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场景并非是她捏造出来的,而是她亲眼看到吴策这么对待赵潜的,想想就觉得周身冰寒至极。
吴策继续说道:“你与赵子寒在临州共事这些年,可都还好?”
哐!临门一脚踹了个空,原来他问的是这个,吴之筱登时松了一大口气,点头回道:“还好。”
吴策挺直腰身,端坐着看向她,思忖半晌后,又说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兄长但说无妨。”
吴之筱此时已放松了不少,坐姿渐渐随意起来,揉了揉绷紧的双肩,拿起茶盏喝了两口,总算是品出了些许甜味。
吴策的手指仍在敲着茶壶圆盖,幽幽道:“你和赵子寒……”
又来?
吴之筱缓缓搁下手中白瓷小盏,五指捏紧小盏杯侧,盯着吴策的眼睛不敢说话,茶盏里的清茶随着她的手颤抖着,荡起阵阵涟漪。
“你和赵子寒……”他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已经成婚了。”
轰隆隆,惊雷劈下,将吴之筱劈得个外焦里嫩,大惊失色,双眸无光,手中的茶盏也洒了一桌。
“别慌。”吴策忙抬手冲她压了压手,沉沉叹了一口气,垂了垂眸,说道:“我发现这个事的时候也惊了一下神。”
“…………”
吴之筱觉得吴策这个反应很不对劲,十分不符合他素来的性格,更不符合他对赵府素来的敌视。此时的他应当怒拍桌案,叱问吴之筱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劈头盖脸一顿痛骂才对。
可吴策现在的眼神里竟流露出几分怜悯来,意味不明,心思难测。
难不成吴策是觉得赵子寒年纪轻轻便栽在吴之筱身上,十分的可惜可怜,可悲可叹?
“阿筱,你不必太担心,偷借旁人的姓名身份去成婚并不算什么稀奇事。”吴策将桌上一本《婚户成案编》挪到她手边,并说道:“早些年我在安州为知州时,也碰到过类似的案子,堂妹借着堂姐的身份去成婚,表兄借着表弟的身份去成婚,这些案子最后都妥善解决了,并不会留下什么难解的纠葛。”
吴之筱终于知道吴策眼里为何是怜悯了,他以为吴之筱和赵子寒两人是被偷借了姓名身份,还以为吴之筱和赵子寒那份婚书是旁人伪造的。
兄长竟如此相信她,吴之筱不禁有些愧疚,深深低下了头。
吴策望向吴之筱低垂的脑袋,以为她正在烦恼此事,便宽解她道:“只要证明均南郡存着的那份婚书是出自他人之手而非你和赵子寒两人之手,你和他的这份姻契便不作数了。”
又给吴之筱的茶盏添茶,说道:“此事不宜宣扬,省得被人议论,对你不好,对赵子寒也不好。你们日后是要各自成婚的,若你们的良人听闻你们两人有此段过去,多少都会有些不满,心生嫌隙。”
“你和赵子寒过几日一起到均南郡去对比字迹、手印等,婚书一旦证伪,此事便迎刃而解。至于是谁偷借了你们的姓名身份去伪造婚书,我会去查清楚的,你们无需担心。
“此事了后,你我三人皆不要再提起,就当做从未发生过。”
“另有,你得和赵子寒解释清楚,那份婚书不是你伪造的,避免他误会你自己伪造了婚书又在他面前做戏,毕竟……你自己也知道你自己平时那点毛病,但凡是好看的人都想沾一沾,此事一出,赵子寒多半会先怀疑你。”
吴策都替她想好了解决办法,而且办法十分的详尽仔细,可见是吴策思虑了很久的。他如此煞费苦心地想要销了这段姻契,吴之筱此时能说什么?先与兄长坦言那份婚书是真的,再和兄长解释婚书是她强迫赵子寒签的?
“兄长。”吴之筱脑中翻腾着几句难以说出口的话,舌根打结,舌尖涩然。
“怎么了?”吴策见她欲言又止,问她:“你还担心什么,只管同兄长说,我替你想办法。”
“没什么。”吴之筱摇头道。
“你是不是怕赵子寒借此为难你?”吴策起身,走到她面前,说道:“别担心,赵子寒应当不是那样的人。”又迈步往书房门口走去,并道:“赵子寒若知道了此事,只怕比你更想早些解决。”
吴之筱起身跟上他,暗暗吐了吐舌头:赵子寒才不会,他只会仗着这份婚书,隔三差五的,三更半夜到她屋里去捏她的脸。
走出书房至廊下,吴策回头看向她,想了想,说道:“阿筱,这事你去同赵子寒说。”
他是不愿再与赵府有什么瓜葛了。
“好。”
吴之筱顺从地点头道。
吴策走下石阶,问她:“官家擢升你为大理寺少卿?”
吴之筱点头:“是的。”
吴策道:“是个挺好的差事。”
吴之筱道:“我担得起。”
吴策看了看她,笑了笑,道:“是,我妹妹担得起。”
书房前曲折的小道上,兄妹两人低声闲聊,脚下水洗般的鹅卵石一颗颗微微凸起,道旁一簇簇繁花冒出来,是暮春盛景。
这曲曲折折的悠长小道,远不及兄长的套路沟壑曲折。
却不是她不信任兄长吴策,而是她觉着吴策对此事的反应太急迫了些,应对之法全替她想好了,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吴之筱细想了想,吴策若真的不知道那份婚书的真假倒也罢了,若他知道婚书是真的,却用这一招来诈她,她若从了,指真为假,吴策顺势而为,判此段姻契不作数,便遂了他的意。她若不从,吴策一心狠,把存于官案的成婚记录以及婚书给烧了,彻底完了此事。
与吴策斗智斗勇这么多年,有些事她不得不防。
第115章 115 .我夫君待我可好了
吴之筱是这么同赵泠说的:“我兄长说,他想让你兄长向他道歉,诚恳的,真挚的道歉。”她想了想,又添了些细节,道:“最好是负荆请罪,光着身子跪在门前,记得把双手双脚都给锁上……就像当初你兄长锁我兄长那样。”觉得还不够,说道:“还得哭,哭得好看些。”
她话中的每一个字都悄咪咪地藏着她吴之筱的影子,连“我兄长说”四个字都是欲盖弥彰。
赵泠深深的眼眸里浮起对她这话的一丝怀疑,看着她那张小脸,问她道:“你兄长当真这么说的?”
“嗯。”吴之筱点头,并将手里那包蜜饯海棠往袖里深处兜去。
她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还有心思把甜食藏好,这小骗子,日后她说话定然得直盯着她眼睛看,省得被她糊弄瞒骗过去了。
赵泠道:“好,我回去同我兄长说。”
“记得告诉你兄长,道歉时一定要恳挚,否则……下场难料。”
吴之筱并不担心赵潜的下场,她只担心自己的下场。若吴策因此与赵潜关系暖融和缓些,那她和赵子寒那份婚书的事便可如实坦白,若吴策因此发怒,与赵潜关系愈发僵持,那她……再另想法子。
赵泠点头,道:“我会把话带到的。”
“多谢赵中舍。”吴之筱望了望天边渐翻起的鱼肚白,临近日出,她脚下退半步,躬身作揖,道:“在下得到大理寺上任就职,就先行告退了。”
又在他面前这般客客气气,彬彬有礼的,语气恭敬且疏离,赵泠不喜欢听,剑眉敛起。他偏过脸去不回她,只待她直起身来要走时,略施手段,刚才还同他相敬如宾的吴之筱猛地往他怀里扑来。
两人擦耳贴颊,亲密无间,气息相融。
“赵……”
吴之筱扶着他的双肩站稳后就过河拆桥,一把推开他,低头抚了抚身上崭新的獬豸绣纹绯色襕袍,挑眉望向他,气恼得跺脚道:“赵中舍,请你自重!”
又低着头,理了理襕袍袖口,这可是新的襕袍,不能弄脏弄皱了。
“自重?吴少卿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赵泠脚下逼近她,薄唇贴在她耳边,幽幽道:“‘赵子寒,抱我嘛’是谁说的?” ', ' ')