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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快晌午啦!再等片刻。”
“这……也好。”终于,午正过去了。
风雪漫天,不易从天色估计时刻,但江湖人就有在任何时地,正确估计出时刻的经验能
耐,相差不会太远。
他从百宝囊中,取出四锭十两庄的金元宝。
“两位必须及早离开扬州,以免灾祸临头,有多远你们就走多远,走了就不要回来。”
他将四锭元宝递给大汉:“谢啦!山长水远,后会有期。”
“我们用船送你……”
“不!你们顺河下放,放镇江上江宁悉听尊便,愈快愈好。”他摇头拒绝:“今天的
事,请守口如瓶,不然将有不测之祸。”
“咱们理会得。张兄,后会有期。”
两大汉上船驶出,向北运河急驶上江宁。
他再候片刻,悄然走了。
申时初,旅客纷纷落店。
淮扬老店是有名的老字号,落店的旅客都是颇有身分的人,至少必须付得起昂贵的住宿
费,中下人士不敢问津。
三教九流中配称爷字号的人,并不敢以真正的身分投宿,有钱加上伪装的身分,就可以
成为该店的贵宾。
所以,阴阳双煞能在最佳的客院出现。
所以,张秋山也成为受欢迎的旅客。
扬州的治安相当不错,捕房人手众多,地当江南往来冲要,捕快们不敢马虎偷懒。天没
黑,管区的巡捕便出动清查各旅舍,预防奸妄滋事。
随同三位巡捕查店的,还有三位穿便装的精明剽悍大汉,谁也懒得去了解他们的身分。
张秋山的身分,已可被称为爷字号人物,三位巡捕照例问了一些话,态度倒还和蔼。而
三位便装大汉,则像一头觅食的狼,不住察看房中的隐蔽角落,阴森森的留意张秋山的神色
变化,甚至翻动行李各物。
终于,六个治安人员出房走了。
张秋山掩妥房门,坐在店伙送来的火盆旁。火盆的无烟炭火相当旺,房中寒气全消。火
旁的水壶冒出阵阵蒸气,那是沏茶用的水。
他眼中仍有倦容,但举动尽量保持灵活矫健的神态,以免引起巡捕们的疑心,总算没露
任何破绽。
他在想那三个便衣巡捕的举动,心中颇感不安。
精明机警的他,已看出那三位仁兄不是治安人员。扬州的治安人员声誉甚隆,在扬州犯
案被列为江湖一忌。
江南四铁捕之中,扬州就有两位,一是府城的铁臂猿范宏,一是甘泉县捕房的妙笔生花
周魁。
甘泉县是扬州府的附廓,府与县的两名捕快合作无间,江湖朋友虽则把扬州看成最佳的
猎食场,但对铁臂猿和妙笔生花甚有顾忌,行动极为小心,如非万不得已,决不大意落案。
铁臂猿范宏与天下各地绝大多数的治安人员一样,拥有许多三教九流线民,但他用线民
的原则,是决不用些犯案累累的痞棍,与作奸犯料的混混。
这三位便衣人员,浑身散发出邪气恶昧。
“可能有麻烦。”他向自己说,镇定地自己沏茶,暗中准备应变,准备迎接麻烦。
他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超人能耐,而是凭经验从某一种征兆中,知道未来将会发生某种变
故。
这种感觉颇为锐敏,因此而生的警觉性常可趋吉避凶。
果然不幸而料中,茶刚沏好,扣门声急响,不像店伙的从容卑谦扣门声浪。
拉开门,四个大汉一涌而入,领先抢入的大汉,正是先前随同巡捕查房的三便衣之一。
四个人围住了他,气氛一紧。
“你们是干甚么的?”他沉着应变,语气带有火药味:“看样子,你们好像要抢劫。不
要乱来,诸位,抢劫是要上法场的。”
“你知道咱们的身分。”先前的便衣大汉沉声说。
“我知道你不是东西,你有甚么狗屁身份?”他先发制人,破口大骂:“你别以为你跟
着那二位巡捕走了一趟,就神气起来了。老兄,你少来这一套,我张秋山走了一大半江山,
当过两府两县的刑名师爷,多大场面没见过?你如果是私下查案,亮你的腰牌,你如果想要
找嫌犯,亮你的拘签;要抓犯人,快去找地保坊长来。不论公私,你唬不了我,我是行家,
管过好几百巡捕捕快马快,你算老几?嗯?”
“你……”
“如果你想以现行犯向在下张牙舞爪,你宣布罪状、苦主、证人,是你带来的这三位仁
兄吗?”他向三大汉一指:“他们是什么牛鬼蛇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