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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如今永寿宫前后宫门均被封锁,可主殿内却是兵力虚空的,且留下的都是些刚刚归顺、军心不稳的墙头草。
那些禁军,吓唬吓唬那些大臣还行,真打起来,实不堪用。
贺知风眼皮跳得厉害,若此时真有人突然杀进主殿,后果不堪设想。
他忽而转头望向永寿宫那巍峨的殿顶,冷汗已从后颈淌下。
不会这麽巧的。
这过于邪门了。
而此时,主殿内。
一大群人跟着跳进了华鹤池。
可那池水咕噜咕噜涌动着,只见人跳进去,不见活人跳出来。
“池水、池水有异!”有人害怕起来,“池子里有吃人的怪物,快射箭!”
“不许射箭!”魏国公制止道,“太子殿下还在池中。伤了殿下,谁来负责!”
“救人!快入池去救人!”
更多无知的小肥鸭扑通扑通跳进了“煮沸的大锅。”
渐渐的,池水的颜色变了。
人依旧有去无回。
衆人心里越来越毛。
忽然间,池水大作,喊杀声乍起。
一大群湿漉漉的人如神兵天将一般沖杀出来。
生路
万籁俱静, 星月在水。
金色字网下,数不清的方块字如流星坠落。
那些曾经书写着季清川与李长薄过往的文字,如泼天洒下的流星雨,坠入湄水中, 继而湮灭。
清川立于湄水边。
满川破碎的字影浸湿了他的衣摆, 浮游于他脚边,他垂眸读着那些已经失去光彩的字影, 如同徘徊于忘川河边回望一生的幽魂。
苏陌问他:“原谅, 宽恕,还是放下?”
回应苏陌的只有湄水温柔的风。
苏陌不忍再打扰他, 就这样静静陪着他。
清川平静地将自己的一生读完, 再擡头时已是大梦初醒,他癡癡道:“原来,这就是季清川和李长薄的故事。”
他看向苏陌, 星月般的眸子已淡了悲喜:“原来这就是我的一生。”
“清川。”苏陌心头一紧。
“是你写就了我们。”
苏陌喉间发紧:“是。”
“肝肠寸断,刻骨铭心,真是让人难过的一生。”
“对不起。”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苏陌笨拙道,“为你写了这样的人生, 我很抱歉。”
“昔年, 三月初三, 上巳祓禊,我与他相遇于湄水, 我曾以为他是我的良人……”清川出神道,“早知如此断人肠, 何故当初莫识君。”
清川仿如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他神伤道:“我与他自出生起, 便命运相连,断不了,离不开,轮回百转,怎麽忘也忘不了……忘不了,放不下,癡念起,妄念生,生生死死,来来去去,不得解脱。”
“我这一生癡绝,皆系于他,我曾恨自己没用,为什麽忘不了,为什麽就是放不下?今日我才知,原来这是写书人为我在命格里写下的孽缘,一生羁绊,不得解脱。”
清川複又看向那些浮游的字影,那些曾经缱绻缠绵、柔肠寸断的爱与恨,而今皆化作一江秋水,随之逝去。
“原来,我所念之人,所癡之事,皆为虚妄,原来我与他,不过是这虚妄世界里任人支配的文字。”
“如果你真的是写书人,”他苦涩一笑,徐徐转身,“请为我解绑吧。”
满川字影狂乱地跳动起来。
数不清的字影缠绕于清川脚踝,恋恋不肯放手。
“一切到此结束,伶人太子的故事到此结束。”清川凉声道,“从此山河远阔,生死两忘,季清川与李长薄,永世不再相见。”
金色字网忽然剧烈震颤起来,由主角发散出去,连接着各条剧情线的枝脉开始崩裂,越来越多的文字如流星雨疯狂坠落。
苏陌仓惶看向那漫天星雨,这个他曾经一手构筑的书中世界正在分崩离析。
苏陌没想到清川会如此决绝,他差点忘了,自己笔下的季清川是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
“他未必能忘。他重生再生,桩桩件件,只为求你。”
“清川累了,不想要了。”清川忧伤地向草泽深处走去,“谢谢你带我到这世间走一遭,生为你的笔下人,我很荣幸。”
“清川!”
他越走越远,修长的身形,连同湄水,以及满川坠落的字影,都如泡影一般开始消散。
“清川!”苏陌追上去,伸手去拉他,却只抓了一手虚无的泡影,揪心道,“你要去哪?”
“我要走了。”清川梦呓般喃喃道,像一只已经毫无生念的幽魂。
“既然要走了,为何不放下这枚哨子?”
清川身形一摇。
“放下这枚哨子,方能真正解脱。”苏陌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