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是十恶不赦之重罪,若是不用极刑以儆效尤,以后人人都敢效之,让天下人该如何看待?!”
那朱思敏沉默许久后才道:“我们并非是替太子谋逆之举辩驳,只是举朝皆知,太子殿下是为于遂生一介小臣的性命才犯下此大罪……”
“我等虽未受过太子殿下什么惠泽,却和于遂生一样,感念于殿下愿为微末之人出头的恩情。”他看了一眼承平殿门口高大的石柱道,抬头道:“如今万万不能看着你们如此满口胡言污蔑诋毁殿下……”
“落井下石,非君子之举。”他回头扫过众人道,“报君黄金意,才是圣贤之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他忽然冲向一旁柱子道:“我愿以此命死谏,只求陛下能留殿下一条性命!”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以头触柱,撞了个头破血流。
场面一下子就失控了。
最后竟以一死三伤的惨烈代价收场。
岑云川坐在灯下,影子模糊的一团,看起来十分单薄。
“未曾想到,有一日我竟也成了朝堂不安的祸根。”
最后,他闭上眼道。
火光的影子一耸一耸的,在眼里上留下赤红的残影。
“姑姑,去把所有邸报拿来。”许久后他才道。
长宁有些吃惊。
宫里送来的邸报快要压塌了书案,他都不愿意多看上一眼,怎么这会儿又突然起意要这玩意。
还记得第一份邸报送来时,他挑眉讽刺道:“陛下什么意思?给我一个废太子送这种东西来?”
邸报分很多种,宫里送来这份,是记录皇帝日常起居、诏令,重要官员任免、升迁,以及军政要务和各地灾情匪患等事宜。向来只有朝中重臣才会被专门抄送一份,以便及时了解朝局动向。
他越是不肯看。
邸报送来的越是勤。
这父子两虽不见面,却好似用这种方式互相较着劲儿。
长宁招呼人将成堆的邸报依次抱了来。
岑云川一封封拆开,就着烛光,看了起来。
他看得很快,只大概扫到,说岑未济新任命了陈席为右相。
对陈席这个人,岑云川还是有几分印象的。
当年有一个府帅杀了一批前来投奔的降将,险些酿下大患。
最后还是陈席带着百十号人,持旌节直闯正在观望局势的敌军营地,靠着一番口才,和其自身的勇猛气概,成功说服了其他心思动摇的降军们。
但这个人最大的本事不在此。
而是极会理财。
他经营的北道,背靠沙漠亦能年年节余。
上面还说,岑未济亲自到京郊举行籍田礼,向民众劝农课桑。
一眼下来,其他的都没看到多少,全是岑未济最近干了什么,又干了什么。
他看完后,就着旁边的烛火,竟将邸报和宫里的折子一并点燃。
长宁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只能跪下凄凄道:“殿下……您……怎么能烧……”
所有人都对他如此犯上的举动不敢吱声,全都看着他将所有纸张一封封的烧了个透。
“还请姑姑想办法替我给他们捎一句话去,就说我一人身轻,然社稷重,他们皆是国之栋梁,万不可因此而折损,否则我就是身死亦无法安心闭眼……便是老师活着,也断不许他们如此自轻自伤。”直到纸张上的火全都熄灭了,他才站起来道,“另,请替我取一盏灯来。”
“马上就子时了,殿下要去哪?”她实在有点担心,又有些后悔,之前不应该当着岑云川的面说起那些糟心事。
岑云川握紧袖子里藏得刀,假装紧了紧披风的领口道:“出去走走。”
等长宁取来灯。
他不许人跟,自己孤身一人出了门。
小檀寺里到处都是禁军把守,她倒不怕出什么事,只是怕他就这样出去,回头又冻坏了身体。
岑未济正在和诸将推演水战的沙盘,边讲边亲自在纸上飞快批注。
“陛下,小檀寺来人了。”内侍来报。
岑未济写字的笔尖一顿,一大块墨迹在原地滩开,“什么事?”
“是个宫女……”内侍有些为难道,他本不想来通传,可又怕事关那位,若是有点什么差错,都要跟着掉脑袋,所以还是冒死进来了,“说是……太,太子,殿下……”
岑未济抬头,瞥了他一眼,不悦道:“磕巴什么?”
那内侍赶紧跪下。
岑未济却已是不耐烦,挥手道:“让她进来回话。”
长宁一进来,便跪下,哭着道:“陛下,求您快去看看吧……殿下,殿下他疯了……”她鼻尖和耳朵冻的通红,两眼皆是惊惧。
“太子怎么了?”他侧过头,显然不是问已经彻底慌乱的长宁。
而是问向一旁的禁军。
“太子……太子殿下,他,他拿着刀砍了神主牌位……”小檀寺来的禁军道。
在岑未济目光变得极度危险前。
颤颤巍巍又补充道:“还放火烧了岑氏的宗庙……”
小檀寺里有专门建的皇家宗庙,里面供奉着部分先代皇帝和皇后的灵位。
岑云川作为名义上的岑氏子孙,拿着大刀砍自家祖宗牌位,属实是大逆不道,毁宗夷族之举。
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要是传出去,只怕是要遭人神共愤。
众人连头都不敢抬。
用余光瞄见皇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脚走了出去。
很多年前,岑未济也曾这样风尘仆仆地奔向小檀寺寻过一回人,却扑了个空。
如今再上山,心境却已恍然不同。
他一进了寺门,便沉着一张脸,言简意赅问道,“在哪?”
禁军赶紧在旁边引路道:“后山的石窟处。”
一群人上了后山。
还没靠近,岑未济忽然做了个止的手势,后面跟着的众人赶紧刹住了脚步。
他一步一台阶地走了上去。
在小径的尽头是一个不大的平台,沿着山壁,凿刻着不少大小不一的石佛,有的有约莫几层楼高,有的则有一人等身模样。
而那道白色的衣角就出现在那尊等人高的石佛怀中。
上回岑未济来时,这尊佛像还被一层黄色蘸布严严实实包裹着。
而这一次却完整而清晰的呈现在他眼中。
佛像的面容已经在经年的风吹日晒中残损了很多,唯有那双威严而慈悲的双目,正低垂佛目,俯视众生。
而那人正蜷缩成一团,窝在佛像怀中。
佛像高大肃穆,而藏在它怀里的人却孤零而孱弱,慈悲的佛手托住怀中的人,如同一个冰冷而虚假的怀抱。
岑未济不禁放轻了脚步。
可他还没靠近,那个人忽然睁开眼了,隔着风雪看向了他。
“你来了。”
岑未济没有说话,目光落在那尊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