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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不会再轻易见到他的宴从月第二天就在门口遇到了他。
从这往后的很多天,只要她出了殿,无论去哪总会和他偶遇一次,他也总是若无其事地和她亲昵说话。
从前享誉六界的大忙人在这些时日中倒成了个在哪里都可以见到的仙人。
宴从月常常怀疑他是不是根本没走,而是一直待在殿外。
所以他们才会一直偶遇,一日未有不见。
扪心自问,宴从月并不是不想看到伏夷,而是他的存在影响过大;同样,她也不想一直将自己都禁于旧日。
他每每一来她都要变得恍惚些,他的举止神情、穿着打扮全都快要她神经错乱。
而且,一看到他,她会不自觉地思索起那日所认定的事是不是又是一场虚妄,是不是她刻意地逃避。
当日他说的话也会準确无误地进入她的耳朵里,她很难做到不去想、不去想是否只是她在催眠自己。
因为,她实在难以分清。
长此以往,宴从月出门练剑的日子渐渐变少,待在藏书阁上的时日渐多。
春日花开,绿意朝阳。
在神界这是每一日、每一时都可看之景。
宴从月坐在绿藤缠绕的窗下书案前,青丝垂地,灰白丝衣随意地穿上,潦草地打了个结。
书案上正摊开了一古书,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符文,符文旁点缀了一些繁複图案。
一观久了,脑仁都开始泛疼。
右手用仙力在案上虚虚划了一个图案,闪现了一下,图案蓦地破碎消失。
她不厌其烦地又重新画了一个,结果又是同样,眼睫微垂,视线从一串串文字上划过,它们一个个跳跃进眼里,剖析着他们的意思。
术法的名字也映入眼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它被写在这一页的正上方,下面介绍了它的用法、作用。
宴从月思绪飘远,手却不停,眼睛微闭,无论学习什麽都讲究个凝神聚气,过多的其他思虑要不得。
一凝神,指间绘成一只眼睛和一只耳朵相交的图案,图案泛起淡淡的光芒,紧接着她的右眼变了颜色,一个人进入眼睛里,看他的同时他也似有所感地看过来。
剎那间,她惊诧的模样与伏夷含笑的模样相对,迟钝了三两瞬息,她错开目光,被打开的右耳没能错过他的声音,他立在碧玉肃穆的大殿当中唤了一句:“阿月。”
宴从月像是被烫到,猛地往后一坐,头发与衣服纠结成一团。
不算多无措,顶多是看起来有一丝忙乱与懵然。
宴从月看着熟悉的人,陌生的地方,画出图案的右手落在木板上,亮起的右眼缓缓沉寂下去,图案上的光芒随着仙力的减弱而暗淡,直至消失。
她这是去看了什麽地方?刚刚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虽然在她的视线里只看到了伏夷一人。
宴从月轻轻捂住右眼,为何去看了他?紧抿的唇透露出了答案。
当时她心中闪过了个人,也就顺理成章地去想了这个人。
从来都是事多难决,心肠易乱。或许是因为最近的事太多导致的她心性不坚。但仔细想来,除了差点要被杀掉这一件兇险之事好像也没其他什麽事。
有的,是有一件,宴从月神色渐深,有一件比什麽都要难搞的事乱了她的心,使她分不清现实与虚妄。
神界常日里都一个模样,可若是遇到了哪位突发奇想的神仙,便会当即换了个模样。
人心易变,神思易改。
无论是人是神都是一种善于改变的存在。
宴从月或许也难逃此话,她複而坐正,眼睛也重新落在书页上。
书案上的书页被平地而生的风吹乱,不知道吹到哪一页,上面是一道短而简略的文字,其他全是空白。
她看得慌乱,愣是一个符文也没入眼。
神思意乱,绮念丛生。
藏书阁的窗横跨半面竹楼层,下面是仙气流转的云层,一眼望去全是白茫茫。
这片白茫茫中陡然出现一道声音:“阿月,刚刚你在做什麽?”声音由远及近,许多温柔、许多情牵。
没待回答,一人出现在窗沿边上,伏夷正居于上方看着她,他环视了下周围。
眼中是宴从月专注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后悔同她说这个地方,说了这之后,她愈加忽略他,而他也更没有什麽理由去打扰她。
不过,要是重来一次为了讨她欢心他还是会这样,他总得有点让她能留恋在这的东西。
转念之间已是坐落在她旁边,忽而一笑:“很不专心。”
不专心形容得恰如其分。
宴从月没法让自己再投身于眼前的书籍上,她侧眼看他,看他不加掩饰的得意神情,道了句:“若是你不来,我会很专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