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平齐赶紧起身,也回礼道:“殿下。”
岑云川忙上前将人扶着坐下,刚站定,觉得嗓子有些干疼,他便捂着口鼻轻轻咳了几声。
“听闻殿下昨夜出去喝了一宿酒,天亮才归?”元平齐问。
岑云川咳完抬头看了一眼老师,见对方板着一张脸,不免有些心慌,但也不敢撒谎,只得如实道:“因是上元节,学生便想着去凑个热闹,见城中四处喜庆欢愉,心里高兴,逛着,逛着……就多饮了几杯。”
他不想供出岑未济来,所以只得含糊其辞。
元平齐轻轻放下纸张,叹了口气,语气和缓了几分道:“殿下也不必遮掩,臣知道您与陛下昨夜在一块儿。”
岑云川诧异的抬起头。
元平齐道:“昨夜均州急报,宫里四处找不到陛下,就将奏报送到了中枢来,后来还是朱雀门的门将派人来,说陛下与殿下在一处。”
岑云川这才放心的耷下脑袋。
元平齐却不高兴地道:“陛下也是,哪里不能饮酒,偏将殿下带到那四处无遮挡的城门楼上去,若是见了风,以殿下的身子骨,怕又要将息上月把天气。”
岑云川赶紧替父亲辩解道:“是我提出的,并不关父亲的事。”
一急,不免又咳了起来。
元平齐看了他一眼,怒其不争地道:“殿下孝顺是好事,却也不能事事都从着陛下。”
岑云川不知说些什么,只能垂手站着。
元平齐道:“我三十来岁才有了第一个孩子,陛下十六岁便有了您,这如何教养孩子问题上,我与陛下有诸多不一的地方,我也知道,这些年您夹在中间也不好做。”
“父亲与老师都是为了我好,云川心里都明白。”他道。
两人说了几句,元平齐站起来道:“今儿是十六,本不该登门来做这讨人嫌的事,但老臣不来又不行……殿下与旁人都不一样,您是储君,旁人还能趁着节庆休一休,您却休不得,明日便又是朝会,倒是陛下定会问及均州之事,您到时心下必然得有成算才是。”
岑云川把原本想要出去溜达一圈的念头拼命往脑后塞了塞,面不改色扯谎道:“老师说的是,您来之前,学生原本就打算去敬晖堂的。”
“那正好,一路吧。”元平齐一听这话,欣慰的点头道。
岑云川刚刚那口偷偷吐出去的气瞬间又提了回来,因熬夜加之宿醉,即使强打起精神,他神色中仍带着几分倦怠。
元平齐见状劝道:“酒可小酌,但不能贪杯,自古以来,多少人因喝酒误事或是失言,殿下需得警醒才是。”
岑云川呐呐称是。
太子要上课,诸位师傅哪有缺席的理,汤殷被从自家酒席上匆匆喊来,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坐在了案几后。
师傅和学生都是一脸恍惚模样,只有陪坐一边的元平齐,神采奕奕,目光如炬。
两人受到他的精神鼓舞,也不敢倦怠,认真的温习起功课来。
课上了一半,宫里忽然来了旨意。
三人连忙起身接旨。
随旨意一起来的,除了宫里宣旨的太监外,还有三位新的先生,分别是宣平年状元郎席训初,和翰林院大学士赵延纪、聊奉楼。
岑云川看着这三位新老师,面无表情的望向前来宣旨的内侍监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冰冷而直接,那太监将手中拂尘一拢,赶紧道:“陛下的旨意,从今儿开始,殿下的经文子集课业的老师,便换成这三位大人。”
岑云川直勾勾盯着他问:“之前的汤先生和万先生怎么了,为何要换人?”
这汤殷和万才英都是由元平齐举荐上来的,教了他多年,学问深厚,兢兢业业,如今毫无理由就突然被撤下,别说是他们,就连岑云川本人都难以接受。
那内侍监从容掏出第二封旨意。
圣旨中明明白白说道,将汤殷调去了一个听着不错实际担着闲差的外放部门,而万先生,则是称对方年事已高,恩准回乡颐养天年,因教导太子有功,特赐黄金千两。
大家都淫浸官场多年,是不是真升任,真恩宠,这里面的门道一听便知,那内侍监压着嗓子,假惺惺笑着恭喜道:“向汤大人道喜了。”
汤殷颤巍巍起身接旨后,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汗流浃背模样,还是元平齐上前拉住他的胳膊轻轻拍了拍,他才勉强镇静下来。
岑云川却是装都不带装一下,当即哗的一下起身,怒道:“既不肯明说,孤便亲自去陛下面前问个明白!”
他扭头就要走,却被元平齐一把拽住胳膊,对方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岑云川虽气得冒烟,却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那新来的翰林院大学士赵延纪恰在这时开了口,用一副老气横秋地口吻徐徐道:“我等奉陛下旨意,来为殿下传道解惑授业,自当勉力为之,既挑了这担子,从今儿开始,我们三人便是殿下的老师。”
这赵延纪已有六七十岁年纪,又历经三朝,在众人里无论是资质和学问都是最够格的,因此也便由他先开了腔。
他既是皇帝派来,又自持辈分高,自不把岑云川看在眼里,见对方摆出一副又不肯接受他们几个的样子,于是带着不满且傲气的语气教训道:“按我朝旧历,太子及诸王拜师,也应按照规矩向先生们行礼奉茶,但我等也不是那迂腐之人,这小礼可免,大礼却疏忽不得。”
见岑云川没动也没说话,直愣愣挺着腰背就是不肯回头。
他便摆出老师的谱来,故作威严地阴阳道:“哼,太子殿下,这便是你的尊师重道之法吗?!”
岑云川背对着众人,手心在袖子里攥紧又松开,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霍然转过头,目光冷冰冰地扫过这个所谓的新老师后,字字清晰地讥讽道:“这世上配得上孤敬一碗茶,称得上一句老师的,唯有右相一人。”
“而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他说罢,一摔袖子,气咻咻的走了。
元平齐和汤殷一看这架势,生怕这小祖宗在气头上又生出事端来,连忙迈着小碎步跑着跟了上去。
“你!”赵延纪哪里被人这样扫过面子,气得直吹胡子瞪眼,差点背过气去,“我要,我要,去,去见,见陛下!!!”
站着旁边的状元郎手疾眼快,一把将人扶住,憋住偷笑,劝道:“您老又是何必,殿下这副脾气本就是陛下宠出来的,您这会儿去告状,少不得又碰一鼻子灰。”
见元平齐迈着吃力的步伐追了出来,岑云川还是于心不忍,没走出几步,就垂手站在门口候着。
元平齐一追上来果然就开口批评道:“殿下这性子,太急躁!太轻率!”
一连落下两个负面评价。
岑云川立在一旁,露出脸不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