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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主人好些了没,今儿这事太离奇了,又关系到公子,要不要同主人说呢?
转念又想,主人伤得不轻,公子又很伤心,要不还是……等等吧。
等主人好了再说。
内殿那头,安喆将苏陌强行拽去了湢室,三下五除二去了他的外袍,将他连人带中衣按进了汤池中。
安喆怒其不争道:“振作点,他死不了!先将自己收拾好了,听到没有!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些人都玩完了!”
宫人们吓得要死,这位安太医究竟是什麽门路,竟然敢对嫡皇子大小声!
安喆转头又命令宫人:“好好伺候你们殿下,这药汤必须泡够时辰,针灸、煎药,一样都不能少,结束之前,别叫他出来妨碍我!”
“是……是。”宫人心惊胆颤应道。
苏陌唇色发白,泡在药汤里仍旧瑟瑟发抖。
安喆叹了口气,道:“我负责他,你负责自己,可以吗?”
苏陌牙齿打着颤,点点头。
安喆得到承诺,风风火火出去了。
苏陌四肢僵硬,扶着池沿哆哆嗦嗦吩咐道:“别、别让我睡着……看我快睡着了……就就叫醒我。”
“是,殿下。”宫人躬身跪在一侧。
水汽氤氲,药效渐入肌骨,全身微微发烫,身体仿若被包裹在一个温暖的、柔软的容器里。
耳边渐渐只剩下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还有咕噜咕噜的水声。
像孕育新生儿的子宫。
苏陌无力地垂下眼皮,神思恍惚间,他似乎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
“苏陌。”
苏陌枕着双臂,那声音近得仿若就在鼓膜边。
“别怕,苏陌,我与你同在。”
苏陌微蹙眉,隐隐约约中,他仿若看见了另一个自己,正是上回昙花一现的那位白衣短发苏陌。
可不同与上回站在海边的白衣少年,这一回,他的病情似乎加重了。
他手臂上缠满了针管,面色惨白躺在病床上,他唇边带着笑,眼眸像夜空里的星星。
这一切是如此真实,真实得苏陌甚至可以听到病房外的海浪声。
苏陌鼻尖一酸,他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个苏陌此刻正承受的病痛,那曾是他一夜又一夜独自承受过的苦难。
“你……还好吗?”苏陌问道。
“我很好。”那位苏陌微笑着,“我的任务还未完成,我不会放弃,我会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所以,也请你别放弃,好吗?”
苏陌的眼眶立马红了。
“别哭,苏陌不哭。”病床上的苏陌朝他缓缓伸出手,道,“同我一起破局,这次我们一定会成功,好吗?”
“好。”
苏陌颤抖着伸出手,隔着悠悠时空,握住虚无中的那只手。
冰凉,清瘦,却充满着力量。
“殿下,时辰到了。”一块温热的巾帕覆在苏陌额前,苏陌陡然从梦中惊醒,鬓间全是细密的汗珠。
他被人伺候着,恍恍惚惚更衣,恍恍惚惚趴在矮榻上接受施针,又恍恍惚惚喝下一整碗清苦的汤药。
雨声缠绵,夜更深了。
身上的寒气渐渐退去,苏陌在梦中出了一身大汗,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苏陌忽的在一阵心悸中醒来。
身下是软软的锦枕,背上盖着薄被,榻边烛火已燃尽,化为一缕青烟,苏陌喉间干涩,辨认了好一会才认清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他问道:“掌印醒了吗?”
“未曾。”守在榻边的宫人细声答道。
“什麽时辰了?”
“寅时三刻了,殿下。”
苏陌身上仍旧绵软无力,道:“扶我去看看。”
“是。”
外殿十分安静。
安喆伏在窗边的案几上睡着了,显然是累坏了。
秦老不知何时也来了,正坐在安喆身边,点着一支烛火磨药,瞧见苏陌来了,秦老忙起身。
“嘘——”苏陌示意他别声张,随后朝他甩甩手。
秦老知道这是请他回避的意思,他识趣地收拾东西,悄悄退出去了。
苏陌端起窗边案几上的烛台,慢慢走向裴寻芳。
暖色烛光森*晚*整*理渐渐将床榻包围,苏陌望向昏迷中的裴寻芳。
苏陌从未如此仔细地看过他睡着时的模样,柔光抹去了他身上的狠戾与锋利,这张脸呈现出不同于往日的平静与温柔。
苏陌瞧见他发髻散乱,脸上还沾着未擦尽的血污,便道:“去打两盆热水。”
“是。”
苏陌卷起衣袖,小心翼翼为裴寻芳取下发冠,拿起一方湿锦帕,一点一点为他洁面。
细细看来,这人的眉眼、脸型、唇,甚至鼻尖的那一颗小痣,无一不长在苏陌的心尖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