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蓝祈出现以来,云雀这个神秘的组织就逐渐露出了冰山一角,但露出来的部分实在可谓阴暗不堪,诡计和野心自不必谈,什么傀心蛊、碧磷蛛,样样都是致命的毒虫恶蛊。玉久这样一个甜美可爱的少女,如今竟成了一副行尸走肉,也不知究竟遭到过怎样惨无人道的对待。
按照蓝祈的说法,睛部那场叛乱的契机就是玉久,颐王玷污了她,利用她毁了整个睛部之后就弃如敝屣,送到红龄手上,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楚长越脑海中浮现起玉久的模样,娇柔的脸蛋和呆滞的神情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越想越觉得反感,嫌恶道:终究是西南小国,上不得台面,手段如此下作恶心。
夜雪焕摇头道:这你就错怪颐国了。云雀与前凤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凤氏那位醒祖本就擅长炼药制蛊,当年醉心于长生之术,虽然依旧难逃一死,但也捣鼓出来不少东西。我夜雪氏的秘药蛇眠,据说就是根据醒祖当年的某个药方改良。这些所谓的不死药大多数都是这般效果,最终会变得半人不鬼、行尸走肉,不死倒也勉强能算是不死,却决计谈不上是长生。
魏俨叹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是为天道。就算是醒祖那样的千古一帝,又如何能逆天而行、违背常理?
夜雪焕也叹了口气,似乎颇有感触:蓝儿能百毒不侵,怕也与云雀的这些奇药有关。此次虽然救了他一命,但终究有悖常理,损命伤身。也不知有没有法子替他解了。
楚长越张口欲言,被魏俨暗中捏了一把,只好识趣地闭了嘴。恰好童玄也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玄蜂侍卫,将赵英和红龄带了上来。
赵英再是十恶不赦、罄竹难书,到底是个朝廷命官,尚未定罪之前还是要给些体面,此时已经换了身干净衣物,被手铐脚镣束缚着。虽然脸色煞白,人却已经冷静下来,顺从地跪在堂下,眼睛盯着地面,缄口不言,显然并不打算配合。
相比之下,红龄则要凄惨得多,手脚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还塞着那块擦过她自己体液的帕子;为防她身上还有其他毒虫,抓回来之后就在浓盐水里泡了半夜,浑身湿透,紧贴在身上的衣物勾勒出傲人的曲线,可惜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欣赏的兴趣。玄蜂对她自然没有任何同情可言,带上来之后随手就往地上一丢,将她口中的帕子扯了出来。
这块帕子被蓝祈刻意地塞得很深,将她喉咙口磨得干涩发麻,恶心反胃了大半夜,此时口中陡然一松,顿时就呕了两口黄水出来。
她身上那些原本并不严重的擦伤里都是干涸的盐渍,被泡得皮肉外翻,肿胀发白,而她就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脸上带着暧昧妖惑的笑意,拖着黏腻的语调说道:怎么,殿下这就要上刑逼供了?蓝祈那个小杂种没告诉过你,刑讯对我云雀之人都不管用么?
夜雪焕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上刑这个说法太难听,我不喜欢。何况你说得的确不错,你嘴里供出来的词,我一句也不敢信。哪怕你上街大喊大叫说刘霆就是罪魁祸首,我也只不过能多给你安个诽谤右相的罪名。说句实话,留着你也无甚大用。
红龄娇笑道:那殿下何必大费周章?直接封了我归心楼不就是了。
夜雪焕也笑道:那我还如何抓你带进重央的几十条狗?
是,我承认是栽在蓝祈这个小杂种手上了。红龄挑着嘴角,模样嚣张至极,但那又如何?你以为他当真就对你毫无二心么?
夜雪焕挑了挑眉梢,见她到了如今还要挑拨离间,饶有兴致地看了半晌,这才悠然说道:听你这口气,皇陵钥匙果然是在玉无霜手里了。
红龄勃然色变,嘴唇都发了白,眼中恨意大盛,咬牙道:好,不愧是你三殿下,连蓝祈都被你骗得死心塌地,皇陵钥匙也要为你寻来!
骗这个字也很难听,我也不喜欢。夜雪焕单手支颔,语气越发和煦轻缓,蓝儿我也要,皇陵钥匙我也要,有何矛盾之处?
红龄呆愣半晌,突然放声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讥讽道:你也不过拿蓝祈当个诱饵,想抓玉无霜罢了!喜欢他?你护得住他吗?若不是那小杂种身上不知有何蹊跷,如今早就死了!这世上多少人都在盼着你死,他跟着你,总有和你一起死的一天!
一番话把夜雪焕的痛处戳了个结结实实,整个书房里气氛骤冷。
我当然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我死。夜雪焕脸上依旧带笑,不急不缓地说道,只要让这些人先死,不就是了?放心好了,除云雀,拔刘家,灭颐国
我会一样一样,慢慢来。
红龄看着他,一时竟也笑不出来了。夜雪焕在战场上多年浸染,一将功成万骨枯,杀性早已深入骨髓。单就这样一个杀机毕露的眼神,竟似凝聚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说要除云雀、拔刘家、灭颐国,就一定会做到,毋庸置疑。
至于你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终于老实了的红龄,眯起了那双锐利的凤目,既然你说了绝不轻易自尽,我也想看看,你的命有没有你的嘴硬。
他看向魏俨,故意问道:此番南巡,羽林军来了多少人马?
魏俨一愣,猜到他想要做什么,但对于红龄也并无怜悯,答道:羽林军此次共来了三百六十人马,都在婺州城外扎营候命。
夜雪焕冷冷道:都说你们羽部的影魅个个颜媚形娇,你这个羽首想必更是个中翘楚,希望不要让羽林军的弟兄们失望了。
红龄昂首笑道:区区三百六十人就想要我屈服么?只怕你们重央军中这些愣头青,在我手下都过不了片刻!
在场几人不约而同地投去了嫌恶又不齿的目光,就连赵英都抽了抽嘴角,暗想这女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夜雪焕看着她,云淡风轻地说道:三百六十人马除了人,还有马呢。
一句话的冲击力太大,红龄被拖下去时,脸上尚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楚长越惊得说不出话来,魏俨神情复杂地问道:真的要马?
夜雪焕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除非你羽林军三百六十人,还对付不了她一个。
魏俨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堂堂禁军,就被你拿来做这种事我都不知要怎么和军中弟兄解释。
夜雪焕不理他,又看向了赵英,赵总督
赵英哪能不知道刚才那一出纯粹是杀鸡儆猴,脸上虽然强自镇定,被叫到名字时还是不禁哆嗦了一下。
不要怕。
夜雪焕看到他的反应,轻笑出声,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我无权对你用私刑。你这私贩人口的案子实在太大,自然要交由刑部定夺。想必过段时日,刘相就会派人来押解你回丹麓候审,我不过暂时看管你一阵罢了。
他故意将刘相二字强调了一遍,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赵英充耳不闻,一味沉默。夜雪焕也没指望他会轻易开口,何况就算他真把刘家供出来了,没有实质的证据,也很难将刘家拖下水。人证始终没有物证来得有说服力,要拔刘家也非一日之功,他一点都不急。先吓唬吓唬赵英,再晾他个几天,把他的心彻底晾凉了,到时候再问话也不迟。
将赵英也押下去之后,夜雪焕轻舒了口气,揉了揉发疼的眉心。他也不是铁打的身子,这几日都在高度戒备,昨晚又一夜未眠,实在困乏得很。楚长越和魏俨也都一脸疲色,稍稍告一段落之后,便各自回去休整。
此时已近正午,一场雨终于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越下越大,毫无停歇之意。
夜雪焕回房将蓝祈喊起来吃饭用药,见他虽说精神不济,但行动如常,总算放下心来,饭后便抱着人躺回了床上,准备补个午觉。
单调枯燥的雨声很是催人入眠,夜雪焕闭着眼,从背后拥着蓝祈,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了大致情况,又问他对玉久的处置是否妥当。蓝祈沉默片刻,轻轻点头,只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