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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自己一路行来,鞋袜已有些湿,走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难免留下一个个湿答答的脚印。
快到一处雕花门前,里头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声。
李群越的声音紧随而至:“太子殿下,奴婢这就去宣太医来。”
里面那人估计是摇头拒绝了。
李群越的声音又传来:“这几月来您为先皇侍疾守孝,睡得极少,便是铁打的身子也要吃不消了。您既不愿传太医,不若奴婢待会点个安神香,您好生睡上一场也是好的。”
“恩。”那人的嗓音极淡,听来清冷,毫无波澜。
苏秋雨微擡头,有宫人迅速从里面出来,去寻安神香。
从他半开的门帘里,瞧见里头桌案上燃着两只白烛。
而放着烛火的案旁,只隐约瞧见一角白色的衣摆柔顺地垂着,衣摆之下隐约可见双腿微曲,一双脚正静静地落在紫檀木的搁脚上。
一个小太监正跪在旁边给他脱鞋换袜。
香寻了来,李群越忙去安排人点香。
领路的小太监带着苏秋雨便在这门帘外跪了下来。
“太子殿下,人到了。”
听闻人带来了,里头并没有传来太子的声音,也没听到任何动静。
过了一会,李群越的身影从里面露了出来,他挥了挥手屏退了衆人。
等一衆太监从里面鱼贯而出,李群越方行到门帘旁道:“太子殿下问,你既是司衣库宫人,可能缝补绣帕,看起来天衣无缝的那种。”
苏秋雨低头道:“是。”
李群越又道:“甚好,殿下这里有件东西需要你来缝补一下。”
说着他突然语音转而严厉又低沉:“你该知道为何找了你来?此事不得与外人提起一言半语,听到了吗?”
苏秋雨一愣,缝补个帕子还弄得这般偷偷摸摸?
她恍惚记起,云娥之前与自己说过,太子殿下手里有块帕子极是宝贝,难道是那个帕子?
顾不得奇怪,忙点头应道:“是。”
李群越又紧紧瞧了瞧她,见她低垂着脑袋,很是安分的模样,遂点头道:“太子殿下有令,你进来说话。”
进去?
苏秋雨心头极跳,她微擡头又看到了那露出的一截衣摆,流云堆雪一般,正是那夜所见。
不知这衣摆之后,是个怎样的人。
第 15 章
她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方要起身入内,突然身旁匆匆行来一个小太监,跪在门口道:“太子殿下。”
李群越皱了皱眉,低声斥责道:“混账东西,慌慌张张地半点规矩也没有。”
那小太监被骂地一缩再不敢说话,里头却传出冷冷的声音:“可是奉天殿出了事?”
跪在门口的小太监忙一个劲地磕头道“是”。
李群越忙便带着他入了内。
不知几人在里头说了什麽。
苏秋雨便被晾在了门口,过了一会,李群越出来挥了挥手道:“你回去吧,改日再说。”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已命小太监来速速送她回去。
还是方才那掌灯的太监。
行到外面,夜色深沉,风雪不停。
那送她回去的小太监倒是如来时一般,一声不吭,只顾埋头掌灯。
苏秋雨一时神思不属,脑袋已如浆糊一般,麻木地只是跟着。
长巷里两人皆如游魂一般,跟着一点寒灯摇曳着行走。
寒风如刀刃一般割在脸上,握着伞的手被雪吹的通红。
她早就已感觉不到疼了。
六年前,她家门被灭,一夕之间沦为阶下囚,受尽折磨。
从那时候开始,她似乎就失去了感知疼的能力。
只是今日寒夜淩厉,风声在紫禁城里呼和来去,大雪纷飞。
苏秋雨突然无比想念氤氲多雨的江南,姑苏台前,她的家。
她还想念爹爹,想念师兄们。
想的恨不得即刻死了,立刻与他们重逢在一处,也强过她孤零零一个人飘蕩在这世间。
只是如今,她还不能死。
她又死死地捏了捏衣角里藏着的两颗小石子。
地上结了冰,哪知前头掌灯小太监脚地一个不稳,脚下一滑,手中的灯笼都脱了手,滚了出去。
苏秋雨从混乱中醒过神来,下意识就沖上去。
小太监便堪堪摔在了她的身上。
他虽然个子小,可这砖面冻得像铁一般,若是结结实实地摔了,不知要受多重的伤。
小太监忙爬起身来,拉起地上的苏秋雨,感激地道:“实在多谢姑娘,姑娘感觉怎麽样?有没有受伤?”
苏秋雨浑身有些疼,就着小太监的手爬起来,这才发现这个掌灯小太监不过十几岁的年纪,长得周正,面相亲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