兀自往门内走去。门丁见从轿上下来之人遮着面目不叫人看见,觉得甚是可疑,便上前一步阻拦问话。随行的老太监出示了皇令,门丁立刻跪倒在一旁,管家迎出来,一见来的是掌事的太监,前面一人遮面疾行,便立刻反应过来,屈膝跪下便要行礼。

“无需多礼,带本王去见你家将军。”圣王并不想在这冰冷的长廊多待一刻,随口吩咐着管家。

“陛下请随奴才去往前厅稍坐一坐,将军此时正在后院……”管家话还未说完,便感到圣王微微扭头斜视他,虽看不清他面目,却也能感受到他眼神里传出来的寒意。“陛下这边请。”管家只好带着圣王往后院去了。

书房内三人正蜷膝坐在榻上说笑,门突然被打开,一阵寒风刮进房内,吹得书架上的书籍唰唰作响。浩王离门口稍近些,起身来往门口走去,恰巧撞上圣王正摘了斗笠走进来。

“三哥。”浩王没料到圣王竟然今日会来将军府,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烈见来者竟是圣王,未免有些惊讶。扶着洙儿行了礼,四人都盘坐在榻边。

“肩上的伤可曾好些了?”圣王盯着烈的肩膀瞅了瞅,又听闻他刚刚在房内那般放声痴笑,心中便已明了,他是故意不去上早朝的。“近日来风雪虽大,早朝还是要去的。”圣王不待他回复又补了一句。

洙儿听圣王拆穿他,见他又气鼓鼓憋红了脸,掩面不禁有些好笑。

“托您的福,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烈没好气的怼了他一句。

“洙儿近日气色好多了,腿脚可曾好些了?”圣王也不和他置气,扭头看洙儿笑得正开心便支开话题。

“陛下您多年难得来一次,怎会知道他气色好不好。”洙儿正准备答话,烈却接过话题又怼一句。洙儿眼见圣王脸色难看,便用胳膊肘碰了碰烈,示意他不要再多话。

“劳陛下关照。”洙儿笑着望向圣王,“陛下托将军送来的手杖和轮椅小人用的很是顺心。”

“也不见这腿是拜谁所赐!”烈忍不住还是怼一句。

圣王也不怒,扭头拉着浩王坐近了些。“十三的身后事本王已着人好好c,ao办了一场,你大可放心!”随后又从怀里掏出一方令牌递给浩王,“你我兄弟一场,万不该因此这般生分了。”

浩王接过令牌也不曾讲话,只是默默坐在一旁听着圣王和烈怼来怼去。

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冬日里,他们四人挤在子傅府上用碳炉熬制麦芽糖。结果天气太冷,风雪又大,糖浆味散发在空气里香甜的紧,四个人竟然迷迷糊糊就这么睡着了。睡前烈还不忘给炉子添把火,好家伙这一添差点没把整个子傅府烧光了。结局可想而知,每人挨了子傅一戒尺。后来问了侍女才知道,他们半夜溜出宫买糖葫芦没买着,便想自己动手做,这才引起了这场火灾。好在发现的早,这要是闹出人命,子傅真是担不起这个责任。后来隔三差五,子傅都会在街上买些宫里见不到的小吃食带给圣王他们。那段美好而又幸福的日子,现在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心里暖暖的。

浩王和烈送圣王走出后院,来到前厅,圣王往烈的小花园看了看开口道:“本王今日来,还想借你院中桃花一用。”

“桃花?”烈一脸鄙夷的盯着圣王嘲笑道:“这季节哪来的什么桃花?”

圣王回过头看着烈一字一句道:“只当是本王求你的!”

烈见圣王这般低声下气,便猜到这花定是摘给先生的。圣王也只有对先生才会这般有求必应吧。“罢了,我让下人去寻一寻,若是寻不到,你可不能怪罪于我。”烈招来管家着人到小园子去寻花,自己则拉着浩王坐到栏边赏雪去了。

圣王一人站在廊下望着下人们在园里忙碌的走来走去,好一会儿,下人们上来了,管家手里捧了一小束含苞待放的桃花枝递给烈。圣王疾步走过来,烈示意管家递给圣王,圣王得了花迅速出了将军府回宫去了。

“他也真是的,自己御花园那么大的一颗桃花树都未开放,非到我这贫瘠之地来找什么花。”烈拿起手中鱼食丢进荷塘里,不一会儿鱼食便沉到塘底去了,“天冷了,鱼都懒得出来觅食了。”

“是啊,难得天这么冷,他还出来为先生寻花。”浩王笑了笑,也抓了一嘬鱼食丢进荷塘里去。

“殿下也知他是为先生寻的?”烈抬头看了浩王一眼问道。

“我怎会不知?”浩王对着两只手哈了口气搓了搓,交叉着缩进绒袖里去了。“他这一生又为几人上过心?”

是了,他这一生只注视着那一人,追随他,思慕他,寻找他,他想要的始终只是一个他而已!

“进屋吧,好冷。”烈冻得也哆嗦了一下,搓了搓手,同浩王回房去了。

圣王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束桃花枝,想到南若是看到定会开心,便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然而连日下雪,路面结冰并不好走,抬轿的奴才一个不小心,脚一滑摔倒了,连带着轿身猛地往前倾去。好在圣王习武多年,瞬间反应过来,在身子往前倾倒之时,右手一把撑在轿门的顶板上,左手护住花束不使它掉落。

“哎哟喂…”老太监吓了一大跳,赶忙掀起轿帘往里看了看,好在圣王并未发怒,已然端端正正坐在轿撵内。“陛下,这长街不比得宫内打扫的干净,让您受惊了。”老太监轻声解释着。

“无妨。”圣王示意他继续前行。

回到宫中已是晌午,圣王想着南此时定是用完膳在午睡,乘着他睡着刚好把花送进去,说不定还能看他一眼。圣王也没来得及换衣物,行至宣和殿正殿,蹑手蹑脚推开门往榻上看了一眼,果然是睡下了。又和上门免得风雪刮进来,巡视了一圈,发现南竟然将腊梅瓶供在枕边睡的正香。圣王心里直犯嘀咕,不是说不喜欢腊梅吗?脱下早已shi透的长靴放在炉边,踮起脚悄悄走到南的榻边。伸手将瓶中的腊梅花抽出来换上桃花苞,侧头看见南睡得很是安稳,呼吸均匀,他的眉眼二十多年都不曾改变,还如当年初见那般俊美。天气这样冷,他的双臂却放在褥子外,双手叠放在胸前像是护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圣王不禁有些好奇,微微屈身蹲坐在榻下阶台上,伸手想将南的手抬开些,哪曾想自己在外面奔波了这许久,手脚早已冻得冰凉,手指刚碰触到南的手背,南便警惕的睁开了眼。当年在万妖湖漂了好些时日,他现在对冰冷的事物极其敏感。当他看清眼前坐着的人是圣王时,嘴角不自觉浮起一抹微笑,自上次他提出要离开皇宫之后,已经很久没见圣王再来宣和殿了。南伸出手轻轻握住圣王的双手,懒懒的开口道:“怎的这样冰?”随后又安心的睡过去了。

这种适宜的温暖从圣王的手指尖一直流传到了心里,圣王记起多年前,自己还不受璺宣帝待见时,同母妃住在内庭边角上,母妃一向节俭舍不得点灯,宫内之人大多又不待见他们母子,但是圣王晚间又需要写功课,便偷偷跑到鎏毓门的街灯下借光书写。那时贤经常陪着璺宣帝切磋棋艺直到亥时,出宫之时鎏毓门是必经之地。贤裹着披风,身旁侍女为其撑伞,冬日里那样大的飞雪下,圣王衣着单薄独自一人蹲在墙角借着灯光看书,时不时拂袖擦去书上落上的积雪,贤望见之时好生心疼。

“殿下怎么在这里?”贤走到圣王面前停住脚步。

“……”圣王并未回复,被自己心悦之人看见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任谁都不好意思答话吧。

贤见圣王这般难堪,便接过侍女手中的伞,示意她去宫门外等着,自己则走向圣王,将一大半伞遮在圣王头顶。

“子傅挡住我的光了。”圣王低头看了看书又抬头对着贤开口道。

贤这才想起,之前自己隐身见过圣王居所的环境,他过的那般拮据,又哪里点的起灯火呢,今日这样冷的天他连一件披风都没穿。贤解下自己的披风裹在圣王身上,蹲下身又将怀里的绒袖递给他,圣王却没有接,贤知道他心性桀骜,便伸手亲自为他套上,白皙且骨节分明的玉指触碰到圣王的双手时,那样柔软而又温暖,如现下这般。

圣王望着眼前睡熟之人,心道:“如若当年你愿意带本王离开,你我今日又怎会是这般局面?”抽出手轻轻将被角给南掖好,一张烧焦的画纸从南的胸口悄悄滑落下来,是辰时圣王丢进炉盆里烧掉的画卷,上面只剩下南撑着一把油纸伞的模样。只可惜圣王没看见!

早间老太监送腊梅来时,将自己的披风忘在了南的书案前,后来侍女送还回去时,见到大殿火炉歪倒在地上,便走上前帮忙收拾。炭火早已熄灭,待侍女扶起火炉之后发现炉身下压着那张还未烧化的肖像,便拾回来交给了南。南问清由来,便擅作主张收下了,开心的拿着那张烧焦的肖像用细棉纱仔仔细细擦拭了好一会儿。

第8章 第八章

浩王在将军府用完膳,申时三刻才回到同斋客栈。雨儿站在门口老远看见浩王走回来,便张牙舞爪的往浩王飞扑过去。

“大爷来玩啊?”雨儿拽着浩王的袖子一边摇一边撒娇道。引得路人频频回头,用鄙夷的眼光看着他们俩人。

“别闹。”浩王也并不恼怒,只是大街上这样拉拉扯扯引人注目,看见那些人用那样的眼神投向自己让浩王很是不适。

“大少爷可有给我带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雨儿也不恼,又拉着浩王转了两圈,最终目光停留在浩王鼓起来的胸口上。也不待浩王开口,雨儿便打算伸手进去摸。

“哎哟喂,成何体统。”怜儿见雨儿像个兔子一样飞奔出去,便知道定是浩王回来了,刚从柜台走出门便看到雨儿对着浩王上下其手。雨儿不知道浩王身份好说,自己可是清楚明了之人,怎能见他在大街上如此放肆。冲上去伸手揪住雨儿的耳朵拖到身后对浩王开口道:“公子回来了?”

浩王自幼便是不爱多言语之人,只是对着怜儿笑了笑,随后走进客栈上了二楼,回头对雨儿说:“你上来。”

雨儿跟着怜儿进了客栈,只是待在一楼并不敢放肆,又听闻浩王叫自己,便活像个脱了缰的马一样,蹦蹦跳跳便往楼上跑去。

“哎哟喂…小祖宗!跑慢点!净是灰!”掌柜的正在柜台后算账,抬头看见雨儿撒丫子跑的贼快,不由得喊了一句。要说这同斋掌柜,那可真算是个大善人了,凡是来打尖住店的人,掌柜的都会招呼的面面俱全。若是遇见穷苦平民百姓,都会叫厨子们做菜时量放足些。对做工的伙计们也从来不打不骂,顶多也就是说两句。如若不是遇见了他,只怕这群孩子们还得吃多少苦受多少罪。

雨儿上了楼,钻进卧房里看见浩王从袖子里掏出好些油纸包裹,雨儿两眼放光,知道那些定是些稀罕的糕点吃食,迫不及待的打开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块块ji,ng致的酥点,顺手抓起一块就丢进嘴里。

“净手了吗?你就…”浩王见他鼓着腮帮甚是可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真好吃,这是洙少爷托你给我带的吗?”雨儿又拆开其余的好几个包裹一一品尝问道。

“食不言。”浩王掏出手帕帮雨儿擦掉嘴边的粉屑,见雨儿塞了一满嘴,又开口讲话喷的桌子上到处都是糕粉,忍不住敲了雨儿一个栗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浩王又从袖子里掏出两包放到桌上,雨儿见了又要去拆。浩王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背道:“都是一样的,待会儿吃完把这两包拿给掌柜和姨娘去。”

雨儿连连点头,浩王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从怀里小心翼翼取出一只毛茸茸的雪白小兔子递给雨儿。雨儿乖乖的吞掉口里的糕点,张口问道:“这也是洙少爷送的?”伸手拿起手帕擦了擦手接过那只小兔子。

“我在路边看见的,想着你平日最爱折腾这些小玩意,便带回来了。”浩王伸出手背擦了擦鼻尖说道。他自然不会说是自己在人家麦田逮住的,若是让雨儿知道,他被田埂主人家的狗追的摔在田间四仰八叉,定会被雨儿当笑话拿着到处讲去了。

看着雨儿吃的这样开心,再想到自己在将军府拿包裹时那般难堪,浩王竟然觉得也不算什么了。自己如今沦落到这步田地,比起在密室里的那些年已经好太多了。伸手摸了摸怀里圣王早间给的那块令牌,浩王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转身便躺到床上去了。

“这么早就睡了?”雨儿逗弄着那只小兔子好一会儿,扭头看见浩王已经睡下了,便抱着兔子拿了剩下的两包包裹下楼去了。

戌时,侍女将膳食布好,南方才从榻上醒过来。“我今日怎么睡得这么沉?”午睡太久头有些发昏,南双手按了按太阳x,ue瞥见床头的桃花苞,停下手端起那个柳叶瓶仔仔细细瞅了瞅,发现cha在瓶里的当真是桃花苞。“这个季节还能见到桃花?”

侍女闻声也凑过来瞅了瞅,“当真是呢!奇怪了,今日也不曾有人来啊,怎么金梅变成桃花了?”

“今日?陛下不曾来过吗?”南突然想起迷迷糊糊醒过来一阵,又听见侍女说不曾有人来,不禁有些疑惑的问道。

“陛下?”侍女也没见到陛下过来,便回道:“不曾来呢。”见南还有些疑虑便又开口道:“先生用膳吧,菜要凉了。”

晚膳过后,由于午间睡得太饱,南现下并无困意,便从枕边找出那张肖像放到书案前,拿出纸笔照着它临摹起来。

“先生,太医院郭医傅求见。”亥时一刻侍女站在门口讲道。

“郭医傅?”已经过了这些年了,南哪里还记得什么太医院的医傅啊。这天寒地冻半夜求见,南若是不见也不太好。“请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门外走进来一个胡子白花的老头,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向南,待他看清南的面貌时,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行了大礼,唤道:“子傅!”

南眼见他竟然认得自己,到了如此古稀之年还行此大礼,便快步走上前扶起他。“郭医傅不必多礼。”

老医傅听见南唤自己郭医傅,只当是他还记得自己,不禁泪shi了双眼,呜呜道:“想不到子傅还记得小人啊。”

南扶着他到书案边坐下,又斟了一杯热茶递给他,自己也坐到一边回道:“不曾记得,只是老人家方才唤我子傅,可是从前认得在下?”

老医傅双手接过茶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又听闻南问他是否还记得他,便回道:“子傅贵人多忘事,老臣乃是四十年前在越王山受子傅救命之恩的郭俅啊。”

“郭俅?”南飘荡在这世间上千年,救过多少人哪还记得清楚。

“是了,当年我在越王山采药被蛇妖咬伤了腿,幸得子傅经过救了小人一命。”老医傅说的激动,又要屈膝下跪行礼,被南一把扶住。“小人无以为报啊!”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南握着老医傅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第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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