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裴晓葵艰难应下,随之掌衣在衣侧蹭了两下,这才伸手去解他的衣带。
他们两个从来都没离的这样近过。
裴晓葵更从未想过会给这位少爷解衣带。
一时打心眼儿里不情愿。
之前这种活都是卫元来做的,今日也是头一回由姑娘家给他解衣带,即便平日厚脸皮若梁舟迟,此时此刻心里也是不自在的,两个人都默契的屏住了呼吸。
紧绷着头皮好不容易将他那快烂掉的衣衫退了,他白花花的身形和红通通的鞭痕皆入了裴晓葵的眼,她有意不去看,将目光别到一侧去,盯着别处。
梁舟迟抬起胳膊,瞧着自己身上的一道一道细长的红痕,心口有些泛酸,随后他趴到了床榻上催促道:快上药!
裴晓葵也不啰嗦,将一旁药箱打开,随后取了药粉和药酒出来,一点一点的为他擦拭。
只是背上的红痕便有七八条,再别提手臂上的,平日瞧着梁老爷倒是温吞,谁知动起手来亦是这样不留情面。
裴晓葵轻点伤口,时而力道重些梁舟迟便会疼的吸一口凉气,可除此之外,他并未再说过什么,不过这一场下来,裴晓葵亦是胆战心惊的。
......
在屋里人瞧不见的角落,红玉正坐在园子里的假山后面掉眼泪,自打入了梁府,她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若是旁人这般骂她也就算了,偏偏是她最钟意的少爷,一时间她有些受不了,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
淑儿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的哄着,时不时的举着帕子给她擦泪,好了好了别哭了,眼都肿了,明日可怎么见人啊?
少爷从未这样骂过我。红玉说着,更委屈了。
我知道,这次也是他心情不好,才挨了老爷的打,所以才骂你的,淑儿内里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她要比这红玉精明一些,关于裴晓葵忽然在少爷面前得脸的事,她也不服,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说,只在红玉这里暗搓搓的拱火,只是不知道这裴晓葵这两日怎么这么受少爷的重视,当真是奇了怪了。
平日瞧着她不言不语的,谁知道原来是个厉害角色,听说表少爷那头也颇看重她呢,她只不过才在表少爷那边待了两日。淑儿摇头叹气一声,真是好本事。
这番话淑儿不说还好,一说起来,红玉满心满肺的恨都即时算到了裴晓葵的头上,原本满目的委屈这会儿变成了对她的恨意,也不哭了,咬牙切齿地道:早就听说咬人的狗不叫,她就是那不叫的狗!哄了少爷来骂我,她却在里面卖乖!
淑儿眼见着她将手上的帕子拧成了麻花,心里不禁暗喜,随后又接着说道:若是时日长了,怕是再没咱们两个的容身之地了,现在她那屋一个人住着,可一直都没进新人,依照现在她在少爷面前的势头来看,指不定过阵子她便睡到少爷的榻上去了。
只怕是改日你我见了她也得唤一声葵姑娘。
红玉经不得这种刺激,她更气了。
不成!红玉怒喝一句,她裴晓葵不过是个粗使的丫头,她凭什么!她直挺挺的站起身来,将眼泪擦干。
淑儿也随之站起身来,扯了她的手臂,你干什么去?
干什么,红玉咬了牙,干什么,我能干什么,我得给这个死丫头一点教训,省的她不知天高地厚!
......
梁舟迟上过药后,便渐渐睡了过去,裴晓葵将药箱收拾好,悄然退了出去。
这一觉梁舟迟睡到了傍晚,怎么叫都叫不醒。
直到卫元看出不对来,摸了他的头,烫的吓人。
待梁夫人许慧匆匆赶过来时,郎中刚刚给梁舟迟把过脉。
郎中,他如何了?这大夏天的,怎么就忽然病倒了?梁夫人这一日焦头烂额,早起梁老爷闹的一场,现在还未缓和过来,这边梁舟迟又添新病。
夫人莫急,少爷心火旺盛,加之受了些皮肉之伤,里外一拱,便病倒了,待我开些药,少爷喝上两日,热便能退了。
听了郎中的话,梁夫人便觉稍许安慰,那就好,那就好,劳您快些开方子吧。
趁着郎中开方子的工夫,梁夫人行至榻前看望,只见此时的梁舟迟面色苍白异常,脸颊却烧的火红,梦中微微拧着眉头。
被打的这一场,只怕是伤心又伤身。
她亦是心疼的。
夫人别担心,少爷向来身子不错,待喝两天药下去人便好了。周妈妈瞧出梁夫人的心疼,于是在一侧宽慰起来。
但愿如此吧。梁夫人不多话,眼圈儿却忍不住的红了。
对了,少爷房里伺候的都是哪些人?梁夫人微侧了身子,故意扬声问道。
回夫人的话,是奴婢红玉。红玉上前福身道。
随之淑儿跟上,奴婢淑儿。
梁夫人只微微抬眼瞧了这两个人,于是又道:只有你们两个?
还有一个卫元,再就是她们两个了。周妈妈目光朝那两个头顶一扫,随之说道。
竟让少爷病成这样,我瞧着你们两个也不是仔细的,这园子里可还有旁的人?梁夫人又问。
还有两个仔细的,不过被调到表少爷那里去了。
表少爷不在时,就让她们过来照顾吧,梁夫人眼皮一垂,这园子里也该换上一批人了,你来安排。
梁夫人目光投向周妈妈,周妈妈心领神会。
此下红玉和淑儿借着这个机会,被人彻底赶出了梁舟迟的卧房中伺候,转而换了裴晓葵一干人等,不过其中最为重视的,还是裴晓葵。
一时间天地反反转,裴晓葵成了梁舟迟屋里的大丫头。
可谓是无人欢喜有人愁。
红玉淑儿愁,裴晓葵更愁。
......
夜裴晓葵在房里守前半夜,这前半夜她时不时的给梁舟迟探头,可是他额上不见凉,一直烫着。
两碗汤药下去,连汗也不见出。
终于熬到后半夜换了人,裴晓葵拖了疲惫的身子回了房。
洗了把脸,又洗了脚,好不容易躺在了床上,才刚躺下,便觉身子底下一凉,她忙坐起身来,朝方才躺过的地方探手摸去,手底下一片湿凉。
将灯燃了凑进床铺一瞧,只见身底的褥子几乎从头湿到尾,没一处能躺人的地方。
她心里一凉,随之抬眸想了片刻,这种事儿,除了红玉和淑儿那两位,怕是没人能做。
思来想去,她在这园子这么久,从未得罪过谁,就连那刻薄的红玉,当初也不曾理会过她,可是却偏偏在今日她受了这等。
还不是为了她去了梁舟迟房里。
这种下作的小伎俩,红玉淑儿两个最为拿手,左右逃不开这俩。
裴晓葵将灯盏重重往桌上一放,一时不知今天这觉该怎么睡。
好不容易对付到了天亮,裴晓葵一早便将被褥拿出去晒,想着现在天热,若是晒上一天,到了晚上也就干了。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红玉和淑儿的眼皮子底下。
裴晓葵也全当没瞧见,装傻充愣了去了梁舟迟的房里。
今日的梁舟迟,仍旧病的像一只死狗,一碗汤药灌下去,也全然不见起色,只是偶尔能睁睁眼,多半时辰都在睡着。
呀,晓葵,你眼底怎么发青?昨夜没睡好?珠儿是同裴晓葵一起入梁舟迟房里的,一早便见着裴晓葵顶着两个黑眼圈儿,不禁低呼一声。
裴晓葵揉了揉眼,是没睡好。
既然你来了,那少爷就交给你了,一会儿少爷醒了,你便给他喂些粥和菜,昨天郎中交待了,少爷这两日怕是吃不了油腻。
说着,珠儿将手里的软帕搁到了裴晓葵的手上。
她抬手接过。
才用温帕子给梁舟迟擦了脸,他似梦中有觉,缓缓的睁开眼,正好和裴晓葵的目光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