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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裴寻芳不是第一次说了。
过去苏陌笑他一个笔下人不自量力癡心妄想, 而今,苏陌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也更加无法无动于衷了。
“掌印瞧我今日这枫林晚妆,颜色如何?”苏陌问他。
裴寻芳的目光炙热而沉甸甸的:“自然是极好的。”
“比我母亲如何?”
“公子像极了长乐郡主,又别有一番风韵。”
“与嘉延帝李毕寝宫里的那幅画像相比呢?”苏陌眉目流眄。
裴寻芳被他看得心神一蕩:“不及公子。”
“长相思兮长相忆,乐事与良辰……为着曾经的一眼万年, 固执地守着心中癡妄, 得不到便毁灭, 掌印,这样的人, 要如何逼他发疯?”苏陌靠近一步,继而圈住裴寻芳的腰。
他的腰劲瘦而有力量, 给人莫明的安全感,苏陌道:“于嘉延帝李毕而言, 谁是那支最锋利的箭,掌印比我更清楚。掌印,我没有那麽弱,我们的合作不是一方对一方的保护或恩赐,而是比肩而立交付后背的战友。”
裴寻芳道:“公子当真想好了?”
“掌印不也想好了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苏陌目光坚定道,“杀人诛心,这一次,换我来捕猎,请掌印为我布下大网,咱们打一仗漂亮的,好吗?”
裴寻芳根本无法劝阻。因为他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他的苏陌向来如此孤勇,而裴寻芳能做的,便是做他身后最强大的后盾。
“掌印可别像上次一样,来太晚了。”苏陌轻笑道,“虽然我没心没肺,但也会害怕的。”
裴寻芳狠狠抱了苏陌一下。
苏陌仰起头:“唇脂还未擦,请掌印为我完成这枫林晚妆。”
裴寻芳眉心一跳,因为他又看到了苏陌眼中那似曾相识的、舍弃一切的狠意。
一抹朱色上檀唇,遮去所有病气。
裴寻芳最后拿起妆奁台上的面帘,细致地替苏陌戴上。
金色面帘如流星闪烁,遮去他半边容颜,只露出一双出尘绝世的眸子,还有额间那枚精巧夺目的红枫。
“公子甚美。”裴寻芳嗓音低哑。
“等我回来。”苏陌莞尔一笑,当即松开了裴寻芳。
裴寻芳怀中落空,一股莫明的不安直袭心头。
苏陌走了几步,忽而停住,回眸望他:“雨生百谷,万物重生,掌印,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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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宫前堂一楼。
两名执事领着一群小厮风尘仆仆沖进来清场。
“诸位诸位,请速速移步二楼内席,不夜宫已经在二楼为诸位準备了休息区,此处不可再逗留了。”
不明所以的衆人一头雾水被赶上了二楼,到达二楼再往下看时,才发现各处门窗已被封住,不透一丝日光,而他们方才所站的地方,已然是一汪碧水。
原来那不夜宫的一楼前堂本是一个圆形下沉式空间,戏台子搭在正中央,四面八方排列着多道供客人坐下看戏的曲型长凳,如今这空间里引满了水,便宛如一个碧玉妆成的水镜。
百余盏芙蓉玉凤灯挂于阁顶,如璀璨星河般映入水面。
酉时未到,楼外夕阳初斜,这里已是星河灿烂。
“这就是传说中的不夜宫水镜吗?”一人惊讶道。
“春三娘这回是下血本了,据说这水镜自建成后,还从未使用过,今儿是来了什麽贵客麽?”
“不愧是帝城第一伶人啊,这个排场……”
这时,一人嗅了下鼻子:“什麽东西,竟如此香?”
衆人这才察觉,果真异香扑鼻,再一看,那水镜中不知何时蒸腾起一片水雾,雾中缓缓驶出一叶小舟,小舟上坐着一名白发琴师,抱琴而奏,看不清容貌。
一时水雾氤氲,仙乐袅袅,恍如到了瑶池天宫。
衆人正惊叹此景恍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又听一个声如洪钟的声音大声宣布:“酉时将到,竞礼即将开始!请诸位肃静,非竞价不可喧哗。现在,请点灯师撤灯!”
此话一出,立即引来反对。
“为什麽要撤灯?”三楼雅间的一名客人问道。
“对呀,咱可是花了真金白银点的灯,为何要撤?”五楼又一人大声疑惑问道。
“季公子今日选的是‘星落不夜宫’,最后能留下的灯才是获胜者,那些已经离开的客人,已经放弃了竞礼资格,灯自然不能留着。人走灯撤,请各位爷谅解。”
“撤得好!”四楼探出一位鬓间簪花的男子,他左拥右抱,吃着怀中美人送入口中的葡萄,大笑道,“快撤!将那些胆小鬼的灯都给爷撤掉!别妨碍老子抢美人!”
一盏又一盏芙蓉玉凤灯被熄灭又撤下,堂内光线暗下去一大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