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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有一人离开,有一人在缓缓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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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河上方,光芒大盛。
有仙在渡劫。
剑鸣之声连绵不绝,嘹亮清脆。
一声声响彻九霄,剑的虚影在天的上方出现,虚影的周围有功德金光出现。
白日盛阳都无法遮住这惹眼的金光。
宴从月于一片混沌中醒来,头昏昏沉沉,她支起身子,看到周围的布置,才意识到这里似是张府。
嘈杂又充满喜悦的声音一个个透过窗户,落进耳中,她推开门,一眼望去是满眼的红,刺眼的红在黑夜中仍不逊色。
红色的帷帐、大红喜字、红色灯笼、装饰红花的物架和还穿着嫁衣的自己。
连来往的小厮丫鬟都穿得喜庆。
她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想起了那一天,特别快乐美好的一天。
元嘉九年,三月初五。
他们成亲的那一日。
一个熟悉悦耳的声音越过嘈杂的声音穿越过来。
“拦我做什麽,吉时已到了。前庭的事便有劳你了。”
有个婆子高声道:“新郎官来了。”
新郎官应了一声,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喜悦。
又一个年老的声音道:“你这麽急什麽?新娘子又不会跑了。”
清亮悦耳的声音传至耳畔:“我当然急了。可不能阿月等得久了。”
转眼间,那人已经越过窝角廊,快要走到眼前,他看到站在廊中的她,眼睛蓦地睁大,笑容更盛,快步朝她跑过来。
他也不顾忌周围人的眼光,拥住她道:“阿月,我就知道你和我一样,是不是想我了。我也很想你。”轻抚着她的发,声音变得温柔缱绻,“刚在前庭被他们绊住了手脚。要不是这样我早就来为你掀盖头。”
宴从月感受着身下鲜活的触感,一时失了声,耳边响起的是他的声音、他的腔调。
她分明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没想到能有一天再见到他,双手搂住他的腰将他的衣服抓出皱褶,眼睛覆在肩窝,低泣出声。
她想要就这样。
明知这是假的。
她身在劫中,是虚是幻又岂会分不清。
眼泪打在他的肩膀上,怀中的人却一句话也不说。
张夷山既心疼又慌张地擦着她的眼泪:“你怎麽了?是不是头饰太重?”他捧起她的脸,眉目清明,没有从前的那股颓丧之气。
这时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带着薄茧的手指划过脸庞,温柔的话也响在耳侧:“都是我不好,要我找点来就好了。”
宴从月摇头,一时癡癡地看他,含着泪笑:“我只是好想你。”
张夷山一笑,也看向她,万般的情愫都藏在了这双眼里,执起她的手,想到什麽,脸庞泛起红,小声附在耳畔地说了句:“娘子,我也想你。”一说完人倒是又害羞起来,他拿起一块红绸,“来,为夫为你盖上,我还没掀呢。”笑容满面地同她絮絮叨叨,只是一天未见,他便有说不完的话。
这一切都太过美好,心要是一软,怕是怕是会沉溺进去。
宴从月握住他拿着红绸的手,又是摇头。
“但是我知道你已经不在了。”
“张夷山,这一次我要忘了你。”
“这一次是真的。我得清醒一点。”她低声对他说,又似对自己说, “你已经离我而去了。”
宴从月抱了一下怔愣的他,又从他的怀中出来,望着那双含着深情的眼眸,笑了笑,轻轻抚上他的轮廓。
“从前有很多人同我说,我执念太深总有一天会入障。我那时觉得若执念是你便没什麽不好。省了会把你样貌忘却的麻烦。”
“到如今我才发现其实入障了也没那麽好受。”
张夷山想要拥住她,安抚悲伤的她,却被她反握住。
“你很像他,很像那一天的他。但我知道他已经死了。”
她的眼泪落进那双被握住的手心里,他的眼神依旧含情脉脉,却逐渐不再说话。
宴从月的心随着她的话一句句变得坚定,眼中的情愫已经完全消失。
紧接着,她看到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成了一片虚幻。他又一次消失在眼前,虽是假的却又是一次心伤。
宴从月握住那空空如也的手,周围的红色布置渐渐倒塌。
红色堆叠,肃穆的黑色又重新建立。
她看到张夷山的死讯传来,回来的没有尸身,只有一把他的佩剑。
那是一把已经钝了的剑,不堪再用,她将淬星剑和他的衣冠葬在一起,立了一个衣冠冢。
她不能在这陪他,便让他的剑与他长眠于此。
再后来,又变成她第一次杀人的场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