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令尘本来垂眸看我,突然抬了抬眼,我跟着往后看,正看到一个抱着篮球的大高个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诶!那个同学!他跑到我跟前,气还没喘匀。
我看着他。
楚令尘也看着他。
他抬起头,扬起一张刚正的面庞浓眉大眼,方额高鼻梁,看着就很像一个好人。
这个好人还没来得及对我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被打了。
我愣在了原地。
拳头带风原来是真的。
楚令尘不愧是楚令尘我一边想着我这小身板能挨几拳,一边在他准备下一次出手前拦住了他。
你发什么疯?我死死抱住楚令尘的腰大吼我觉得我才是疯了,我说,我还上不上学了?怀抱下的身体几乎在一瞬间熄火。
这句话简直是必杀技,虽然我不知道它的工作原理,但这不妨碍我得心应手地使用它,我甚至想以后多用几次。
我抬头看了看楚令尘。
楚令尘果然冷静下来了,甚至说是冷静过头了,他看起来怪怪的。
刚刚发疯像只疯狗,现在又冷冰冰像根木头。
但我没心情关心他,我松开了抱住他的手我比较在意莫名其妙挨了打的齐氚。
我怕他讹我。
诶?是你先用球打的我哦不能怪我们 我斟酌着措辞,尽量撇清责任。
齐氚还保持着被楚令尘打的姿势,偏过头去,一只手捂着脸。
他也不说话,我也看不清他什么表情,心里一时有些怵。
我实在没忍住,伸手把他捂着脸的那只手扒拉下来,诶不会流血了吧他还挺犟的,我扯了好几下没扯下来,跟个不开口的花甲一样,最后使了点劲儿才成功。
他手一放下来我被吓了一跳多么刚毅正直的一张脸啊,不过怎么哭了?一时间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我戳戳楚令尘的后腰,他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样子。
倒是齐氚先开口了,他捂着脸,呜呜呜道:没、没关系?呜都是我的错 楚令尘斜斜地瞥了我一眼,甩甩手腕道:根本没用多大力气。
我很无语,这人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能打吗?面前的大块头还在流泪。
那你这难道是 我有些迟疑地问。
我还以为他是疼哭了呢,毕竟楚令尘的武力值还是摆在那儿的可你这么皮糙肉厚不至于被打痛嘛,这眼泪算怎么回事?齐氚抽抽嗒嗒道:我对不起你 感情是良知使这人落泪。
我有些无语,怎么性子比以前还软,还会因为误伤到别人难过到哭出来。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啊,篮球打头多常见啊!我苍白地解释,甚至有些自暴自弃地撂开头发给他看我的后脑勺,看看,又没出血又没裂口,有什么好哭的啊?齐氚泪眼朦胧,伸手摸我的头, 呜呜怎么起了这么大一个包啊哭得更悲痛了,配合他那张写满正气的脸,简直像我英勇就义了一样。
一直沉默不语的楚令尘突然开口,他指了指齐氚,别哭了,你,然后又指了指我 ,送他去医务室,知道吗?齐氚猛点头,眼泪还是刷刷直流。
我被他泪腺的储水量震惊了,正惊叹着呢,肩膀上被轻轻拍了一下,我转过头去,看到蓝色的文件夹从我肩膀上拿开,楚令尘转过身去,边走边说,在医务室等我。
齐氚真的就带我去了医务室,大概是因为还没开学,医务室根本没人。
他大概是这里的常客,非常轻车熟路地从医务室里面的架子上掏出一个医疗箱。
诶诶,行了吧,你还真打算给我脑袋上缠纱布啊。
眼看着他把绷带都拿出来了,我干净叫停他。
他有些犹豫:可是你的头顶多头皮血肿,睡个觉再喝杯水就好了。
我摆摆手,这种小磕小碰我是一点都不在意。
看他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我开玩笑地点点自己的胸口:你不知道吧,我身体可好了,被刀砍了都不留疤的那种,恢复机能一级棒。
他吓了一跳,眼睛睁得老大:什么?你还被刀砍过?我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着齐氚的样子觉得好笑得不行,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长得这么好笑啊,这种浓眉大眼的天真也太引人发笑了吧?我肯定地点点头:是啊,被人用刀砍过。
还是你亲自动的手呢,齐氚。
楚令尘办完事来接我的时候,我正在给齐氚讲如果被钢笔手枪打中小腿,应该作出什么表情才能装作只是小腿抽筋。
?你知道吧?一般的钢笔手枪啊,外管是拉机柄,笔挂那个地方是阻铁按钮我讲得兴致勃勃,齐氚伸长脖子听得津津有味。
这个时候千万要冷静,反正不致命,顶多是疼我翘着个二郎腿,撩起一边裤腿给他比划着胫骨的位置,就是容易落下后遗症齐氚点头如捣蒜,让人怀疑他下一秒就要掏出个小本本作笔记。
我好久没跟人说过这么多话,讲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就是话说多了有点口渴,喉咙怪痒的。
刚好旁边递过来一个保温杯,杯子挺眼熟的,握住杯子的手也挺眼熟的。
楚令尘握住杯身的手瘦得过分,这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的小指是歪的。
我一愣然后接过来打开,里面倒是没有枸杞。
是淡黄色的苦荞茶。
我喝了一大口,把杯子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边从椅子上站起来边转过头去冲齐氚道:你打篮球的时候也小心点,我下次给你讲一个被重物击头变成傻子的事,可吓人了啧啧齐氚傻乎乎地点头,跟着我站起身,看到楚令尘后下意识地后缩,期期艾艾地打招呼道:楚、楚先生 楚令尘把杯子拿起来旋紧杯盖,听到齐氚叫他只瞥了他一眼,然后问我:你告诉他的?那是,我笑嘻嘻地跳到齐氚跟前搂住他的肩膀,我和齐氚现在是好哥们了,当然要互通款曲,各报家门啦。
楚令尘有些嫌恶地打掉我搭在齐氚肩膀上的手,说:不会用成语就别乱用。
我转过头去不理他,拍拍齐氚的肩:好兄弟,哥哥我先走了。
齐氚似乎很感动我能在楚令尘面前说这些话,大有些要和我再喝三杯结拜酒的气势,依依不舍地握着我的肩,重重地点头道:嗯!楚令尘很不耐烦看我们医务室二结义,拎着我就走了,我扒着门框和齐氚告别并警告他不要再打篮球了。
下楼梯的时候楚令尘走得很快,我在他身后抓着楼梯扶手摇摇晃晃,一阶楼梯蹦一下,颇有些小时候跳房子的欢乐。
楚令尘在楼梯拐角的地方停了下来,语气平平,别玩了,快下来。
我全当听不见,在一阶楼梯上左右跳动,大喊:踩到陷阱了!不能前进!然后往后跳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还要倒退一步。
楚令尘不说话,就静静站在那儿。
他在等我,这个发现让我很不爽,我一步一步往后退,退回了上一层楼,我攀着扶手,胸口压在手臂上,探出半个身子去看下一层楼的楚令尘。
楚令尘,我叫他,他抬起头来看我,你是不是故意带我来这个学校?楚令尘语气很平淡:你该上学。
那怎么这么巧?你的学区房附近就这所学校?他似乎笑了一下,不是还有两所吗,嗯?你难道更喜欢那两个?我回忆了一下,路上似乎是还有一所校门上漆都快脱落完的技校和一所带附属幼儿园附属小中学以及附属医院的私立学校。
这么一想还真是这所学校是最好的选择。
我往回缩了缩,把下巴垫在手背上,那为什么又那么巧?齐氚刚好在这所学校?楚令尘回避了我的直线提问:交个朋友也不错不是吗?呵,交朋友啊我忍不住笑出声,拖长音道,那你不觉得我应该交个新朋友比较好吗?新的、不认识的、不出现在我任何回忆里的,朋友。
这次我相信楚令尘是真的笑了,虽然我没有听见他的笑声。
小七,我听到他说,他就是你的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