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哥会来的。
我只能这么告诉自己,然后压抑住心中的恐惧,咬牙承受着对方的拳脚相加。
他来了。
但这次不会了。
这次救我的人不会是他了。
我晕晕乎乎,眼睛都很难睁开,只感觉到落在身上的拳头没那么密集了。
女人身上的香气笼罩着我,混杂着血和烟的味道,呛得我直咳嗽。
咳出来的一口口都是血,我有些担心我没被打死,反而会吐血而亡。
我听到一阵小小的刺溜声,像是皮革触碰到火的一瞬间,一股焦味窜起来。
我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疼痛。
操啊,这疯女人,烟头往烟灰缸里按不知道吗?往我脖子上招呼是干嘛啊?我勉强睁开眼:雯雯姐你还抽烟啊,孕妇不能抽烟话还没说完,我就感觉到脖子上按着那截烟头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你怎么敢提孩子!她尖叫道。
啧,我忍不住又想翻白眼。
一个死胎,至于吗,装得还挺像。
有人比我先开口:雯雯,手拿开。
随行医生简单的给楚令尘包扎了伤口,他有些滑稽的歪着头,靠在椅子上,语气虚弱,气势依旧不减。
他重复道:把手拿开。
雯雯的眼泪把妆一并打湿,她浑身颤抖,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掐死我。
你为什么还是护着他!他是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他揉揉眉头,神情有些疲惫。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我这个出生入死的兄弟刚刚还想要置他于死地。
他背叛了你!雯雯对着他大喊,还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她站起来,狠狠地盯着我,像个复仇女神开始她的审判,穿着高跟鞋的脚直直地朝我脸上踩过来。
大概是抱着要把细细的高跟鞋跟钉进我眼眶的想法吧。
她没能成功。
她现在离我很近了,躺在离我不过几十公分的地方,血从她白皙的胸脯涌出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子弹瞄得挺准的,不过不是马上能死的程度。
应该还能再发表一番遗言。
不过看来她不太珍惜这个安排后事的好机会,她直直地盯着我,气若游丝:为什么不是在问我。
你知道为什么选了你吗?楚令尘抬起一只手擦枪,嘴角的笑容漫不经心,一如平常。
是啊那么多女孩雯雯眯上眼,似乎也陷入了迷惑之中,明明有更年轻漂亮的女孩所以对楚令尘产生了什么不应该的幻想吗?听着他们的对话,我都有点同情雯雯了。
和我一样悲惨。
妄想楚令尘,就是这世上最悲惨的事情。
因为小七喜欢你。
他说。
雯雯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怪异,看向我的眼神有点不一样了。
真他妈的。
我只好竭力用我猪头一样肿的脸挤出一个微笑:文珊姐,你还没拿金曲奖呢。
雯雯以前当模特是为了赚钱报音乐班当歌手,雯雯是她的花名,她唱歌的时候叫文珊。
名字有点土,歌也不是会大红大火的程度。
小歌手没什么活,半夜会主持情感电台,没什么人听,她就自己唱歌。
我那时候昼伏夜出,半夜回到自己的小出租房,脑子里全是分解的尸体和流动的血,怎么都睡不着。
没有手机电脑电视机,就一个上任租客留下来的收音机。
隔着电流,我听到那个女孩的歌声,就像是遇到了另一个寂寞的自己。
我整夜整夜睡不着,整夜整夜听她唱歌。
我有时候在外面,就会用公用电话跟她联线,我还给她写过一次信,我说我是一个辍学的小男孩,很想认她当姐姐,因为我喜欢她的歌。
没想到我收到了回信,就在我搬家的那一天。
她字远没有声音甜美,有些丑,写了两段,第一段谢谢我喜欢她,她很高兴,第二段是我可以叫她文珊姐,但一定要回去念书、要好好生活。
我跑到电视台找她,一直等到天快亮,才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孩儿走出来,我喊住她,把从花店买的花交给她。
她先是吓了一跳,收到花又很开心说谢谢。
那时候太晚了,好多花店都关门了,那一束还是别人不要了的,放在柜台里焉儿得像咸菜。
可她却宝贝得不得了,一直说谢谢。
文珊姐,我被夜风冻得说话都有些结巴,我会活得特别好,你也要。
是你啊。
她说。
我会很有出息的。
我有些傻气。
我会拿金曲奖的。
她笑眯眯地回我,和我击掌。
最后我们说了再见。
等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年后了,她不叫文珊了,比原来更丰满一些,化很浓的妆。
我也没再听过她唱歌。
我也抽条了,不再是干瘦的小男孩样子,脸上也刻满风尘仆仆,也不会再在半夜听广播,我没有了喜欢的明星,喜欢谁就是看上谁,总会被搞到床上,没什么意思。
但我其实还是想听她唱歌。
直到有一天楚令尘叫我出去吃饭。
我很忙,但是楚令尘不会管这些,他的话对我来说就是命令。
等我风尘仆仆地赶到他定的包厢,打开门就看到他抱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接吻,手放在那女人的屁股上,整个包厢都是暧昧的水声。
我僵住了。
楚令尘亲舒服了才有空搭理我,他让我看那女人的脸,话语中似乎有些隐隐的得意:你看,是她。
小明星啊。
我说。
我心里很清楚,楚令尘他妈的就是故意的。
他看见过我在出租屋的门上挂文珊的海报,我还买了她唯一的一盘专辑,被他不小心摔坏了一个角,只能放在床头柜的最下层。
他也不怎么招呼我,就和文珊、不,是雯雯调情。
而那天本应是我的生日。
我不知道是忙着帮他处理事情而忽略了自己的生日惨还是喜欢的小歌手成了他的小情人这件事惨,或者他明知道我不会拒绝他依旧把我叫来看他和别人调情惨还是他根本记不得我的生日甚至记不得我对海鲜过敏而叫了一桌子的海鲜惨。
谁知道呢,他妈的我就是那么惨。
当时我怎么做的呢?我恶狠狠地夹起一块龙虾肉塞进嘴里,然后惨烈地进了医院。
我早就该知道这事儿不是吃一顿海鲜就能翻篇儿的事。
雯雯、不,现在要叫她文珊。
她变得温柔起来了,她看着我,说:是你啊。
就像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我不敢看她。
她说:小意,我其实差点就得金曲奖了。
我听出来她叫的是小意,不是平时虚情假意的小一。
因为我当时写信的落款叫陈意。
我知道。
我鼻子有点酸。
最后她说:对不起啊。
我还没来得及说没关系,楚令尘就干脆地补了一枪。
血溅到我脸上,和我伤口上的血混到一起。
有些疼。
你真是个垃圾啊我有些恍惚。
门外响起一阵枪声。
楚令尘抬起眼:你干的。
不是疑问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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