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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海哼了哼那首歌，发现怎麽也想不起来是怎麽唱的了，明明梦里她唱得很清晰，他听得也很认真，甚至还能跟着一起唱，怎麽醒了就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呢？下次一定要在醒来之前反複地背诵着。他每次都这麽想。
他拿起水壶浇花，打发着早晨的光阴。
他自言自语道：“素平啊，你那麽年轻，我这麽老了，再见面的时候会不会嫌弃我哟。”
张小云坐在办公桌前，用心地编辑了一条九宫格的朋友圈，都是一些关于玛咖胶囊的介绍图片，然后配上一段文字，这些文字都是複制的微商群里的官方套话。说实话，都是些狗屁不通的唬人的话术，换作平常，若有人发这些，一定会成为她嘲讽的对象，谁能想到，邻居眼中堂堂五中的老师，现在也在做这种事。
编辑好了，她检查了一下，最后小心地选择了分组可见，屏蔽了“家人”和“五中师生”两个组群，小心翼翼地点了发表。
发完了，马上有人私信她咨询价格，是一个早年君君上早教班时认识的孩子家长，与她并没有什麽重叠的圈子。
正要回複，教地理的康老师凑过来，张小云迅速地把手机屏幕关了。自从做了微商，她整日诚惶诚恐，像个生怕被人撕下文化人面罩的“妖精”。没错，此刻的她就是这样的感觉。
康老师问：“张老师，刘主任下周五嫁女儿，你能去吧？”
这康老师四十出头，是个包打听的离异妇女，在五中教了二十年的地理，方圆十里以内的家庭琐事她都了如指掌，却唯独不知道老公在外面养了个小的。离婚后，小孩上了大学，前夫负担，她更有了充足的时间八卦全天下，所以每次这种组织“民间活动”的光荣任务，大家都默认由她牵头。
张小云自然地放下手机，拿起笔，假装要批改作业，然后微微一笑，回答道：“哦，我去我去。”
康老师在本子上登记了张小云的名字。
“对了，给多少‘人情’合适啊？”张小云小声问。
“一般就五百，”康老师凑近她，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其他老师，“有些马屁精给两千，啧啧。”
张小云瞪大眼睛，两千，大半个月的工资了，这个月吃什麽？尤其是她这种教历史的，也没法偷偷办个补习班，为了有富余的时间照顾君君也不敢做班主任，只能拿死工资，基本工资少得可怜，加一点课时费，每个月的钱可丁可卯，少一块是一块。这给两千的，怕是家里有矿，只是来五中体验民间疾苦的吧。
“怎麽可以这样，显得我们这些人好小气的。”张小云抱怨了一句。
“可不是嘛。”康老师提高音量，似乎在暗戳戳地挖苦个别人，“大家量力而为啊，都是平头老百姓，谁都别摆阔，‘人情’归‘人情’，当出头鸟就没什麽意思了。”
康老师也是天生八卦小能手，被她挑起话题，这些平日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师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唉，一个月就这麽点，去掉几个‘人情’，还不如领低保的了。”
“你们还能补补课，我一个教体育的，只能出去搬砖了。”
“我们教美术的，搬砖还不收呢，嫌我们劲儿小！”
衆人哈哈大笑。
康老师又看向张小云：“照我看啊，还是公务员好，张老师，你们家志鹏一个月能拿多少钱呀？不少的吧？”
张小云没好气地回答：“他啊，就糊个口，交完生活费连五中门口的‘炸炸炸’都吃不起，咱们螺蛳莫笑蚌壳，都是一样一样的。”
康老师刚想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张小云的电话响起，是医院打来的。她赶紧接听，不停地重複着“知道了知道了”，脸色变得很难看，康老师做了个鬼脸，不敢再打扰，自动退下。
挂断电话之后，张小云收拾了一下书本，然后对康老师说：“康老师，我们换一下课，我有点急事，对不起啊！”
还没来得及等到对方的回答，张小云便已经沖了出去。
“什麽事这麽紧张啊，王志鹏外面有女人了吗？啧啧啧，不得了，不得了。”
康老师撕开一包薯片，边吃边嘀咕着。
张小云打了个车，一路飞驰到医院，沖进去，看到王志鹏正跟丁医生在走廊里聊天，王志鹏急切地说着什麽。张小云脸一沉，想也没想沖上前直接给了他一个耳光。
王志鹏与丁医生都蒙了，丁医生见状赶紧离开，王志鹏还愣在原地。
张小云神色慌乱，语无伦次，她瞪了一眼王志鹏，紧跟着丁医生不停地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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