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然要的。”
摘星随唤而来,将一只看着有些年岁的绣盒呈给林晏。
“打开看看,这东西你可不能随便送人了啊。”
林晏听他的话分明还在怨他送刀之事,苦笑打开,却在看到盒中物什时愣了。
一只镶金碧玺手镯。金饰薄如蝉翼,是藤叶簇花的造型,栩栩如生,倒像是镯子上盘了活的藤蔓似的,足见金匠手艺之高超。碧玺是罕见的碧蓝,通透不掺杂色,更重要的是,与周璨拇指上那只扳指是出自同一块宝石。
那是当年还未退位的太子送给太子妃的定情之物。
太子当年游历蒲甘,得的一块碧玺,大头做了这只镯子,而小料给自己做了一只扳指,足见太子对太子妃的情深义重。
“王府主母才能有的,给你正合适。”林晏还在怔忡,周璨凑过来指着那镯子,调侃道。
林晏自认对他的胡言乱语练出一身铜皮铁骨,还是被这句话激红了脸。他看向周璨,说不出话来,周璨挑起眉毛:“怎地,嫌女气,不想要?”
“不……”林晏慌不择言,“受之有愧,冒犯太子妃了。”
“我也没见我娘戴过,它从来都是呆在那盒子里,暴殄天物,”周璨将那镯子取出来,放在眼下端详,“呵,我都没见过我娘。”
林晏托住他的手,截下话头:“我很喜欢,你将它送给我,我……我求之不得。”
周璨不打算放过他,抓起他手腕就把镯子往他手上套。
“哎,戴不进的,你别胡来!”林晏脸红更甚,也不敢挣扎,怕把着金贵东西弄坏了,“别闹了!”
周璨笑个不停:“我是不是该早几年送你?”
林晏心又不争气地狂跳几下,将他的手握紧了,顿了顿,道:“我仔细收着,要是真如你所说,里头有个女儿,”他低头笑看周璨身前膨隆,“到时候就在她出嫁的时候传给她。”
“瞎说什么,我闺女哪能轻易嫁人的?”
两人正闹着,摘星惊慌失措地跑来,在船上也站不稳,扑通摔在周璨跟前,颤声道:“王爷,王爷不好了!”
“揽月姐姐把那北蒙王爷打伤了!”
林晏扶着周璨匆匆踏入堂中,便见揽月在那跪得腰板笔直,头却一直低着。
“属下死罪,请王爷发落。”揽月将暗卫佩剑举过头顶。
周璨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掠过她往后院而去。林晏忧心忡忡回头,那婢女依旧不稀得给他一个眼神,低头安静跪着。
方知意正在洗手,看两人进来,先道:“剑伤从锁骨中下至左肩,经过包扎已无大碍。”
周璨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停下步子,将宽袖拢到身前遮掩身形。林晏也松了口气,北蒙王爷在纯亲王府要是有个好歹,可是影响两国邦交的大事。
“我先进去,你站外头便好。”林晏拍拍周璨后腰,掀开内卧的帘子。
阿史那卓半边身子裹着纱布,脸色倒是寻常,人也看着精神,冲林晏招招手,笑道:“你们王府这弯月亮,可真辣啊!”
林晏恨不得敲打他两下,上去叹了口气:“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你如何惹她了?”
揽月素来冷静识得大局,如何会做出这种不顾后果的莽撞事来,定是这北蒙王爷欺人太甚了。
阿史那卓摸摸鼻子,不解道:“我也没说什么啊,我邀请她与我比试几招,本欲叫她先见识见识本王的雄姿风采。”
林晏揉了揉太阳穴,好声好气道:“您要不再想想?”
“我真不明白,过招时我还夸她武功在你之上,”阿史那卓拍拍林晏肩膀,笑道,“说起你好玩了,我跟她说我还闹过笑话亲了你……”
“你等等,”林晏大惊失色,不可置信道,“你同她说了那事?”
林晏冷汗直冒,好家伙,这话要是被揽月听了去,她不光要剐了你,还得剐了我!
“王爷,我要被你害死了!”
阿史那卓越发不明白了,正要说话,周璨在外头道:“王爷,本王对奴婢教管无方,冲撞了王爷,这就将那胆大包天的婢女赐死,给王爷赔罪。”
林晏自然知道周璨是在唱戏,只是瘫坐在床边擦汗,阿史那卓急了,忙道:“别,本王不计较,不要她死!”他说着就要下床,林晏连忙摁住他,就见周璨被方知意扶着走进来,远远在桌子后头坐了,故作不解道:“王爷不与她计较?”
“小小擦伤不足挂齿,不计较。”阿史那卓大手一挥,牵动伤口,疼得咧了咧嘴。
周璨与林晏遥遥对了个眼神,周璨沉吟片刻,道:“那您看如此可好,本王命揽月这丫头伺候王爷疗伤,这期间供王爷随意差遣,以此谢罪。”
阿史那卓眼睛一亮,咳嗽几声,故作深沉道:“也好。”
“你就把揽月送进虎口了?”林晏手指蘸了方知意调的羊脂膏,涂在周璨腹底揉开,“白天还在船上说不要自己闺女出嫁呢。”
“揽月又不是我闺女,她是你小姑姑。”周璨被他伺候得昏昏欲睡,嘴上还不忘讨他便宜。
林晏气得在他耳后咬了一口。
周璨麻过于疼,睁开眼含着笑意看他:“那你问清楚没,揽月为何伤他?”
林晏哑了炮,低头认真抹膏药。
“那我问揽月去,她可从来不骗人。”
林晏憋了好半晌,只能妥协。
“什么?我就知道你俩去杭城路上没好事!”
“还是怨你,非得把揽月派到北蒙去。”
“林无晦,你还敢跟我顶嘴?”
“哎,你当心些,别压到孩子……”
“他亲这儿了?怎么亲的?这样吗?”
“我手上还都是药膏呢,等等唔……”
第六十章 流火
雨洗娟娟嫩叶光,风吹细细绿筠香。七月头上几场雨洗去了高热,今日正是雨停歌天清朗的好风光,杭城叶家的三少爷敲开了纯亲王府的大门。
叶家三少抱着南屏山柳师傅铸的上好兵器,笑吟吟道:“狼主来信,身上抱恙无法取刀,草民不敢怠慢北蒙贵客,亲自来送刀。”
叶继善进到院中来时,方知意正提了医箱出门,手一抖,名贵的药剂在地上碎了好几瓶。
叶继善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狼藉,不冷不热玩笑道:“先生下手好生大方。”
“是替本王大方呢?”周璨被林晏扶着来迎,看到这景象,接口道。
林晏赶紧蹲下来帮方知意收拾,便见那寻常淡得像天边薄云的人脖颈都透出淡淡的红,死盯着地,偏生手还颤得几次叫瓶子都滑脱出去。林晏赶紧将方知意的手按到医箱上,道:“好了,叫下人来弄吧,仔细碎片割伤手。”
“你来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林晏将叶继善拉开几步,怕他对着方知意又口出狂言,连忙引开话题。
叶继善不似从前,眼睛只放在方知意身上打转,转头冲周璨道:“嘿,王爷您瞧,有人说得跟自己是这亲王府主人似的。”
林晏拉着叶继善的腰带将他扯了个趔趄,叶继善哎哟了一声,继续道:“王爷,他还扒拉我!”
周璨笑着看他俩打闹。林晏与他在一块时,总像比他还长个几岁似的沉稳温柔,与叶继善在一块时,他才着实像个小少年了。他喜欢看林晏偶尔活泼稚气的时候,总让他想起林晏刚入府时的可爱模样,也总让他吁了口气,他到底没让那些仇恨纷扰全压在林晏肩上,他将叶家这株青苗养得很好,即便是将来他……
“你出什么神呢?”林晏偷摸捏了捏他的小指,“予乐方才说要去给阿史那卓送刀,我陪他去。”
“去吧,”周璨摆摆手,“回来到本王院里,本王备上酒菜,给三少接接风。”
他说着偏头朝默默移到角落里的方知意看去:“叔言也别急着走了,一起吧。”
方知意立马作揖:“多谢王爷盛情,方才碎的几瓶都是要紧的药,草民还是赶紧回去将其补上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