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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官轻声回:“太子殿下的旅贲军已经赶过去了,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
这种时候,没消息也许才是最好的消息。
应和帝背负双手站在花窗前,像座精致的木雕。
内侍官额头细密的汗水都来不及擦掉,太吓人,太危险了。
傀儡戏团的林禄,与鸿胪寺的外国使团一起,策划出这场惊天夜袭。
幸亏梅尚书机敏、大理寺狱的人手精良,在离开时就向空中一连发了三道紧急烟火,城内九座望火楼巡值同时看到……
回到国都城準备祝寿的将军们带领各自军队,沖破夜禁,四处急驰镇压趁夜放火的乱民,扣住身上有油味的所有人……
一场构思缜密、堪称完美的月夜刺杀,牺牲了数百性命,终保得国都城平安。
替荆陵申辩、识破傀儡人偶的尹燃,居首功。
不仅如此,他们还在大理寺狱拼尽全力保住了狱中所有的钥匙,全灭傀儡戏团,阻止他们释放重囚。
……
浓墨似的夜空渐渐泛出白色,血腥又惊悚的夜晚终于过去。
全城各处的不良人和望火楼下的驻军,一起清扫各条路上的血迹、清理尸体并运走……
五更二点,国都城钟楼準时传出潮水似的钟鼓声,打开坊门的百姓们看到干净整洁的大小路段,觉得夜晚听到的马蹄声、厮杀声都是听错了。
太阳照常升起,照亮国都城的大街小巷。
三辆马车以极快的速度驶离金光门,沿着官道急驰了半个时辰,径直进入槐树林。
小门童甘草打开了不死医馆的门,荆邑和梅尚书带着家仆,把昏迷的荆陵和昏睡的尹燃送入医房。
白发苍苍的老仆们应声而出,有条不紊地把两人安置好,治外伤的,喂水喂药的,擦洗更衣的,各忙各的,井然有序。
跟在一旁的大理寺狱医,悄悄给他俩把了脉,向梅尚书点头示意,就是脉相还那样,自己还是一样没办法,但脉相没变得更差已经是惊天好消息了。
荆邑根本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荆陵就没了呼吸。
梅尚书示意狱医退下,不错眼珠地盯着尹燃,陈弘济的关门弟子啊,自己拼了命也要守护好,可是……被守护的明明是自己。
谁也不知道他俩危重病人,怎麽以一当百地与那麽多人过招,怎麽保住大理寺狱的钥匙,又是怎麽让傀儡戏团的人都严重烧伤的?
更不敢相信的是,他们都还活着。
忽然,梅尚书注意到一直跟在尹燃身旁的小小门童甘草,慈祥地问:“你本名叫什麽?还有其他家人吗?”
甘草的声音仍然很软糯,听得人心舒畅:“回梅尚书的话,我是门童甘草,阿耶阿娘阿祖阿奶都病死了,兄弟姐妹有卖掉的,也有饿死的,只活了我一个。”
“我在路边饿得要死,有手指过来探我的鼻息,我就啊呜一口咬住了不松手。”
“尹燃被我咬得可疼了,手指上现在还有浅浅的印子,您看。”说完,就拉着尹燃的手指来证明,脸上带着一丝羞涩。
“哦……”梅尚书和荆邑对尹燃又增加一分敬意。
甘草小心翼翼地把尹燃的手摆好,在他俩面前煮好茶,恭敬地奉上:“请用,这是医馆里的好茶。”
梅尚书轻啜一口,正是陈弘济最喜欢的清茶,差点老泪纵横,那可是救了半个国都城的人啊。
荆邑注视着难得失常的梅尚书,盯着白盏清茶发了好一阵的呆,忽然斩钉截铁地开口:“梅尚书,如果尹燃敲登闻鼓,您会不会拦?”
梅尚书一抹脸:“如果陛下不理,我和他一起敲!”
福祸相依
五日后的正午时分,荆陵先醒,一个呵欠打出来,就觉得自己睡着的时候被围殴了,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尤其是右肩和右前臂,又酸又胀像塞了木头。
确认自己躺在不死医馆里,荆陵瞬间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回忆之前发生的事,转头看到了仍然沉睡的尹燃。
尹燃这人挺神奇,睁眼和闭眼完全是两个人,睡着的他看起来既不妖也不豔,就是一位俊逸青年,和“妖医”完全不沾边。
大理寺狱的时候,大小三人几乎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放了一把大火,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拧了一下胳膊,疼得皱眉,荆陵很清楚三个人都活着,尤其是甘草亮亮的大眼睛正在打量自己。
很明显,尹燃和自己当肉盾护住了甘草,所以小门童连头发丝儿都没燎卷一根,不像“肉盾本盾”,乌黑的长发燎了大半,眉毛都烧没了。
自己哪儿哪儿都疼。
睡着的尹燃很安静,虽然脸色白得吓人,黑发燎得乱七八糟,但不知道为什麽,还能有画里睡美人的感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