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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湄追随着他的视线,发觉了他的意图。
她望向门外,不明白为何她见不得旁人,但转念一想,谢峤在朝中向来洁身自好,若是被同僚撞见带着夫人在花楼私会,传出去确实也不大像样。
她环顾一周,瞥见被桃红床帷罩着的床底。
她小时候和府上下人们玩捉迷藏的时候,也藏在床底过,谁都不曾找得到她。
她当即躬身,掀起床帷,径直钻了进去。
眼前落入一片黑暗,她枕着手臂趴在地上,嗅到些幽幽飘来的暗香。
像她这般体贴的小女娘可不好找了。
她心中自夸道。
谢峥见她主动钻进了床底,心底泛起一些愧疚,最后妥善地环视一眼,没发现什麽异样,这才往门口走去。
屋门陡然打开,谢峤并没有即刻迈进来。
两人彼此沉默,身旁的空气充斥着尴尬。
谢峤淡淡瞥他一眼,见他鬓发齐整,耳后微红,脸上并没有沾染女子的口脂,刚稍稍放下心,却陡然发现他如今只穿了件中衣站在自己面前。
没记错的话,他方才见他时,他也没有穿外衫。
已经发展到脱衣裳的地步了吗?
“……屋中可还有旁人?”他委婉问道。
有些事是不便让旁人知晓的,尤其是事关细作。
“没有。”
谢峥面色不改,笃定道。
弟弟虽一向恣意,却也断不会拿正事玩笑,见他如此,谢峤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应是方才自己闯入时撞见的女娘早已离开,如今这房内只有他一人。
谢峤有些不放心,再次环顾四周,确信无人后,道:“我方才在栏杆处发现了那枚印记的雕刻,不是偶然,每一根上都有,与上面的漆画相辅相成,此间应当是那些细作的据点,亦或者,长居着他们之间负责联络的人。”
谢峥颔首道:“确实如此,这些时日,我心中已有三个可疑人选,只待一一核查。”
“是谁?需要抓起来问讯吗?”
“不必,已经放了些假消息,日后必有大用。”
……
怎麽还没说完啊。
床下,崔湄觉得莫名有些疲累。
这里黑暗又狭窄,呆上片刻也罢,呆得久了,便会发现连翻身都不能。
“战事将起,你先不必打草惊蛇,暗中盯紧此处便是,待北境大捷后一起清算。”
“嗯。”
她百无聊赖,只得在床下静静听着两人对话。
谢峤的声音她自是熟悉,只不过,她听着听着,发觉另一人的声音与他极为相似。
相似也罢,反比他言语间更具“谢峤”该有的冷淡气质。
比谢峤更像谢峤的人……
她想着这句谬论,不自觉轻笑一声,稍稍舒展了趴麻的腿。
两兄弟不约而同地被这道轻笑吸引而来,而后一眼便瞧见大红床帷下透出的白衣一角。
白袍纹鹤,鹤上还缠着一片几近透明的薄纱与银链。
谢峥瞳仁微缩,不动声色地蜷了蜷手指。
完了。
谢峤心中更是複杂。
难怪弟弟没了外袍,原是赋予佳人了。
那女子分明还在,他竟这般不避讳地在此议事?
他再喜欢,也不过是烟花柳巷中的女子,岂能听得这些?
谢峤看着谢峥的眼神陡然转冷,带着浓浓失望。
他再次细细审视四周,发现屏风后的桌案上搁这一块碎布。
正是与他外袍一模一样的布料和纹样。
竟连衣裳都撕碎了。
破碎的外袍,藏匿的女人,不分场合,不明事理。
好啊,他竟不知,弟弟何时竟变成了这般?
夏时香
看来无羁是常年在外,无人拘束,把那些兵痞子的习性学了个遍。
在家中与崔湄走得近也就罢了。
不管怎样,她也是高门闺秀,官宦之女,家世清白。
虽然性子娇纵了些,但总不至于和他做下什麽太过出格的事情。
却没成想,如今他竟学会了上花楼找女人寻欢作乐。
约他洽谈是真,金屋藏娇也是真。
只是不知他整日借着探查细作之名泡在此处,究竟是为了线索,还是为了这藏在床下的女子!
与他叙话之时,想的是早日追查出他们所图之何,还是想着早些将他打发了,好来与这女子相会!
谢峤眼眸森然,清冷嗓音中抑着怒气,几番压了压,开口询问道:“你可还有什麽事吗?无事的话,你我一同回府罢。”
他没有即刻发作,已是大大给了他颜面,还望他不要不识好歹。
谢峥迎上他的视线,见他眼皮轻擡,瞳仁里似凝着冰霜。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