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一瘪又要哭:我没有爸爸妈妈,我只有那架飞机?我有些慌,想去擦他的眼泪,可这小孩子像块小海绵一样,你以为他没眼泪了却又能挤出两管来。
别哭别哭,我捧住他的脸试着跟他打商量,你不哭了,哥哥就去帮你捡回来。
下午我回到客栈的时候,一身的泥,唯一干净的部位是装了烟的塑料袋,老板一脸嫌弃,勒令我站在门口把泥都弄掉了才能进去。
门口有用来洗车的水管,我站在光滑的石板上,拎着软乎乎的橡皮管冲腿上已经干掉的泥块。
冲了半天,顺着小腿流下的水却还是有点颜色,我有些无奈,早知道助人为乐的代价如此之大我根本不会下去。
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晚上的时候我坐在床上摸已经洗白白的腿,感觉还是能摸到河滩边滑腻的芋泥,隐隐还有腥臭的河水味道。
但仔细一闻,好像又没有了。
我坐在窗子边望天上圆满的月亮,忍不住想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梦,那么真实的我是否还在黑暗的水底,闻着腥臭的淤泥味道?但我应该已经没有嗅觉了,闻到这股味道的人不该是我那那个人会是谁呢?一个拿着绿色渔网的渔民还是有着小麦肤色的潜水爱好者?楚令尘呢?他在监狱里,还是在豪车里?或者在傍晚的码头,看远远飞走的海鸥?终日与他相伴的是铁栏杆的锈味还是女人的香气或者香醇的酒精味道,抑或是咸腥海风的苦涩味道?一股强烈的好奇突然在我心头涌起,我忍不住想去见见楚令尘这股愿望异常强烈,强烈到我立马起床换了衣服穿上鞋跑下楼,我一边下楼一边给楚令尘打电话我手机里他的号码还是原来走之前他存的,我不知道他现在还有没有在用这个号码。
出了客栈,我越跑越快,月光在我身后拉扯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像是游魂在追赶我。
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他、我有好多搞不清楚的事、我有很多以前没跟他说过、现在也没说过的话要说给他听。
我想见到他,现在立马见到他。
电话终于打通了,我也跑到了那家网吧的前面隐匿在行道树之后的电子灯牌有气无力地发着微弱的彩光,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疲惫的女声:成麒一?啊,钱姐?是、是我。
我有些语无伦次的无措。
原来你在他备注里是这个名字?话筒里传来低沉的笑声,钱姐话锋一转,问我,你是听到什么消息了吗?什么消息?我咽了咽口水,轻松翻过路边的防护栏,一步步向网吧门口走去,?我现在就在网吧门口,楚令尘和你们在一块儿吗?她的语气有些惊讶:什么?你在门口?等一下我来接你。
网吧的卷帘门被拉开,钱姐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放下手机:进来吧。
网吧大堂里一片漆黑,白天我见过的那个包厢里面却是灯火通明,而且内部构造比我想象得大,有很多个显示器,以及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有几个我在上次关押楚令尘的看守所见过,其中就有那个总跟在钱姐身边的年轻警员还有老板。
他坐在屋子的一个角落,颓然地抽着烟。
他脚边全是烟蒂。
听到动静他抬头看了我们这边一眼,看到我的时候露出个笑来:你来了啊。
他虽然笑着,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那层和蔼的笑容就像是覆盖在他脸上的一层积灰,稍不留神就会随风逝去,露出内里藏着的苦涩来。
你怎么在这儿?我有些迷惑,目光落到他手边的一本摊开的机车驾驶证,上面有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是阿白的?我走过去,拿起那本塑封过的小本本,上面的照片上是一张更年轻更丰满的脸,鼻尖上还有颗青春痘,眼睛细长,和老板很像。
姓名栏写着武白两个字。
武是老板的姓。
老板?我心底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老板眯起他细长的眼睛:那个时候他身体要好一些,不过那个时候我还没跟他相认,真可惜。
说着他低下头笑了:十五年后第一次见到亲生儿子,就他妈的是那个吸了毒得了病的鬼样子,可真是报应。
阿白他死了,和那些害他染了毒的混蛋一起死了,大爆炸,一次性死了十多个,手脚被炸飞,残骸混在一起,都分不清谁是谁的。
老板咳嗽了几声,他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他本来没多久好活了,我想着,就随他去,但真到了这个时候,我反而有些受不住 他低下头,摸出一只新的烟,拿着打火机的手颤抖着,打了好几次才把火点燃。
钱姐不知道何时走到我跟前,灯光在她脸上投下一片凝重的阴影。
?武白是他们毒品交易的中间人,也是我们的线人,他的身份快暴露了,于是就?这次炸死的人里有团伙骨干也有猜出他身份的人,算是最后一搏?她的声音也有些发抖:我们都没想到他会带着炸药去交易?我摸了摸脸,湿漉漉的,我盯着自己的手,灵魂在此刻游离在身体之外,我听见自己问:楚令尘去哪儿了??他为什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亲亲我嘛亲一下嘛就亲一下(油腻撒娇中
第40章 破碎星河(五)
那个我见过好几次的年轻人好像是叫小孙,他声音嘶哑,失去了往日的活泼:楚队?和我们一起去踩点的时候失联了。
我看着他,他的脸上有几块很显眼的淤青。
什么叫失联了??我们被发现了,撤离的时候好像看到了武白?楚队他留了下来。
他眼里流出露出一点困惑:他说那是家里人认识的很重要的朋友,他要 ?帮我找回来?离体的游魂回归肉体,我开始感受到真实的疼痛像是有什么在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没来由的怒火烧得我几乎昏厥。
我踢翻旁边的凳子,有些控制不住地低吼:他为什么老是这样!他为什么又自作主张!不是的不是的?小孙扑过来抱住我,慌乱地解释着,楚队他本来就没打算撤离,就算没看到那个像武白的人他也不会轻易走了 他好像?原本就是抱着赴死的决心去的。
就像是有一根银针戳中我的神经,我浑身一颤,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我突然问:这个团伙的老大是谁?他们老大的老大是谁?毒品之上,永远不可能只有毒品。
小孙松开手,钱姐吐出两个字:老莫。
原来是他那个五年前杀害楚令尘父母的通缉犯,五年后害我父母丧命流弹之下的军火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