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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玄亦盘膝随地而坐,膝上放了把古琴。
那古琴的琴弦断了一根却未修补,他便就着这断弦琴铮地弹了起来。
久在宫中的人皆知陛下谈的一手好琴,只是却少有人有幸听闻。如今用着断弦琴,也丝毫不影响这幽幽琴声。
琴声渺渺,随风而落。
苏秋雨在睡梦中,隐约听到了熟悉的琴声。她睁开眼睛,几疑是在梦里。她五音不全,弹琴如拉锯,却也知道这首曲的名字,叫做长相思。
只是而今,他的琴声,是在弹给谁听?
她恍惚听见那彻夜通明的殿宇里,如今欢笑声一片,大家热烈地讨论着出游事宜。
而他弹琴时有多迷人,她比谁都清楚。
而那位美丽的表妹,大概正一脸娇羞地看着他,向往着宫外在一起消暑的时光。
赵玄亦弹了会琴,又喝了几口酒。
整个人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已经走路有些歪斜。
李群越忙扶住他大半个身子,将他往马车上搀。
他却甩了他的手,怒道:“我的剑呢!我的剑!”
王忠信忙自车架里头取了那把王剑来呈上。
赵玄亦接了那把剑,摸了摸剑身,而后将剑当了拐杖,不要任何人的搀扶,一瘸一拐地拄着往回走。
走了半路,却见远处有一宫人正沿着宫道在疾行,瞧见他们一行,那宫人慌忙退到一旁跪地。
赵玄亦见了,指着那宫人道:“深更半夜,何以在此?”
听闻他的话,身后的禁军忙遣人上前,抓了那宫女到御前来。
那宫女吓得浑身发抖,瑟缩着跪在地上,脸埋地极低,整个人蜷缩成小小一团。
赵玄亦看着那小小的脊背,心中一跳,突然撩开衣摆蹲下身去。
他伸出手来,擡起那宫人的下颌。
却见那宫女垂着眼睑,连嘴唇都颤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面色白的如雪,在月色下仿似透明。
他感到浑身的血涌向了头顶,耳边风声呼呼,下意识一把捧过她的脸,欲要将她搂进怀里吻她的唇。
那宫人浑身发颤,吓得擡起了头,露出一双黑黑的眼睛。
赵玄亦陡然停了下来。
这宫女姿色出衆,眉眼豔丽,这眼睛黑亮亮的,极为动人,只是这眼睛却不是她的眼睛。
他吓得一把松了手,这才回过神来。发现面前的宫女很是陌生。
方才不过都是幻觉。
他踉跄地起身。
哪知那宫女跪在地上,却大着胆子扯住了他的衣摆,又羞又怯,露t出盈盈的春光,小心地擡头,颤着声音道:“陛下垂怜奴婢,奴婢求能服侍陛下…”
不得不说,她这副模样,当真是天生的尤物,少有的勾人。
赵玄亦却冷了脸看了她一眼,那宫女瞧见他的目光,心尖猛地一颤,吓得松了手拜倒在地。
等看着陛下拄着剑一瘸一拐地走了,她颓然地坐在地上,浑身的衣裳早被汗打湿了。
方才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帝王的杀意只在转念之间。
之前她自认富贵险中求,那苏姓宫人能做到的,她自然也可以。
可是如今却只庆幸自己还活着。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苏秋雨感到头重脚轻,浑身恶心难受,连起床的力气都没了。
其实不过是个小房间,起床不起床又有什麽分别。
她面色苍白地躺着,透过小窗瞧见外头露出的半分天空。
直到看到她不光早饭未用,连午饭也一口未动,外头的小林子急了。
他趴在窗口朝里头喊道:“苏姑娘,苏姑娘您怎麽了?”
阳光透过小窗户撒在床榻上,只是苏秋雨却躺在背阴的地方,根本看不见。
小林子在窗口叫了好几声,才听到屋内传来沉闷的一声,那声音哼着,显然很是痛苦。
小林子个头矮,惦着脚瞧了半日也瞧不见人,急得满头大汗,又叫了几声,却见里头的人不再回应,他一咬牙,掏出腰间的钥匙。
“苏姑娘?”
他慢慢走到床边,却见床上躺着的人满头是汗,双目紧闭,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显然极是痛苦。
小林子急道:“苏姑娘!你怎麽了?”
苏秋雨只是在梦魇里,痛苦地摇着头,听到他的惊叫声,她微微张开了眼睛,瞧向他道:“我想见他。”
“见谁?苏姑娘你想见的是谁?”
“是朝暮哥哥,我想见他!求你去找他!我想见他!”
小林子听闻“朝暮哥哥”几个字,吓得脸色苍白,欲要捂住她的嘴,又不敢道:“姑娘是病糊涂了,这两个字可是犯了忌讳。”
这宫里鲜少有人知道,皇帝姓赵,名玄亦,字朝暮。皇帝的表字自然从来都是摆设,无人敢叫。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