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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惊惧难言,满宫人人自危。
先帝震怒,下令彻查所有相关人等。
他自然也在核查之列。人被抓进了慎刑司,因熬不住刑,终于全都招了。
这般计划虽然简单,但是贵在出其不意,又快速高效,本不该出错,只叹自己时运不济,却出了这等意外。
若不是那御药房小太监告发他,毒发身亡的便是那皇帝本人了!
供词写到后面更是声声泣血,句句悲愤。
“唐府一门忠孝仁义,却满门被灭,只余某一人,如何能不报此仇,茍且偷生于世?”
他说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他一个。
他便是活着也是行尸走肉,孤伶伶一只野鬼。
无论如何,他舍弃性命也要为含冤而死的老师,还有所有师t兄弟妹们报仇。
这笔写到这里,便断断续续,笔力不继了。
甚至可以想见他写下这些字时,是何等凄惨模样。
弑君之罪在慎刑司里头,受得重刑又岂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苏秋雨盯着最后一页,那里尾款的署名更是刺目:“唐府行九顾见白”。
这些是他生前的亲手所书。上头盖着许多衙门的印章。
不过几页纸,苏秋雨却一字一字看了很久。
直到车内的灯笼烛火已快燃尽,又昏暗了一分,她方才擡起头来。
握着纸的双手忍不住发抖。
唇色煞白,衬托的脸愈发的白,如蝉翼一般薄。
苏秋雨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个音来。
心中却早已信了八九分。
他将所有师兄弟送入死地,可他也算良心未泯,自己入了宫为衆人报仇。
可是他居然便这样死了。
苏秋雨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好一会,才从喉间透出几声“呵呵”的笑声。
赵玄亦见她笑得比哭还难看,不由皱眉道:“此事已过去五年多,如今白骨都已成灰,过去的都过去了。”
苏秋雨不说话,却感觉怀中那块方玉如烙铁一般烫着她的胸口。
烫得她浑身剧痛,额头一片汗湿。
五年多前,她痛失至亲,痛彻心扉。
可五年多来,她内心深处至少一直以为自己还有一个师兄活着,这个世上,还有一人。
虽然她恨他,一心想要杀了他,可是他毕竟还是她的九师兄啊。
是这世间,是明月清风的男子,还是人人赞誉的当世神医。
这人的人,怎麽会这般收场。
怎麽会最后死在阴暗臭恶的牢笼,带着残破的身体。
孤身一人,默默地死去。
直到五年多后,才被自己发现。
“死便死了吧,死了方得解脱。”
所有痛苦,都是活着的人承受的。
她抖着手,将那纸揉了揉,揉成一团要扔。
扔纸的手擡在半空却没有落下来。
赵玄亦突然站起身,头“砰”地撞在车顶上也顾不得。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手下不自觉用力,目中如海,内里似乎蕴藏着滔天巨浪,一字一字咬牙道:“苏秋雨,这是你的本名吗?”
苏秋雨被他的模样惊到了。
下意识想要抽出,可他抓得这般紧,根本抽不动。
她忍不住低声道:“疼。”
赵玄亦恍然一惊,手下一松。
车厢再大,他站在当中也显得很是拥挤,两人甚至气息相闻。
苏秋雨揉了揉被他勒出红痕的手腕,好一会才道:“不是。”
第 72 章
赵玄亦手上松了, 人也似突然回了神。
他坐了回去,身形端正,面色恢複了清冷模样, 一身白衣有些微的淩乱。
无人看到的袖内,指尖因为用力泛了白。
他便坐在不远处看着她。
这样的目光,说不上炽热, 更谈不上疯狂, 甚至整个人都冷寂下来。
苏秋雨却觉得从未有过的压迫,仿佛自己已经毫无遮掩,袒露在他面前。
他便静静地,等着戳穿自己的谎言。
她咽了咽口水, 心中到底生了丝慌乱。
脑中有个声音重複地响。是的, 他怀疑我了。
或者,他只差自己的亲口承认。
不, 我不能认。
只要我不认, 他永远都只能是怀疑。
赵玄亦坐在一旁, 看着她低着头,昏暗的烛火扑地一声燃尽了。
车厢内一片黑暗。
他坐着一动未动, 也未催促, 似乎方才急切的人不是他。
苏秋雨这才发现桌案底下露出些微猩红点点,那炉子该是装了银丝炭。
炭火冒出的热气包裹着黑暗里的两人。
好一会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非我本名很正常, 我们自幼为奴,哪里还有自己的名字。只是公子以为我是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