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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举起酒杯，两人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你啊，别往心里去，我真没当回事，”金枝感叹道，“我还真是羡慕你，子女多是福，有三个，多好。”
“老大是抱来的，当初一直要不上，同乡家里养不活就给我了，谁知后来又要上了，但老大很争气，读的师範大学，现在在五中当历史老师。”
金枝丝毫没有客套的语气，反而是由衷地佩服：“抱来的也是自己的，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了不起。”
“说说你吧，女同志开公交车的少。”
“我老公走了之后，我顶了他的班。赶鸭子上架，本来我不会，但我不顶班，名额就给了别人，老公没了，好歹我要一份工作养女儿。”
“你开得稳，不比男人差。”
“我啊，胆子小，开得慢，所以稳，哈哈哈！”
“你胆子可不小，碰到小流氓，那架势，不得了，哈哈哈！”
小城的这一角已经一片漆黑，只有百味饭馆依然亮着灯。
相见恨晚的两个人，像要把前半生没说过的话都一次性说完。
周六的家宴，除了小篆都来了，还多了金枝和她的女儿雨涵，八个人围着一桌。
张大海看着这热闹的景象，琢磨着等张小穗生了小孩儿的那一天，这餐桌就坐不下了，小安总得谈女朋友的吧，谈了女朋友也得生孩子吧，还有君君，君君要是真醒了，那到时候肯定得分两桌，这小小的家，哪里放得下两张桌子啊。
哦……不对，他等不到那一天，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常规的药物其实已经没什麽用。现在年轻人喜欢说活在当下，张大海也想学学年轻人，既然看不到未来，那就活在当下吧。
金枝举起酒杯，说：“第一次见各位，我干了，老张好福气啊。”
张小云客气地回敬：“金姨，很高兴认识你。”
张小穗依然没大没小：“张老倌不错啊，千年铁树开了花。”
张大海忍住笑，故作生气状瞪了张小穗一眼。
张小穗继续说：“金姨，不得了，我们家吃饭从来没有四个钵，你看这个钵，一个个多扎实，您天大的面子啊！”
金枝笑着看向张大海。
张小安用手语说：“欢迎你来我家。”
张大海赶紧给金枝翻译，然后问张小安：“你女朋友呢？”
张小安默不作声，假装没看见，面露不悦，继续埋头吃着饭。
金枝看出了一点端倪，打着圆场，看了看大姐张小云，转移话题问：“小云是五中的吧？你爸老说你，师範大学毕业的。”
张小云似乎不想大家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总觉得一个又一个并没有恶意的问题问下去，就要露馅了。于是，她言简意赅地回答：“嗯，教历史。”
张大海几杯酒下肚，又开始嘚瑟起来：“教历史好，学史使人明智，小云从小就聪明，从不让我操心……”
张小云轻轻咳嗽了一下，想制止他说下去，但效果并不显着。
他继续说：“五中福利好，去年过年还发了大润发的购物卡，她给了我，今年还没用完，我一个单身汉，买不了什麽东西。”
张小云不由自主地呛声道：“好什麽，一个月就那点钱，送了人情，饭都吃不起。”她就不爱听张大海吹嘘她的工作，过得怎麽样，冷暖自知，她反而羡慕张小穗的反骨，师範大学、公办学校、历史老师等等这些张大海挂在嘴边的，几乎要成为她不愿提及的要害。
王志鹏的脚在桌下碰了一下张小云的脚，让她不要顶嘴，她不留情面地白了王志鹏一眼。
张大海听到张小云这麽说，有些担忧起来，不顾场合地说教，彰显他父亲的威严：“说多少遍了，民办的芷沅不能去的啊。”
张小云没好气地回了句：“芷沅又不一定要我。”
张大海追问：“你不会真去了吧？”
张小云已经很不耐烦了：“我说了，人家不一定要我。”
张大海：“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张小云：“我这麽大的人了，什麽事都得告诉你吗？”
金枝赶紧碰了一下张大海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动怒。
张大海脾气瞬间起来了，全然不顾金枝这个外人的存在，他放下酒杯，指了指王志鹏：“志鹏，我问你，你俩什麽时候开始分房睡的？”
语惊四座，金枝不知所措，雨涵羞得低着头吃饭。
王志鹏打死也没想到，这顿饭的焦点落在他的头上，而且话题的尺度一下被张大海拉得这麽大。他擡起头，紧张得语塞。
张小云啪的一下把筷子朝桌上一放：“爸，够了，我和志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