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初夏的晴夜。
别墅里的红蔷薇已经爬满欧式的廊柱和院墙,饱满的红在翠绿叶片和藤蔓间大朵大朵绽开。月光如银纱网住了这方因盛放而显得华丽的庭院,把娇艳妖冶的红色花瓣衬出几分神秘幽冷。
这些花的主人穿着对于不论对家庭生活还是对料理花园来说都太过繁复的裙子,折下一枝玫瑰别入耳际发间,在庭院中的秋千上坐下,抬头仰望月亮。
林宛蔓望眼欲穿,看到了十几年前相似的月光。她等的人就是在这样一个晴夜走到她身旁。
彼时她还是个高级夜总会的坐台女。那天晚上的客人格外难伺候,她吃了些苦,带着因眼泪花掉的廉价口红和眼妆,脸颊上印着被人扇红的掌印,在夜总会门前复刻版安格尔《泉》雕像的喷泉边上哭。
他的声音便是在这时响起的,低沉而浪漫的声线自远而近靠近她:
"Thereissuelinessinthatgold.
Themoonofthenightsisnotthemoon
WhomthefirstAdamsaw.Thelouries
Ofhumanvigilhavefilledher
Withament.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Lookather.Sheisyourmirror."
低沉悦耳的的男声压着吟诵的节奏,惊扰满怀心事的鸟儿。
林宛蔓当时的视线都是模糊的,看不清来人。林宛蔓父母早逝,是吃村里百家饭长大的,没有什么文化,更不要说什么英文。她只隐约听得出来这是一首诗,但对于诗的内容,她一窍不通。
她眨掉了一滴泪花,看清楚对方的长相。
男人站在她面前,一身考究的西服,头发梳成三七分的背头,戴着眼镜的脸英俊斯文,举手投足皆是风度不凡。他的眼睛里除了温和的笑意,还夹着某种玩味、探究的隐义。
那样的眼神让林宛蔓直觉不适,但这几年在夜总会摸爬滚打的经验足以让她在短时间内理清当前的状况:这个男人很有钱,并且对她有意思。
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她并不知道自己花了妆的样子有多可笑,只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和声音都楚楚可怜:“抱歉,先生,我不明白这首诗的意思,您是想要安慰我吗?”
男人失笑,走到她面前半跪下来——这样的范围和动作对于第一次见面的正常女性而言未免冒失——然后他更冒失地执起林宛蔓的手。
“并非如此,”男人的薄唇在她被推到地上过而脏污不堪手背上轻轻吻下:“我的意思是,你的凄楚同今晚的月色一样迷人。”
浪漫得有些叫人牙酸的情话,但对未满二十、没谈过正经恋爱的年轻女孩绝对受用。而后的事情顺理成章,火热的夜晚,好似热恋中情人的亲吻和交缠。或许在夜总会前遇到一个衣着暴露而凌乱,脸上带着被人扇过巴掌的红印的女人时,一切就不需要询问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知道了他的名字:阮弘文。
阮弘文是温柔而绅士的,那种风度的教养自内而外散发,和林宛蔓之前遇到过的所有对象都不一样。他甚至会夸赞和抚摸林宛蔓,叫她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包容了,她在被爱着。第二天她大着胆子缠,而阮弘文也只是溺爱般地默认,自那之后,林宛蔓便如愿做了他的人。
知道阮弘文是什么人物之后,林宛蔓简直觉得自己中了大奖。她开始费尽心机迎合他的喜好:
她读什么晦涩难懂的《神曲》,只因为知道阮弘文看了五遍,很喜欢贝缇丽彩在书里的象征意义;她专门学习阮弘文惯用的西餐,煮起了咖啡;她在阮弘文给他专门准备的小别墅里栽种他用以形容她的红蔷薇;
既然他夸她美丽,她便日日精心打扮,人与花争艳,还要将阮弘文的书房与庭院间的墙改成落地窗,叫他即便看书时也可以时时欣赏园中料理花园的她;也有人提醒过她穿着未免孟浪,可她不在乎,因为阮弘文曾亲自让他大胆展现她的美丽;每当阮弘文看得入迷,她便像只粘人的小猫窝在他的脚边,她会特意穿上白色的裙子,希望自己这样在阮弘文眼中能够稍微接近一些他手中厚厚书籍中被虚化神化的女主角。
这间房子四处都是她的战场,她忙碌极了,快乐极了。
这样的生活让林宛蔓简直觉得自己身处梦幻——她的坚持是对的,她没有因为追寻快钱而和其他的姐妹一样去接一些让自己掉价的活计,虽然付出的代价就是对一些肥头大耳癖好偏门的老男人献媚——看吧,她还很紧,她年轻,她等到了那个能让她这颗菟丝花缠附的人。
她美滋滋盘算着。
阮家可是社会名流,阮哥这样疼她,只要怀上他的孩子,她很快就能摆脱现在的生活,成为真正的富家太太了!
有原配又如何?阮哥这样好,一定要给她个名分的。她这样低贱出身,可不能贪心。她会体谅阮哥,告诉他自己愿意伏低做小,不让阮哥为难——阮哥最爱她善解人意的时候了,受点气又有什么要紧呢?她只要抓住阮哥就好。
至于阮弘文那些带着审阅和欣赏的态度,林宛蔓理解为他爱上了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切都很顺遂,只一年,林宛蔓怀孕了。得知这个消息,林宛蔓简直欣喜若狂,她迫不及待地告诉阮弘文、她想要和孩子一起进入阮家——一年还是太久了。
“不行。”她的情人、她的君王、她的天带着温柔优雅到几近残忍的微笑,这样对她说。
她还是没忍住问出作为一个体贴情妇而言太逾矩的“为什么”,甚至天真地再问:“你不爱我吗?”
阮弘文轻轻摇头。
“我当然爱你。这世上你不会再找到第二个人像我这样爱你。”
“吾爱。我倾慕你的美丽。”
林宛蔓困惑不已,她的爱人为什么在用最体贴的语气在拒绝他?
她有些狼狈地求他:“成为你的夫人之后我、我也会做好身材管理的,我会保养自己,我会永远美丽的,不会让你丢人的阮哥!”
阮弘文大笑起来。
这时林宛蔓终于看懂他眼神里那种隐隐透出来的疯狂和偏执。
他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件爱不释手、仅属于他的藏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你怎么能理解啊……你的悲惨才是你的美丽之处。正是现在,你美的叫我心碎。”
“这才是你于我而言的价值。”
林宛蔓根本不理解阮弘文的话。她只知道,她的幻梦化为泡影,她的孩子会一直是个私生子。
而她,原来从头到尾,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情妇。
林宛蔓以为自己梦醒了,那样冒犯的要求她再没提过。至少她还有这个男人的疼惜——她要够乖巧恭顺,她能留得住的。
当第一个侵犯她的老男人指引她走上这条路,她便注定如此过活。
下辈子和孩子衣食无忧也不不错,不是吗?
一开始她是这样想的,可阮弘文病倒了。
阮弘文回去本家休养已经过去大半年,她没了主心骨。眼看着阮弘文留下来的财产只减无增,林宛蔓终于知道只把赌注压在一个男人身上是错误的,原来她这十几年还是在做着美梦,她命如飘萍,仍旧没能找到安身立命之所。
可她还得养着自己!还有她的孩子!那也是他的孩子,是阮家的孩子,合该有上流社会的教育,怎么能和她一起在这里腐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她往阮家本宅寄去一封信,如果顺利,这几天应该就会有阮家的人来找她。
她安安静静地呆了十几年,现在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她也要活下去啊。这并不过分,对吗?
秋千停下来时,她在心里这样轻声问自己。却好像真的被人听到了似的,突兀的“锃”的一声回应她,紧随其后是脖子上冰冷的金属触感。
惊惧在瞬间攫取林宛蔓的心,她如坠冰窟,全身本能地绷紧了,这才后知后觉贴着她颈动脉的是尖锐的刀刃,恐怖如同粘稠的墨汁渗入这黑夜。
这屋子里现在只有她和她的儿子,阮懿早就在卧室睡下,这第三个人是谁?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何竟无声无息到她丝毫没有半分察觉?
她的眼睛因恐惧而睁大,前半辈子她没少被人用变态的手段折磨,但从未有一次如此直观的面临死亡的威胁。求生的欲望促使她好一会儿才颤抖地开口求:“不、……不要杀我,你是要钱吧?……我可以给你钱,只有我知道在哪里……”
“没那么简单,夫人。”
回答他的是一个男人低而闷的声音,机械的、冰冷而不近人情,几乎可以让人从中直观地听到死亡判决。
不是窃贼,是个杀手。
“那你、你想要什么?……”林宛蔓哆哆嗦嗦地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并非是我想要什么。”男人声音依然冷淡,公事公办:“我的雇主想要和你谈一笔交易。”
“谁?……你的雇主是谁?”林宛蔓问完,心中就已经有答案。
“这些年你一定没少听过她的名字。高、倩、英。”
随着男人一字一顿地念出那个女人的名字,林宛蔓的脸愈发变得惨白。
院子里惨淡的月光看起来愈发不祥。
高倩英,阮弘文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些年阮弘文不着家,被她一个人占着,这位正妻从不过问,林宛蔓还以为她是个好相与的,还曾妄图与她姐妹相称,共侍一夫……
为何高倩英会在今天突然发难,而且还是指派了杀手?!……
“到屋子里谈吧,夫人。”
男人冰冷地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客厅里没有开灯。
月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映入室内,铺洒在柚木材质的地面。室内物件都精心挑选,具有浓厚欧式风情的复古设计。
雕花的立柜上摆着一台老式留声机,墙上挂着几幅有些发黄的油画。客厅里甚至有一方壁炉,壁炉前铺着带有波西米亚风格繁复花纹的地毯,还有一把看起来格外舒适的躺椅。
这些本该具备温情气息的陈设现在宛如被月光冻结在这座别墅里,透着阴冷,不详。
林宛蔓被男人推了一把,跌坐在地面。她狼狈地跪起,用手撑住自己的身体,精神紧张死盯着地面,不敢看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杀手一眼。
杀手在阮弘文以往最爱的那张躺椅上坐下,拨通电话,凑近林宛蔓耳旁。
“嘟嘟”的等待提示音好似催命符,林宛蔓嗓子发干,焦灼地吞咽了一下。
电话接通。
“喂,小邝。”
电话里女人的声音听起来从容、果决,不知是天然带有些磁性亦或是因经电流而虚化,和林宛蔓想象中那种不敢因为丈夫外遇而胡闹的女人不一样。
真可笑,她当初怎么会以为这是个怯懦的女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夫人。”那杀手没啰嗦:“人已经在我面前。”
“好,”高倩英顿了顿,调转说话对象:“林宛蔓。”
林宛蔓肩膀猛地一震,声音发抖:“……是、是。”
高倩英念她的名字时毫无迟疑,她早就调查过她了!
“怎么,紧张?托人往阮家送信时的胆量哪去了。胆敢送信,就没想过会被我知道吗?”
高倩英的声音天然带着原配的威压,林宛蔓终于知道自己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因为剧烈的恐惧,这就开始求:“对、对不起夫人……!是我胆大包天,我脑子不清醒……!才胆敢寄那封信……”
“呵。”高倩英好像被她的恐惧取悦到,声音透着一股上等人给予施舍时的傲慢,简直让人觉得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在玩她的指甲:“别啊,你的信我看了。你也只不过是一个有苦衷的母亲。可怎么办呢?我也是个有苦衷的母亲。所以我想,我应该给你一次机会。”
林宛蔓还真当她是发了善心,立刻感激涕零:“是的!我、我是有苦衷的,小懿还小!他也是阮家的血脉啊,无论如何也应当把他抚养长大吧?您、您是好人,夫人,放我们一条——”
“闭嘴。”高倩英不耐烦打断道:“阮弘文到底看上的什么女人?聒噪的跟只青蛙一样。想活?可以。你听清楚——我要你儿子的一只手。”
林宛蔓因为过量的惊愕短时间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而后才目呲欲裂爆发出来:“不能……!小懿的手、……不可以……我不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宛蔓,你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角色。这些年若不是阮弘文在你身边,你们母子俩命早就没了,现在居然胆敢和我争取一只手?你猜猜,我为什么非要整只手不可。”高倩英声音也沉下来,不怒自威:“你打的什么算盘我会不清楚吗?画些有的没的垃圾,就妄想成为下一个阮穆迎合阮家二老的愿望,名正言顺踏入阮家的大门?我告诉你,贱种就是贱种。”
林宛蔓简直崩溃了,她那点卑劣的心计在高倩英面前根本不够看,只好搬出阮弘文:“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做!阮哥那么疼小懿,他最喜欢指导小懿画画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高倩英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毫不掩饰大笑起来:“没想到他在外面养的女人聒噪也就算了,还蠢得可以。阮弘文算什么东西?当年阮家的颓势还是靠我高家捞一把,我公公都得看我几分面子。这些年我懒得管,你就真当我管不了?”
她笑够了,换上夹杂着十成十恶意的怜悯语气:“等你的阮哥等快一年了吧?真可怜。告诉你也罢:阮弘文死了!”
林宛蔓身形一晃,手上简直失去撑住自己的力气。
“不……阮哥……呜……”
大滴大滴的眼泪涌出林宛蔓的眼眶。
她早有预料,但听到和自己相处十几年的爱人真的走了,不免心中悲凉。阮弘文回去之后就她再无联系,她逼自己不去想那个最糟的后果,仍每天梳洗打扮等待他回来……
“闭嘴!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高倩英不知怎么被林宛蔓的哭声激到,声音低低的,甚至有些阴鸷:“这种疯子……他也配?”
林宛蔓啜泣不止,高倩英听烦了,转而吩咐那名杀手:“动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没等杀手从扶手椅上起身,反应过来的林宛蔓猛地扑上去抱住男人的腿,怎么也不甘心自己的夙愿落空,声泪俱下、卑微而疯狂地求:“求求你们……!不要动小懿!我会带他走,我什么也不要!换我吧,换我的手!你们拿走吧……!”
男人宛如一座无法撼动的山,林宛蔓带着泪眼仰头,看见男人带着黑色的口罩,只垂眼看她。
可即便如此那双眼里也不是怜悯,而是毫无生气和人性的冷漠审视。
“哦?真是舐犊情深。”高倩英方才在电话里短暂的失态已经迅速收起。她似乎还真考虑了片刻,又对杀手道:“听起来也不错……哦,你这双手是料理玫瑰园的吧?……哈哈……小邝,那就成全她吧。”
男人像只知道执行的机器:“是,阮夫人。”
心甘情愿的奉献并不能减损半分来自本能的恐惧。看着男人从背后拿出泛着寒光的冷刃,林宛蔓才知道刚才在花园里抵着自己脖子的是怎样的凶器。再过几分钟,这把刀将夺去她的一只手!
不!不行!她会死的!!!
林宛蔓全身颤抖起来,生存的本能促使她尽数忘记是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她涕泗横流、手脚并用尝试逃跑,男人的脚步声宛如索命一般在木地板不疾不徐笃笃作响。林宛蔓万念俱灰,这幢别墅周边要间隔几百米才会有邻里,她的呼救也是徒劳:“救命、救命啊!!!”
长长的惨叫划破了夜空——
阮懿做了一个梦,是父亲离开别墅回去本家的那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梦里是已经来到终章的上一个盛夏,骄阳亦蒙上梦境的灰色薄纱。别墅园中的蔷薇仍大朵大朵盛放,但阮懿就是知道它们就像这个夏天一样,快结束了。
他的父亲人如其名,尽管高大,但那张戴着金丝眼镜的脸怎么样都看起来很是斯文,而今带着病容尤甚,没了西装和抓出造型的发蜡,男人的面容显得格外颓靡。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总是带着一种特别的笑意,分明看着他的时候像是一个普通父亲宠溺孩子的眼神,但阮懿知道并不是的。那是一种带着距离感的欣赏——就好像每一次父亲在欣赏什么画作、什么艺术品时的神情,只是带着更为深刻的一些情绪。
阮懿在梦里仰头看着他,因梦境里若有似无的拉扯感而心悸,看到父亲那样的眼神在今日又多了几分惋惜。
父亲逐渐干瘪下去的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缎子般的长发,说出的话宛如带着魔力的咒语:“我的孩子,我美丽的孩子。”
“我多么想亲眼看着你盛放,可我已经没有时间。”
“但盛放的时刻总会到来,一切仍应当遵循美的指引——于是爸爸要许给你一件礼物。”
父亲弯腰,凑近他耳边低语。他呆呆地睁大了眼睛,只觉得听到的话是梦境当中的另一个梦境,又或者说,他无法理解父亲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告诉他?
而父亲并没有再为那句话多做任何解释,只轻轻将吻落在他的额头,没有告别,转身离去。
父亲的身影越来越远,梦境的拉扯感也愈发强烈。梦里的阮懿感到好像被什么无形力量定在原地,隐隐约约的求饶和泣音湖水一般自四面八方缠上他,他即将窒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懿睁开眼,一声凄厉的惨叫吵醒他。
如果说,艺术家常常有着神经质一般的直觉,那么这样的直觉会随着血脉而遗传也并无奇特。
“花要开了。”
“来吧,我的孩子,用尽全力盛放吧。”
阮懿听到房间里似乎有来自另一个空间的声音这样叹谓。
女人的惨叫在寂静中格外明晰,是他的母亲。
阮懿从床上惊坐起,带着未能平复下来的心悸下床。他的步履有些踉跄,匆忙地穿过回廊,踏下阶梯,痛苦的惨叫声越来越近,拐过楼梯转角,他看见——
林宛蔓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身子因剧痛而痉挛着,右臂末端本应存在的手掌已然整只消失,血肉模糊地静静躺在一旁的地面上。血液在月光下喷溅、堆积成不详的暗红,喉咙成了她所有痛感唯一能够宣泄的出口,而她因为失血渐渐疲乏,声音也因持续的惨叫而变得嘶哑。
而那个高大冷漠的男人手中的刀刃折射出银白的月光,刀刃上沾染的液体往地面上滑落,像夜色粘稠的沼泽。
不等阮懿再向前迈一步,那男人的职业本能已经察觉到他的出现,开口道:“倒是不用我亲自请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男人偏头看向他所在的楼梯上,那双眼睛仍然是冷而锐的,亦没有因为血腥和杀戮变得更兴奋。
阮懿喉咙发干,瞪视着眼前的一幕,手指紧紧抓在木质的楼梯栏杆上,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这一切说是噩梦仍过犹不及,但他的理智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小懿……!你下来干什么?!你快走!!!”林宛蔓在虚弱之中崩溃地大喊,甚至强撑着身子朝他的儿子爬了两步,血迹在她地上被拖出惨烈的痕。
而阮懿知道他走不了。那么,至少要保住母亲。
“妈妈……!”
来自本能的紧张使他隐秘地发着抖,他一边快步下楼梯,一边利落地脱下身上的睡衣,奔到母亲身边,用衣服牢牢压住仍在的喷溅鲜血的伤口。林宛蔓还在逞强,用另一边能活动的手推他,要他走。
“我不能走!你的伤口、妈妈……!你会死的!”阮懿的动作不容推拒,但字里行间已经带上颤抖的哭腔。
“你不要管我!你走啊!他们已经答应我不动你了,你快走啊!!!”
“还真是母慈子孝。”电话仍未挂断,高倩英在此时低笑着插话,旋即又带着些做作的为难说道:“你儿子的手我就给你留着。但是呢……不管这杂种以后成不成得了画家,我绝无可能留着这个后患。你得理解我,毕竟我们可都是母亲。”
林宛蔓怔愣片刻,没反应过来听到的话是什么意思,又听电话那头高倩英放肆的笑声再次撕开这黑夜:“啊……小邝,扎穿那个杂种的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阮夫人。”杀手仍旧机械地回答,提刀走向阮懿。
林宛蔓徒劳想用没有受伤的手护住阮懿,崩溃怒吼:“高倩英!你这个骗子!你明明答应我会饶过我儿子!你骗我!!!”
笑声渐渐停下来,高倩英冷冷喝斥:“我已经饶了你们母子的命,又留下这个野种的手,已是仁至义尽。我只说会饶过他,可没有说他的这只手还能够完好如初。还不满意?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贱人!——高倩英、你不得好死!骗……”
过量的刺激和失血终究让林宛蔓再撑不住,一通爆发之后,彻底晕了过去。
电话那头的女人似乎不是很在意这样的诅咒,只冷吭一声,声音里带着腻厌:“好了,小邝。你收拾吧,我挂了。”
“是,阮夫人。”
那男人机械地回应着,把阮懿从昏倒的女人身边拖开,自背后按倒在地,掌背向上强行把他的右手摊开在地面上。
阮懿脸色发白,漂亮的面庞被泪水糊花,因恐惧和别的什么而显得有些扭曲,哽滞而凄楚:“放过我……我可以给你别的,不要动我的手……不、呃啊啊啊啊!!!”
“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利刃穿掌,响起的却是两声痛呼。
男人霎时间失力,压制在阮懿后腰的腿和下刃的手都因吃痛而下意识地移开。那张机械般的冷脸终于被击碎,紧皱着眉不可置信看向自己的大腿。
他的大腿外侧在他扎穿阮懿手掌的同时也被扎穿——他看向痛感的来源——仍在阮懿手中的那把匕首。
阮懿在他因为吃痛而移开身体时,便忍着手掌的强烈痛感滚到一旁,现在他已经从地上爬起,赤着上身,血污和眼泪糊花脸,眼神再无方才半分畏惧,凶性尽显。
他受伤的手无力垂着,但完好的手紧紧攥着匕首高举过肩,——匕尖寒芒是由强烈的求生欲爆发出来的杀意。
那是阮懿从卧室墙上有着复古花纹的拱形壁龛最上方的搁架上取下的:一把刀面中空设计的钢刀直匕,象牙刀柄上满覆奥斯曼帝国样式的华丽纹路,绿松石和红宝石在其中交相辉映,镀金的护肩雕刻宗教样式的图案。
阮弘文的藏品之一。
男人反应过来,是他轻视这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
被弱者反击的愤怒瞬间点燃他,他沉着脸,不顾还在汩汩流血的腿,就要再扑上去结果这个叫他颜面扫地的年轻人。
“你最好现在就走,”阮懿的眼神冷而锐,声音因痛感而发着抖:“我已经打电话、报了警。很快就会有人来……我不介意和你同归于尽,但是……我要救我的母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杀手深深地看他,又因痛喘着气看了看落地窗外月光下的蔷薇园,仍旧无法从他的语气判断他是否在撒谎。但如若今天的事情败露,难免会牵连到他的雇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