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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苏陌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许是今夜天神醉了,错把白云揉碎成了雪。掌印,城南的花该谢了,求点别的吧。今夜无论掌印所求为何,我允你。”

烛影晃,帐轻摇。

裴寻芳翻身将苏陌压在衾被间,十指深深嵌入肌骨,他还有千千万万句话要问苏陌,可充斥于胸腔的诉不尽的情感最后只凝成两个字:“别走。”

别走。

求你,别走。

是交易也好,是游戏也好,别走,求你。

那一年,暮春时节,在夏天来临前,帝城飘起了雪。

大雪足足下了七日。

雪停那一日,长乐元年四月三十日,新帝薨。

-

不夜宫前堂,人们正为新上演的戏目喝彩着。

而瑶台上,裴寻芳望着一身红装的苏陌,枯红了眼。

那些脑海中的画面太过真实,真实地就像刚刚经历过一遍一样。

裴寻芳心中紧绷的大山倒了。

他以为时间已沖淡一切,可所有的以为在此刻土崩瓦解。

他想吻苏陌。

想撕掉他森*晚*整*理身上那件繁複的华服,想抱紧他,让他毫无保留地在自己怀里,就像过去一样。

这念头一旦産生便变得非常可怕。

而眼前的苏陌还如不知情的小羊羔,毫无防备地望着他。

“耳坠子?”苏陌尚未擦唇脂,苍白的唇略显病态,他眼睫颤了颤,道,“掌印喜欢看人环佩叮当的模样,不妨去寻女子。”

他甚至往后退了退:“我不喜欢戴耳坠子。”

裴寻芳绷着脸,一把将他捞回来。

“别走。”他说。

“什麽?”苏陌问他。

裴寻芳双臂环住苏陌的肩背,一点点将人摁进怀里,像一只受伤的狼小心翼翼地将羔羊圈入怀里。

他垂下头,而后将脸埋进苏陌颈间,嗅着他身上的香,压低声音道:“自古明月作耳珰,公子这般颜色,不戴耳坠子可惜了。”

“在大庸,男子戴耳坠子代表什麽,掌印不会不知道吧?”苏陌蹙眉看着这个莫明其妙抱他的人。

在大庸,登记在册的男伶人共计七千余人,他们无一例外,从小便要穿耳洞,服用阻碍性特征发育的秘汤,刺穿的耳洞既代表着他们的贱籍身份,又时刻提醒着他们,必须顺从,必须卑微,必须臣服。

而男伶人戴上耳坠子的那一刻,便是将自己如供人取乐的宠物一般奉上去,是讨好、是以色侍人的开端。

在这本书里,苏陌笔下的季清川仅仅戴过两次耳坠子,一次是十五岁时初登台,一次是十九岁那天的宫宴,第一次让他成为了帝城第一伶人,而第二次,要了他的性命。

在那些猎色的客人眼里,看一位绝色男伶换上女装、戴上耳坠子侍奉身侧,天然就比看女伶献媚更能勾起征服欲。

看娇郎含羞半推脱,看庭后春生玉树花,这是深宅后院里体会不到的快乐。

可裴寻芳让苏陌为他戴耳坠子,是什麽意思!

苏陌并不反感戴耳坠子,在现实世界,谁还没有个耳钉自由。

可放在眼下,未免不让人恼火。

他哪里又会知道,耳坠子对裴寻芳意味着什麽。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今日这不夜宫歌舞升平,倒叫咱家迷了耳目,也生出些虚无缥缈的奢望来。”裴寻芳深嗅着苏陌的体香,呢喃道,“公子就当施恩于我,为咱家破例一次,好吗?”

这人到底怎麽了?

平日也没见他如此模样。

苏陌心里古古怪怪的,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也说不出那一句“不行”。

苏陌掰起裴寻芳的脸,竟见他素日严酷淩厉的凤眸,此刻竟是湿漉漉的,像雨夜里浑身湿透无家可归的孤狼。

苏陌心一惊:“掌印怎麽了?”

裴寻芳眸光暗下来,他牵住苏陌的手,说道:“公子可还记得,你来见咱家的第一天曾说过,想让那些想害你的恶人下地狱?”

苏陌眼皮一跳:“没错。”

“今日,咱家就帮公子,将他们一起赶进地狱。”

红枫

上巳至谷雨, 不过二十余日。

可苏陌竟生出了一梦数十载、草木一春秋的错觉。

当初他由小太监领着走向那座白色营帐时,湄水两岸歌舞百戏,鳞鳞相切,好不热闹, 如今, 楼下依旧戏台声高,妙舞笙歌, 而他要见的那个人, 已宿命般融进了他的眼里。

苏陌眼睫颤了颤:“掌印要如何做?”

“这恶鬼让咱家一个人当便够了,咱家要公子这双手干干净净的, 不染血腥, 只握着我一个人。”裴寻芳抚摸着苏陌指上的君韘,哑声道,“咱家将誓死护公子周全。”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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